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刘天明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直到尧舜进入审讯室后,他才缓缓地抬起了头。他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颤抖着抹去脸上的泪水,红肿的双眼中流露出的可怜眼神使原本就无比憔悴的他又多了一丝凄凉的感觉。

“警官,我是不是会被枪毙?”刘天明无力地问道。

“无论你的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坦白地说出事情的真相。”尧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事已至此,真相还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真相虽然只有一个,但在真相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更多的故事,而我虽然重视真相,但我更在意真相背后的故事。”

“唉!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刘天明苦涩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以前我靠倒卖一些古字画为生,当时还赚了一些钱,所以艳艳小的时候,一直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后来有一次我花大价钱买进了几幅字画,本想能赚个好价钱,没想到居然看走了眼,全是赝品,结果把之前赚的钱几乎全赔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后来就没敢再做这一行,而是借钱开了一家卖书法用品的小店。虽然开个小店也算是生活稳定了,却无法再和以前相提并论,赚到的钱除了还债,所剩无几。我们两口子倒是无所谓,但是艳艳却不想过这种紧巴巴的生活,她一直想回到曾经富裕的日子,不过我这个当爸的却无法满足她。她长大后,就开始不停地接近那些有钱人,或者是家庭条件稍好的男人,利用他们的钱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得到好处后,就甩了对方。为了这事,我不止一次和她吵过,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她依然我行我素,甚至还在外面租了房子住。”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被周德贤迷奸的事的?”

“原本我真的不知道,直到后来她生产的时候,医院打电话通知我,我才知道她怀了孕。可是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我和她妈当时几乎崩溃了,不停地追问她孩子是谁的。她说让我们到她的住处,看看那本日记就明白了。后来我们在她的住处找到了她说的日记,才知道原来孩子是周德贤的,同时日记中还记录了一件让我难以置信的事。”

“其实周德贤根本没有迷奸过她,整件事是她和廖凯串通起来,想敲诈周德贤的。”

“能和我详细说说情况吗?”

“以前我们和廖凯家住在同一个四合院里,这个廖凯从小就不学无术,小小年纪就成天逃学打架,我们一直都不喜欢艳艳和他在一起玩,不过没办法,都在一个四合院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们也不想把关系搞僵。后来四合院拆迁,我们就搬走了,两家也就再没联系。但没想到的是廖凯居然在艳艳工作的医院当清洁工,有一次廖凯认出了艳艳,他们两人就又有了联系。廖凯其实一直不甘心只做个清洁工,当他知道周德贤住院后,就一直想办法接近周德贤,希望能从对方的身上讨点好处。不过周德贤根本不搭理他。就在这个时候艳艳被调去照顾周德贤,廖凯看出周德贤喜欢艳艳,而且对艳艳喜欢有钱人这一点廖凯也非常清楚,于是他就找到了艳艳,和她商量,反正都是为了钱,干脆一起合作,设法从周德贤身上多捞点油水。艳艳想了想,反正也是各取所需,而且她和廖凯从小关系也不错,现在看他混得这么惨,能帮就帮,也不吃亏,于是就同意了。接着廖凯就让艳艳在周德贤面前故作清高,不肯轻易接受周德贤的追求。他说像周德贤这样的成功人士,要么就是有女人主动送上门,要么就是追女人几乎从不失手,如果艳艳不接受他的追求,肯定会让他觉得没有面子,虚荣心大受打击,然后为了挽回面子,他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这个拒绝他的女人。到时候,廖凯就能利用这一点,接近周德贤,然后替他出谋献策,布一个迷奸的局,接着就能利用这件事来敲诈周德贤了。而艳艳非但不用有任何的担心,反而可以顺理成章地和周德贤在一起,继续在周德贤的面前保持着清高的形象,让对方认为她并不是一个贪图钱财的女人。”

“这的确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廖凯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之人了,只可惜没有把这种聪明用在正道上。”尧舜叹道。

