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鬼了,医生,鬼都聚到一块来了!”

夏莉恢复理智后首先听到的就是这声吼叫。她觉得这声吼叫如果不是最疯狂的声音,也已经接近最疯狂了。不过对夏莉来说,不管这个声音出现在宇宙的哪个角落,她都会立即把它辨认出来,因为她觉得这个声音里充满了甜蜜。

夏莉含着笑意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贾兰德的身影,他正对着夏莉斜倾的身子。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狭小封闭的空间,似乎难以容下他高大魁梧的身材。夏莉好好地把他的脸端详了一番:他面颊泛红,眼珠圆瞪。

“你醒过来了?又能和我在一起了?”贾兰德的身子向夏莉的身子倾得更近。他把手伸了过来,想摇摇夏莉的身子或是想把她抱过去——或者……夏莉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当然,他的手却是没有阻碍地径直从她身子中间穿了过去,给她留下的只有受到电击后才会有的麻刺感。

夏莉见此不觉笑了起来,可是,贾兰德的脸好像被气歪了。“见鬼,夏莉,你难道听不到我说话吗?”

夏莉开始渐渐明白自己眼下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惊魂处境:她躺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左臂高高地举在空中。她的左臂之所以举在空中,是因为——她所看到的情形是这样的——手腕被铐在一个铁环上,铁环又被固定在镶着木质护墙板的墙上。她所睡的单人床上铺着一块蓝色粗纺毯子,透出一股又湿又霉的味道。接着,她的目光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过去,眼前让她胃痉挛的景象是:贝莉·埃文斯的幽灵出现在她面前。这个漂亮的金发姑娘几乎是跪在贾兰德的脚边,整个身子蜷缩在两张床之间,她好像紧闭双眼在无声地哭泣,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扑簌簌地往下流着。在另一张床上,躺着显然已经失去知觉的汉娜·贝克特。但是,与贝莉不同,夏莉从汉娜·贝克特胸口上下起伏的样子断定,她还活着。

汉娜穿着一件亮闪闪的绿色超短连衣裙。缀着亮片的连衣裙的裙脚很短,高高地裹在大腿根上。她脚上蹬着一双细高跟鞋,一条用来堵住她嘴的白色破毛巾看上去脏兮兮的,沾满了像是大红唇膏留下的斑斑点点的痕迹,她的眼睑上涂着一层耀眼的蓝色眼影膏。夏莉只是被铐着一只手,可汉娜不但脚踝和膝盖都被看似晾衣绳的绳索死死捆着,双手手腕也先被铐在一起,后又在手铐链子之间加上一副手铐,铐在一只铁环上,这只铁环和位于夏莉床上方的铁环一样,也钉在镶着木质护墙板的墙上。

“天哪!”笼罩在周围的恐惧一齐向夏莉压了过来,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很显然,他们一直在苦苦追捕的凶手看到了夏莉在透过那辆小型厢式货车的后窗往里看,以为她看到了里面的汉娜,于是,他不知用什么手段让她失去了知觉,把她也一起掳过来了。她现在就在那辆厢式货车里面。想起凶手喜欢用高压电击枪,夏莉猜想他可能就是用这个来把她打昏的。凶手没有把她的嘴堵上,除了用手铐把她铐上以外,他也没有把她像绑贝莉·埃文斯那样绑起来,说明这一切都是在仓促之间所做的。

夏莉感觉口干舌燥,血脉偾张。

“别出声,他就在那儿。如果听到动静,他肯定会急不可耐地回到你跟前来的。”贾兰德绷得紧紧的脸上布满了恐惧和恼怒。看到贾兰德竟然会如此惊慌失措,夏莉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一定已经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她感觉车子正在行驶的过程中,这说明他们是在去什么地方的路上。也就是说,他们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托尼和他们团队其他人的附近,托尼他们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车上有一台收音机开着,但听到的不是音乐,而是电流声和嘈杂的人声。尽管不知道嘈杂的人声在说什么,夏莉的目光还是本能地移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透过看上去像是迷你厨房的操作台——因为那里有水在啪嗒啪嗒地往水槽里面滴——和橱柜之间狭窄的空间,嘈杂的声音把夏莉的目光一路往前引到厢式货车的前端。一只掌上型警用无线电扫描器立在驾驶室的仪表板上,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夏莉这才意识到她所听到的嘈杂声就是从那个东西里面传出来的。她突然想起贾兰德曾经预言过,凶手拥有一台警用无线电扫描器。夏莉看到了驾驶员所坐的灰色斗式座椅,看到驾驶员头部的背后,看到他头背后似烤面包颜色的焦黄短发。除此以外,她还看到了驾驶员的右腿,他穿的是黑裤子和黑色轻便运动鞋,看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摆着一件黑色外套。这个人看上去年纪很轻,就像夏莉推断的那样,他是一个“步道杀手”的模仿者。想到他是一个模仿者,夏莉莫名其妙地轻松了许多。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轻松,因为即使面前的这个人不是“步道杀手”,而是他的模仿者,他也不可能因此而减少了威胁性。即使他不是把赫莉和她一家杀害的那个人,他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凶手,是一个从砍杀年轻女孩和她们家庭成员中猎取快意的凶手。

