林聪彝带着几名随员匆匆赶到苏州后,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才见到胡雪岩。

胡雪岩来到苏州,名义上是替巡抚衙门筹措购种的银款,其实是公私两便。苏州既有他的商号,又有他的钱庄,他还想在苏州开家丝号。他行走于官商两界,认识的人多,又有洋人朋友,今日他请人吃花酒,明日又有人请他去嫖娼,全是在烟花柳巷中,几乎没在他的商号和钱庄里歇过一日。

林聪彝东打听西打听,从城西张姑娘处追到城东的王姑娘处,又从王姑娘处直追到一家西菜馆,又从这家西菜馆赶到一家半掩门,这才算和他碰了面。

一见满面红光的胡雪岩,林聪彝不由小声嗔怪道:“观察大人,您老毕竟是我大清的堂堂四品道,就算吃酒,也该寻个干净的所在,这种地方怎么也来呢?”

胡雪岩赶紧一拉林聪彝的袖口道:“听孙,这不是说话处,我们到外面茶楼去谈。”说完有意冲一名手底下人丢了个眼色,想必是让他替自己招呼请来的客人,便拉起林聪彝步出半掩门,来到对面的茶楼,单选了个干净的房间,叫了两杯毛尖。

胡雪岩道:“听孙,你不在衢州好好做你的太守,如何也来了这里?是公差还是私事?莫非是受宫保大人差遣单来寻我的?”

林聪彝小声说道:“观察大人,下官也就不同您老客气了,下官正是奉了宫保之命来寻大人的。”

胡雪岩见林聪彝说这话时眉头紧锁,不由惊道:“听孙,莫非巡抚衙门出了什么大事?本官奉宫保差遣来苏州找钱庄筹措购种的银款,一直不得安歇,总算有两家已经答应了下来,估计这几日就能兑现。听孙,你还没有讲,究竟宫保派你老弟寻本官做什么呢?”

林聪彝说道:“这里如何能说公事?观察大人,您老来苏州多日,究竟歇在何处?如何今日王姑娘家明日张姑娘家地跑个不停?”

林聪彝原本就瞧不起捐班的人,胡雪岩吃花酒又正巧让他遇着,他自然要多说几句,这正是正途出身的好处。胡雪岩虽已赏到三品按察使衔,在林聪彝面前,仍然矮着半截。

胡雪岩笑着说道:“好了,你就别打趣老哥了。你老弟没有同商人打过交道,不知其中的道理。走,我们回敝号里去谈公事。”

两个人于是起身走出茶楼,到外面分叫了轿子,一应随员跟在轿后步行。到了胡雪岩商号的内室,林聪彝先从护书里摸出札委递给胡雪岩,然后才将左宗棠委办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胡雪岩未及林聪彝讲完,便两手一拍笑着道:“宫保此次不就是想让杨启堂出些血吗?这事办起来易如反掌!何劳老弟来苏州辛苦一趟?老弟既到了这里,就且宽住几日,等本官把筹措来的银子办理妥帖后,我们就回省城去面见宫保。只要宫保说出个数来,本官保他杨启堂照数拿银子就是了。”

林聪彝不由反问道:“观察大人如何说得这般容易?观察莫非忘了,杨启堂可是署过一任江苏臬司的,又出任过常胜军的管带,他杨启堂可不是普通百姓啊!”

胡雪岩笑着说道:“这杨启堂的底细,老哥比你清楚得很。他不仅署过江苏按察使,还是常胜军统领华尔的老泰山。可惜呀,他那爱女已被华尔糟蹋死了,华尔本人也魂归故里了。他呢,不仅因为拖欠常胜军的饷,被常胜军续任统领白齐文给打了一顿,还被少荃中丞给狠参了一本。若非薛焕在总理衙门替他说了好话,说不定,他的家早就被抄了!老弟,怎么样?老哥说得不错吧?”