“是啊!也正是因为这个方法两全其美,所以艳艳就同意了。之后发生的事都按着廖凯预先设想的计划顺利地进行着,艳艳成了周德贤的情人,而廖凯也因为迷奸的事成功地敲诈到了周德贤。但是好景不长,因为艳艳太急着想从周德贤身上捞到钱了,这让周德贤看清了她,于是就主动提出了分手,并且给了她一万元钱的分手费。然而对此,艳艳却并不知足,她还想以迷奸的事威胁周德贤,不过周德贤却也早有准备,甚至放出了狠话,大不了一拍两散。艳艳也很清楚,如果一拍两散,要么自己和廖凯合谋敲诈的事被揭穿,要么周德贤家变,无论哪一种结果,对她都是不利的,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她最后还是接受了分手的要求。其实在那个年代,一万元钱已经算是非常可观的数目了,万元户也不过如此,但是艳艳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又找到廖凯,让廖凯帮她出个主意,希望再狠狠敲周德贤一笔。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把这事和廖凯一说,廖凯便告诉她,如果想要更多的钱,就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就能凭着孩子去威胁周德贤,而且事先还不能让周德贤知道,以防他想办法采取相应的对策。只要能把孩子生下来,再抱着孩子去找周德贤,到时候别说想要钱了,就是结婚都不成问题。在金钱的诱惑下,艳艳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不料结果她不但没有拿到钱,反而因为产后大出血送了命,而廖凯却依然逍遥快活着。”刘天明愤怒地说道。

“那日记呢?现在在哪里?”

“我和她妈当时看完日记,一怒之下就给烧了,那可是艳艳的丑闻,也是我们一家的丑闻,我们怎么会留下来呢!”

“那之后呢?你又是如何把刘艳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外孙和真正的周照天掉包了呢?”

“我们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后,头脑已经乱了,我们没有想到艳艳会做出这样不齿的事情,原本我们想把孩子就扔在医院不管了,任由他自生自灭,可是后来想想,这么做对孩子太不公平了,虽然艳艳有错,但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能把怨气撒在孩子的身上。虽然不忍心对孩子置之不理,但我们也不想接受他,因为只要一看到孩子,我们就会想到艳艳,就会想到她做出的那些不齿的事,总之当时我们老两口的内心非常矛盾。然而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居然让我在医院里遇见了周德贤,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原来就在艳艳生产的前一天,周德贤的妻子也产下一个儿子。”

话说至此,刘天明停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口气似乎在他的胸口堵了很多年,今天终于找到了出处。

叹过气后,他继续说道:“在得知这一情况后,我的脑子突然一热,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一定是天意,是艳艳在冥冥之中安排的这一切,这可是我替艳艳报仇的大好机会啊!不过我很清楚,如果我把想法和老伴说,她一定不会同意,她那人心软得很,于是我决定自己干。在决定了之后的当天,我就和老伴带着孩子离开了医院,出院时我偷偷带走了医院专门为新生儿准备的婴儿服。当天深夜,等老伴和孩子都熟睡后,我悄悄地起身,抱着孩子回到了医院。在那之前,我已经摸清了周德贤妻子所住的病房,知道那层楼到了晚上就只有一名护士值班。我抱着孩子来到医院的时候,那名值班护士正伏在桌上打盹,我看准时机,悄悄地带着孩子成功溜进了周德贤妻子的病房,然后把两个孩子掉了包,又悄悄溜了出去。整个过程非常顺利,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再加上孩子又都是刚出生没几天,我也提前为艳艳的孩子穿上了医院的婴儿服,所以从外形上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

“其实你直接把孩子带去和周德贤相认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用‘狸猫换太子’的方法?”

