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你在查我?”贾兰德瞪着眼睛。

夏莉上前关了手提电脑,咔嗒一声合上了显示屏后扬起下巴说:“是的,我是在重新阅读你的卷宗。我第一次接触你的案卷时,我并没有十分用心地去看,我现在需要核实……核实你说过的一些话。”她感觉有点内疚,为什么呢?该死,她不应该内疚,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工作而已。或者至少说,她的工作就要求她这样做。也许正是因为贾兰德再也不是一个活人了,使得夏莉觉得更有必要去弄清楚,在她目前的认识范围之外,还有什么原因驱使他犯下如此这般的暴行。

贾兰德绕过家具朝她走了过来,毫不顾忌自己光着身子的模样。他身上的肌肉隆起,肌腱涌动,还有……晃动着。一看这样,夏莉坚决地把眼睛死盯在他的脸上,她觉得他这张脸一定是从花岗岩里雕凿出来的。

“你是不是要核实一下,我还是那么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子的时候,竟然把自己的继父给杀了是不是?对,是我杀的。”

“我看到了。”

“他活该。”

“我相信你一定是这么想的。”

“如果你老是这样看着我,不断地问我是不是后悔,而且还要老想着要看到我后悔的样子,那你就别他妈的指望了。我一点也不后悔,就是放到现在,我仍然会一枪崩了那个狗杂种的。”他们两个靠得太近了,尽管不想看,夏莉的目光还是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胸脯上,她甚至看到留在左边乳头上方的淡淡伤痕,感觉他浑身上下全是磁性的力量。

夏莉抬起头,发现贾兰德的身子正朝自己压了过来,整个架势充满了攻击性。

夏莉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知道,面前这个高得吓人、力大体壮的家伙是一个铁石心肠的杀手。迎着他凶神恶煞的眼睛看去,夏莉头脑里闪现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头发蓬松的瘦小男孩,两只眼睛紧张地看着她。那张照片仍然用别针别在他的案卷中,锁在华伦斯岭她办公室的文件柜里。想到这里,夏莉的心为他疼痛。

“你杀了你的继父,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和你母亲。你那时还是个孩子。你继父虐待你们。我敢肯定你当时也是别无选择。”夏莉平静地说。

贾兰德眨了眨眼睛。“医生,你是在帮我开脱?”

夏莉把他的脸看了个遍。“事实难道不是如此吗?”

贾兰德的语气显得有点急。“我第一次把目光落在你身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个人表面上强过男人,一副说一不二的架势,其实你的内心还是非常脆弱的。医生,你得小心,不能心软,心软会让你深陷麻烦的。”

“那你想不想告诉我,你和你继父之间那天夜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呢?”夏莉问道。

贾兰德毫不相让地说:“那你想不想告诉我,你为什么被关在这儿呢?还有三个该死的联邦特工日夜保护着你?”

夏莉短暂的犹豫之后做出了决定。不管怎么说,把眼下这个事情瞒着不告诉贾兰德,也没有什么令人折服的理由。如果她把自己过去的遭遇告诉贾兰德,有可能会让他开口说出他自己的过去。夏莉突然发现,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贾兰德的过去感兴趣,她一直想了解是什么原因让贾兰德犯下那些事的。“记得15年前发生的那些‘步道杀手’犯下的命案吗?我从中逃脱了。我是唯一一个从那些命案中逃脱的人,而且还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如果这一次凶杀案的凶手还是同一个人,那我就能把他认出来。”

贾兰德站在那儿沉默片刻后问:“你当年曾经见过那个凶手?”

夏莉点了点头。

贾兰德嘘了一声,声音轻得让别人几乎听不到。“那你到底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我跟你说过了。托尼——他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找到我,让我来参与破案工作。他们认为我能帮他们把凶手辨认出来,从而救出贝莉·埃文斯。”

“见你的鬼去吧……要是托尼还有个不比沙鼠笨的脑子,他就应该让你远离这个案子,越远越好。如果这起命案还是同一个家伙干的,如果他知道你曾经见过他,如果他发现了你现在到这儿来帮助警方破案,他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要你的命的。”夏莉脸上的表情肯定又一次暴露了她的内心世界,因为贾兰德的目光看上去更凶。“凶手知道你到这儿来了,是不是?”

