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条的字迹是路晓驿非常熟悉的,应当是出自他的老搭档朱金涛之手。他的这个字条写明了三重意思:镇上又发牛灭门命案,疑犯可能是个扮作幽灵的人,这个疑犯已经被他盯上。

路晓驿不能停下来,马上安排刚才的服务员,将龙飞的一封信送到派出所。

刚刚出了两宗命案,破案还没个头绪,这又出了这么一宗灭门的血案。朱家镇上的人从前听朱家陶居的案子只当是听故事,因为死的也好,失踪的也罢,都不是朱家镇本镇的人。可这一次死的,却是他朱家镇上的人。惊慌失措,固然是人之常情;蓝色幽灵“魂归索命”也有些根据,不算是空穴采风,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就更离奇了:朱家的狗儿丹丹疯了!

派出所的周所长接到龙飞的传书,也就在船家灭门惨案发生后的一个小时左朽,就派人去船家勘查、处理现场。而等在船家门口迎接派出所干警的,正是那只一直在陶居里看家护院的牧羊犬丹丹。

虽然同住一镇,可是干警们并没有什么机会进来家陶居,所以出现场的民警并不认得这条狗。只见一只与镇上其他的狗不同的伟岸大狗蹲踞在船家门口,也不叫嚷,似乎正等着他们。

警察们哪里知道这狗是怎么回事,都以为是船家新养的看门狗,于是停下脚步,谁也不敢轻易上前与这狗交锋。相持的几分钟里,一位小警察到邻家找来人。这邻家也不认得这狗,大家都无法进这个大门。真有“一狗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随后赶来的路晓驿自然认得这狗,派了一名小警察找来了朱石。朱石也很奇怪他的狗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不管怎么说,这狗是自家的,总是要带回去。于是朱石上前叫那狗。可是不管他怎么叫,这狗就是不回应,还用很凶的眼神看着朱石。朱石有些生气了,上前去拉它。谁想那狗翻脸不认主人,竟向朱石张开大口,一口咬在了朱石的右臂上。与朱石一起来到的周天筠见自家的狗咬了自己的儿子,真是又气又急,一边骂着那狗,一边将儿子拽开,忙忙地带着儿子赶去镇卫生院。

养活了四年多的狗竟不认主人,反咬起主人来!主人都制不住它,还有谁能制服它,令它把路让开呢?这一下现场都慌乱成一团。有人去找绳索,想用绳索套起它来;有人则想办法从船家后面的湖上绕进院里去。可是对着这么一条威猛无比的外同种的狗,谁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可难坏了在场的十几个人。周天筠带着朱石离开以后,这狗却大叫不止起来,吵得四邻都跑出来瞧热闹。命案现场一时间闹嚷嚷,一片大乱。人越聚越多,越多越乱,直乱得龙飞也没法在香榭的房间里静思下去,也穿上衣服出来,到了现场。

路晓驿非常诧异这朱家的狗怎么会在这个当口跑出自己家的院子来到这里,又为什么连朱石这个土人都不认,下门咬他。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警校毕业的刑侦行家,对待这样的狗只有斗勇。他握起拳头走上前,嘴里却细声地叫那狗的名字:“丹丹,你这是干什么呢?我从来对你不薄,不能咬我啊!”

不知是路晓驿的人奏效还是路晓驿的方法奏效,那狗也不叫了,晃动着尾巴迎着走过来的路晓驿。

路晓驿大着胆子张开手掌,拍了拍狗的头。那狗一边回头,一边向船家的房子后面跑去,路晓驿知道,这狗儿是带他去它认为他应当去的最要紧的地方。

勘查现场的干警跟在路晓驿的后面,跟着那狗儿从前院转到了房子后面的湖边。狗停在了船家修的小小的船坞上,四爪趴地,朝着湖水深处狂吠。

船坞上用来拴缆绳的桩子上徒留着一段绳索,通常拴在船坞边的小船不见了。看那绳头的断法,像是被火烧断的。那狗儿还是不肯离开,仍然用他的四只爪子趵着船坞的木板。警察们深知狗儿在破案过程中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于是不敢不重视它给大家带来的任何一点儿信息,对船坞又细细查看。一个眼力好的警察发现船坞下面有些异样,趴下来仔细看时,一件白色的纱装飘在水上面。大家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挑,却重得怎么也挑不起采。

经过好大一阵子,异物被捞出来了:是一具女尸。路晓驿认得:这正是找了几天也没找到的失踪女模特林莎莎。

那狗儿又吠叫了几声,向前院奔去。大家知道,这狗儿还会给他们好多他们应当知道的东西,便跟着它,一直进得船家的卧室里。

船家夫妇二人仰面躺在床边的地上,只穿着睡觉穿的内衣,脸上都是极其惊恐的表情。路晓驿从头到脚勘查了尸体,并没有发现任何致命伤,二人的颈处好像都有一道不很明显的勒痕;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也没有发现可疑的足迹,好像印证着邻家的说法一一凶手是从窗子飘进飘出的。

省厅技侦队在现场搜寻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孩子的卧室门框上端提取到一枚完整的成年人指纹。

龙飞一直站在警戒线外的人群里,听人们说着闲话。

人群里,一位自称这船家女人娘家哥哥。听说妹妹一家人被害,张口骂起镇政府:“我这妹妹和妹夫是这镇上最老实的,从来没在镇上结过什么仇,打架、吵骂从来找不着他们两个。这可是给政府机会了。从来有了公事出船的事,总是找我这妹夫。这不,前几天给一个画家出船到湖上玩,结果那模特儿平白无故的就没了。这才过了几天啊,这一家人都落得这个下场。如果没有出船那事,这一家人怎么会落这个下场啊?”