“因为我不知道周德贤会不会接受这个孩子,就算接受了,会不会对这个孩子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毕竟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他的降生只不过是艳艳用来敲诈周德贤的一枚棋子罢了。再加上当时仇恨已经冲昏了我的头脑,让我丧失了理智,所以我才会用了‘狸猫换太子’的方法。

“掉换完孩子后,我在路上给那个孩子穿上之前艳艳的孩子去医院前的衣服,立刻赶回家,我担心万一老伴醒来发现了一切,一定会让我把孩子掉换回去,不过好在一切顺利,老伴没有发现。虽然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但那并不能换回艳艳,也不能抚平我们老两口内心的伤痛。从那之后,我老伴就成天郁郁寡欢,最终积郁成疾,就在艳艳去世后的第二年,老伴也走了。”刘天明苦涩地摇了摇头,继而愤怒地说道,“是周德贤害得我家破人亡,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没有他,艳艳也就不会和廖凯合作,更不会因为产后大出血死了,所以我一定要报仇,我要让他姓周的血债血偿,让他亲自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痛苦。”

仇恨已经让刘天明丧失了理智,甚至连最起码的判断是非的能力都丧失了。其实整件事周德贤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他是不是罪魁祸首呢?

不过,此时去讨论谁对谁错已经于事无补了,所以尧舜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问道:“但是让你没想到的是周德贤居然把你的外孙送出国了,是吗?”

“嗯,原本我打算卖掉周德贤的孩子,然后让周德贤养着艳艳的孩子,长大后,我再想办法除掉周德贤其他的儿子,然后让艳艳的孩子继承他的家业,不过孩子始终是无辜的,我一直没忍心下得去手。后来我就隔三差五地跑去周家附近,等周德贤妻子带孩子出来散步的时候,看看孩子,毕竟那是我的外孙啊!后来他的妻子过世了,就由保姆带着孩子出来散步了。有一次,我在周家附近等孩子的时候,无意中看见周德贤送一个人出门,然后还神神秘秘地交谈了几句,我感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于是就偷偷地跟踪那个人,结果我发现他是个算命先生。之后没过多久周德贤就把孩子送出国了,我当时就想,这件事一定和那个算命先生有什么关系,于是就上门去找他,从他的口中,我知道了周德贤送孩子出国的原因。回家后,我思量了几个晚上,决定改变计划,从那时起我再没有卖掉周德贤孩子的想法,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我就一直忍着,坚持着把这个孩子养大。”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你外孙在国外的联系方式呢?”

“从周德贤把我外孙送出国那天开始,我每天都会留意他家的信箱,因为我觉得他不可能把儿子送出国后就不闻不问的。他家当时住的还是楼房,要想偷偷打开信箱看封信并不是什么难事。结果正如我所预料的,我在他家的信箱里找到了从国外寄来的信件,接着就把上面的地址抄了下来,然后花钱请私家侦探帮我查这个地址,果然查到我的外孙就住在那里。”

“之后周德贤的公司越做越大,但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你担心万一他死了,你的计划就会泡汤,于是在两年前,你联系上了你的外孙,向他透露了被送出国的原因,目的就是要把他从国外引回来,继而开始实施你的报复计划。”

“没错,我忍了二十几年,为的就是这一天,在这个过程里,我不停地修改完善我的计划,我不知道曾经多少次在脑海里预演过计划的全过程,我之所以要如此谨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一击即中,让周德贤再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我也要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刘天明瞪着红肿的双眼,激动地说道。

“市第三医院旧址的四具假人模型就是你行动的第一步。”

刘天明点了点头,冷笑道:“呵呵,一切都是天意啊!市第三医院的拆迁简直可以看成是天都在帮我。之前我还在考虑要把那四具假人模型放在哪里,这下可好,既然一切都是在那里发生的,那么就让我的计划也从那里开始吧!”

“我不是很明白,既然你要杀人,又为什么要摆出那四具假人模型作为杀人预告呢?你难道就不担心被人发现,或者万一被周氏兄弟发现了这是杀人预告,他们会有所防范吗?”

