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上穿的,是简自远曾经穿过的土制雪地鞋,我自己的那一双已经在今天早上断裂了。除了踩厚雪方便,土制雪地鞋的另一个极大好处是留下的脚印极浅,走到行人经过的街上,有车马践踏过的路面上,掩盖踪迹并非难事。

难的是,我此刻,应该往哪里逃?

商店里,居民家,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任何人看见穿制服的公安追上我,都不会提供保护。

这时候,我又想起了凌晨谷伊扬离开时说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在回枫崖见面,一起看着满山满谷的积雪融化。”

回枫崖上的雪,一定是百年一遇的厚,我们能等到积雪融化的那一天吗?谷伊扬,是否还会出现?我忽然觉得,回枫崖,是此刻最好的去处。

一年前的国庆节跟谷伊扬到长白山来游玩的时候,秋叶缤纷的季节,朝阳如血,枫红如火。此刻,遍地银白,我却怎么也记不起去回枫崖的路了。前面走过来三个初中生大小的男孩,他们给我指了路,还叮嘱我一定不要离崖边太近,过去下雪天里曾经有游客滑落崖底过。我谢过了他们,向镇外跑去。

出了镇子的主街不久,又过了一些居民区后,地势险峻起来,沿着山路,往上走了一阵,几棵彩叶落尽唯白首的枫树就遥遥可见了。

回枫崖!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糊涂了,甚至是疯了,才会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天气中来到回枫崖。没有朝阳,没有夕阳,无穷无尽的阴霾和比阴霾更黯淡的前程和生机。一直用来探路和拐杖用的滑雪杆留在了派出所里,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崖前,抱紧了只剩了一头银发的枫树,望向下面的山谷。无尽的山谷里沉积着无尽的白雪。

还有尸体几许?

他们就这样,一个个走了,只剩下我一个。

这无情白雪,带走的不仅是生命,还有人和人之间的信任。

此刻,我甚至不相信自己了,不相信自己做的判断,不相信自己做的决定。

为什么逃到这里?

我忽然明白,我逃到这里,是在奢望一个奇迹的出现,能让我走出孤单的奇迹。

但世事总是如此,奇迹永远不会到来,到来的总是无情的现实。

“那兰,跟我们走吧!”视野里出现了两个黑点,越走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狰狞。

两个穿公安制服的人,一个戴着眼镜,一个肩宽背厚,手里都拿着枪!

他们终于还是追过来了,小镇到处都是耳目。

我想,跟了他们去会怎么样?毒打?逼供?羞辱?老实交代,你都知道了些什么?还是石薇和安晓的下场?

我相信,我最终会成为垂在梁上的一具尸体。

还是我仅仅在被害妄想?

我看了一眼白雪覆盖的深谷。或许,这是我最好的归宿。

两个人在离我十米不到的地方放慢了脚步,“那兰,不要糊涂,不要再往后退了,走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不会伤害你。”

那个戴眼镜的警察,和巴渝生有几分相像,形似,神不似。他又走上来两步,“你过去几天的遭遇,是不是都特别模糊,特别不可思议,特别说不过去?”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我点点头。

“所以,你需要帮助,你必须跟我们回去,我们请了最好的医生帮你。”

我的耳中是呼啸的风声,他的话像是从极远处飘来,并不真切。我问:“你说我杀了人?杀了罗立凡?”

“这个,我们可以回去慢慢说。”

“那你们为什么要拿着枪?怕我拒捕吗?怕我也携带凶器吗?”的确,有一把刮刀,在我的背包里。

两人又向前走了两步,已经离我更近。

“不要再走过来,否则,我只有跳下去。”我威胁道。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那个戴眼镜的警官,他是谁?怎么会和巴渝生有几分相像?他忽然笑了,“其实你早就可以这样做了,蛮省心的,只可惜你白跑了那么远的路,穿森林,翻雪山……”

我怔住了,我全然没有听进去他后面的话,因为我全神贯注在不远处一个迅速移近的人影。

人影和车影,一个开着雪地车的身影!

谷伊扬!

雪地车很快到了我们面前。那两个警察似乎乍听见雪地车引擎的呼叫,一起回头,看见谷伊扬飞速驶来,愣了一下,一起举起了手枪。

我的心沉入深谷,我猜到了谷伊扬的用意!“伊扬!你快回头!你去找到赵爽,解释清楚……”

但谷伊扬的车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那兰,你闪开!”

枪声响起,夹在雪地车愤怒的叫声里。

我紧紧抱住了枫树的树干。

雪地车几乎同时撞上那两个人,推着他们继续高速向前。

向前是万丈深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是牢牢抱紧枫树,眼睁睁地看着那辆刹不住、也根本没想刹住的雪地车,离开了高崖。

惨叫。

伊扬!我的悲泣长久回荡。

强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我不是已经停止服毒了吗?

我忘了基本的医学常识,巨大的精神刺激,可以引起比任何毒品、药品都更迅猛的头痛。

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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