说着哭了起来,引来大家一片议论:“多好的一家人哪?!他们不招谁,也不惹谁,谁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到底是那模特儿,还是那女主持人的冤魂采找他这一家人,到那边儿和她们一起做伴儿……”

龙飞站在人群里懊悔不迭。他心里明白:这一家人的被杀的确与林莎莎的失踪有关。那凶手做掉这一家人的日的很明显,足为了灭口,或者作出一个灭口的假象,来嫁祸于人;同时在镇上制造鬼魂杀人索命的气氛。当初见到这个船家反映情况的时候,就没多想想,如何加强措施,保护这个目击者。

龙飞与路晓驿一夜未合眼,都直瞪瞪地看着那房间的门,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响动。此刻他们多么希望那个服务员再来叩门,轻声说:有人送信来了。

可是整整一夜,那门没有被叩响,也没有人来送信。

一夜的现场勘查之后,第二天一早,小镇上便传出了欧阳婷的魂魄回镇上,杀死了载林莎莎和何逸云出游的船家一家三口。

镇上人传说非常具体,说欧阳婷穿着生前主持电视节日时穿着的服装,哼唱着一首镇上人不曾听过的歌儿,飘进船家的窗口,不多时便又从窗口飘出来,依旧唱着那首歌,飘到湖上去了。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甚至说船家的邻居就亲眼所见。

派出所和省厅的专案组又到这个邻家取了笔录,证明前日的晚上八点多钟,船家熄了门灯;九点左右,听到船家的院子方向传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歌声,这家人听着好奇,便隔着窗子朝船家院子里望,见一缕青烟从船家的窗子里飘出来,飘向房子的后面。

一时间,镇子上岂止人心惶惶,简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一天,湖卜变了天,狂风骤起,浊浪排空。平日里遇到这样的鬼天气,渔家都很少有人出船去打鱼,何况前夜的命案阴云罩在每一个人的头上,更没人出船,都歇了船,,胆子大些的还敢到街上打听命案的事儿,胆子小一点儿的,简直是惶惶不可终日,仿佛这下一个轮到的被害人就是自己一样,关门闭户;家里没有壮汉子的,都投亲靠友,到火气旺盛的人家去集堆儿。

派出所的周所长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他把民警分成两拨儿:一拨与省厅的人一道研究破案的事,一拨马上分头到镇上居民家做安抚工作,给大家讲科学道理,消除鬼魂索命说给镇上人带来的恐慌。自己却坐在办公室里,用电话向上级检讨,同时请求上级再发援兵。

上级没有再派人来。这一天的中午时分,渡口上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她径直到镇上的卫生院报到,说是新分配来的大学毕业生,名叫龙晓菲。她同时带来一份省卫生厅的文件,要求从即日起为镇上所有人普查身体。

为镇上所有人普查身体可是个力气活,她要走街串户,拎着一个装满器械的大箱子到各家各户去查。这龙晓菲听说镇上流传着鬼魂索命的故事,向派出所提出个要求,让派出所派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陪着她。周所长在已经非常紧张的警力中抽出一个小伙子朱凡与她一道。

健康普查从镇子最西端的朱家陶居开始。

虽然周天筠一再说朱砂正在闭关,但还是没有拗过龙晓菲。她只好将朱砂从他的书房里请出来,在朱石的工作室里,量血压,量握力,查体……龙晓菲的动作极熟练,十分钟便结束了一整套的检查。然后让被查的人一一在一个名单上签名,再在自己的名字上面按上一个红红的指纹。

一家挨一家地查下来,到了黄昏时分,全镇的人都查了一遍,只剩下住在香榭里的人。

何逸云所在的东楼只剩下他一个客人。查过了他,龙晓菲便来到了龙飞和路晓驿的房间。

此时龙飞正一筹莫展,与路晓驿对着茶几上一个犯罪嫌疑人名单出神。龙晓菲叩了叩门,与朱凡走进来。龙飞见了她,一点儿没有惊讶,微笑着问道:“找我有事吗?”

跟着龙晓菲的警察朱凡忙向龙飞敬了个礼:“首长好!”

龙晓菲笑笑说:“原来他是你的首长啊,我还以为是来游山玩水的玩家呢!我不管你是多大的首长,我是来给镇上的每个人普查身体的。如果首长听清楚了,那就请吧!”

路晓驿对龙晓菲的不客气颇有些生气:“这是我们公安部的首长,你说话注意点儿!”

龙晓菲也不生气,坐在了茶几前,拽过龙飞伸过来的胳膊,麻利地缠上血压计的布条儿:“我不知道什么这部那部的,谁知他来到你们这儿生病不生病。查一查对他是有好处的。”

路晓驿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孩子,看她正与龙飞聊着于是问朱凡:“她是谁呀?是我们镇上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她?”

