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口渴,苏格拉底一早就起来了,他想去厨房找一个甜瓜解渴。他在厨房里见到了雷多和一个年轻力壮的陌生人,这让他很惊讶。他很客气地对他们笑了笑并道了早安,他注意到几个能够证明这两个人一起过夜细节:蓬乱的头发、某种气味。他去架子上取了一个甜瓜,粘西比把它们摆放在那里了,然后他又找刀子。

“主人,”雷多羞涩地说,“厄梅尼斯昨天在阿格拉呆到很晚,他得知维奥蒂亚人占领了阿提卡。”

苏格拉底皱着眉头把刀子切进甜瓜里。

“昨天晚上?几点钟的时候?斯托阿是开放的吗?”

“不是,我在那儿没有见到灯光。但是广场上到处是人。已经有新消息称维奥蒂亚人占领了阿提卡。”

这显然无法使情绪平静下来了。

“我认为大多数人昨天夜里都没有睡。”厄梅尼斯又说道。

“当然不是这两个人。”苏格拉底心里想道。他出去到庭院里吃他的甜瓜。粘西比刚醒来,走到他旁边。她发觉苏格拉底很早就起床了。

“表面上看起来,她和其他的雅典人一样,也睡得很晚。或者根本就不是。”苏格拉底猜想了一下便放弃了。

他对她概括了一下刚从厄梅尼斯那里得知的关于昨夜的消息。

快到正午他出门的时候注意到一些带着黑眼圈、目光里满是怀疑、汗毛竖立的人在街区里巡逻;他猜测这是前天晚上临时组成的自卫队的一部分。

一场巨大的混乱蔓延在阿格拉。一队队同样没有睡醒的人激烈地交谈着。他竖起耳朵听着。

首先,审判议会和国民大会下达了命令要求重新找出那个或者是那些在前一天晚上散播消息说维奥蒂亚人入侵的人,从而查明消息的来源。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伯利克里所建造的坚固的前哨将会首先受到攻击,而后亚西比德一定会立即向雅典派遣密使快马加鞭前来通报这场侵略的。这只需要四个小时就足够了。然而,现在已经中午了,我们还没有见到密使的影子呢,这使得入侵的消息显得十分可疑。另外,十将军会,或者说还留在这里的将军,一大早就派遣了三名密使带着加急命令前往阿提卡,并要求他们立即赶回来报告情况。

然后,几名贵族,不知道具体数目,被逮捕了,他们正被自卫队看守着。自卫队正急不可耐地想要伸张正义,想要确认他们新的权力。其他的人逃跑了。三个议会从午夜之后第八个时辰就开始磋商,与此同时人群聚集在广场上等待着磋商的结果。

首先是国民大会表明了自己的决定。

它的最有资历的长老出现在前厅,由另外十名首领陪同。

“雅典的人民,”他宣布,“我们得知,昨天晚上有几支队伍为了保卫雅典对抗阴谋而组织起来。我们向他们的警惕和爱国的热情表示感谢,但是,我们依然认为他们是在错误消息的基础上鲁莽行动起来的。雅典拥有身强体壮的人民和必要的选民代表,我们会奋起抵抗不会纵容别人的。现在我们命令自卫队立即释放他们抓获的人。”

抗议的狂潮从人群中爆发出来,夹杂着嘘声。自卫队的首领之一以正等待着这一行使他的权力的时机来质问长老。

“那些我们逮捕的犯人?那些背弃民主的人?你们要我们把他们也释放了?”

“民主要求你们遵从它的法律,”长老回答说,“如果你们确认这些人是有罪的,那就向审判议会提交你们的诉讼。但是要先释放你们所逮捕的人。”

“那你们是寡头政客吗?我们不会释放他们的!”