林聪彝想了想说道:“大人既然这么说,下官又如何留在这里呢?又帮不上大人的什么忙,又和钱庄的人说不上话。干脆,下官就坐夜里的船回杭州吧。大人在这里也要注意些身子骨,不要累坏了。”

胡雪岩哈哈笑道:“你老弟又打趣老哥,老哥我也有难处。宫保此次派我来苏州筹款,筹款就要同钱庄打交道。老弟知道,钱庄的人眼皮子都薄,你办事之前不预先给他们甜头,他们是不会真心同你办事的。所幸,本官已经习惯了,如若不然,不是要辜负宪命吗?还有啊,老弟以后也不要对捐班的人瞧不上眼。其实,捐班也有好的。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前抚台王雪轩中丞,就是以捐纳为浙江盐大使,后升知县、同知、知府,又升盐运使、按察使、布政使,终于做到浙江巡抚。还有老哥我,只要朋友有事,不管知不知会我,我总是第一个到场,要钱要人,从来没让朋友落空过。就说上年为衙门商借洋款和购买洋枪、洋炮两项,我不仅一个没赚,还倒贴进去千八百两银子!为哪样?就为宫保把我胡雪岩当成个人,没有低看我!我就算拼出这条性命不要,也不能让人背后乱戳宫保的脊梁骨!”

林聪彝笑着打趣道:“观察大人哪,您老手里阔绰自然要这么说,您老若像下官这样,除了俸禄再无别的进项,高堂上还有老母需要将养,恐怕就算贴银子,也没得贴!大人,下官一直就不明白,就说杨臬台吧,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什么偏要去买个官来做呢?还有大人您,开着几家钱庄,还有药材行什么的,手底下用的人,都快赶上巡抚衙门里的差官多了,也买个顶子扣到头上。这官场与商场也不搭界呀!”

胡雪岩神秘地一笑道:“这里面的好处,老哥可轻易不能告诉你。总归,头上的顶子不能白买就是了。好了,你老弟大概肚子早饿了,老哥我去让他们摆饭,饭后你就在这里将就歇一歇,就算明个走也没什么打紧!”话毕,胡雪岩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十几天后,胡雪岩通过上海海关道丁日昌借了一只兵船,又调了二百兵勇护送,这才押着从苏州、上海两地筹措来的五十万两白银,极其神气地回到杭州。

胡雪岩此次筹款如此顺利,是因为钱庄都知道他靠上了一棵大树,都乐意把银子借给他。何况又知道这笔现银是浙江巡抚衙门救急用的,好处肯定少不了,乐得赚了印子钱又捞得个好名声,还借机拉到了一个好主顾。

胡雪岩回到杭州的当日,左宗棠便委了两名候补道,急赴湖广一带去采购谷种。

林聪彝已返回衢州任所了,与商人打交道的确有些强他所难,亦非这位林太守的长项。

左宗棠两日后才同胡雪岩谈起了杨坊抗捐的事情。他把胡雪岩请进签押房,让侍卫泡了最好的茶,先是对胡雪岩大加勉励一番,这才说起杨坊来。

“雪岩哪,听孙已向本部堂禀报过了,你想怎么办这件事呢?购种的银子有着落了,耕牛还没有啊。一个县,总要买上两三百头耕牛才能把粮种下到田里呀,这笔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如果不行,只能再找洋人商借了!”

胡雪岩问道:“宫保大人,您老让布院衙门算没算出来,这买耕牛一项得需要多少银子呢?”

左宗棠皱着眉头说道:“乡泉让人大概算了算,恐怕得需四十几万两啊!”

胡雪岩又问:“宫保大人,您此次想让杨启堂捐多少两银子呢?”

左宗棠抚须说道:“自然是多多益善了。粮种有了,耕牛有了,但总不能让百姓扎起脖子等收成吧?这就需要一大批的粮食来救济。本部堂已奏请朝廷减免今年浙省的国课,提出让各省酌情给浙省捐调些粮食、衣物,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道光末年至今,朝廷年年用兵,国库早已无银可拨,各省的情况也都不甚好。我们的事情啊,还要靠我们自己来想办法。本部堂这几日对杨启堂的家底向少荃中丞函询过,据少荃中丞讲,杨启堂靠着洋人的势力在上海办的那家泰记,银子是狠捞过几个的。他还为淮军购过洋枪洋炮和洋船。这样算起来,他总该有八百万两到一千万两的私财。让他捐出一百万两总不为过吧?”