朱凡实话实说:“听周所长说她是新分配到我们镇卫生院的大学毕业生,奉省卫生厅的命令,对镇上所有人进行身体普查。因为她刚来,对镇上的情况不熟,所以周所长派我陪着她。她可是真够卖力气的,今天一下午就把全镇跑了个遍。这不,你们这儿是最后一站。”

龙飞的心情因为这个美丽女孩子的到来而好了很多。

当天晚止,龙晓菲被安排在招待所里住下,就住在龙飞房间的隔壁。她拎了一下午的那只器械箱随身留在了她的房间里。

晚饭过后,那个长着一对笑眼的服务员又来了,带来了龙飞盼了一天的信。这一回信的内容更简单了,只有四个铅笔字:“团伙庞杂”。

路晓驿一眼就发现了问题:“龙老师,这回这字不是朱金涛写的。他的字我太熟了,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他写的!”

龙飞这一回吃惊不小。

这种传书沟通信息的方式是他与朱金涛二人定下的,除路晓驿以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现在写信的人何以知道他们之间这么隐秘的方式,这写信的人到底是敌是友他们都搞不清,况且内容上还这么含混不清。

龙飞把这字条托在手掌上反复端详着,路晓驿则去找那个服务员问清送信人的相貌。不多时,路晓驿问清了送信人的问题,返身回到房间:“果然不出我们所料,这一次确实不是朱金涛送来的信。服务员小高说:她刚才去水房打开水,回到她的房间时,这封信已经在她的床上了。”

再看那字条,龙飞发现:这字迹清秀得很。像是出自一个女人之手。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路晓驿经龙飞这么一说,想起一个人来,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朱家娇娇小姐。上一次龙飞暗示他:朱娇娇的留书出走是他蓄意安排的。但是他一直没有敢问那朱娇娇的去向。何不趁着这研究案情之便,从老师口中掏出底细。

龙飞看透了路晓驿的心思,马上否定了他的设想:“这不可能是朱娇娇做的。虽然我们初步认定:杀死欧阳婷的凶手不是朱娇娇,但这并不能排除她与凶手有关系。朱金涛是知道这一点的,况且他又不是刚从警的警察,他能对警界的纪律置之不顾,在办案过程中将自己调查的方向和线索透露给任何案件侦破人员以外的人吗?”

因为前一夜的前半夜等信,接下来又处理船家命案现场,路晓驿几乎一夜未睡,所以晚餐过后,他一头倒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路晓驿走的真是够辛苦的。

湖上的夜雾浓重,缥缥缈缈,笼罩在朱家镇的周边。各家各户的渔船都泊在自家后面的湖边上。夜雾中小镇的上空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只小船从远处荡来,在两户人家中间停泊下采。一位女孩子弃舟登岸,将小船拴在岸边的一棵树上。

空空荡荡的小街上,女孩子的身影孤独地徘徊在街上,自西向东而行,一身黑色薄纱衣裙飘曳在夜雾中,衬出年轻女子苗条的身段。女孩子的脸上挂满泪水,女孩子不断扬起手臂擦拭着。

这女孩子正是路晓驿整日里“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慷之源朱娇娇。路晓驿眼看着她走向朱家陶居,心里想着迫过去,可心里急得快着了火,腿上就是快不起来。眼见着朱娇娇走到陶居门口停住脚步,就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向里张望。那牧羊犬丹丹也觉察到了女主人在门口,它并不叫,只是在院子里面转来转去,寻找着能让它出来的缺口。它在白玫瑰树丛中找到了一个足以让它蹿上院墙的地方,蹿了几蹿,终于前爪死死勾住了树的一个伸向院墙的枝丫。待自己的身体在树枝上平衡之后,它又猛地一蹿,真的蹿上墙头,跃出院子。

朱娇娇看着自己的爱犬奔来,也抹着眼泪迎上去,冲过去抱住那狗儿,任那狗儿在自己的脸上、颈上舔来舔去。

路晓驿看着朱娇娇拉着那狗儿颈上的项圈向南面的山卜走去。他真想马上追上去,劝朱娇娇不要上山,那山上太危险。可想归想,步子就是拉不开,急得他直想大声喊她回来,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喊出来的声音却只有蚊子声大小,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没过多时,朱娇娇和狗儿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路晓驿沮丧起来,呆坐在地上。可刚刚消失在南方山中丛林里的朱娇娇却出现在了延伸向镇东的小街上。狗儿撒欢地在前面跑着,朱娇娇在后面追着狗儿,来到了船家的门前。这个时候路晓驿的心里更急了,大声叫道:“别去那儿,那儿是凶案现场!”

这个时候,路晓驿被龙飞摇醒:“哎,喊什么呢,大半夜的!”

路晓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朱娇娇来了,往凶案现场去了!”

龙飞笑着弯腰拾起被路晓驿蹦到地上的被子:“你有千里眼哪?做梦呢吧?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做的什么梦啊?说来听听!”

