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西太后重任曾国藩,令他督师剿捻。自同治四年夏季起,至五年秋季,相距一年有余,捻众驰突如故。国藩沿运河筑墙,为圈捻计。捻酋张总愚、任柱、赖文洸等,分路冲突,竟把防墙毁去,由山东窜河南。台官以国藩师久无功,交章弹劾。国藩本是个忧谗畏讥的人物,遂上疏告病。自称精力已衰,不堪任重,愿即降为散员,留营效力。两宫太后先尚慰留,经国藩再三固请,乃令他推贤自代。想都是西太后主张。国藩遂疏荐李鸿章视师徐州,并荐他胞弟曾国荃由湖北巡抚任内,移驻襄阳。奉旨准奏,唯仍令国藩回督两江,筹济饷械。国藩固辞不获,方返至江宁,与李鸿章替换职任。鸿章接着办捻。萧规曹随,仍用曾国藩的老法儿,随堵随剿。捻酋任柱、赖文洸窜逐东方,叫作东捻;张总愚拥众而行,叫作西捻。鸿章督师河南,先将东捻驱至山东,圈入胶州、莱州间,四面聚攻,任、赖二酋恰也狡猾得很,竟被兔脱。只是势焰已衰,部众零落。任柱走至日照县,被官军大杀一阵,身中枪伤,其下潘贵升,生了异心,刺杀任柱,函首乞降。赖文洸南走扬州,也被官军前后夹攻,束手成擒。眼见得东捻告平,红旗报捷了。李鸿章以下诸将,俱受厚赉;连曾国藩也升任体仁阁大学士,赏加一等云骑尉世职。大众无不喜悦,争颂两太后鸿恩。西太后实居大半。

独西捻张总愚,甚是猖獗。既窜入陕西,复自陕西入山西、直隶,直逼畿南。是时陕甘总督左宗棠,正尾追西捻,入直隶境。朝旨遂命他总统直隶诸军;又命李鸿章驰军会剿;京畿一带由恭亲王奕䜣,会同神机营王大臣设防。恭王奏饬诸帅一月平捻。期满,捻尚未平,左、李俱受谴。李鸿章复建蹙捻海东之计,迫张总愚于茌平,圈入黄河、运河间。总愚进退无路,投水死。西捻又平,免不得又有一番懋赏。恭亲王奕䜣,暨文祥、宝鋆、沈桂芬诸军机大臣,均因赞赏出力,得邀特赏;李鸿章升任协办大学士;左宗棠亦得加赏世职。自两宫太后训政以来,至此七年,把连年扰乱的发、捻一并荡平。东太后固是喜慰,西太后尤觉愉快。内外诸臣工,统晓得朝廷行政全由西太后主持,越发歌颂不止了。好算得福如东海。只陕甘尚有回匪蠢动,未尽告靖。左宗棠乘便入觐,召对时,由西太后殷殷垂询,宗棠奏称限期五年,定可报绩。西太后商诸东太后,命他即日去陕。宗棠受命,风驰电掣而去。是冬左宗棠即收服回匪董福祥,越年春,又大破回酋白彦虎,逐出陕境,进军甘肃,露布日驰。

西太后因诸事顺手,朝政清闲,免不得居安思逸,因乐寻欢。这个小安子希旨承颜,素知西太后最爱戏剧,索性就西苑中造了一座戏园,招集梨园子弟,整日演戏。西太后看到出神,有时也扮着戏装,闲游消遣。徐娘半老,丰韵犹存,仿佛是月里素娥,图中大士。寓贬于褒。小安子日夕随着,寸步不离。岂亦张昌宗、张易之之流亚耶?语中用日夕二字,得毋唐突西施!此时同治帝年已成童,颇喜冶游。虽有倭仁、徐桐、李鸿藻等,在弘德殿授读,究竟教授皇帝不比那民间私墊,可以任情威吓,鞭詈交施,所以,这位同治帝每日读书听讲,不过两三时间。除此以外,常与那亲王子弟击球蹴踘,或令随身太监导游都市,微服往来。小安子常密报西太后。西太后爱子情深,总不免多言劝导。同治帝听得不耐烦,当面不好违忤母后,暗中恰深恨小安子。平时尝取一泥人,用小刀斫断首级,并怒指道:“你还敢摇唇鼓舌,播弄是非么?”皇帝固不宜微行,只小安子何不当面谏阻?偏要密报西太后。这便是大奸似忠,大诈似信。旁侍的小太监尚未明同治帝的意思。只恭王儿子载澄,与同治帝最是莫逆,因此传将出来,方晓得他怀恨在心,乃有这般举动。