胡雪岩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就依宫保大人所讲之数,职道午后就去鄞县杨府走一趟。”

左宗棠叮嘱道:“雪岩哪,杨启堂虽出身不好,做的生意也见不得光明,但他毕竟是做过司道大员的人。你只能同他好好讲,万不能谈掰了。他如果不肯捐一百万,能拿出五十万也是好的。你告诉他,为家乡行义举总有善报,本部堂会依情上奏给朝廷奖赏于他的。”

胡雪岩当日下来,回到住处简单收拾了一下,午饭也顾不得吃,就乘上绿呢八抬大轿,带上他的一应随员,快速赶往鄞县。

鄞县杨府可是一个大院落,占地近二十亩大小,四周是青砖砌成的高高围墙,两扇方方正正的朱漆大铁门,门楣上方齐齐整整挂着八个大红灯笼,每个灯笼上都绣着一个大大的“杨”字。门楣中间挂着一块黑漆金字匾额,明晃晃是“杨府”二字。大门两侧分别贴有绢绣的门联,一边写着的是“皇恩春浩荡”,一边写着的则是“文治日兴华”。还有两条裹脚布一样的东西,在门首晃来晃去,细看,那上面竟也写着字,一条是“恩赏二品顶戴实授苏松太粮道署理江苏按察使”,另一条是“宪命劝募两江赈捐”。

房屋的后面,还有占地足有五亩的一个大花园,想来是供杨家的一家大小主人游玩用的。

胡雪岩的轿子在杨府门首落下,胡雪岩未及下轿,先有一名随员持了拜客帖子来门房投帖。

胡雪岩被人引进杨府的会客大厅,杨坊早早等在那里。

胡雪岩用眼扫了扫,笑嘻嘻说道:“您老人家这几年可是发透了,在一个小小的鄞县造了这么一所大宅子!好威风!好气派!”

杨坊乜斜着眼睛道:“你老弟差吗?跟着王有龄时多么威风,钱庄就开了六个!王有龄死了,又跟左季高打得火热!说不定啊,老弟的钱庄,眨眼就得由原来的六个,变成十六个!老哥我老了,干不动了,只能看着你们发财了!”

胡雪岩仍是笑嘻嘻地说道:“您老人家先不要揶揄我,我此番来见您老可是有正事要谈的。我先问您两件事,问完了就走。第一件事,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开春,您老打上海回到这里,因为要把一名丫环送给洋人去玩,丫环不从,被你一脚踢死!埋到了后花园。”

杨坊一听这话,陡然变色,他一指胡雪岩吼道:“胡雪岩,你在老夫这里放什么臭屁!”

胡雪岩一挥手道:“您老先不要急,我话还没有问完。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有一老一小父女二人死在您这大门外,好像也是您的功劳。这些都是不是真的?”

胡雪岩话毕起身接着说道:“我专程打杭州跑来,就是要问您老这两句话。想我胡雪岩从前落魄时,您老毕竟赏过我一个菜团子。这个大恩,我胡雪岩是早晚都要报的。您老歇着吧,我就此告辞。”

胡雪岩当真抬腿就走。

杨坊大叫道:“胡雪岩,你给我站住!你以为浙江杨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你今儿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走出半步!你讲,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胡话?告诉你,我可是做过一省刑名的人!你讲得好便罢,若讲不好,我一定把你下在大牢里!”

胡雪岩立住脚,回头望了杨坊一眼,忽然冷笑一声道:“我真是瞎了一双好眼,竟就交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朋友!我看在那个菜团子的分上,背着宫保跑来给你通风报信,你竟然还要把我关进大牢,你还有这个时间吗?我告诉你,你埋进后花园的那个丫环,他的弟弟,现在就在抚标中军里做守备!”

杨坊大叫道:“你说什么?你说嫣红还有个弟弟?她卖进我府里多年,我怎么不知道?”话毕低头想了想,忽然笑道:“是了,怪不得你胡大忙人肯来这里见我,一定是你想把杭州的钱庄重新建起来,手头短银子了……你休想!你在商行混过多年,应该知道,我杨启堂只会赚银子,从来不会舍银子!”