路晓驿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回忆着给龙飞讲了他刚才的梦。

龙飞笑着坐在了路晓驿的床边:“你这搞刑侦学出身的,怎么能犯这样的逻辑错误?连主人现在都不知道那牧羊犬跑哪儿去了,急得四处找,怎么还会在陶居呢?”

路晓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啊!那狗已经不在陶居了……哎?慢着,我想想,我想想……那狗不在陶居了?什么时候开始不在的呢?它为什么出走了呢?”路晓驿突然眼前一亮:“对了,那狗究竟是怎么出的陶居?听朱娇娇说,那狗非常听话,从不擅自跑出院子。那么这一次一定是有一个外在的因素,让这狗不叫不嚷地跑出来。谁能把它引出来呢?只有朱家的人。朱家的朱砂老先生在闭关,周天筠和朱石也没出门,我去找朱石的时候,朱家人都在家里,还有朱石的媳妇。满打满算,可以算做主人的就只有朱娇娇了。如果不是她,我想谁也休想把那狗叫出院子。老师你说对不?”

龙飞沿着路晓驿的思路一直在听,这个时候他突然有所领悟似的:“你是说,……你的梦境是在模拟昨天的事?那朱娇娇的确回到镇上了?是她把狗引出来的?……嗯!这么推理也合乎情理。”

路晓驿被自己的发现激动得不能自己:“我认为,只有这个推理是合情合理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假设能够如此合辙对榫!”

龙飞沉思起来:“嗯!这么说来,没找到就对了!”

路晓驿没明白龙飞说的“没找到”指的是什么:“什么叫‘没找到’,还有什么‘没找到就对了’。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啊?”

龙飞拿过一沓印着红手印的登记表递给路晓驿看:“这是今天所有在镇上的人的指纹。省厅专案组的人拿着它与昨天现场提取的指纹比对过,没有一个指纹与那个现场留下的指纹吻合。原本以为金克砂和他手下的几个马仔嫌疑比较大,可是你看这几个,都不是。这说明到现场的还另有其人。如果你所假设的朱娇娇回镇上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这枚指纹就有可能是她留下的。”

“我看那也不尽然。昨天朱金涛写给您的信明明白白地说他是进过凶案现场的,说不定是他留下的呢!”

“周所长已经把朱金涛的指纹也比对过了,根本不是他的。”

路晓驿特别不愿意把那个现场的指纹与朱娇娇联系在一起。如果是这样,那么目前掌握的所有证据都将凶手指向了朱娇娇——当晚命案发生的时候,有人听见有女人唱歌,歌唱得非常动听,这一点与朱娇娇的情况是吻合的;目击证人证实船家命案有女人进出船家,此人就可能是凶手,这与朱娇娇的情况也吻合;镇上所有人的指纹都与现场留下的指纹不相符,用排他法也可以推理朱娇娇有做案嫌疑;还有那狗!最要命的是,这一推理与自己刚才的梦境也如此的吻合!

看看腕上的手表,路晓驿穿上衣服:“现在还不到十点,我想朱家人还没睡。我去取一样朱娇娇平时用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提取到她的指纹。再一个就是看看他们家的狗回来了没有。”

龙飞说了句:“快去快回!”

路晓驿“噔!噔!噔!”下楼去了。

房中只剩下龙飞一个人的时候,门外有人叩门,不等龙飞说话,那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龙晓菲走进来,站在离门口两步远的地方,阴阳怪气的说:“我听您那兵出去了,您大概现在也想找人说说话吧?介不介意我进来陪陪您啁?”

龙飞机警地走到门口,见四下没有人,便返身回来,手臂搭在龙晓菲的向上:“你这鬼头!也不小心点儿!”“您说什么呢?我早就观察好了。没有敌情我才敢进来的!”说着,龙晓菲拉起龙飞的手走到床边坐下来:“老爸,还说我呢,您说来这小镇会老朋友,怎么糊里糊涂地搅进命案里来了?您保证过多少次了,说您再也不掺和人家办案了,怎么又犯规了?”

“我一看见案子手就痒,这是上半辈子落下的病根,不好改了,你多理解吧!我还没有机会问你:你怎么会来的呢?”

龙晓菲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掰出一半塞到龙飞的嘴里:“老爸出来这么久了,担心您呗!我早就想来了,这次正好有机会,我主动请缨来的!”

“你今天在镇上活动了一天了,有什么发现没有?或者对这案子有什么想法吗?”

龙晓菲将剩下的半块巧克力放进了自己嘴里:“那倒还没有。只是在镇东头挺阔气的一家看见了一件稀奇事。”

“什么稀奇事啊?”

“那家里的男主人不在家,说是上班去了。只有女主人在家。可是我听见后院里有狗的惨叫声。”

“什么?狗叫声?”

“是啊!那狗叫得特别惨,像是被人打的。怎么了?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你还记着那家什么样吗?还能找到那家吗?”

“当然了,我是什么人啊?破案神人!那家的院子跟别人家的不太一样。这小镇上只有他一家是用砖砌的墙。进了院子还有影墙……”

“噢!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那是镇长的家。在他家你还发现什么了?”