夏莉的脑海里浮现出贝莉的尸体,她的血流凝固了。

“他要下手杀汉娜了。”贝莉泪眼婆娑地说。她依然跪在地上,为了能对着贾兰德的脸说话,她只好把头微微向后仰着。她身上原来的伤口全然不见了,夏莉记得第一次在乔基岭见到她身上的伤口时,那模样简直让人不忍卒看。就是刚才,那些伤口还在她脑海里闪现过。贝莉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到教堂礼拜时才穿的淡蓝色夏装礼服。夏莉心想,这件衣服是不是她下葬时,她的家族其他成员给她穿上的。“他会把汉娜和夏莉他们两个都杀了的。他是个邪恶无比的家伙,害得我好惨啊。”

贾兰德气得七窍生烟,牙齿咬得格格地响。

“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贾兰德对夏莉说。他的语气让人听起来非常镇静沉着。夏莉知道,他是要让她放心,但她从贾兰德的眼里看到的真实状况却是:尽管他依然还像他活着的时候那样地高大魁梧,那样地令人生畏,但他现在已经死去,再也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了。因此,他做不了什么。“听着,我要出去看一下,能不能把你那个联邦特工的男友找过来。我会尽快回来的,你就在这儿别动。”

话一说完,他就消失了。

“他会折磨汉娜的。”贝莉现在又对着夏莉说。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依然泪如雨下,声音听起来颤抖不已。“就像他伤害我一样。”

夏莉心里一阵泛动,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这样的感觉只要有幽灵在身旁时都会出现。她渴望给贝莉安慰,但贾兰德的警告依然在耳边回想,她因此没有去接贝莉的话茬。夏莉心中对自己现在身处的真正危险渐渐有了个数,这个疯子并不一定要从她身上得到他要从汉娜身上得到的东西。

这是因为她还没有成为凶手幻觉中的人物,她只是碰巧被搅进来的。夏莉知道,要是凶手知道她熟悉他这类凶手行事方式的话,他现在一定会暴跳如雷,毫不犹豫地把她给杀了。

求求你,上帝啊,让我想出一个办法脱离现在的处境吧。

想着尽量不要弄出什么动静来,夏莉仅仅把身子挪了挪,让自己能够拽到钉在床上方的铁环。事实上,铁环被牢固地安装在车身的内壁板上,要把它拽下来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生怕铁链子碰撞会发出响声,夏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铐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铐链子,发现链环一个套着一个地把她锁在了车身内壁板上了。

没办法把铁链子弄开。

夏莉感觉呼吸有点太快了,不得不强迫自己慢下来。

保持镇静。

“他要我叫他特里熊。”贝莉流着泪说。“他对我说,只要我听话,他就会放我回家。”

特里·金斯顿。夏莉记起一个嫌疑人的名字。

厢式货车的车速慢了下来,然后左拐,强力的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照射到车子里面。后面的车窗里面贴了遮阳膜,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夏莉觉得,如果贝莉还活着,她是不可能从车子外面看到车子里面的贝莉。但是,死人有他们独特的方式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贝莉是有心要帮助汉娜的。

我要是救不了她的话,我就有可能跟她一起去赴死了。

一阵冷汗沿着她的发际线被激活了。尽管夏莉做了努力,她还是感觉重新获得自由的希望非常渺茫。和汉娜一样,和贝莉以及其他姑娘一样,和赫莉一样——她已经陷入了困境,感觉自己非常无助。

求求你,上帝啊,帮帮我们吧,求你了。

“可是,他没有信守诺言把我放掉,他把我给杀了。”贝莉的声音里出现了颤抖。“他把我给砍了,我尖叫啊尖叫,然后……”

