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师傅没有打走梁满囤,本想罢手,但裘老板没发话,他也只能照旧。就这样,他三天两头找满囤的毛病,梁满囤也就三天两头挨打。满囤有苦无处说,只有在帮豆花干活时才能发泄几句。

“瘦猴这小子下手也太黑了,就冲他打我的这一顿板子,我记他八辈子!我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犯得上这么使劲打我吗?”

豆花看得明白,劝满囤说:“瘦猴也是受牛师傅指使打的你,他也没办法。”

“那他也不能下黑手打我啊。不说他了,一说我就来气,恨不得活剥了瘦猴的猴皮。豆花,我怎么好些天没看见田青了?”

“他去恰克图跟俄国人做生意去了。”

“跟俄国人做生意?他会俄国话吗?”

“学呗。”豆花心里一直认为这天底下就没有田青做不成的事。

“这小子的脑袋就是活泛,我是比不了啊!”

“你也不错嘛!我听牛师傅背后夸奖你,学手艺学得特别快。一年下来,你已经成了大工匠了。”

“大工匠?可我还是跟学徒一样,还是白吃饭白干活儿,一文钱不挣。我这个模样,又不会受裘小姐待见,自然也就不会被裘老板重视了。”满囤怪声怪气、话里有话地说。

一听这话,豆花脸色变了。“这人心是最难知的呀!”她摸着田青送给她的耳环。虽说田青把她认作妹妹,这对她来说不太满足,可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了。听了这话心中很不舒服,又勾起了她的心事。

梁满囤帮豆花一边洗着萝卜一边说:“豆花,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我心里比你更苦!我走西口已经快两年了,自己挨打、吃苦、受累……这些我都不在乎。就是……我一个大男人,两年下来一文钱都捎不回家,我是连写信的勇气都没有啊!田青成啊!一年好几次托人往家里捎钱捎信。你想一想,我们是一个村儿的,又是亲戚,我家里能不知道?他这不是往我脸上抹黑也是往我脸上抹黑!他往家里写信指不定怎么编派我呢!”

豆花把耳环摘下来,“满囤,把这个卖了,把钱捎回家去。”

“不不,那是田青给你的。”

“我不想戴它了,拿去吧!”

“这……要不我先把它当了,等我满了徒,挣到了钱就赎回来,还给你。”梁满囤拿过耳环,感激地看了豆花一眼。

梁满囤当下拿着耳环去了当铺,当他拿着当来的钱从当铺走出来,经过棺材铺门口时被田耀祖叫进了屋。田耀祖早知道了这个满囤是自己的女婿了,虽然心里一百个看不上,但为了自己的女儿,他还是一直关注着满囤。田耀祖听说梁满囤要往家里寄钱,而且只能寄半块大洋,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他一边帮满囤写家书,一边想好了主意。田耀祖放下笔,从钱柜里取出十块银元,“快两年了才往家捎半块银元,太寒酸了。这十块银元你拿去,捎给你媳妇吧!”

“这……这哪成?我一时半会儿还不起。瓜子不饱是人心嘛!”满囤推托着。

“你瞧不起我?我们是老乡不是?拿着,多会儿有了你多会儿还。没有你就不用还。”

“不不不!”满囤连连摆着手说。

“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论起来,我这个岁数应该是你的长辈吧?听话!拿着!你呀,就像我儿子一样。”田耀祖说得还真是他心里话。

“那我就认你做干爹吧!”

“好啊!”田耀祖乐了。

梁满囤跪下就磕头,连叫:“干爹!”

田耀祖高兴地应了一声,就这样把女婿认做了干儿子。

梁家收到了满囤的信和钱,那个高兴劲就不用说了。“以前几回都是田青写信的时候捎带说满囤几句,这回是满囤自己打信来了。好!”梁父美滋滋地拿着银票。

丹丹看着银票有些不解,“以前田青捎钱的时候都有满囤的份儿,这回他怎么只捎自己的钱,没有田青的份儿呢?”

“这还不明白?田青这回没有银元捎回来呗!”

梁妻高兴地早合不上嘴了,“这么说咱们的儿子比田青挣的钱还多?”