“还发现他们家有两最——他们家是这镇上最富有的人家,还有就是他们家的女主人是这镇上最漂亮的女人。”

“闲话少说,说跟案子有关的。”

“您说我哪句话与案子无关了?”

“人家女主人漂不漂亮干案子什么事?”

“当然有关系。不是说昨晚的命案凶手是女人吗?当然要对女人格外地留心哪。还有我在那个女人眼里看出了恐慌,是戒备我的那一种。”

“你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没有啊!”

“据你看,她怀疑你是警察?”

“不像!她问我:大学生毕业是在六月份,为什么十月份才来报到?我说:是我对第一次分配的单位不满意,人事部门改派的;她又问我是学什么专业的,我说是学临床医学的。她就不再问什么了。”

“看来她还不能确定你就是警察。这家人你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尤其他家里常去一个长络腮胡子的男人,那个人是个团伙老大,可能身上还有武器。”

“有武器?这么个小镇。这儿不一直都是全国的治安标兵吗?还会有人私藏武器?”

“那个人是金镇长的侄子,一直都是不服管的主儿。”

二人的对话被路晓驿打断了。路晓驿进了房间,发现下午那个对龙飞不敬的小丫头竟然在自己的房间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劈头便问:“你不是那个镇上新来的保健医吗?这么晚了,到我们这儿来有何贵干?”

龙晓菲没言语,倒是龙飞乐呵呵地笑着反问路晓驿:“这么晚了,来看她老爸不行吗?”

“看老爸?我们这儿又没有她老爸!”

“怎见得没有?你看我不像吗?”

这时候路晓驿才明白过来,向龙晓菲拱手道:“对不起,我是有眼不识金香玉,请师妹海涵!”

大家笑了半天才转回正题。路晓驿从手里托着的纸包里取出一只小巧的刻刀交给龙飞:“这是朱娇娇乎口里用的刻刀,想是能提取到她的指纹。”

三个人忙了半天,证实了朱娇娇的指纹与现场提取的指纹非常吻合。

“这么说,”龙飞走到茶几前,端起两杯茶,分别递给了龙晓菲和路晓驿:“朱娇娇当时的确到过凶案现场。如果人不是她杀的,她去凶案现场做什么?如果人是她杀的,她又是为什么要制造这起灭门命案呢?真是叫人费解。”

这么确凿的证据摆在面的,路晓驿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耷拉下脑袋:“我还带回来一样东西,您看这个有用没有用?”说着把刚才包着刻刀的纸展平,上面有很密的字迹。

龙飞将刚刚收到的传书也展开来,铺在旁边。

非常明显,两张纸上的字迹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三个人苦思了半个小时,谁也没说什么。最后龙飞看了看手表:“这么想是想不明白的。时间不早了,不如收工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再战!看看明天还有没有传书送到,谁来送的。”

龙晓菲告辞前叮嘱龙飞二人:在其他场合见面时,要依旧叫她龙大夫。路晓驿笑笑说:“大家都是老中医,就不用开这药方了吧?”

灿烂的阳光给朱家镇送来一个晴朗明媚的秋日,也多少驱走了一点儿盘踞在人们心头的恐惧。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挪开堵在门口的重物,打开拴得死死的窗子。虽然他们知道:这些顶在门上的大水缸根本挡不住鬼魂的光临,窗扇上那小小的插销对于幻化万端的鬼魅来说也不起任何作用,但他们还是那么做了。

在鬼魅不出来活动的朗朗白日,他们还要过日子。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想起了朝音山上供奉的神明——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从一大清早,朝音山小路上的人就开始络绎不绝。大家手里提的东西都差不多,一只小竹篮子,里面装着各色水果、香烛。尽管是大白天,大家还是不敢独行,结成三三两两的伙,一边说话,一边走路。所以陶居门门显得比平日里热闹许多。

朱炽早晨起床之后,便坐在皂角树下的椅子上喝茶。

人上了年纪,不胜酒力。前天晚上,金镇长的一席螃蟹宴加上整坛的绍兴黄酒,让他躺了整整一天。今天早上头不是很痛了,于是强撑着起身洗漱,准备动身去找金镇长细细研究打造“砂都”的事。这会儿,他坐在陶居的院子里好生烦闷,只为那金镇长要他与金克砂合作,而金克砂提出的合作要求竟是将《紫砂秘籍》掌控在他朱炽手中。看着朱砂的书房依旧房门紧锁,他有心与朱砂再理论,可是朱砂就是关在书房里不出来,让他没有办法。

听着门外熙熙攘攘的进香人流,他也坐不下去了,于是与周天筠打了个招呼,自己加入了那一上山的人群。

龙晓菲一早起来有晨练的习惯。跑在小街上,很多上山进香的人都认得了她这个保健医,热情地与她打招呼。不用问,她就从人们手里提着的东西猜出人们要去的地方。看着这个进香队伍越来越庞大,于是提前结束了她的晨练,回到香榭的房间换下运动服,与龙飞说了一声,便也上山去了。

朝音寺里香烟缭绕。大雄宝殿里香客云集。谁也不曾想一镇之长金耀宗也在人群之中。他穿过前殿直往后殿走,径直走进和尚们做日课天王殿。正在打坐诵经的老方丈起身迎上来,看那金镇长上香、叩头何其认真,不由不揣测:这鬼魅之说必有些道理。不然镇长怎么也会信这菩萨。

龙晓菲在朝音寺的山门口遇到了正准备下山去的金镇长。因为有昨天在他家里的发现,龙晓菲格外注意这个

镇太爷。

“哎!你早啊,朱老先生!这么早也上山来了。”金镇长热情地向龙晓菲身后的朱炽打招呼。

朱炽此时爬山爬得气喘吁吁,见到金镇长,甚感意外:“你不是比我还早吗?也是来进香的?”