胡雪岩哈哈笑道:“好个杨大人,真不愧是做过臬司的人!我一讲真话,您老就猜出我是来讹您老银子的!想想也真是后悔,别人被下进大牢,自己放着热闹不瞧,却跑来通风报信,这要传进宫保的耳朵里,还了得吗?杨大人,您老保重,容雪岩先走一步,省得抚标营围了宅子来拿人,枉受牵累!”

杨坊一步跨到胡雪岩的前面,用手指着道:“胡雪岩,你不能说半截话,你究竟要怎的?宫保要把哪个下进大牢里?”

胡雪岩冷笑一声道:“这还用问吗?您老是做过臬司的人。自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哪个手里有命案,哪个自然要被下进大牢里。杨大人,我可得走了,晚了,当真要来不及了!”

杨坊用眼望着胡雪岩,道:“我不过是误伤了一个买来的丫头,我不信就为这个,左宫保当真会参我一本。何况,嫣红是真有弟弟还是假有弟弟,这事也要先查清楚。我在江苏办过案子,什么都休想瞒我!不过,你老弟能来报信于我,我也要领你的情。”

胡雪岩道:“您老快不要这么说,雪岩命薄,承受不起。不过,雪岩有几句话,还是要讲,以免您老被下进大牢以后还是糊里糊涂。其实,您老适才说得不错,嫣红的弟弟向宫保哭诉此事后,宫保当时的确没想怎么样您,还

对嫣红的弟弟说,您联络洋人建成了常胜军,是朝廷的有功大员,误伤个把下人,是常有的事,不算什么。”

杨坊忙道:“可不是这话吗?现在的京中大老、领兵大员,哪个是干净的呢?”

胡雪岩道:“您老先不要抢着讲话,容我把话说完。嫣红的弟弟哭着下去后,宫保还同着一班幕僚讲,杨启堂也真是不易,辛辛苦苦挣了份家业,就开始惹人眼红了。宫保讲这话时,雪岩当时就坐在旁边,听得真真切切,丝毫不落。那时,省城尚未收复,宫保日夜忙着调兵遣将,也就顾不上这事了。

“省城收复以后呢,大量的流民开始回迁,宫保又奏请朝廷下旨,劝邻省的百姓也来浙省种田,朝廷也答应了。但浙省经长毛蹂躏几年,土地大半荒芜,又是春耕时节,百姓手里要粮种无粮种,要耕牛无耕牛,急得各县雪片似地向宫保告援。

“宫保急得一连几日吃不好饭,一连打发了十几拨儿人到外省去劝捐,连我都被派到了苏州、上海去找钱庄商借,那是真叫急呀!同时呢,宫保又传谕各县,让各县出面,找当地的乡绅或浙籍的外省官员劝捐,以期早日把局面稳定下来。可您老千不该万不该,不仅一文钱不出,还把知县骂了一顿。宫保收到鄞县的回文,当时就火了,当晚就把嫣红的弟弟传进衙门,让文案当堂录了口供、画押,又给江苏巡抚衙门发道公文,让少荃中丞配合,查您老在上海的不法之事。

“我听说了此事,急忙赶回杭州,向宫保探问此事。宫保同我讲:‘杨启堂这件事本部堂是决定办他一办了。’我就问了宫保一句:‘大人是想参杨臬台一本了?’您老猜宫保是怎么回答的?他老冷笑一声道:‘参他,可就太便宜他了,他犯的是人命大案!本部堂要联络李少荃中丞,先把他下进大牢,接着呢,要把他苏州、上海、鄞县的财产全部抄没封存!再上奏朝廷要他的项上人头!’我一听这话,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

杨坊连连叫道:“本官好歹也是恩赏的二品顶戴,左季高不经请旨就擅自行事,是要被问罪的!他敢胡来,本官就进京去告他的御状!”