“其实,我这么做,也是最后给自己找一个更合理的杀他们的理由,如果他们兄弟心齐,就一定不会上钩,就算是到了医院,发现了那几具假人模型,也一定会有所防范,那我就没有可乘之机了。但是如果他们兄弟各怀鬼胎,那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结果证明,他们兄弟全都和周德贤一个德行:自私、贪婪,为了达到目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甚至是亲情,他们都可以出卖!”

“假人模型的事,让你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也更加坚定了你要实施报复行动的心,是吗?”

“没错,让他们发现假人模型只是一个开始,之后我

就利用这一点,继续做文章,分别投其所好。周勇和周浩,我就利用他们觊觎周氏集团董事会主席位置这一点,借口说之前约他们到市第三医院旧址只是为了试探他们的诚意,如果真想坐上董事会主席的位置,就必须掌握对自己有利的筹码,而我的手上就握有这个筹码,只要掌握了这个筹码,他们就能轻松地坐上董事会主席的位置,当然,要想知道筹码,也需要付出代价,如果有兴趣,就到我说的地方见面。一听能坐上董事会主席的位置,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别的事。之后我就和养了二十几年的周德贤的儿子一起,把他的真正兄弟逐一杀害了,这么做就是要让他们兄弟自相残杀。然后我设计绑架我的外孙,实际上我这么做是为了把他和周德贤儿子掉换回来,但是我没有想到周德贤的儿子居然自作主张,向周德贤勒索一亿元赎金,这一点完全在我意料之外,不过还好,没有打乱我整体的计划,之后我就杀了他,让周德贤真正失去了三个儿子。”

“那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不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从始至终他都把我当成他的亲外公,我也一直给他灌输一个思想,那就是他的亲生父母都是因为和周德贤一起做生意,最后被周德贤害得跳楼自杀了,是周德贤害得他没了父母,所以他对周德贤的痛恨有多深,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了。”

“好歹你也养了他二十几年,在杀他的那一刻,你就一点儿没有心软吗?”

刘天明冰冷地干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我当时真的有点犹豫,不过我不杀他,他就要杀了我的外孙,他们两个人,我只能保全一个,你认为我会保全哪一个呢?无论我养了他多少年,他始终都是周德贤的儿子,只是我计划中的一枚被我利用的棋子罢了!”

“那廖凯呢?”

“那个浑蛋,他似乎早就把一切都忘了,我以找他爸有事为由约他出来,他居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爸已经死了,只是这样的借口容易让他放松警惕。我在事先准备好的酒菜里掺了安眠药,原本我想如果他能爽快地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就让他死得痛快一些,可是当我问他关于艳艳的事的时候,他却把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的。于是等他睡着后,我就和周德贤的儿子一起把他带去了市第三医院的旧址,艳艳是在那里被他害的,我要在那里杀了他,而且他那么会替人出主意,我就要封上他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即便是在临死前他说出了真相,我也不可能原谅他!”刘天明愤怒地攥紧拳头,说道。

刘天明虽然承认了所有的犯罪事实,但是对于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他并不认为是错的,或许对他而言,即便这一切是错的,他也必须认为是对的,因为从他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他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尧舜此时也并不想去争辩谁对谁错,因为整件事,无论周德贤、廖凯、刘艳,还是刘天明,他们都有各自需要承担的责任,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整件事里最可恶也最应该受到惩罚的就是始作俑者廖凯。

在这四个人里,最聪明的也正是廖凯,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让周德贤和刘艳成了他的棋子,任由他摆布,也正是因为他,害得周、刘两家家破人亡,而他最终的下场也算是自作孽,恶有恶报吧!

“我最后想问你一件事。”尧舜说道。

“什么?”

“那四个假人的胸前你是不是曾经贴过什么?”