金镇长已经走到了朱炽的面前:“为镇上的乡亲祈福也是我的本分,你说是不是?”

“这倒也是啊!父母官嘛!遇上你正好,我也不去进香了,我们在这山上走走好不好?”

金镇长表示同意:“反正今天是礼拜天,也没什么事。我带你参观参观这个神奇的朝音山。”

金镇长拉上朱炽的手臂,一起向山下走去。

龙晓菲有心跟着他们二人,但又不便转身跟上去,只好随着人流进了山门,胡乱地在佛前行了个礼便出来了。再也不见金镇长和朱炽的影子,只好慢吞吞地往山下走。

发生在夜里的惊悚,给本不应当信鬼魅之说的金镇长带来什么心理上的阴影,从他一大早朝音寺进香的举动就不难看出来。

自从他从政到现在接近退休的年龄,他从来不曾遇到传说中的鬼魅离自己如此的贴近,甚至近到了自己为官的水乡小镇,甚至近到了那鬼魅就曾盘旋在头上。这让他头上的毛发都一根根地竖起来。人常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叩门。”但是他的亏心事都做在了心里,这能瞒过朴实的小镇良民诚恳的眼睛,却瞒不过无所不知的鬼神的眼睛。

就拿这一次与朱炽联手打造“砂都”的事说吧。开始的时候,他非常得意于他这个“四全齐美”的方案:第一美,是在自己退休前能借用自己手中现有的权力和政府的财力,将“中国紫砂艺术博物馆”建起一定的规模,为自己的政绩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第二美是:借用金克砂与朱炽的合作,将这博物馆的一大部分得益掌控在自己手里,以便在退休之后有事好做;第三个好处是利用朱炽希望夺得隙砂秘籍》的心理,帮助朱炽完成这个心愿,而实际《紫砂秘籍》的主人将来必定有他这个合伙人的份儿。此举的第四点好处就在于:他为堂兄报了仇。复仇,不仅在于金克砂的心里,作为一镇之长的他也无时无刻不挂心怀。他认为当年朱砂处理堂兄之死的事有欠诚意,致使他这个一镇之长的威严遭受挫伤。一直以来,碍于自己是镇长,不能把复仇的事做得过于明显,失了政府官员宽容大度的形象。让镇上的百姓看着他这个官员在家仇面前,还是一个“为民做主”的父母官。几年来,他一贯能以一个地方最高长官对当地知名民间艺术家有着非常保护、尊重和爱戴的姿态与朱砂交往。复仇的事则完全放任给侄儿金克砂。此时,侄儿的团伙已经壮大得足以“捏死”朱砂了。在朱砂死去之前,他希望那本《紫砂秘籍》能重现在世上,并且通过努力,最终归自己所有。

心里的这些盘算,能不能逃过神明的眼睛?他自己又能不能逃过神明的惩罚呢?

鬼魅的光临在他心里产生着翻江倒海的作用,让他无法定下心神。从朝音寺出采他遇到朱炽,便提议到三清观一行,向天华道人讨教如何驱鬼。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朱炽的响应。朱炽也正有意再探三清观。

秋日的二消观更显现出了它的冷清与肃静。一大早,观里的小童认真地例行打扫着本来就很干净的观院,将柏树飘下来的枯枝败叶扫在一处,收在小楼前面的大簸箕里,以备引火烧饭之用。

天华道人坐在书房里看书。书房里粗大的窗棂几乎把所有秋日的明媚都挡在了外面,室内一片幽冥,竟像深山洞穴里一样。他非常喜欢在不被人打扰的口子里,一个人坐在这一介书斋里,坐在这幽冥的光线里,读着这些自己百读不倦,每一次都有心得的先贤留下来的文献,思考“人为什么要活着”这个哲学的终极问题。

小童走进采清扫房间了。天华道人阉卷站起身,款步走向门外,飘然的神态自可与赶赴蟠桃盛会的八仙作比。

三清观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因为在小岛的周边除了三清观人口处,其他的湖岸均是绝壁,不可能上得岛。所以要到岛上来,必得经过三清观的门前。当年天华道人在此建观,也是看中了这个独特的地貌特征。所以,金镇长与朱炽还未等到把船缆拴好,天华道人便朗笑着迎上前来:“二位如何今天有这么好的兴致,到贫道这里?”

金镇长直起腰身,与天华道人打了招呼,却听朱炽说道:“金镇长是为民请命,恳请道长赐教法术,驱散困扰镇上人的鬼魅呀!”

天华道人仰天大笑:“你们二人可真是啊!一个是从政多年的官员,一个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将军。何以到要小道驱鬼保太平的地步啊?”