“我的形象已经上了今夜新闻了。”夏莉承认说。一想起那个电视纪实片,夏莉的心脏就被搅得直晃荡,她的胸腔又被焦虑填得满满的。她舔了舔突然发干的嘴唇接着说,“但是,我现在敢肯定——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个案子的凶手是‘步道杀手’的一个模仿者。”

贾兰德对着夏莉骂道:“‘几乎’有可能会让你送命的。你应该赶快逃离这个地方,越快越好,让托尼和他那帮子人自己去寻找那个失踪女孩,去追捕凶手,那是他们分内的事儿。”

夏莉摇摇头。“我不能一走了之。那个姑娘——”

“你必须赶快离开。”贾兰德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夏莉。他伸出手来想抓她的手臂,结果当然是不可能。贾兰德显然忘记了,自己身体现在发出的任何动作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该死,医生——”

贾兰德没有抓着夏莉,却给她带来了一阵电击般的刺痛感。夏莉情不自禁地低头去寻找疼痛的来源,她一看原来这是由于贾兰德想抓住她的动作引起的,她于是圆瞪起双眼死死盯着他的脸。贾兰德也低下头看——准确地说,他是在看他自己的手。或者更确切是说,他是在看他自己其中的一只手:他右手一直到手腕的部分突然不见了!手腕断裂的地方看上去血肉模糊。“我操!”贾兰德盯着树桩折断般的手臂吼道。

“天哪!”夏莉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做出这样的反应实在不合时宜。但是,当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还能有什么话呢?

“你看——”他们的目光又碰在一起。夏莉看到贾兰德脸上现出了一种她觉得是些许恐慌的表情。“你不觉得我是在一块一块地被吸到斯泼克维尔去了吗?先是衣服,接着是手,再后来是哪块,只有天晓得。直到最后,整个人就这样被全部吸到那儿去了。”

夏莉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哼,‘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可不能就这样坐等着碰运气啊。你不是答应要给我施魔法的吗?我要你现在就做。”

“什么?不行,我做不了这件事。”

“什么意思?‘你做不了’?你忘了你答应过我,我可把你的话当真的。”

“我说过我会试试的。”

“那你现在就试试吧。”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一个鬼魂幽灵留在这个世界上。我说不准哪种方法管用。”

“你能轻车熟路地用符咒把我弄得被吸走,你就有办法……”

“我有法子摆脱鬼魂幽灵,但要我做相反的事情,我还没有把握。”夏莉对贾兰德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对我来说,我恨不得立即要把你甩掉,让你再也不能附在我身上呢?”

“其实,我也并不是真的就死皮赖脸地想附在你身上。但是,要我选择的话,你还是有绝对优势成为首选对象的。”贾兰德盯着自己断裂的手腕,困惑当中夹带着恐惧。“你现在必须帮我。医生,求求你了。”

这个求求你起了作用。贾兰德是对的:她的心太软!夏莉现在最不情愿见到贾兰德还继续附在自己身上,她要立刻摆脱他——但是,她也许不可能做到:不管她如何努力,宇宙自有它固有的规律,贾兰德也有他自己的命运。当然,她要试一试,因为她答应过贾兰德,尽管她感觉成功的机会非常渺茫。既然在命运到来之前她还得跟他打交道,那她就要设法抓住这个机会,为他立下一些基本规则,让他可以按照这些规则行事,直到他离她而去,永远消失为止。

夏莉于是对贾兰德说:“只要你还在附近,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必须立即过来帮助我。”

贾兰德迎上她的目光。“好。但我们要把话说清楚,我再也不想和任何已经死亡的小孩对话了。”

夏莉发现自己显然已经占了上风,内心受到不小的鼓舞。“你要我帮助你,是吗?那我要你和哪个鬼魂幽灵说话,你就得听我的。我要是和什么人在说话,你就必须闭嘴。你也不许打探我的事情。一句话,你不得干涉我。”

贾兰德眼睛里闪出一丝丝幽默的光亮。“在男友的事情上,你也不要我帮忙了?”