刘天明嘴角微微一撇,说道:“在那四个假人的胸前,我贴了四个人的名字,分别是周勇、周照天、周浩和周德贤,不过那晚他们兄弟四人发现假人后,那四张纸就不翼而飞了,这也算是他们兄弟各怀鬼胎的证明吧!”

“你知道是谁撕掉的吗?”

“事情已经结束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谁撕的已经不重要了。”

“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可是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放过周文冰?”

“因为他无能,我的目的只是为了替我的外孙清理掉周家那些有头脑、有竞争能力、会对他造成威胁的人,从而让他能够得到最大的利益,而周文冰,他根本对我的外孙构不成任何威胁,就算他活着,最多就是争个周氏集团董事会主席的位置,这个位置我根本没指望周德贤会让我外孙坐,所以留着周文冰,让他坐上那个位置,相信周氏早晚会在他的手上没落,这也算是我留给周德贤最后的一个沉重的打击吧!”

“真是这样吗?有的时候人是不能只看表面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既然不知道,我们也没必要现在去猜测。”

刘天明狐疑地看了一眼尧舜,接着他沉默了片刻,面露难色。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尧舜问道。

“警官,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什么,但是……”刘天明犹豫着欲言又止。

“是关于你外孙的事吗?”尧舜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于是说道。

刘天明点了点头,说道:“之前我所说的一切,希望你能对他保密,就算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也不希望让他知道他的母亲当年和外人所做的丑事,我希望这件事能随着我生命的结束一起结束了!我也希望你能替我和周德贤谈谈,让他接受这个孩子,不要让仇恨再延续下去了,可以吗?”

尧舜诚恳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因为我也希望这件事能够真的结束。让仇恨再蔓延下去,只会伤害到更多无辜的人。”

“谢谢!谢谢!”刘天明红肿的双眼饱含热泪,“我终于解脱了,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我已经二十几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案件总算是能告一段落了,不过尧舜的心并没有因此放下,他驱车赶往周氏集团的办公大楼,因为这里还有一个更加狡猾的角色,虽然现在并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尧舜又不想这样的人继续嚣张下去,哪怕是给他一点儿教训也是好的。

在秘书的带领下,尧舜在董事会主席办公室见到了春风得意的周文冰,此时他正抽着烟,双腿搭在桌上,一副逍遥快活的模样。

一见尧舜进来,周文冰像见到贵客一般,迅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面堆笑地迎上前去。

“哎呀!尧大队长,你看你,要来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我好派车接你去啊!秘书,马上把那个一万多元的铁观音泡上一壶,这可是贵客,懂吗?”

“但那个是周董的珍藏……”秘书面露难色。

闻言,周文冰的脸色骤变,之前还笑容满面的他此时就如同黑面神一般,怒瞪着秘书。

“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我才是董事会主席,我才是周董!我让你做的事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去做,少说废话,如果不想干,就给老子卷铺盖滚蛋!”

“是是是,知道了,周董,我这就去。”秘书怯生生地回答,接着立刻转身小跑了出去。

“看不出来周董的脾气可不小啊!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尧舜说道。

“哪里的话,我这也是没办法,现在这些员工,你不对他凶一点儿,他根本不把你当回事儿,都被我爸惯坏了。”周文冰的脸上又立刻堆起了笑容。

尧舜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道:“你总算如愿地坐到这个位置上。怎么样?从这儿看风景,感觉是不是特别不一样呢?”

“唉!风景在哪看还不是一样,现在变的是我的身份,又不是城市景观。不过能坐上这位置,还真亏了尧大队长你啊!如果不是你替我作证,还保证了我的安全,我也不可能有命坐在这里。改天我一定大摆宴席,好好答谢一下尧大队长。”

尧舜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的味道:“周文冰啊!外界之前都说周勇和周浩是最有能力坐上这个位置的,而你资质平庸,根本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但是结果你却坐上了,看来外界是低估了你的能力啊!”