偏这小安子巴结宫闱,尝语西太后道:“皇帝圣龄渐长,聪明的了不得。现闻性爱微行,都城中有花有酒,易动圣心,不如赶办大婚,防微杜渐为是。”西太后道:“我也这般想,但急切无此淑女,颇费踌躇。”小安子道:“员外郎凤秀有一女儿,听说德容俱备,若选立中宫,定能母仪天下。”想是暗得贿托。西太后道:“年龄如何?”小安子道:“比皇上约差一二岁。”西太后道:“且与东太后商议,再作计较。”小安子道:“民间婚嫁也须先时筹备,况皇上大婚,理应于数年前筹办起来。如督制龙衣,采织缎匹等事,均应提早赶办。”西太后道:“近来苏杭两处的织造,统是照例敷衍,所进呈的衣服,并没有什么出色。”厌故喜新。小安子忙接口道:“闻得粤东绣工异常精致,何不派人采办?”西太后道:“派谁去?”正要你说此语。小安子道:“总要派―个精细的人去干这事,方能配合身材,适中程度。不但皇上大婚的龙衣要格外仔细,就是太后平日服用亦须精办几件方好。”西太后素爱时装,听着这语,愈觉中意。便道:“派别人去恐没一人像你精细,派你去又是不便,奈何!”要西太后自己道出,小安子真乖刁。小安子道:“奴才虽是粗鲁,此事还能办得。未知何故不便?”西太后道:“你不闻本朝祖制么?祖制是宫监不得离都。”小安子道:“太后便是老祖宗,要怎么办便怎么办。若事事受着牵制,还办得什么事情?”这句话若从别人道出,定要受西太后严斥,独小安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西太后偏与他有缘,竟慨然俯允说:“你要去也是不妨,唯须秘密才是,休得沿途罗唆。”这是受激而来,不要看作俯允。小安子忙跪倒谢恩。西太后又嘱咐他快去快来,小安子连声遵旨。拜辞太后,即日整装出宫。

都门里面尚守着西太后的密谕,不敢声扬,一出都便是天髙皇帝远,由他作福作威。他乘着两艘太平船,船上悬着大旗,中绘一日,日中又绘着三足乌。何不绘独角兽!两旁列着许多旗帜,不是画龙,就是画凤。船内随从多人,一半是妙年的妖童,一半是绝色的少女。既是太监,需此何为?调丝品竹,音韵悠扬,所过地方,两岸观者如堵。地方官差人探问,答称奉旨南下,督织龙衣。看官,你想这位声势煊赫的安钦差,那个不前来趋奉呢?小安子不待勒索,已是金帛满前,腰缠十万。好一个美差。自直隶至山东,正是新秋时候,天高气爽,水净山明。小安子骋目舒怀,格外高兴。到了七月廿一日,适值小安子生日,在船中大开筵宴。上座设着西太后所赐的龙衣,阖舟男女依次拜祝。要拜死了。拜毕,小安子高踞上座,左男右女,侍坐承欢,玉软香温,纸醉金迷,足足的乐了一整日,方才撤肴。

