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就这么仰着头, 看着景扬踏着雪,一步一步走过来。

忽然想起,第一次参加学校冬令营, 她不会滑雪,又是转学生, 没有人教她, 景瑶说要教她的,没一会儿就跑去和别人玩儿了。

她又不敢麻烦别人,只好一个人慢吞吞地学着, 一个不防,就被一群玩儿着花样滑雪的人撞倒了。

那时候的鞋子很不合脚,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很快又有人过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又把她给撞倒了。

等到她再爬起来, 没等人家撞上她, 身子一软,跟着又摔了下去。

周围“哄”地一声大笑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很搞笑,但在那个时候, 八岁的她,只有难堪和羞愧,恨不得地上能有个洞让她钻进去,不至于在所有人面前这般丢人。

直到景扬站定在她面前,扫了一圈,看热闹的一哄而散,他才把手递给她, 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淡声道:

“起来。”

程安仰头看着他,怔了半晌,直到他又催促了一遍,才反应过来,犹豫着把手放在他掌心。

景扬的手很热,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掌心的温度。

可以暖到心底的热。

......

景扬拧眉,看着裹在滑雪服里的娇嫩面容,轻轻抬了下臂弯,抖了下身子,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洒在程安的脸上。

雪花冰冰凉凉的,不刺人,就是有点儿痒,像是柳枝拂过鼻尖似的,偶尔几片飘进衣领里,瞬间让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程安回过神来,看着景扬身上格外明显的雪花,眨巴眨巴大眼,连忙爬了起来,踮着脚给景扬拍着身上的雪,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我,我,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的。”

蓦地,

想到自己刚刚大吼出来的傻样儿,有些不自在,幸好她没喊自己得了第一名,不然真的是蠢死了。

景扬没说话,只站在那里,看着程安绕着他走了一圈,把肩头和衣领上的雪都拍了下来。

还剩下脸上的一点点雪花,很小的几朵。

程安看了一下,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了,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景扬,小声说道:

“我刚刚真的没看到你,真不是故意的。”

景扬“嗯”了一声,指着自己脸上的几朵小雪花,示意她清理掉。

程安僵了一下,看着景扬脸上那都快化了的几片细小的雪花,欲言又止,很想告诉他自己下嘴唇吹一下就没问题的,这也要让她搞?

要是她用手把他脸上的雪花打掉,景扬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打他?

“我脸上的呢?”看她不动,景扬催促她。

程安抿抿唇,只好说道:“你闭上眼睛。”

真是吹毛求疵,程安暗暗吐槽着,就那么几片都快看不到的雪花,还偏要让她搞掉,吹两下算了,她感觉不等她吹,估计雪都化了吧。

景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闭了眼。

程安冲着他撇撇嘴,有什么好吹的,雪地里沾点儿雪花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是没办法,谁让她理亏。

景扬比她高一头,程安要垫着脚尖才能凑到他鼻尖。

程安双手搭着他的肩膀,垫着脚尖,仰着头,颤颤巍巍地凑了过去,深吸了口气,正要吹过去。

景扬忽然睁开眼。

“你想亲我?”

程安憋着一口气,登时涨红了脸,“我没有!”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景扬眼眸低垂,微微弯起,嘴角稍扬,戏谑道:“扒着我的肩膀,贴着我身子,先前在飞机上偷亲我,现在”顿了下,俯身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准备光明正大了吗?”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

景扬嘴里呵出的温热气息,感觉要把人烧灼似的,滚烫得厉害。

“我不是,我就是”程安又羞又恼,“我就是看你脸上”

“你就是想亲我,”景扬站直了身子,气定神闲地打断她的话,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不止一次。”

“我没有!!!”程安欲哭无泪,她真没想亲景扬,他怎么总怀疑她要亲他,她是那种人吗?她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

呸呸呸,

都被气糊涂了,她哪有这个心思!

说又说不过,程安鼓着脸,瞪了眼景扬,抱起地上的滑雪板,干巴巴地说道:“好了,我已经把你身上的雪拍干净了,没事我要走了。”

省得他又要怀疑她是故意找茬儿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景扬拉住她。

程安转头看着他,“干嘛?”

景扬看了眼她怀里的东西,“不是过来滑雪的吗?正好,我们两个可以切磋一下。”

“你说什么?”程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景扬要和她比滑雪?

几乎没怎么犹豫,程安立马说道:“我不比。”

她才不要和景扬比呢,还切磋?她是能和景扬切磋的人吗?她是被他完全碾压的那种,好吗?

才不要自取其辱呢。

就算刚刚赢了一场,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不要在景扬面前丢人现眼。

“真不比?”景扬挑眉。

“不比!”程安语气坚决,说完就拨开景扬的手,抱着东西就往回走。

“你要是和我比一场的话,”景扬的声音从后面飘了过来,慢悠悠地传进耳朵里,“我可以不计较你偷亲我的事情。”

背对着景扬,程安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他不计较,她还想计较他污蔑她呢?

谁偷亲他了?要点儿脸吧。

“你刚刚故意把雪撒到我身上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

程安哼哼两声,合着她刚刚说的他都没听见?选择性忽略?她都说了不是故意的,还给他拍了雪还想怎么样?