“没有,没有,外界说的都是事实,和两个弟弟相比,我的资质的确平庸,如今能坐在这里,全是靠运气,靠运气啊!如果我的两个弟弟还活着的话,相信他们一定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不过可惜他们惨遭不幸,现在周家也只有我有这个能力了,我也没有办法啊!总不可能把我爸辛苦创办的基业交到外人的手上吧!”

“如果是以前,或许我真的相信外界所说的,但是如今,我亲身经历过后才发现,外界所说的未必就是事实,人的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实的。”

“尧队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文冰,其实你比死去的两个弟弟可精明得多了,虽然你可能在经营方面资质平庸,但是在算计和把握机会这方面,你可比他们高明多了。”

“我不明白。”

“从你设计陷害周浩,让他卷入了桃色新闻,想借机毁坏他的名声开始,你就一直在找机会从其他方面打击你的弟弟。直到那晚在市第三医院旧址的418病房看到了那四具假人模型,你才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彻底打垮你弟弟,从而坐上董事会主席位置的办法。”

周文冰再一次收起了笑容,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地紧盯着尧舜。

尧舜并不理会他的态度,继续说道:“那晚是你第一个发现四具假人模型的,其实在那四具假人模型的胸前,分别贴着一张写有名字的纸条,但是最后我们警方发现的时候,上面却并没有纸条,不过根据化验,上面的确有粘贴过的痕迹,而且是在不久前粘上去的。我也找周照天询问过,那晚从你们分开,到你发出惨叫,其间相隔了三四分钟的时间,这个时间足够你撕去假人胸前的纸条了。其实你当时就感觉到这其中有问题了,但是你却什么也没说,反而撕去了最重要的线索。你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在上面没有看到你自己的名字,所以你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故弄玄虚,又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周浩遇害后,你终于明白对方的目的是为了杀人,而你,在发现了这个情况后,就决定要把这条重要的线索隐瞒起来,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要让凶手有机会把他们杀了,只要他们死了,你自然就有机会坐上董事会主席的位置了。在周勇和周浩被杀后,挡在你前面的绊脚石都已经被清除了,于是你就主动提出了发现假人模型的这条线索,其实你并不是想协助我们警方破案,你只是担心万一被我们警方抢先一步发现假人的线索,势必会查出那晚的事,如果事情传到你父亲的耳朵里,他一定会责怪你这个当大哥的,那样就会影响到你日后坐上董事会主席的位置,所以你才会向我们警方提供线索,并且还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后来周照天被绑架,绑匪要你交赎金,你知道你父亲一直都觉得亏欠周照天的,所以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救出周照天,于是你就利用这个时机,顺水推舟,逼迫他在万般无奈之下,说出了让你成为董事会主席的话,而且还由我替你作证,这样就算事后,也不用担心他不认账了,而且我相信当时的话你一定都用手机录了下来,就算事后我想反悔,你也有证据证明,我说的对吗?”

周文冰沉默了片刻,接着放声大笑,不过他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看得出来,他是想用这样的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尧队长,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你都能想得到,真是太让我佩服了!怎么?难道这就是你们警察所谓的推理能力吗?”

“你不承认吗?”

“哈哈,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你说的跟天方夜谭似的,让我怎么承认呢?如果你想让我承认,也行,证据,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你刚才那样说,别人只会误会你有妄想症啊!”

“那几张字条,如果我没猜错,早已经被你扔了,又或者烧了。”

“那不就是没有证据了?既然没有证据,你又怎么能说一切和我有关呢?又怎么让我承认呢?”

“别忘了,还有一个凶手,假人模型是他摆的,他的话可是最有利的证据。”

“不是吧!尧队长,凶手说几句话你就相信?我这样无辜的好市民说的你却不信?他如果说我是帮凶,你信吗?”