贝莉哭得身子缩成了一团。

夏莉真的为贝莉伤心。她的五脏六腑开始翻江倒海,让她惊恐万分。

厢式货车开始准备停车了,只听刹车“吱嘎”一声,车子抖动了一下后停了下来。

夏莉感到呼吸困难,又一阵恐惧向她袭来。

这就是我们要来的地方了。

“他反复跟我说,说我能回家的。他答应过我,可是——”贝莉抬起头,啜泣让她的话听起来断断续续的。突然,她瞪大了眼睛。“他拿刀过来了!”贝莉的语气突然大变,充满了惊骇。

夏莉马上就明白贝莉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剧烈的反应了。匆忙把车子停下之后,驾驶车子的人立即像皮球一样从驾驶室里滚了下来,急急地朝车身走了过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车头和车身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短,三大步就把他送到了夏莉的床边。夏莉的眼睛一落在他手上抓的那把寒光闪闪、让人胆战心惊的猎刀上,就惊恐得几乎要窒息了。再抬头一看来人的脸,她的心随即开始乱撞乱突,像要从胸腔里找出条道冲出来。

这样的表情,她曾经在她所有作为研究对象的男人眼里看到过:面前的这个人完全符合连环杀手所具有的标记。他嗜血如命,随时准备动刀杀人。

“你应该远远地离开我的车子。”他的语气,加上他的眼神,虽是漫不经心,却给人一种凶残暴戾的感觉。夏莉看到他的右眼肿凸在外面,更重要的是,他的前门牙断了。

就在夏莉看到这些的时候,贝莉尖叫着站起身来。她就站在这个人的鼻子底下,但这个人既看不到贝莉的人,也听不到贝莉在说什么,只有夏莉才能看到贝莉、听到贝莉说话。贝莉的尖叫声把夏莉吓了一跳,可对他却毫无作用。

“你说的我都做了,我真的都做了!你跟我说过,你会放我走的。”贝莉对着杀害她的凶手哭喊着。可是,这个人完全听不到她说的话,只是把抓在手上的猎刀握得更紧了。

一声尖叫涌到夏莉的喉咙口。夏莉一旦把尖叫声从嘴唇边上释放出来,这个人肯定会朝她猛扑过来,她因此就会即时即地毙命。想到这儿,夏莉忍受了片刻的煎熬,把那声尖叫咽了回去。她同时急急忙忙地在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团,因为她不能容忍自己就这样无助地被一根短得要命的铁链拴着躺在那儿。她的心怦怦狂跳,让她觉得好像随时都会爆炸。

“住手,特里熊。”夏莉竭力让自己听起来既威严又镇静。她直面来人,圆瞪双眼,丝毫不给他胆怯的印象。“我们应该谈谈,你为什么不兑现对贝莉的承诺?”

他僵住了,猎刀悬在半空中。“为什么这样喊我?”

“‘特里熊’?贝莉告诉我的,你很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你。”夏莉不得不设法控制好呼吸。事实上,恐惧带来的寒悸爬满了她的皮肤,让她战栗不已。她在床的另外一头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离他远一点。但是,夏莉无论做出什么努力,她也不可能离开他多远。只要面前的这个人提刀往前一刺,她的命就没了。她没有任何退路:她能够感受到抵在背后的车厢壁板,该死的铁链把她像个囚犯似的拴在那儿。“贝莉说你答应过她,说会放她走的,但你没有做到。你说话不算数。她要讨个说法,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你怎么可能和贝莉说话呢?”他的声音非常尖利。在他凶残目光的背后闪动着什么——疑惑?惊惶?他看上去与他们所收集到的嫌疑犯体型体貌描写基本一致:身材较高、体态瘦长、脸型长而窄、面貌不错,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卡明斯基说过,特里·金斯顿除了为护卫舰保安公司打工以外,他还是一个二手车销售员,有时还兼送比萨饼外卖。夏莉现在把他认出来了:在托尼第一次吻她的那个夜晚,这个人曾经去过他们所租住的海景房送过比萨饼,她看到他送完外卖后离开的。

要是那个时候我就把他认出来就好了。

“贝莉现在就在这儿,和我们在一起。”夏莉说。“我有通灵的才能,你知道吗?贝莉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她要问个明白,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没有把她给放了。”

“跟他说,我痛恨他。”贝莉说。“他要我对他说我爱他,事实上,我从头至尾都痛恨他。”

“她跟我说

谎了。”特里·金斯顿嘴唇的左下角开始不停地扭动着。“她说她爱我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医生,不停地缠住他说话,就用这个方法来拖延时间,他们正在到处找你呢。”贾兰德这时已经回到了夏莉的身边,他两脚着地,像石佛稳稳当当地立在两张床之间,一副既凶悍又忧心的样子。他站得离夏莉很近,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夏莉伸手就能碰到他。“他们会找到你这儿来的,就这样跟他消磨时间。”