这句话换来了夏莉的双目圆瞪。她怒视着贾兰德说:“你话多了吧。你先去把头脑理理清再说。”

“我只是开个玩笑嘛。”

“那好,我是认真的。你即使对和我……”夏莉稍事犹豫了一下说,“在一起的人有看法,你也必须烂在肚子里。”

“行。”

“至于其他要求,我就不多说了。”

贾兰德看上去很不高兴,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成交了。”

夏莉现在能做的也就是避免让贾兰德马上越过阴阳两界,让他至少暂时可以继续待在这个世界上——如果确实可以做到的话。想到这里,她转身朝卧室走去。

“你去哪儿?”

“你就在这儿等我。”她甩过头来说。让她吃惊的是,贾兰德这一次居然听了她的话,顺从地待在原地不动了。

当夏莉回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个装着海盐的小筒子,那是她在出发之前放进百宝盒的。夏莉眼睛一瞥,见贾兰德坐到长沙发上去了,他左手抓在右手的手腕上:他的手又回来了。不但如此,他的衣服也回来了。见此情景,夏莉一阵轻松。

“我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贾兰德抬头看到夏莉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他放下手腕,伸手来来回回张握了几下。“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他妈的很高兴的,因为这些东西又回到我身上来了。”

我也觉得很高兴。夏莉想说的话最终没说出口,她认为自己没有必要让贾兰德觉得他的变化会给她带来什么不同的感受。

“这些东西就这么自己回到你身上来了?你什么也没做,它们就自己回来了?”夏莉一边问贾兰德,一边打开手中海盐小筒的盖子。

“我什么也没有做啊。你手里抓的什么东西?”贾兰德停下伸张手指的动作,看着夏莉开始用海盐沿着房间四周撒上了一条细细的线。夏莉这是在用海盐来建立一道防御线,她想用海盐形成的防御线把其他鬼魂幽灵挡在外面。她一开始是打算用这个方法把自己保护在卧室里面的,这样她就用不着担心贾兰德会在她睡觉的时候到卧室里来,从而为自己争取几个小时的睡眠——她眼下真的需要好好睡一会儿了。后来她突然想到:如果她能用这种方式把贾兰德挡在卧室之外,那她也能用同样的方式把他关在会客间里。如果贾兰德无法穿过她所设置的防线,他也就到不了其他什么地方去——既然进不了她睡觉的卧室,他也就不可能被吸到斯泼克维尔去,这就等于用超自然的方法把他关在牢房里一样。

“海盐。”夏莉告诉贾兰德。当她把海盐撒在地板上时,粗糙的白色晶体几乎全都落到地毯下面去了,她觉得这不会影响效果,关键是这条线中间不能出现间断就行。

“海盐?”贾兰德不无警觉地问道。“我怎么才能知道,你不是在用这个鬼玩意又要把我弄到斯泼克维尔去呢?”

夏莉耸耸肩说:“我想你现在必须相信我。”

“当一个人说你现在必须相信我时,那你完全可以用‘舔你的腚去吧’来回答他。换句话说,你就绝对不能相信他。”

见贾兰德这样说,夏莉停下正在掏盐的手,露出了不快的神色,朝他发出一声响吻般的声响。

“有意思。”贾兰德饶有兴致地看着夏莉把手中的海盐撒到地上。“这个玩意儿到底怎么起作用呢?”