天华道人的一笑一说,让金镇长和朱炽都一脸的难堪。还是金镇长心眼儿来得快,马上说道:“我们虽不信,但是必要大师出山,到小镇上:一行,做些什么,方能安下老百姓的心神呢。”

天华道人出手将船缆拴牢:“你们此来讨教是假,到贫道这儿来讨杯茶喝才是要紧吧?”

三人都会意地笑起来。天华道人带着金、朱二人往观中走去:“这我可就要怪罪朱老先生了。”

朱炽并没有细细地咀嚼天华道人的话,便问道:“我何罪之有啊?”

天华一边走着,打趣地说道:“我这小观从来都是非常清净的地方。自从你朱老先生来到这镇上,小观就开始频繁地被造访。惊了我道家神明,岂不是你之罪过?”

朱炽不以为然起来:“一定是你不堪我们频繁来访,倒抬出你道家神明来。神明白是在天上,洞观世间万物百态,何能被我们这一两次的造访所惊扰。你这道人也忒小心眼儿了,喝了你几杯茶而已,何至于给我们这么大个罪过顶着?”

“今天索性带着我将你的小观里里外外看遍了,也省得我再存着什么好奇心,梦里也来造访,你说可好?”

天华自是欢喜,连连说好。

前殿后殿,山中草木,天华道人带着二位访客一一看过,最后来到“道法自然”亭里,摆下茶点。

一路上尽是朱炽向天华问东问西,金镇长并没有说话。坐下来时,天华道人看着金镇长:“鬼魅生于人心,也长于人心。贫道并不曾学会到人心里去驱逐鬼魅之术。这可能让金镇长大失所望了。”

“这倒不尽然。常言道:‘心病还得心药医’。如果您再不通这医术,我们就更奈何不得这人心里的鬼魅了。”金镇长诚恳地说。

大华道人对这位镇太爷的智慧实在不敢恭维,见说到此处还没有点化明内,便给金镇长倒上一杯茶,端起来送到金镇长面前:“我道家的八卦,说的是世上万物相生相克。鬼魅从心病而生,自然鬼魅与心病是相生的;金镇长为此来找贫道,让贫道克住鬼魅,那就错了,我劝你不妨去找那上次与你们同来的龙飞呢。”

金镇长听天华道人说到这儿,真是气恼到了极点:“那位首长真是气死人。说自己已经退居二线,不再介入案件,可是他又不走;说破案吧,他又推:三阻四的,整日里带着个路晓驿东游西荡,又不见进展,大师反倒让我去找他!”

天华道人笑了笑:“贫道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不能再过问俗家事。我们还是喝茶吧!这可是我那学生特意着人送来的今年的新茶。”

“钧;说的学生莫不是朱家小姐朱娇娇?她在观里吧?”金镇长问起来有些心虚似的。

天华道人说道:“她是贫道在俗的弟子,不住在观里。”

“听说她在朱家留书出走已经有好些天了。”

“这个贫道就不知道了。她并没有到本观来过。想是小孩子家一时心小,出去玩玩便是了。”

茶喝到不能再续水,金、朱二人起身告辞。

金、朱二人在回朱家镇的路上论起了他们都最关心的问题——《紫砂秘籍》的所在。

“依你看,我们祖上传下来的(紫砂秘籍》现在到底在哪儿?”朱炽向金镇长发问了。

金镇长从来一直关注着这本秘籍的所在。上次螃蟹宴上,他已经从朱炽的口中知道了工具箱里发现残本的事,虽然也存狐疑,但是这一问从朱炽口中问出,却大出他的意料:“令堂兄正在闭关修复的,不就是那残本吗?你难道对这一点有所怀疑?”

“你指的是放在朱娇娇箱子里的那些残片吗?”

“对啊。不然令堂兄何以几日不出门来修复它呢?”

朱炽摇了摇头:“看得出,这只不过是堂兄推委我的一个权宜之计罢了。”

金镇长似乎明白了刚刚天华道人带他遍访三清观的用意:“据你看,《紫砂秘籍》就在这三清观里?”

“日前我还不能确认这一点。但是这种猜测目前还是最有合理性的。”

“如果用你的这种方式查《紫砂秘籍》的下落,这得到何年何月啊?”

朱炽叹气道:“舍此,我是无计可施了。”

自从龙飞与路晓驿失去了朱金涛的消息,整日里如坐针毡。他们知道在白天,朱金涛是不会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的。即使这样他们仍旧守在窗口,希望能看到一个身影,哪怕是像朱金涛的也好啊。

可是一直到了中午,这样一个身影就是没有出现。

路晓驿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他不仅担心朱金涛的安危,在他心里还有另外一块大石头,那就是朱娇娇的去向。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即便是有一身好武艺,也招架不住群狼啊,况且她在明处,歹人在暗处。此时他已经早把朱娇娇完完全全地划到了“好人”的圈里。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龙飞看着路晓驿走来走去,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的心里比路晓驿多了一个“如果”——如果这一系列的凶案与朱娇娇有关系,那么朱娇娇是个对朱砂一家人威胁最大的人。因为十几年的情感,已经让朱家人对她不设防。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什么样的攻击都是致命的。那么排除法要怎样进行下去呢?如果朱娇娇与凶案的凶手没有关系,那么她留书出走的这几天里,最可能的容身之处便是天华道人的三清观。

想到此,龙飞穿上外衣:“我们也出去走走吧。在这屋子里,恐怕你马上就会疯掉了。”

路晓驿看了看龙飞:“去哪儿啊?我们是不是要再等一等消息?”