“你怎么会知道她不爱你呢?”夏莉非常清楚,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注意力稍有分散,后果就会非常严重。她必须把金斯顿拖住,于是,她把目光从贾兰德和贝莉的身上闪开,转而去紧盯着金斯顿的脸。

金斯顿回应道:“我没有想要杀她,我给了她机会……我待她很好,给了她很多东西,我总是想方设法让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总是跟我说她爱我,我当时就昏了头,相信了她。后来我问她要不要回家,她说她要回家。我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居然还要离开我回家!那个时候,我知道这个婊子说谎了;她喜欢其他人,她不爱我,于是,我就把她给杀了。”

金斯顿的脸扭作了一团,眼睛里射出的目光更加让人感觉阴森可怖,夏莉不禁一抖,但马上又强令自己振作起来,她只希望金斯顿没有注意到她瞬间没有控制好自己而战栗的样子。

“你把我的命夺走了。”贝莉对着金斯顿尖喊尖叫着。“是的,我一直对你说的是谎话,你每次靠近我的时候都让我恶心。你应该为你所做的一切在地狱里被烧死。”

“你把贝莉杀了让她伤透了心。”夏莉语气平稳地说。透过眼角,她看到汉娜的眼睛睁开了,被恐惧覆盖着的眼珠紧盯在特里·金斯顿的猎刀上。

“你真是个贱人。”金斯顿咆哮道。他手指紧扣刀把,但看样子还没打算就此跳起来给她一刀。

“不是,我不是。”夏莉紧张得汗如雨下。她血脉偾张,心如擂鼓,被他吓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但是,她不敢露出一点胆怯,更不敢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贝莉,他有没有给你一件像汉娜现在穿的这件衣服?什么颜色?”

“蓝的。”贝莉说着又开始流泪了,她无比仇恨地看着金斯顿。“不是他所说的漂亮,是丑极了,我讨厌那件衣服。”

“你给贝莉的衣服是蓝色的。”夏莉说。金斯顿慌张地把车厢里看了一遍,最后又回到了夏莉身上,露出了丑陋的表情。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扣住刀把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看上去就要准备向夏莉扑过来,把夏莉吓得喉咙似被堵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厉声地质问夏莉。

“我告诉过你了,贝莉现在和我们一起,就在你的面前。她告诉我的。”

“你胡说!”

“这里还有两个姑娘呢,卡洛琳·克拉克和丹妮尔·布雷耶。她们两个也是被他杀掉的。”贾兰德嘶哑着声音说。他此时无法用身体的力量来帮助夏莉,但他的情绪紧随着现场的紧张气氛变化着。夏莉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发出的阵阵恐慌。“卡洛琳说他给了她一件红色长裙。”

“卡洛琳说你给她的是一件红色长裙。”夏莉把贾兰德的话重复了一遍。当然,她无法看到另外两个姑娘——她们死去的时间太长了。谢天谢地,好在贾兰德能够看到!假如她能让金斯顿慌乱……

“卡洛琳也在这儿?”金斯顿看来有点慌了。他不禁后退了一步,逼人的目光又把车厢扫了一圈。

“是她的幽灵在这儿。”夏莉知道大多数人听到“幽灵”一词都会有毛骨悚然的联想。如果她能这样把他唬住,或许他会……什么?拔腿逃跑?她的心跳得太厉害了,让她感到生疼。夏莉知道这是汉娜和她保住性命的唯一希望:不停地和他说话!“卡洛琳、丹妮尔,还有贝莉,她们都在这儿。”

“你胡说八道。”

“丹妮尔说,她的衣服是黄颜色的,背后有个很大的蝴蝶结。”贾兰德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夏莉偷眼看到他手臂和肩头上鼓鼓的肌肉,她感受到他此时内心的狂乱。“她说她把手碰破了皮,这个该死的流氓杂种还帮她贴了块邦迪创可贴。”

“丹妮尔说你给了她一件黄颜色的衣服,背后还有一个很大的蝴蝶结。她的手给碰破了皮,你给她贴的是邦迪创可贴。”夏莉说。“怎么样啊?”金斯顿站在那里,听着听着,突然感到呼吸难以为继,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握着刀。

贝莉现在站到了金斯顿跟前。夏莉只看到她的后背,她的身子像柱子似的竖立在他面前,一头长长的金发,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瀑布一样挂在背后。