一帆风顺,又隔数天,这日到了泰安县地方。夕阳在山,方拟停泊,忽后面来了好几只快船,船头立着一个军装打扮的武官,高声喝道:“前面是否安钦差的坐船?”这边水手即叱道:“不是安大人坐船,是那一个!你们大惊小怪做什么?”语未毕,但听武官答道:“既是安钦差,有事要见。”水手不知他是什么来头,还想呵叱,乃船内小安子,已经听见,便道:“外面何故喧哗?”当由侍从查明,据实回报。小安子暗想道:“难道此处地方官送赆仪来么?”休再妄想。便道:“船且少住,容他进来。”不一时,那武官带领兵弁数十名入舱,向着小安子拱手道:“你就是安钦差么?”小安子不禁发怒道:“何物武夫,毫不知礼!”武官道:“我是山东总兵王正廷,奉抚宪命邀你同去。”小安子益怒道:“什么抚宪不抚宪,就是当今皇上也不好得罪咱们。你去回报你混帐的抚宪,要老子去,除非奉皇太后的特旨!”王正廷正色道:“正是奉旨到此!”小安子道:“放屁,咱们奉懿旨南下,与你抚宪何涉?”王正廷道:“你到了抚宪处,自能分晓。”小安子道:“咱们不去,你敢如何?”王正廷道:“你不去,休怪得罪。”便命兵弁将安监侍从拿下。小安子道:“你拿咱们船内人一个,将来拿你们一百个!”兵弁听他大言,一时恰不敢动手。恼得王正廷双眉倒竖,怒目圆睁,厉声道:“抚宪奉有密旨,你等畏惧何为!”兵弁见总兵动恼,方仗着胆,将安监侍从反剪起来。舟中人虽不少,究竟文不敌武,除若干歌女外,统被捆缚停当。大约这位王总兵亦好女色耳,不然何以另眼相待耶!随喝令水手们,向济南进发。水手仰着军威,自然不敢违拗。倏硬倏软,便见炎凉世态。不到几日,便至济南。小安子在途中还是乱吵乱骂,王正廷绝不理他。等到舟已泊岸,令兵弁牵率男女人等,一齐登陆。然后向小安子道:“安大人安钦差,你也闹得够了,我与你同见抚宪去。”说时迟,那时快,已一手将小安子扯出舱外,登了岸,踉踉跄跄的走到抚辕。即令兵弁管着,飞步而入。小安子被他扯得头脑发昏,才定了一回神,见王正廷又出来,带他上堂。小安子身不由主,只得随他进去。一入仪门便见两旁列着许多官吏,又有堆赳赳的一班兵队,上面坐着一位冠冕堂皇、铁面无私的山东抚台丁宝桢。出丁抚台名,格外郑重。小安子毫不在意,慢腾腾的走至案前,朗声道:“丁抚台你何故劳动咱们?”丁宝桢喝道:“你是太监安得海,为什么擅自出都?”小安子听到擅字,便冷笑道:“你说咱们擅自出都,你为何擅做抚台,你莫非做梦不成!”丁宝桢说:“胡说!太监不准出都,乃本朝列祖列宗的成制,你敢违背么?”小安子嗤鼻道:“你去问皇太后来。”丁宝桢道:“我早已奏闻朝廷了,朝旨令将你就地正法!”小安子闻言,也不觉股栗起来,便道:“你敢是弄错了?”丁宝桢道:“我不与你多争,你且跪听圣旨!”言罢随即离座,令巡捕官向北设案,自己踱至案旁,饬小安子跪听圣旨。小安子不得已跪下,然后由丁抚宣诏道:

安太监擅自远出,并有种种不法情事,若不从严惩办,何以肃宫禁而儆效尤!着东南各省督抚,迅速派委干员,于所属地方,将六品蓝翎安姓太监严密查拿,令随从人等指证确实,不准任其狡饰。毋庸审讯,即行就地正法。倘有疏纵,惟该督抚等是问!其随从人等,有迹近匪类者,并着严拿,分别惩办,毋庸再行请旨。将此由六百里,各密谕知之。钦此!