丹丹摇头,“不会吧?我弟弟识文断字,咋还能没有满囤挣得多呢?”

“田青识文断字不假,可论出力气干活他可就赶不上咱们满囤了。”梁妻不服气了。

“哎!咱们的满囤出息了!丹丹,去,打酒割肉,庆贺庆贺。”梁父吩咐着。

“要不要把我娘也找来?”

“别价呀!满囤的信里又没提田青的事儿,再说,她要是知道满囤比田青干得好、挣得多,心里该不好受了。”

“也对。丹丹,满囤往家单独捎钱的事儿,你可千万不能露给你娘。”梁妻赞成丈夫。

丹丹心里挺不是滋味,挎上篮子走了出去,看见娘也没敢多嘴。

田青和账房先生一趟差回来,就足足地比在本地卖多收入二成。“这趟买卖,我是聋子耳朵——摆设。能卖上这么高的价钱,全仗着田青的机敏智慧。”账房先生由衷地对老板说。

“不不不,我可不敢贪天之功。您是掌包的嘛!”田青直摆手。

裘老板心里高兴,“好了,你们就不要谦让了,都有红包!没事了,你去吧!”

“怎么样?你试过了吗?”田青一走,裘老板就问账房先生。

“试过了,他对烟花柳巷根本不感兴趣。”

裘老板掂掂手里的银元,“对这个呢?”

“不义之财分文不取。”裘老板听罢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田青是个正人君子!”一旁听他们说话的巧巧得意了。

裘老板看了巧巧一眼,“这丫头!”

账房先生也笑了,“老板,那我就告辞了。”账房先生走了出去。

“巧巧,我要是把田青招为养老女婿,你愿不愿意啊?”裘老板看着巧巧问。

巧巧的脸红了,“爹!”

“你不愿意啊?那就算了。”

“爹!你坏死了!”巧巧捂着脸跑了出去。

裘老板看着巧巧的背影,乐了。

田青从老板屋里一出来,就拿着买的披肩去看豆花,豆花看田青进来了自然是一脸的惊喜。她解下围裙,一边抽打着田青身上的土,一边和田青说着话。田青打开了包裹。“你过来。看看我给你买的披肩。”

“什么东西?”豆花没听清。

“是个洋玩艺。”田青将两条披肩抖开,“你喜欢哪一条?”

“都好。”

“贪心!一条是你的,一条是给你未来嫂子的。”

豆花不悦了,“我不要,都留给未来的嫂子吧!”

“又使小性子!这条花色鲜艳,你就要这条吧!过来,哥给你披上!”田青把披肩披在豆花的肩上,退后看她,“好看极了!一下子给人增色不少!”

豆花看着田青,“这么说我原来长得不怎么样是不是?”

“看你这张嘴!”田青嗔怪着。

豆花看见了田青背后的巧巧,“小姐,有事呀?”

巧巧看看田青,又看看豆花,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田青回头看了一眼说:“不管她。”

豆花把披肩取了下来,“这东西好是好,可我啥时候能用得上?总不能披着披肩洗碗吧?”

“你不会总洗碗嘛。哎,我上回给你说的那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豆花根本没往心里去。

“你没往心里去呀?那个小伙子是丝房的伙计,人挺老实的,模样也好,文质彬彬的……豆花,你不能太挑剔了。”

“你就那么急着把我嫁出去?”豆花不乐意了。

“这是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是你哥,我不替你张罗谁替你张罗?”

“我知道你是我哥!你这个‘男大’还没‘当婚’呢,我这个‘女大’也不急着‘当嫁’。”

田青指点着豆花,“你太厉害了,将来谁娶了你非受气不可!哎?你的耳环呢?”

“耳环?我……我摘下来了。我整天干的都是些粗活儿,戴个耳环干什么。”豆花摸摸耳朵。

“也好,等出嫁以后再戴。”

“你别提这事成不成?”豆花把包袱系上塞给田青,推他往外走,“去吧去吧,去澡堂子洗洗你的一身臭汗,别在我这儿起腻了!”

田青笑着走了出去。豆花也走出来去墙根底下抱柴火,巧巧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豆花!”