“你杀害了我母亲和我弟弟。你要验证一下我是不是在这儿,是吗?你把特雷佛的游戏机抢走了,在自己家里玩。”贝莉说出的每个字里都透出怒火。“就在你动手杀我之前,你还和什么人吵了一架。后来,你就过来问我是不是要回家,当我真的说我要回家时,你要我闭上眼睛祈祷——”贝莉说不下去了。等到她再次开口说话时,她的声音已经止不住地在颤抖了。“——你一刀就砍在了我的喉咙上。”

“贝莉说,你抢了她弟弟的游戏机。她说你现在在家玩的就是她弟弟的游戏机。”夏莉把贝莉的话转述给了金斯顿。“她说你在和什么人吵了一架之后,你要她闭上眼睛,结果你就把她的喉咙砍断了。”

金斯顿的头好像挨了夏莉一击,猛地向后一仰。“你是在跟我耍花招,是不是?这是个套儿。”他抓狂地朝四周望望。“你在耍我,根本就没有幽灵。”

“医生,你的朋友赫莉来了。她说她被杀的时候,这个小狗东西在旁边偷看过。她说他当时还是个小孩子,他偷看过她被杀的过程。”

夏莉的目光突然转向贾兰德。“什么?”

“天哪,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夏莉知道贾兰德在为她的安危担忧,让他禁不住地冒出焦躁的语气。“赫莉说他当时是躲在衣橱里偷看到的。”

“见鬼,你在和什么人说话?”金斯顿的眼旁青筋暴凸,声音也比刚才更大、更尖利,猎刀在他手上咄咄逼人地晃动着。夏莉努力把目光避开猎刀去盯在金斯顿的脸上。“别再跟我胡说什么鬼魂幽灵的屁话。”金斯顿对着夏莉吼道。

“我在和幽灵说话,她叫赫莉。她很久以前就遇害了。15年前。她说你看到过她被杀的情景,她说你当时是躲在衣橱里看到的。”

金斯顿惊得嘴都合不上了。他面色苍白,肩头明显地在颤抖着。他又一次扫了一眼四周,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谁告诉你的?”

“当时的凶手是他父亲。”贾兰德又给夏莉递话。

“赫莉告诉我的,她说是你父亲杀死她的。”

“什么狗日的东西?”金斯顿舔了舔嘴唇,惊惶地朝贾兰德所站的方向投下目光。夏莉猜想,金斯顿一定知道自己说给他听的话是从那儿得来的。接着,他裹挟着愤怒和惊恐的目光又回到了夏莉身上。“你别跟我玩这种花样,我可不吃这一套,你个臭婊子。”他咆哮道。夏莉看到他眼睛里闪烁出凶光,他真的准备向她扑过来了。

“见鬼。”贾兰德大声一吼。看到金斯顿似乎已经运足力气拿出架势,夏莉的心直吊到喉咙口来了。

贝莉也尖叫起来。“不!”

哐啷一声,有人把厢式货车的车门踢开了,似乎弱不禁风的金属门一下子被撞得吊在了铰链上。

“什么鬼东西?”金斯顿手里紧握着猎刀号叫着。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枪响,几乎震破夏莉的耳膜,金斯顿的后脑勺被掀翻了,鲜血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四处飞溅,吓得夏莉尖叫起来。金斯顿的身体像一棵被伐倒的树一样倒下了,夏莉感觉溅到自己身上的血还带着温度。

“没有人受伤吧?”哈尼问道。夏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哪一天看到哈尼会这样的兴高采烈。此时此刻看到哈尼,她真的感到欣喜若狂。

“我的主啊。”贾兰德一声吼叫之后,一屁股蹲在了夏莉身旁的地上,夏莉感觉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医生,你有没有想过,和连环杀手搅在一起不是一个什么聪明的举动,是不是?”

“没——没有人受伤。”夏莉丢开贾兰德,想回答哈尼的问话,却发现自己的牙齿直打战,感觉花了好大气力才挤出这么一句话。面前的凶手现在终于死了;一旁的汉娜身体僵直,眼睛死死地闭着。夏莉知道,汉娜现在一定是魂不附体的感觉,因为她自己也处于这样的状态。

确实,夏莉现在是心惊胆战,颤抖不已,恨不得要躲到贾兰德的怀抱里去,除非,哦,等等,这不可能。她突然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她和汉娜现在都安全了,只是她的手还被那根该死的铁链拴着。想到这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哈尼的身子把工作台和橱柜之间的小小通道堵得水泄不通,他站在那儿一手抓住手枪,冷冷地看看夏莉,又看看汉娜。

随后,他把枪收回到肩背枪套里,跨过金斯顿的尸体,弯腰把他的猎刀捡了起来。

“早就该把你这个小婊子给结果了。”哈尼说完,举刀就朝夏莉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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