“去哪儿?去给你找朱小姐啊。等消息不如找消息吧!”

“这会儿去哪儿能找到消息啊?”

路晓驿说着,颓坐在床上。

“要找朱小姐,自然是要找与她有关的人哪!走吧,我们再走一趟三清观,情况说不定就明朗多了。你信不信?”

听龙飞这么一说,路晓驿立时站起来,抓起扔在床上的衣服,拉起龙飞:“我怎么没想到呢?走吧。”

龙飞拍了拍路晓驿的后脑勺:“如果所有的办案人员都像你这样,不知道这案子会办成什么样呢。但愿不是所有案件的当事人都是你的意中人,不然你就该退役了。你知道警犬在什么时候最可能被叫停?就是在发情不受人控制的时候。”

路晓驿不好意思起来:“老师怎么能拿人家与那狗比呢?这不是骂人吗?”

“这可不是骂人,人从动物进化而来,自然会有动物性。如果你说我是在骂人,那么那些研究人身上动物性的专家、学者们还不都成了匪类了?”

龙飞的这一招非常灵。在踏上拜访天华的路途中,路晓驿的情绪好多了。

当他们在小亭子里找到正在喝茶读书的天华道人时,天华道人的情绪已经可以说是怒不可遏了:“你们办案也罢,谈天也好,我都不是你们要找的合适对象。我一个远离尘世之人,不想搅进世俗的纷争之中。何苦又来问我?”

对天华道人的态度,龙飞拿出了一个宽容的态度,他坐在了天华的对面,拿出耐心:“你不能这么说。难道你也不关心你的女弟子朱娇娇的生死吗?”

路晓驿不管什么道长不道长,上来冲天华道人吼起来:“你知道什么叫‘人命关天’吗?我不知道我们来之前你受到了什么委屈,我们一共来过这儿两次,何以搅扰你到如此不屑与我们合作。我问你,朱娇娇前几日是不是来过你这里?她失踪了,没有人能说清楚她现在到底有多危险。人常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的命就悬在你的土下嘴唇间。你看着办吧。如果你能把这几天你掌握的情况告诉我们,朱娇娇还有获救的可能;如果你一直采取这样一个态度,朱娇娇出了什么意外,就是你亲手杀了她。你考虑考虑后果吧。”

天华道人早被龙飞的一席话惊得目瞪口呆,路晓驿的话又像在他的心里用刀子绞了几绞。他终于低下头来:“如果你们想知道娇娇这孩子的事,就随贫道来吧!”

龙飞和路晓驿被带到了玄武大殿侧面的山崖前。不注意的人根本看不出这崖壁上有什么机关。天华道人走近石崖,用手轻轻抠动一块小石缝,那石壁上却赫然现出一道门。

天华道长并不急于进去,而是转过身对龙飞二人说:“娇娇前几日是到小观里来过。她说心情不好,想在这里住几日,散散心。我知道这一定是因为朱家紫砂陶窑下任掌门的事。她每次来这里小住,都是住在这个洞里。所以,我并没有说她什么,就让她自己在这里清净着。可是昨天夜里,她不告而别,划着我从前用的小船离开了小观。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当是她想念朱砂老先生,回镇上看看。可是到现在也没回来。贫道正担心着她的事,谁想金镇长与那从台湾回来的朱老先生到这里造访。从他们口中,我才知道娇娇这孩子并不曾回家。”

“据你对朱娇娇的了解,你认为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路晓驿不等天华的话音落,忙问道。

“没有。她从小就是朱砂老先生从山上捡回来的,在这当地并没有什么亲人;她又是个只喜欢独往独来的孩子,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唉!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运不济,怕是让歹人掳走了也说不定。今天我看那金镇长的脸上似有不可告人之相,我想娇娇的事必和他有关。”

“您这么说有什么凭据呢?”

龙飞对天华的猜测不置可否,迫问天华如此判断的依据。

“我到镇上的日子浅,与那金镇长并没有什么深交。他也从来不到我这小观里来。今天一早他来到这儿就问关于娇娇的事,他的眼神里藏的诡诈,在出家人这里是瞒不过去的。”

路晓驿向前靠近天华道人半步:“你刚才说朱娇娇怕是已经落到了歹人手里,这会儿又说朱娇娇的失踪与那金镇长有关,莫非你是在说……金镇长就是歹……”

不等路晓驿的话说完,天华道人忙解释道:“贫道并没有这么说,你也不要这样妄加揣测。”

路晓驿又不耐烦起来:“这里又没有别人,我们是在进行推理,这有什么可怕的?就是他金镇长在眼前,我仍然能用这种推理。你就痛快点儿说,或者就摇头不算点头算,行不?”

天华道人被路晓驿逼到了绝境,只好低下头,双眼微合,算作点头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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