“小姐?什么事?”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也不对着镜子照照,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豆花被骂糊涂了,她气得把柴火扔到地上,“小姐,你没对着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吗?”

“混蛋!你还敢顶嘴?你个让土匪刘一刀扔掉的破货!”巧巧被气坏了。

“哟!我从前以为你是尊贵的小姐,今天看,你怎么看怎么像个骂街的泼妇!”豆花得理不让人地继续说道。

“好啊,看我不拆巴了你!”巧巧把手里的荷包掖到怀里,拾起一根劈柴举起来要打豆花。豆花随手操起了墙边的一把铁锨。

“你敢!我反正是贱命一条,你只要敢往前再迈一步,我就活劈了你!完了咱俩一命抵一命!”

巧巧吓得后退:“你……你……你……”她扔下劈柴,转身跑开了。

豆花扔下铁锨一捂脸,蹲下哭了……

巧巧气咻咻地跑到裘老板的屋子,“爹,你把豆花那个狐狸精给我撵走!”

“豆花怎么了?”

“她勾引田青!一个土匪刘一刀用过的洗脚水,一个破货,她竟敢要拿铁锨劈我!”

裘老板霍地站了起来,大声喊:“曹先生!”

账房先生闻声跑了过来。“给豆花多开一个月的工钱,让她马上走人!”

“老板,您是说要把豆花打发了?”账房先生怔了一下。

跟出来的巧巧一瞪眼睛,“你听不明白中国话呀?”

裘老板制止住巧巧,“先生,我就是这个意思。”

账房先生有些为难,“这,怕不大好吧。豆花是田青的妹子。田青去洗澡了,要不等他回来再办?”

“谁是这儿的老板?”裘老板说完进了屋门,巧巧也“哼”了一声跟了进去。

这一切都被梁满囤看在眼里,他放下水壶,转身就跑去找豆花。

“哎呀!你呀你!我爹跟我说过,人在矮檐下,哪敢不低头?你说你跟小姐逞什么能?就算她说你了,骂你了,那也不疼。你就不能忍一忍?”进门满囤就数落豆花。

“我凭什么忍?我干活吃饭,没挣受气的钱!”

“好好好,你能!这回好,你不用干活了。老板把你辞了!”

豆花一怔,忽然又笑了。“他们不是要赶我走吗?我还不伺候了呢!走就走!”

豆花说罢,解下围裙一扔,往外就走。

梁满囤一看只有田青能帮上豆花了,抬腿就朝账房跑去。谁想没找到田青,却被巧巧撞了个正着。裘巧巧拉着长声威胁梁满囤,“你跑前跑后的干什么哪?我告诉你,你给我少掺和豆花的事儿,小心我让牛师傅打折你的狗腿!”

满囤害怕地退着,“没……没有。我没掺和。我……我是来找田青的。不信您问问账房先生?”

“你给我滚回去干活去!”

“好,我滚,我这就滚。”梁满囤躲着裘巧巧,从门边溜了出去,撒丫子就跑。

裘巧巧是来让账房先生给豆花结账的,“她一个月挣一脚踢不倒的钱,你就算了这么半天?快点打发她走!我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裘巧巧说完刚要走,梁满囤从门后闪了出来。“裘巧巧小姐,有件事我想我不该不跟小姐说。”

“什么事?我没工夫。”她根本不爱理这个傻乎乎的小子。

“田青的事。”

这下裘巧巧站住了,“田青的事儿?田青的什么事儿?”

“田青在家里有个未婚妻叫秀秀!”梁满囤说完就跑开了。

裘巧巧怔住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跑去找爹。

账房先生心里明白豆花现在是巧巧的死敌了,可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同情她也没有用。于是偷偷给豆花多算了两个月的工钱,他叫过豆花,并告诉她有个同乡在一家商铺里也当管账先生。“要不要我给你说说,你去那边找个活干?”