“海盐会形成一道防御线。理论上说,你是无法穿越这道防御线的。”夏莉已经把盐撒到了沙发旁边。“你能不能起来一会儿?我要把沙发后面也要撒上。”

“理论上说?医生,你他妈的好像是医生在对着病人说话。”贾兰德站起身来,很自然地伸出手想帮夏莉把这件笨重的家具挪开,结果却从沙发中间穿过去了。

“太好了,你现在没用了。”夏莉见贾兰德这副模样,自己动手把沙发拉离了墙壁,在沙发背后撒上了海盐。“我跟你说过,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试过这个方法。这个方法要是有效果的话,它一定会起作用的。”她瞥了贾兰德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变了。“怎么了?”

“我觉得我应该把这件事搞搞清楚。”贾兰德举起自己的一只手,若有所思地翻来覆去地看看。“当我走进大海的时候,我感觉海水和我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水是暖的,我走到了水淹到齐腰深的地方,我

以前就是走到水齐腰深的地方开始游泳的。可是过了没多会儿,我就开始感觉不一样了。我跟你说过,我开始感到自己没有一点儿重量了。现在想起来,我当时感觉不到水的存在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我的衣服消失了。在你这里,当我打开你的手提电脑想敲键盘时,我能感受到电脑键盘的存在。但是,在其他时间里,我想摸个东西,却感觉不到。就说刚才这会儿,我想去搬动沙发,可我的手却从当中穿过去了。”贾兰德放下手,看了看夏莉继续说,“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有时感到自己能够显形现身那么一会儿,但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就有问题冒出来了。我身体上的某个部分——我的衣服,我的手,首先可能是正在做事的部分——就会溶解掉,消散掉,或是被斯泼克维尔吞掉。”

夏莉在沙发后面撒好盐后,把沙发推回到原处,又继续沿着房间四周撒下去。

“这有可能。”她说。“我知道有些幽灵偶尔能够显形现身。每当这个时候,他们身体中类似原子的物质就会聚合在一起,让它们在瞬间变成可以触摸到的有形体。我怀疑这是强力情绪所引发的结果,这种情绪一般深藏在许多鬼魂幽灵现象的背后。”

“那就是刚才那个甜妞能够在过道里看到我的原因。为了能够显形现身那么几分钟,我事后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夏莉停下撒盐的手,对贾兰德说:“你应该知道,我提醒过你,叫特工卡明斯基‘甜妞’、‘糖卷’什么的,都是缺少礼貌和有损人格的行为。”

贾兰德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嘴角上挂着笑意眨眨眼对夏莉说:“医生,你不用担心。你可比她不知道漂亮到哪儿去了。你想知道我过去怎么喊你的吗?性感——”

“闭嘴。”夏莉双目喷火地瞪着贾兰德。还没等他说完,她就断然把他拦腰打断了。“我不要听你胡说八道。你又要踩红线了。”她向贾兰德发出了警告。

贾兰德马上高举双手,满脸堆笑地说:“不敢冒犯,只是我想不到更好的词儿。”听他这么一说,夏莉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想我们现在两不欠了,因为我没有多少办法帮鬼魂幽灵逃脱上苍的惩罚。”夏莉啪的一声把海盐小筒上的盖子盖上了。

“哎哎,别当真,我只是开个玩笑嘛。”贾兰德嘴角上的笑意不见了,但眼睛还是一闪一闪的。“行了,别再弄什么海盐了。”

“不要再用这些有损人格的绰号。”夏莉说。贾兰德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夏莉看着他——如果贾兰德是想要在脸上表现出忏悔的表情,那就有点差强人意了:他根本没能做到。夏莉不想再理他,她又一次打开盐筒子的盖子,继续撒她的盐去了。

“你觉得我还有什么途径来学会——你刚才叫什么来着的?显形现身?——能够有意识地控制自己显形现身呢?”贾兰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夏莉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呢?”