读毕,便嘱王命司及巡捕官捆缚钦犯,推出正法。这时候的小安子,方才着急,泪下两行,吁求丁抚道:“这是皇上旨意,并不是皇太后旨意。皇上与安某原是死对头,现请你老人家飞奏太后,太后如不赦,安某愿受死罪。”丁宝桢道:“朝命毋庸审讯,即行就地正法,还要复奏何为?”小安子还是丁抚台、丁大人的哀求,迟了。怎奈丁宝桢毫不徇情,立命绑出。辕门号炮一声,小安子的吃饭家伙已应刃而落。其余一干人犯,暂羁狱中,候再奏请定夺。

看官,这小安子是受西太后差遣南下办公,所以有这般烜赫,为何山东巡抚丁宝桢敢令王总兵拿捕,一到抚辕即请出王命,把他枭首呢?说来话长,小子不得不略叙原委。原来小安子南下,东太后及同治帝并未与闻。首先奏报的,就是东抚丁宝桢。巧值西太后小疾,只东太后一人临朝,览了奏,便递与恭亲王奕䜣。奕䜣瞧罢,即奏道:“安姓太监是那一个?莫非就是安得海?”此时同治帝正在宝座,就随口答道:“想总是安得海,朕有好几日不见他了。”奕䜣道:“安得海何故南下?”东太后答称未知。同治帝也这般说。奕䜣迟疑一会,想亦有些瞧科。随奏道:“安得海擅自出都,显系违背祖制,应该严惩。”又要与西太后反对。同治帝道:“严惩还是不够,可饬东抚就地正法。”也是借公济私。奕䜣当即赞成。东太后道:“此事还须通知慈禧太后。”同治帝道:“母后违和,不必禀报。安监违背祖制,咎有应得,立杀无赦。皇叔就饬军机拟旨吧!”言毕退朝,奕䜣遵旨而出,就命军机处拟定上谕,火速颁发。丁宝桢果断有为,即照旨施行。到了安监伏法,复旨到京,西太后尚睡在梦里。又由东太后及同治帝作主,令将随从太监陈玉麟、李平安等,一并绞决,余犯分别惩办。丁抚复如命定罪,除陈、李等处绞外,男犯多半充戍,女犯多半释放。又是女子有幸。这案已了,又下一道严饬宫监的谕旨,其文云:

本月初三日,丁宝桢奏,据德州知州赵新禀称:有安姓太监乘坐大船,捏称钦差,织办龙衣。船旁插有龙凤旗帜,携带男女多人,沿途招摇煽惑,居民惊骇等情。当经谕令直隶、山东、江苏各督抚派员查拿,即行正法。兹据丁宝桢奏,已于泰安县地方将该犯安得海拿获,遵旨正法,其随从人等,亦已谕令丁宝桢,分别严行惩办。我朝家法相承,整饬宦寺,有犯必惩,纲纪至严。每遇有在外招摇生事者,无不立治其罪。乃该太监安得海,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种种不法,实属罪有应得。经此次严惩后,各太监自当益知儆惧。仍着总管内务府大臣,严饬总管太监等,嗣后务将所管太监,严加约束,俾各勤慎当差。如有不安本分,出外滋事者,除将本犯照例治罪外,定将该管太监一并惩办。并通饬直省各督抚,严饬所属,遇有太监冒称奉差等事,无论已未犯法,立即锁拿,奏明惩治,毋稍宽纵。钦此!

为这一诏又惹出一个小安子第二来。看官道是谁人?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李莲英。死了一个,又出一个,清宫可谓有人。

