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妇人回娘家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赵氏就早早地起了身。虽然她知道这趟回去少不得被娘家嫂子和弟媳笑话,但还是得带上礼物,做出一副过得很是不错的模样。

姜柏因为身子还没好透,早前就说过今年不必四处拜年的,对外只说是要全心准备县试。

临出门前,想到前一天自己没有应下儿子的要求,赵氏心中有愧,端了朝食到送去姜柏屋里,却发现他已经起了,正拿着一卷书看的津津有味。

见了赵氏进来,姜柏笑着放下了书,说娘你有心了。

赵氏想着自己不过是顺手端了吃食过来,儿子就这样客气,也不记怪昨天的事了,真不愧是肚里能撑船的读书人!

母子俩刚搭上话,外头姜大就在催促了,说一会儿就要人多了,该搭不上牛车了。

赵氏这也顾不上多问什么,立刻放了碗就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赵氏还遇上了姜桃,姜桃依旧笑盈盈地喊人。

赵氏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怎么都觉得她这笑容看着古古怪怪的。

但是时间匆忙,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姜大拉着出了门去。

等回到赵家村的时候,赵氏心头那种古怪的感觉还没淡去,反而越演越烈,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她这心也跳得紊乱,不安的很。

娘家的嫂子和弟媳妇见她心神不宁的,那更有说头了。

这个说:“前儿个听说姜家突然分了家,娘担心你过得不好还特地让大全去问了……唉,当时大全还说你没事儿呢,如今瞧着倒好像不大好。”

那个道:“嫂子回家了也别硬撑,不好就不好吧,咱们也不会笑话你。”

说是不会笑话,但是她们脸上要要笑不笑的神情却已经出卖了她们。

其实倒也不怪赵家的媳妇故意针对赵氏,而是赵氏从前抖得太过了,仗着有个读书的儿子就不把娘家放在眼里了。后头姜家三房没了,赵氏回娘家的时候更是牛皮吹破了天,就差明说整个姜家将来都是她儿子的了。

现在他们大房直接让姜老太爷分出去了,听赵大全打听回来的消息,似乎根本没讨着什么便宜,如何不是大快人心呢?

赵氏被她们的话分了心,立刻收起胡思乱想,回嘴道:“我哪里来的笑话让你们看?我们确实刚分了家。但是老爷子也没亏待我们,一家还是分到了十来亩田地和十来两银子呢!”

她嫂子就捂着嘴笑着问她:“分到那么多啊!够不够你们盖新屋的?”

赵氏又被戳了痛脚,转了话头说到自家儿子,“就算不够又怕什么?我们柏哥儿二月就要县试,今遭必定考个童生回来。到时候功名在身,还在乎这么点小钱?”

这话倒是怼的赵家几个媳妇没话说了。

赵家家境差,几代也没出过一个读书人,出路最好的赵大全也不过是在采石场当看守。

赵氏自觉斗赢了,刚准备抖起来,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柏哥儿早上在屋里看书,看的并不是平常屋里有的那几本。

毕竟姜柏拢共也没有几本书,赵氏虽然不识字,但是封皮都看眼熟了。今早姜柏手里拿的那本,封面崭新,装帧精致,很是眼生。

赵氏暗叫一声‘不好’,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拉着姜大就急匆匆往家赶。

然而紧赶慢赶的,路上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等回到姜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姜大一路上都在埋怨,说没道理回娘家连顿午饭都不吃的,这时候回来家里肯定也都吃完了,怕不是大过年的还要饿肚子。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赵氏一边骂他,一边快步进了大门。

等他们夫妇走到院子里,这下子连姜大也估计不上别的了——

姜柏正跪在院子里。

“柏哥儿,你身子没好,又是大过年的,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赵氏嚷嚷着就是拉姜柏,姜柏沉着脸没动,这时候老太爷的呵斥声从屋里传来,说你们两个给我滚进来!

赵氏被吓了一跳,连忙和姜大进了屋。

姜老太爷也不和他们兜圈子,黑着脸就说:“这个家是容不下你们了,也是我往常太惯着你们,让你们越来越胆大包天,你们今天就给我搬出去!”

姜大还一头雾水,讷讷地问:“爹,咋回事啊?我们一大早就出门,啥也没做啊!”

姜老太爷冷哼一声,拿着手里的书问赵氏见过没有。

赵氏定睛一瞧,背后的冷汗立马出来了。这不就是早上自家儿子拿在手里看的那本?!

赵氏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人,反应都写在脸上了,姜老太爷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拍着桌子说:“现在立刻马上搬,别等我用扫帚赶你们!”

姜大还是发懵,赵氏也不知道从何解释。

旁边的周氏就凉凉地道:“嫂子胆子也忒大了!大过年的就敢在咱爹眼皮子底下偷三房的书,得亏是发现的早,只没了一本。这要是没发现,迟早整个书房不是都让你们搬空了?”

周氏心中也有气,气赵氏比自家先动手,还那么蠢让人逮个正着,这往后不用想了,老太爷肯定要严防死守了,他们二房想拿书也没戏了!