“现在不是我信不信,而是周老先生信不信的问题。”

闻言,周文冰收起了笑容,他瞪着尧舜,“你不要把我爸搬出来吓唬我,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

“那要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就算他相信你说的话,又能怎么样?你看看我,再看看我现在所在的地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事实,没有办法改变了。我手中的股份,再加上他给我的,如今我已经拥有周氏集团最大的股份了。在这里,现在我是最大的,只有别人听我的,我再也不用听任何人的了!”周文冰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成就一般,自豪地说道。

“你可以骗过所有的人,但你骗不了你自己的良心,要知道死的全都是你的亲兄弟,

而你的父亲也因为你的知情不报,险些丢了性命。”

“亲兄弟?父亲?他们把我当成大哥过吗?把我当成儿子过吗?读书的时候,我的成绩不好,我父亲从来不会鼓励我,只会骂我,而周勇呢,成绩只比我好一点儿,我父亲就成天夸他有本事,甚至还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奖励他,还让我向他学习。终于有一次,我考试得了满分,本以为因此会得到他的表扬,得到一些奖励,可是结果呢?我父亲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这是应该的’,就再没有说什么,更别提物质奖励了,当时我的那种心灰意冷的心情你能明白吗?至于兄弟,周勇和周浩把我当成大哥过吗?他们就像外界的人一样,认为我无能,认为我没有头脑,没有管理这么大一家公司的能力,而我爸也和他们一样,从来也没有想过把位置让给我。他们认为我不行,我就偏偏要坐上这个位置,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要坐上这个位置!我要告诉他们,我不是无能的,不是没有头脑的,我绝对有能力管理这家公司。现在怎么样?我坐在这里了,成为这里的新主人,还有谁敢看扁我呢?这场游戏我赢了,我才是真正的赢家!”周文冰激动地吼道,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压抑在他心里太久太久了。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周文冰立刻闭上嘴。门开了,秘书端上泡好的茶,递了一杯给尧舜,另一杯则放在周文冰的桌上。

在秘书离开后,周文冰端起茶,陶醉地闻了闻,说道:“尧队长,说实话,我不喜欢喝茶,一万元钱的茶和十元钱的茶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但是现在我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我就要懂得去品这杯茶,为了能品到这杯茶,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其实我也很清楚,现在所有人都还是不看好我,认为我不可能把公司搞好,但是如果我能把公司搞得比我父亲在的时候还要好,那就再不会有人说闲话了,我喝这杯茶也自然喝得心安理得了。哈哈!”

周文冰再一次得意地放声大笑。

尧舜端起茶杯,闻了闻,接着摇了摇头,又把茶杯放了下去。

“对我而言,一万元钱的茶和十元钱的茶也没有任何分别,但我和你不一样,我只会喝符合我身份的茶,如果我想喝高级的茶,我会通过正当的手段去获取,绝不会泯灭良心。你可以认为你喝得心安理得,但是同样,你用良心换取了成功,一个没有良心的人,还能算是个人吗?你也有老的时候,就像你父亲一样,到那个时候,你认为手中的权力和金钱还重要吗?为什么你父亲要把周照天接回身边?为什么他会为了救周照天,轻易就把公司交给你打理?就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亲情远比金钱更重要。”

尧舜走到门边,又转身说道:“有些事,你可以瞒过所有的人,但你永远瞒不了自己,在你心里的那根刺会永远跟着你,到底扎得你疼不疼,只有你最清楚,或许这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当然,我也希望你不要辜负你的父亲和你的兄弟,毕竟这家公司是你父亲多年的心血!”

闻言,周文冰先前得意的神情荡然无存,他愣愣地看着渐渐关上的门。

咔嗒!门锁的声音让他从愣神中清醒了过来。

他环顾着偌大的办公室,这间象征着身份、地位和金钱的办公室啊,曾经不知多少个夜晚,他向往着能有朝一日坐在这里。

如今,他的愿望达成了,但他突然觉得这里似乎大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感觉很空荡,很孤独,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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