“您的心眼儿真好!”豆花感激地说。

“别夸,事儿还指不定办成办不成呢。这样吧,你呀,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说妥了我让你哥去告诉你。”

“地方不用找。我去我干娘家——就是‘想回家山西莜面馆’。”豆花谢了账房先生,提起包袱走出了门。

龚婶听了豆花的讲述直安慰豆花,说就在干娘这住吧,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王南瓜听罢直骂裘胖子,说他恩将仇报,差点要了田青的命,根本就不是讲理的人。

“那不是误会嘛!现在他不是对田青很器重吗?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他那么重用田青,为啥把田青的妹子给辞了呢?”龚文佩不明白。

“你们就别问了。我干闺女不想说,就有不说的道理。”袭婶心里有了点估摸。

“龚哥,我不会长住在这儿给你添麻烦。在我找到落脚地界之前,先在你这儿帮帮忙。”豆花求道。

龚文佩满口应承下来。

“那我先谢谢龚哥了!南瓜哥,我求你一件事。我被辞的事儿我哥还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事会不会影响他跟裘老板的关系。再说,我也怕我哥为了我的事儿,跟裘老板争执起来,坏了他的前程。所以,你替我去趟皮匠铺等等我哥,看他要是回来,你让他过这边来一趟,我有话要嘱咐他。”

王南瓜应了,抬脚就去了皮匠铺。

王南瓜眼巴巴地在皮匠铺门前守候了半天,才见田青回来。原来田青洗澡时碰见田耀祖,田耀祖看着自己出息的儿子却不能相认,自然是百感交集,就拉田青喝了会儿酒。田青没醉他先醉了,田青把他送回家才回来。

田青看见王南瓜一愣:“南瓜兄,你怎么跑这来了?”

“田青,你可回来了!急得我白毛汗都出来了。”王南瓜急得一拍大腿,“先别问了,快跟我走吧!豆花在莜面馆呢,找你有话说。”

“莜面馆?这正是她做饭的时候,她跑莜面馆干什么去了?”

王南瓜又一拍大腿,叹了口气:“豆花让裘老板辞了。”

“啊?辞了?……为什么?”田青一愣。

“我也说不清楚。你去见了豆花就知道了!快走吧。”

田青没说啥,直直地就往大门里走。王南瓜在后面追上他,薅住他的衣襟。“田青!豆花让我来找你,就是怕你因为她被辞的事儿跟裘老板起争执,她特意让我来叫你去一趟莜面馆的。”

田青一把甩开王南瓜,走进了皮匠铺院里。王南瓜没能拉住田青,气恨地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田青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院子,裘老板正好站在院子里看见了他,就笑着招呼道:“田青,你回来了,进来吧!”

田青看了裘老板一眼,跟着他进了前柜房。

“坐吧。”

“不用。我想听听我妹子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过错,让您给辞了?”田青不高兴地问。

“我知道你会来问的。其实她也没犯什么大不了的过错,就是跟巧巧顶了几句嘴。我问你,豆花多大了?”裘老板笑眯眯地问,他早料到田青会来找他。

“十九了。”田青奇怪地说。

“你多大了?”

“二十。”

“你看看,都不小了嘛!前年你们来的时候,你呢孑然一身,豆花呢也是一贫如洗。现在不同了,你的薪水完全可以养家糊口了,你们也该把喜事办了。她再在厨房干这么又脏又累的活就不合适了嘛!”裘老板善解人意地说。

田青吃了一惊:“谁说我要娶豆花?她是我妹妹。”

“你真不打算娶她?”裘老板追问了一句。

田青有些急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娶她!”

“唉!那是我弄误会了。这样吧,你赶紧再把她找回来。这事弄的,我帮倒忙了。”

“那好,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

“快去吧,去吧去吧!”

田青从皮匠铺里走出来就被账房先生拦住了。“你来一下,我跟你对对账。”他边说边使了个眼色。田青跟他进了屋。

“豆花被老板赶走了,我给她多开了两个月的工钱。”

“啊,您是说这事啊。老板跟我说了,他是误会了,让我这就把豆花接回来。还问我为什么不快点娶豆花。”田青替裘老板解释说。

账房先生叹口气,“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还记得我在恰克图的时候,撺掇你去逛窑子吗?”“记得。”

“那是裘老板的意思。他还让我暗中监视你,看你是不是打二上黑了柜上的钱财。”

“这……裘老板不信任我?”