“天哪,医生,你在这儿可是被当作专家的啊。”

“我每次看到幽灵现身的时间一般也就是10到15分钟,至多是这样。在你之前,我从来还没有遇到过成天被幽灵缠住的情形。对我来说,这是一次全新的体验。”夏莉已经把海盐撒回到卧室门道,完整地建立起了一条海盐所形成的防御线。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她盖上了海盐筒的盖子。“今天夜里,你就待在这个房间里。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在这里活动。好好享受吧,我要去睡觉了。”

说完,夏莉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疲惫。看到贾兰德竟然光着身子待在她的房间里,让她的肾上腺素一直保持着很高的水平,这可能是她一直到现在才感到困乏的原因。

“等等,你再给我解释一下你刚才所做的这些事。”

“我现在已经把你封闭在这个会客间里了。你——包括你的衣服,也希望包括你身体的任何部分——不会再跑出会客间以外的地方去了。明天我再来看看有没有其他什么更好的办法。今天夜里,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夏莉转身往里面的卧室去了。

“医生,等等,回来一下。”

贾兰德的声音好像很着急,让夏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踏着刚才的脚步走回到撒在地上的海盐线跟前,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事?”

“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当真的。如果有个连环杀手在这个地区活动,如果他知道你能把他认出来,那你就必须赶快离开这儿,最好明天一大早就走。要不然,他就会过来追杀你的。我几乎可以肯定,事情一定会是这样的。”

疲惫开始要她的命了。夏莉无力地垂下肩头,手中的海盐小筒子重若千斤,她的情绪也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自从在电视荧屏上看到自己的形象,夏莉感觉恐惧就像无数小虫子一样,爬进了自己的血管里,正在肆无忌惮地乱跑。夏莉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竭力挡住自己对帕尔默家那个夜晚的回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居然站在这儿对贾兰德施以同情;更有甚者,她居然还喜欢上了贾兰德。她对自己这样是非不清的态度发自内心的反感。她对贾兰德吼道:“你对这些事情这么有把握,是不是因为……?哦,对了,你对连环杀手了如指掌,是吗?”

贾兰德看着夏莉,怔在那里心跳了好几下才把话说出来了。“我再跟你说一遍,医生,信不信由你:我做过许多坏事,但我没做过连环杀手那样的坏事。”

经贾兰德这么一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夏莉突然浑身发抖,好像……也许……可能——她是有点相信他了。但是,就在这时,警方和联邦调查局联合调查对他所下的结论、对他的审讯和判决的结果、一系列出现在他身上的典型标记,以及与他有关的卷帙浩繁的卷宗在她大脑里飞驰而过。尽管他有高大英俊、魅力四射的外表,夏莉在他死亡之前就已经断定他是一个精神变态患者。她该相信谁呢,是大多数人给他下的结论还是她自己的判断?

答案是明显的。

“你说得不错,但你就别瞎操那份心了!”夏莉说。看着贾兰德的眼神黯淡下去了,她再次转身朝卧室走去。

“医生。”夏莉的脚一步还没跨出去,却又被贾兰德的声音挡住了。她再次掉过头来看着他。

“什么事?”夏莉不无好气地问道。她现在十分警惕,随时准备把他可能抛出来的任何说辞挡回去。我不能轻易相信他。

“那你至少可以帮我打开电视机吧?”看到夏莉对着自己吹胡子瞪眼的,贾兰德悻悻地对她笑着说。“你知道的,我现在已经没有睡觉这回事了。”

为什么不给他打开电视机呢?这也不会产生什么后果。夏莉走回到咖啡桌边,拿起遥控器帮他打开了电视,并且把声音调低了些。

“ESPN频道。”贾兰德要求道。

夏莉找到了他所要的那个频道。

“谢谢。”他说。夏莉一言不发,把遥控器放回到咖啡桌上,往卧室走去。路过开关时,她把灯关了。

“嗨,医生。”贾兰德又喊道。

夏莉停下脚步。“又有什么事?”她极不耐烦地问道,连头都不愿意转过来了。

“我说过,你的心有点软。”

夏莉挺了挺胸,不顾背后传来的窃窃笑声,一头走进卧室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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