“你……你是说,这书是柏哥儿偷的?”赵氏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屋外姜柏听了她这话就冲了进来,对着姜老太爷重重地跪下,说:“爷爷,我真的只是太过心急想考取功名,所以才把书先放在了身边,我没有想侵占的意思,等我看完自然会归还的!”

赵氏没想到儿子上来就认了,膝行上前扯着他道:“儿啊,你可不能乱认!你爷爷这是要把你当贼看的!”

前头姜柏给姜杨下药,她这当娘的替他担下了罪责,先不说其他人信了几分,但总也没有证据指责他。今遭要是人赃并获了,往后姜柏要被全家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姜柏反手就把赵氏的手掰开了,说:“我认什么认?我只是说我没把书及时呈送到爷爷面前而已,偷书的不是娘你吗?”

赵氏完全懵了,她知道这会儿自己应该顺着姜柏的话顶下这罪责的,但是也许是姜柏的反应太过冷漠伤人,亦或许是事情转变得太快让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她愣愣地道:“我、我怎么会……昨儿个你说让我偷杨哥儿身上的钥匙,我说我不敢在你爷爷眼皮子底下做那等事……”

姜柏嫌恶地看着她。他早就看不上这愚蠢的娘了,但好在他娘虽然蠢,对他仍有一片爱护之心。眼下他这娘竟还想着把罪责全推到他头上?

他也不顾及什么母子情分了,冷着脸道:“昨天娘是回绝我了,但是今早我一起身,床头便出现了这本书。不是娘给我拿来的,还能有谁?!”

全家人带着怒气的眼神都落到赵氏身上,儿子话里话外的责怪嫌恶更是让赵氏喘不过气来,她说真不是我!又转头看向姜老太爷,“爹,那钥匙一直在杨哥儿手里,他只要有心陷害,还不是随便由他说?”

老太爷直接气笑了,说:“过年前杨哥儿就说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多手杂,他担心看顾不好,就把钥匙先放在我这。我当时还说他担心过头了,拿到钥匙后去清点了数目,确认一本没少,才亲自又把书房锁上的。怎么现在我听着你话里这个意思,还是我故意陷害你们母子了?”

赵氏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

周氏道:“嫂子也别在这儿掰扯了,钥匙就在咱爹手里,那书也没长脚,不是你们拿的还是是谁?”

赵氏完全丧失了理智,当下就上前拉扯周氏,说是你,就是你害的我!

周氏一面回手,一面道:“我害的?是我有本事偷爹身边的钥匙,还有我有本事拿了书偷偷放到你柏哥儿床前不被发现?我真有那么大能耐我还在这儿待?”

赵氏答不上来,只一边薅她的头发一边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你就没想过拿三房的书?上回二叔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还想着住的近一些呢!还不是为了方便拿书,总不会是为了孝顺爹娘?!”

两人眼看着又要扭打在一起,姜老太爷气得把炕桌都掀了,说:“你们都给我搬,天黑之前我不要再看到你们!”

老太太连忙给他顺气,骂两个儿子:“你们都是死的吗?大过年的你们这是要气死你们的爹?还不听他的话照办?!”

姜大和姜二这才上前去把自家婆娘拉开,认命地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姜柏还直挺挺地跪在屋里不肯动,姜老太爷说你也滚,往后没事别凑到我眼前来!

姜柏梗着脖子还在说自己只是心急考功名,又没直接参与。

姜老太爷跳起来就拿茶盏砸他,“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耍下流手段,使阴招,别以为我真的老糊涂了,不知道你们房拿主意的全是你!从前不过是给你留两分面子罢了!还功名,你这种人考个屁的功名,你要是能考上,我把姜字倒过来写!”

姜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灰溜溜地被老太爷赶出了屋子。

而三房这边,姜杨除了早上和老太爷说想看会儿书,拿了钥匙,然后报了失窃之后就没参与了。

等老太爷那屋子里没了响动,他就去找了他姐姐,问她:“这下你之前说的收尾可算是收完了?”

姜桃轻轻笑了笑,轻声道:“这才终于结束了。”

半个月的搬家期限,可能在大房二房那边看着很短,但在她眼里却是太长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别说还是姜柏那样狼子野心的人。也是姜柏他自己贪心,若是早早地把书递到老太爷面前,说明情况,便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倒也不怪她非要把事情做狠做绝,而是老太爷看着精明,其实对子孙还是看的很重。前头他恼了大房二房小动作不断,但说到底他们并没有得手过。时间长了,事情淡了,血脉亲缘怕是又要占据理智的上风。

更别说后来老太太还心软了,说什么月尾就是姜桃的婚期,届时有的忙活,不若再留他们在家里搭把手,等忙完了再说。姜老太爷当时听了虽然没接话,但是也没反驳什么。

月尾她出嫁,二月是县试,这一留二留的,总是能找到理由的,大房和二房也不用搬出去了。后头姜杨休沐时还要回来的,姜桃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面对其他两房?

还是趁早把他们赶出去,一劳永逸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餐具,我把水洒键盘上了,用备用键盘码的。

手痛,心更痛。明天能修好就继续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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