莲英自十六岁入宫,人极秀媚,态度不亚小安子,宫中号他皮硝李。西太后亦甚爱宠。不过小安子资格较高一筹,因此安为总管,李居散列。安太监被杀,莲英亦已闻知,心中恰极喜慰,暗想总管一缺,小安子外,舍我其谁!瑜、亮原不能并生。只恐西太后多心,若闻风即报,转疑是从旁欣幸,所以隐忍不言。及上谕严饬宫监,未免动了一片兔死狐悲的念头,随即报知西太后。西太后病正告痊,陡闻此耗,不觉花容惨淡,含泪盈眶。所为何来?便问莲英道:“这事是何人主张?”莲英道:“想总是东太后的意思。”西太后道:“东太后素性和平,断不出此。必是有人从中播弄。”莲英道:“这也难料。”西太后突然起立道:“随我来。”莲英遵着随去。出门数步,便至东太后宫中,不待太监报闻,就大着步进去。东太后蓦见西太后到来,忙起身相迎,叙过寒暄,两下分坐。东太后贺他病痊,西太后道:“仰托洪福,只今日得一新闻,不知真否,特来请教!”东太后忙问何事?西太后道:“便是安得海南下,闻被东抚丁宝桢拿斩,这事可确么?”东太后道:“事是有的。”西太后蹙着眉道:“如何我全未得知?”东太后道:“正因贵体违和,所以不及商议。”西太后道:“安监出都,未始无罪。但立即斩决,也未免处罚太重了?”东太后道:“恭王奕䜣说是显背祖训,不便轻恕,所以命东抚就地正法。”全推在恭王身上,可见东太后畏事。西太后柳眉直竖,道:“奕䜣么,他又来干预赏罚,太没臣节。难道国家大政都好由他专擅么?”东太后道:“皇儿也说是可杀呢。”又推到同治帝身上去,东太后何其支吾。西太后道:“童稚无知,奈何信他?”东太后默然不答。还是李莲英从旁解围道:“安总管也太招摇,闻他出都南下,旌旗耀日,男女盈舟,沿途盛索供张,因此惹人属目,闹出这桩案情。”西太后瞧了莲英一瞧,便悻悻告别。既回宫,叱莲英道:“你们统是一鼻孔出气。”莲英忙跪下道:“奴才并不与安总管有隙,只安总管敢违慈训,亦觉不情。外人未明底细,或疑是慈躬纵庇,反累圣德,岂不是红日掩明么!”西太后冷笑道:“你算为我分谤么?”莲英连忙磕头。好一种做作。西太后道:“起来。”莲英方谢恩而起。

西太后命召同治帝。同治帝方在乾清宫唱戏,形容得意。见莲英奉旨宣召,随即至西太后处。请过慈安,西太后怒目道:“你瞒得我好!”同治帝摸不着头脑,便答道:“臣儿并没有什么隐瞒,何事触动慈怒?”西太后道:“你为何擅杀安得海?”同治帝笑吟吟道:“安得海是东抚杀的,不是臣儿杀的。”倒也会辩。西太后道:“东抚何敢擅自杀人。你不分皂白,竟传命出去,叫他杀却。你既有这般能耐,何庸我等垂帘听政!”同治帝仍嬉笑道:“宫监甚多,死了―个安得海,也没甚要紧。”语带双敲,看似稚语,与西太后颇有关系。西太后益怒道:“你是读过四子书的,你不闻杀一不辜,而得天下,圣者不为么?”同治帝又道:“安得海违背祖制,僭拟无度,明明有辜,杀之正当,圣母何必怜惜?”西太后道:“你何故瞒我?”同治帝道:“适因圣母染恙,恐致触怒,所以不敢禀白。”西太后以手指同治帝道:“数日不教训你,你敢同我斗嘴。捶你数下方好哩!”无语可说,只得摆出母后架子。同治帝急忙倒退,莲英又从旁婉劝,且对着同治帝,以目视地。同治帝喻意谢罪。面面顾到,正会趋承。西太后道:“滚出去吧!”同治帝如逢恩赦,转身急走,掉臂而去了。莲英复替西太后捶背,西太后尚恨恨不绝。次日升殿,严责恭亲王奕䜣,并有如此专擅,应革职黜爵等语。奕䜣又吓了一身冷汗,退朝回邸,忙与大公主商量。有分教:

懿旨重申几落职,佳人一语竟回天。

未知大公主为谁,容待下回说明。

孰杀安太监?西太后杀之也。西太后为嬖幸故,竟从安太监之请,密令出都。试思安太监之有此请者胡为?其有不沿途招摇,任情勒索乎?一遇刚正无私之丁宝桢,有磨刀一试而已。故吾谓杀安太监者,非他,西太后也。虽然此其间,亦有天焉,天嫉阉寺之弄权,偏使丁抚举发在西太后小病之时。否则西太后必特旨恩赦,有虽欲杀之而不能者。天假手于丁抚,令杀安太监,而又借以儆西太后。西太后不悟,徒衔恨他人,又用李莲英以代之,于是天怒速,而清祚将倾矣。本回寓意,是叙西太后明昧之转关,至贬刺安监,褒扬丁抚处,犹为衬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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