“如果这样,那我们要立即逮捕的正是你们这些挑衅雅典法律的人!”长老反驳道。

苏格拉底颤栗了,内讧的残烬在他面前劈啪作响。人群都要冲向国民大会将他们撕成碎片了。

但是国民大会已在和审判官协调之后做出了它的决定,刚刚到来的一个方阵的装甲步兵出现在人群的后面,他们取道帕纳德纳斯而来。方队的指挥官迈着坚定的步伐朝那个挑衅过长老的自卫队的首领走过去,扳住他的肩头。自卫队的首领则挣扎着给了方阵指军官一拳头。有三个人连商量都没商量便上前将他制服并捆绑了他的双手。其他的自卫队员想要躲避起来,但是他们立即被前天晚上的同谋或者是被寡头政客的间谍给揭发了,这是必然的。他们也被逮捕了。正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犯人走上前来要求长老把他们的双手捆绑起来,这些人是两个500人议会的成员、一个猪肉食品商、贵族克里底亚、亚西比德的表兄、一个小麦商雷奥哥拉斯和他的儿子昂多西德,还有其他20多个人。议会并没有忘记登记他们的身份并警告他们出席法庭以查明谣言背后的真相。到此为止,挑衅者都被关进监狱了。人群被国民大会表现出来的权威震慑住了,刚刚还吼叫着他们对议会的非难,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苏格拉底想起亚西比德曾经问过他的问题:平民是女人吗?可能吧。他不断地自问什么是女人。更加为难的是如何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苏格拉底不想离开这一现场,他想等待其他的决定被下达。他接受了两位议员的邀请去鬈发人的小酒馆吃点东西恢复体力。小酒馆已经重新开张了,但是只接纳老顾客。

他们思忖着阿格拉的雅典人的行动:人们的情绪看上去平静了,行为举止不再粗暴,总之一切都平静而且节制多了。甚至在斯托阿那端,小花商又重新出现了,左比利斯的店铺前,也有了诗情画意的琴声和笛音。

4点钟之后不久,由五名还留在雅典的将军和五名临时代理人组成的十将军会的首领发布了声明:“雅典的人民!”他高声说道,“昨天晚上有谣言传播者说维奥蒂亚人将要占领阿提卡。我们自己的密使今天早晨已出发前去证实。那儿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这些谣言昨天晚上被其他一些阴谋反对民主的造谣者搅得混乱不堪。我们认为,这些到处散播谣言的人正是民主的真正敌人,而且,我们要求他们服从我们的判决。如果他们不从,他们也会被同谋揭发的。”

人群安静地听着,就像是一群听从学校老师训斥他们的喧闹的小学生一样。苏格拉底和其他议员也听着大将军的声明,其中一人说道:“终于平静下来了。”一个看热闹的人用讽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议员觉察到了,便对他称:“你们已经选出了代表,他们也通过了你们的法律。请坚持你们所说的!”

“这个啊,我的胖子,”另一个反驳道,“这是有钱人的言论!”

虽然如此,苏格拉底还是希望能够重新开始讲课。风暴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只是希望着亚西比德能够胜利了。三天过后,他又汇集了他的学生,但是迫不及待地需要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个看热闹的人:这个啊,我的胖子,这是有钱人的言论!他所有的学生都是能够出得起高额学费来学习辩论的小伙子。那么教育难道是只为有钱人准备的?那智慧呢?民主到底是什么?有钱的年轻人,如同亚西比德,他们可以有数之不尽的爱好,而其他的人只要能做一个双桅船的桨手就已经万幸了。

又过了三天,克里底亚从由于不公正的逮捕所引起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之后,他向苏格拉底问了一个有着相似主题的问题:“应该禁止财富吗?民主不应该包括平民在内吗?”

苏格拉底当然体会到了这个年轻的贵族说话的语气里所包含的讽刺。

“对我来说,克里底亚,”他回答说,“我一直都反对这样的人,他们认为只有包含了奴隶和那些为一个德拉克马便不幸出卖城邦的人的参与,民主才成为真正好的民主。另外,我还一直反对这样的人,他们认为寡头政治的形成不会导致城邦被少数派的暴君政治所控制;而由那些用战马和盾牌来干涉的人掌控民主,一直以来,我就想过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一直就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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