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刚过八点,一位中年男子坐在一间灯光明亮、装修豪华的屋子里等待,白色衬衫的领口敞开着。他懒洋洋地靠在一张软沙发上,棉布沙发套上印着黄白色的花形图案。他也抽着一根金边臣牌香烟,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她今晚有点迟;但是他毫不怀疑她会来的,因为她需要他的程度和他需要她一样。有时候,他猜想,她需要他甚至更多。一瓶红酒已经打开了,两只酒杯放在他身边的咖啡桌上,穿过卧室半掩着的门,他可以看到枕头下面白色床单的斜边。

快点,姑娘!

八点十分,钥匙(她有钥匙——当然有!)轻轻插进弹簧锁,然后她走了进来。尽管外面一直在飘着小雨,但她浅蓝色的雨衣好像完全是干的,她轻轻把雨衣从肩膀上拉下来,顺着腰身整齐地叠好,然后搭在扶手椅的椅背上。她穿的白色棉衬衫紧紧包住胸部,紧身的黑色短裙勾勒出大腿的曲线。有那么一会儿,她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是爱慕,不是愉悦,而是慢慢燃起的肉欲。她走过房间,站在他的面前——挑逗般地。

“你对我说过你打算戒烟的。”

“坐下来,别唠叨,姑娘。上帝啊!你穿着这一身让我觉得好性感。”

女人按他说的做了,几乎就像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他要她做的任何事情一样,几乎就像她完全依靠他的粗暴命令而活着一样。他们之间的调情前戏中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但是她仍然坐在他旁边,他倒了满满两杯酒,同时感到她穿着黑丝袜(好姑娘——她记得穿了!)的腿紧紧贴着他的腿。他们像完成某种陈旧的礼节一样碰杯,然后她倚靠到沙发里。

“看了一晚上电视?”她的问题司空见惯,显得漠不关心。

“我六点半才回来。”

她第一次转过身盯着他。“你像这样出去真是太蠢了。特别是星期天。你难道没意识到——”

“冷静点,女人!我一点也不蠢,你知道。还没有人发现我溜到这里来了。再说发现了又怎么样?现在没有谁能认出我。”他靠到她身上,手指熟练地解开她衬衫最上面的纽扣。然后是第二颗。

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女人总有一种爱恨交加的奇妙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着迷!

不久之前她还是处女,最近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肉体凡胎,自己的身体有着巨大魅力。她顺从地躺下来,任由他抚摸自己——几个月之前,她对此毫无兴趣,更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做。他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走向卧室的时候,她好像几乎被催眠了。

他们的房事并不特别令人难忘——肯定不是如痴如醉,但是满足而惬意。向来如此。同以往一样,女人现在默默地躺在被窝里,感到卑贱而羞耻。不仅她的身体裸露着,她的灵魂也暴露无遗;她本能地将床单拽到脖子下面,祈祷至少这一会儿他的双手和双眼可以远离她。她多么鄙视他!

但是这种鄙视还不到她鄙视自己的一半,甚至四分之一。

这必须停止。她恨这个男人,还有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量——但是她需要他,需要他阳刚有力的身躯。他的身材保持得非常好……不过,其实,那并不……并不奇怪……不完全是……不完全是……她睡了一会儿。

她站在门边,雨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

他对她说:“星期三老时间?”

羞耻感再次沉重地压在她身上,她回答的时候双唇颤抖。

“这一切必须停下来!你知道必须停下来!”

“停下来?”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自负的冷笑,“你停不下来。你和我一样清楚。”

“我随时都可以不再见你,不管是你还是别人都不能——”

“真的吗?你已经和我陷得一样深——你永远都不要忘了!”

她使劲摇头,几乎失去控制。“你说过你会离开的。你答应过!”

“我会的。我很快就会走,我的姑娘,这是真话。但是我离开之前,我都会看到你——明白吗?我随时都能见到你,见多少次都可以。不要告诉我说你不享受,因为你很享受!你知道自己很享受。”

是的,她知道,他那些残忍的话让她的眼睛感到一阵刺痛。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她怎么可以这样恨一个男人——却又同意和他上床?不!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解决这些麻烦的办法简单到连小孩都知道:她只要去见莫尔斯,就是这样;告诉他一切,然后直面后果,不管后果怎样。她还有一点勇气,不是吗?