胡雪岩冷笑着说道:“您就算没同宫保打过交道,也该听说过他的事吧?宫保这个人,既不同于两江总督曾中堂,也不同于江苏巡抚李中丞。宫保做事,素来胆大,不要说您一个告病的臬司,您就算当真还做着江苏按察使,他要想办您,难道办不成吗?是曾中堂挡得住,还是李中丞能劝得回?退一步说,您老手里就算没有命案,他为了让浙江百姓有种下田,想借您的脑袋用一用,拿您的资财救救急,朝廷会不答应吗?和珅怎么样?朝廷穷急了,不照样砍他吗?您老还是快想个办法救命吧。我来前,宫保已行文各口,严防您老逃窜他乡。您此时就算想逃,都没得机会了!”

杨坊把胡雪岩拉到木椅子上坐下,自己又低头想了想,方说道:“雪岩,你且说说看,你想怎么救我呢?你莫非是宫保打发来的?”

胡雪岩怒道:“您老到现在还在胡说八道!宫保现在一心算计着要拿掉您的脑袋,他还能打发我过来?我是不想舍了您这个旧朋友才走这一趟,却招了您一顿骂!这世道让长毛闹得,良心都让狗吃了!”

杨坊这时道:“雪岩,听你的口气,左季高这次注定要做我的对头了?我不就是得罪了地方官了吗?行,我现在就给你老弟一个面子,同意设立两座粥棚,再捐助些银两给县衙门,这总行了吧?”

胡雪岩问道:“您老能捐多少银两呢?”

杨坊咬咬牙,伸出一个指头道:“豁出去了,我情愿捐助一千两官银,就当给鄞县修桥铺路了!再舍出去两石米,设立两座粥棚!”

胡雪岩哈哈笑道:“您老可真有意思。您老设几座粥棚捐助多少银两,是您自己的事,我若能做得了宫保的主,您还会有事吗?可惜我是胡雪岩,不是左宫保!您想怎么办,一个人到杭州去跟他老说好了!”

杨坊道:“雪岩,你这是什么话?你现在是左季高身边的红人,你的话他肯听。你回杭州后,就把我适才讲的话说给他听,看他怎么办,当然,老哥也不能就这么让你回去。我一会儿吩咐账上先给你封上二百两银子,做你的使费,如何?”

胡雪岩摆摆手道:“谢了,雪岩此时可不敢使您老一文钱。这要让宫保得到风声,我在杭州也就混到头了!不过呢,您老适才讲过的话呢,我倒是可以说给宫保听,宫保听后怎么样,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到县衙门里还要替一个朋友去办件事情,就不在这里扰您了。

“如果消息好呢,我可能就再来这里一趟;如果消息不好哪,我就不一定回来了,我自己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办。我同您老讲句真话,此次若非替朋友去衙门办事,我是不会走这一趟的。既然我到了鄞县,如果不来见您老一面,显得不够义气。”

杨坊起身抓过胡雪岩的手道:“雪岩,你且听我把话讲完。不管你老弟是不是特意来找我的,老哥都要领你的情。老哥心中有数就是了。还有,不管消息好坏,你老弟看在你我交情的分上,都要回这里一趟。别人的话我信不过,我只听老弟的。好,你有事要办,老哥也不好强留你。你办完了公事,就回杭州去见左季高,老哥可就候你的信儿了。”

胡雪岩离去后,杨坊跳起脚来大骂道:“左季高这个湖南驴子,你想摆布我?你今儿抓着了我的把柄不肯放手,我明儿抓着你的把柄,也不放手!你是闽浙总督,我头上的顶戴也不是白捡来的!”骂了一通,感觉浑身舒畅了些,这才决定到上房去吸烟,却又突然打外面递进来一封从上海泰记发来的快信。

杨坊拆信未及读完,那颗心便扑扑地跳起来,手也开始抖个不停。原来,泰记的管事人在信中说,泰记近几日忽然来了一些不相干的人问东问西,还用眼乱瞧,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泰记上下被搅得人心惶惶,都在怀疑是当地衙门在打泰记的主意。

杨坊读信后心跳手抖,是因为他坚信,这是左宗棠联络李鸿章要对他下手的前兆,他至此才完全相信胡雪岩讲过的所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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