计较他计较,反正他总爱计较。

“衬衣的事情,”景扬看着她的背影,“我也不计较了。”

......

“说话算话?”程安转过头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

景扬轻笑一声,“当然。”

程安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小跑到景扬跟前,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着,站定在他面前,仰着脑袋,反复确认道:“那我不赔你衬衣了,你可要想清楚,别后悔。”她也赔不起。

景扬垂眸,“嗯”了一声。

程安弯了弯眼睛,“那我跟你比一场。”

两人在的这地方,稍微偏了一些,没有很多人,只有偶尔慢悠悠地滑过几个游客,程安站在景扬身边,重新戴好头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

“其实我刚刚已经比赛完一场了,”怕景扬不明白,又特意强调了一番,“很累很辛苦的一场比赛,我现在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了。”

所以,待会儿她要是输给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景扬忍着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程安心满意足了。

“确实没什么力气,”景扬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一脚能把树上的雪都给震下来。”

要是有力气了,估计能把树踹断吧。

程安:“......”

片刻后,

“嗖”地一声两人同时滑了出去,程安抿紧了唇,她没敢看景扬,但能感觉景扬和她就是差不多的距离。

说不定......

心头微动,屏住呼吸,用力向终点滑去。

很快,就到了终点。

果然不出所料,

景扬先她一步到了终点。

程安稳住身子,摘了头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一旁气息平稳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景扬,抿了抿唇,小声说道:

“其实我没有和你差很多的。”

“嗯?”

程安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看着景扬,说道:

“刚刚我滑过来的路上有人倒在那里,我停了几秒是为了绕过他的。”正常比赛肯定不可能有这种情况的,如果有人躺在那里不懂,很容易被滑雪的人直接铲走的。

她刚刚怕撞到那人才绕了一下,耽误了几秒。

景扬挑眉:“所以?”

程安感觉自己掌心都出了层汗,比刚才的比赛还要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景扬,咬字格外清晰。

“所以我应该和你”很轻微的停顿,“一样快的。”

所以我应该和你并列第一。

即便这只是个小小的滑雪比赛。

连一个观众也没有。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都很轻。

像是原本埋在泥里看不清楚的东西忽然之间要破土而出一样,那抹淡淡的绿色若隐若现;又像是一层厚厚的窗户要被捅破似的,只剩下最薄的那一层;更像是迷雾中一道幽黄的光,慢慢带着人往外走,越来越清晰。

蓦地,

景扬笑了出来,“你很在意这个?”

“没,”程安红了脸,眼神闪烁,“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既然是比赛肯定要客观一点,不是吗?”

景扬没说话,程安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其实我俩刚刚速度是一样的,对不对?”

景扬“嗯”了一声,视线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尤其是亮晶晶的双眼盛满了雀跃。

他好像有一点点懂了。

程安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又淡定,不经意似地说道:

“其实我们刚刚的比赛我也赢了的,”因为莫名自信,连牛皮也敢吹了,“刚才不想和你比赛,就是担心赢了你的话,你肯定受不了这个打击。”

景扬气笑了,大掌拧在她脖子后的软肉上,“你说什么?”越说越不像话了!

程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说道:“你肯定是因为太久没练了才会这样的,我之前练了好久的,真的真的,你要是练了,肯定比我强的。”

景扬松了手,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往回走。

程安舒了口气,看着景扬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里感叹景扬的接受能力未免太差了吧,被她打败也不是件很丢人的事啊。

从小到大她被人打击得次数还少?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嘛!

男人的自尊心啊,啧啧啧。

程安弯了弯眼,小跑着追了上去,难得主动跟在景扬身边,景扬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其实吧,”程安舔了舔唇,时不时看他一眼,宽慰道:“很多事情你不要在意就好了,人无完人,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起码你已经在很多方面都很长了,偶尔的短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

“你说什么?”景扬忽然停住脚,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我哪儿长?”

程安:“......”

你短!你短!你短!!!

——

白天比赛的时候没感觉,晚上回到酒店,就感觉浑身酸胀,尤其是两只胳膊,快要抬不起来了。

程安拎着包有气无力地爬到了冬青阁的豪华套间,要不是奖励这么好的房间,她绝对会躺在原来的房间里挺尸的。

小美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刚出电梯,“安安姐,你今晚真不来泡温泉吗?很舒服的,我们总共就没几天了,后天就要回去了。”

“对啊,好快啊,”程安也觉得很心痛,“我明晚肯定要去!不过今天真的太累了,待会儿我准备直接睡觉了。”

“那行吧,你早点儿休息。”听得出来小美在那边玩儿得挺开心的,程安和她聊了几句就挂了,挪着步子慢吞吞地往前走。

经过一个房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卡号。

五楼521。

面前这个是。

五楼520。

程安托着下巴,她是不是.....来过这个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如果没有意外明天倒v,看过的小天使不用再买啦,码字不易,多多支持正版,笔芯(?°з°)-?

程安:等我变得和你一样优秀我们就在一起,怎么样?

景扬:为什么要定这种无法实现的目标?你就是不想吧。

程安:......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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