“也不一定是不信任你,他是想确认一下你的为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裘老板和裘巧巧看上你了!”

“我有未婚妻。”田青郑重地说。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裘老板没有儿子,裘巧巧是十亩地里的一棵高粱,独根独苗。老板视她为掌上明珠,他是想把家业传给女儿。于是这几年他就在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做他的养老女婿。首选就是你!”账房先生仔细地给田青分析着。

“这……这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今天裘巧巧跟豆花吵架,其实就是看你跟豆花好,她扳倒了醋坛子!所以才……不说了不说了。既然他明白了你不想娶豆花,那这一天的云彩也就会散了。你就等着裘老板托媒提亲吧!”

田青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地上转了几圈。

“你就别转了,转得我都眼晕了。你当了皮匠铺的大老板也好,对待下人不会像裘老板那么苛刻,皮匠铺也能有大的起色。你的能力我还是信得过的。”

田青站下了,“我跟裘巧巧根本没有这个可能!我有未婚妻!”

“我知道你,没有三媒六证,又没换庚帖,没下彩礼,那不作数。”

“可在我心里就作数!”田青倔强地说。

“我不跟你争这个。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虽然当了外柜,可还是个给人家打工的伙计。你只要娶了裘巧巧,你可一步登天,就是皮匠铺的少掌柜了!”账房先生耐心地劝道。

“就是当了皮匠铺的大老板我也不干!我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我这就找裘老板去!”

账房先生生气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个脾气!我也只是猜测裘老板的意思,人家又没托我当媒人,我是看你人不错,才先给你透个底儿。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就去了,说你不愿意娶人家裘巧巧——一来,裘老板说人家根本没这个意思,你这不是疤瘌眼子照镜子,自找难堪吗?二来,就是他承认有这个意思了,你是不是把我老汉给装进去了?裘老板还不因为我多嘴多舌,把我给辞了?你呀,消停稳住,要装作没事人似的。等着吧,我估摸着,不出三天。裘老板就会托媒人找你提亲了。”

田青一转身走了出去,直奔莜面馆。由于王南瓜先回来传了话,田青进来时豆花正在生气呢。

听了田青的解释,豆花冷笑着说:“误会?他让我走我就走,让我回去我就回去?我是他们家养的一条狗吗?我就是饿死在包头,填了阳沟,也不会回他的裘记皮匠铺!哥,你要是不去厨房给我送什么披肩,裘巧巧能把一醋坛子的酸醋倒在我的头上?”

“我向裘老板解释过了,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兄妹关系。”田青在旁劝着。

“我们之间就算是不清白,关他姓裘的什么事?他是不是想把裘巧巧嫁给你?”豆花嘴上不让人地追问道。

田青犹豫了一下,“……账房先生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也只是猜测。”

“哥,我可先恭喜你了!你这可是喜从天降!裘记皮匠铺虽说不算是万贯家财,可也总该值个五七八千的吧?你要是被裘胖子招了养老女婿,可就立马成了富翁了!”豆花挖苦着田青。

田青大声吼着:“你给我住嘴!”

豆花吓了一跳。

田青已经转身走了。

王南瓜也怔住了,“哟,我可从来没见过田青发这么大的火。他这是回去干什么呢?”

“肯定是辞工不干了。”龚文佩说。

“不干就不干。”豆花倒是并不着急,“他混得再好,也还是给人家吃劳金。端人家碗,受人家管!我早就认准了,我哥比那个肥头大耳的裘胖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他应该自己当老板!”

王南瓜也赞同,“那倒也是。不过你说起来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自己当老板’!资金呢?作坊呢?技术呢?销路呢?你吹气哪?”

“宋江在当山大王之前是干什么的?小小郓城县的一个小小的押司,人不逼就上不了梁山。我哥要是不逼,他一辈子也只能是个给人家赚钱的外柜!”豆花不在乎。

龚婶乐了,“你们听听,听听,我的干女儿主意咋这么正!你就不会看走眼?”

豆花很肯定地说:“不信你们就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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