男人警惕地注视着她,猜测着她头脑里的想法。他习惯于迅速决断——他一直如此;他非常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仿佛他是个与新手对弈的国际象棋大师。他始终明白自己迟早要解决她,虽然他希望晚点动手,但是他现在意识到这场游戏必须立刻结束。对他而言,性爱一直——以后也是——排在权力之后。

他走到她身边,表情重新变得温和而体贴,他把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吧,鲁思。”他平静地说,“我不会再烦你了。过来坐一会儿。我想和你谈谈。”

他温柔地挽着她的手臂,把毫无抵抗的她拉到沙发上。“我不会再要求你什么了,鲁思——我保证。如果你真的愿意,我们就不再见面了。看到你这样不开心,我实在受不了。”

他有好几个星期都没有像这样和她说过话了,有一会儿,在她越来越伤感的时候,他的话给她带来无尽的欣慰。

“就像我说的,我很快就会离开,然后你就可以忘掉我,我们都可以试着去忘掉我们所做的事情。我们做的错事——因为那是错的。不是说我们一起上床是错的——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是让我感到美好的事——我永远不会后悔——我希望……我希望你感到很美好。但是不要在意。只要答应我一件事,鲁思,好吗?如果你想来找我——我在这里的时候——尽管来吧!求你了!你知道我需要你——而且等着你。”

她点了点头,眼泪流到面颊上,这些话让她感到苦涩而又甜蜜,他把她的额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紧紧地拥住了她。

她拥住他,对她来说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而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例行公事,他冷峻的目光穿过她的肩膀,盯着电视机后面讨厌的墙纸。他肯定要杀了她,毫无疑问,不管怎样,这是他很久之前就做出的决定。他很难理解自己为什么拖了这么久。警方肯定不像看上去的那样迟钝。可为什么迄今为止都没有什鲁斯伯里谋杀案的消息?

没有塔楼上尸体的确切消息。没有那个男孩的消息……“你妈妈还好吧?”他体贴地问道。

她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现在是她回家和母亲待在一起的时候了。

“还在打扫教堂吗?”

她又点了点头,继续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挣脱了他。

“星期一、星期三和星期五?”

“现在只有星期一和星期三,我这把年纪已经懒散了。”

“还是早晨吗?”

“嗯。我一般是十点去。恐怕结束之后我还会去兰道夫喝一杯。”她紧张地笑了笑,用湿透的手帕用力擤了一下鼻子,“我现在想赶快喝一杯,如果——”

“当然。”他从餐柜里拿出一瓶教师牌威士忌,在她的酒杯里倒了一大半,“拿着。你很快就会感觉好些。你现在已经感觉好些了,对吗?”

“是的,好些了。”她抿了一口威士忌,“你——你记得我问过你知不知道——他们在教堂塔楼上找到了什么?”

“我记得。”

“你说你完全不清楚。”

“我当时不清楚——现在也不清楚。完全不知道。但是我估计警方会查清楚。”

“他们只是说正在——正在调查。”

“他们没有再来骚扰你吧?”

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没有。关于那件事,我也没什么可以告诉他们的。”

一瞬间,她想起了莫尔斯犀利的眼睛。忧伤的眼睛,好像永远都在寻找什么,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她知道他是个聪明的人,也很和蔼。为什么,哦,为什么,多年以前她没有遇到莫尔斯这样的人?

“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又变得粗鲁起来。

“我?哦,只是在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多么和蔼。就是这样。”

她现在很想离开他。仿佛自由就在锁上的门后面召唤她,但是他就在她的身后,双手又开始爱抚她的身体,他很快就把她压在地板上,就在离门几英寸的地方,他像野兽一样哼哼着,再次进入了她的身体,而她毫无快感地盯着屋顶上一道头发丝般的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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