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尧舜来到了王宝才家楼下,他先向负责监视的侦察员了解了王宝才的情况,在得知王宝才昨天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家门后,他抬头看了眼王宝才家所在的楼层,随即走进了楼道,不过这一次,他并不像之前那样怒气冲冲地冲上楼,而是非常冷静地缓步往楼上走去,脸上带着那份久违了的自信的笑容。

来到王宝才家门前,当尧舜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就听“咔嚓”转动门锁的声音,伴随着这个声音,门缓缓地打开了,王宝才伫立在原地,闷声不吭,怔怔地盯着尧舜,他一脸疲态,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眶周围的黑眼圈如同墨迹涂染上的一般。

二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僵持了片刻后,尧舜首先打破了僵局,他伸手拉开已经半开的房门,走进屋内,同时顺手关上了房门,并且转下了房门内的安全锁,他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防止王宝才逃脱。

“看样子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了,怎么?是不是怕那些被你杀的人夜里来找你索命?唉,你看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你可是什么也不怕的才对,因为你是在替天行道嘛!那你这憔悴的模样是怎么一回事呢?是在研究如何继续犯案吗?”尧舜嘲讽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宝才不耐烦的回了一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和之前几次见到尧舜时的嚣张态度相比,这一次他似乎收敛了许多,话也少了。

“是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是你想和我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呢?”尧舜目光炯炯地盯着王宝才,不急不慢地说道。

王宝才没有回答,他看了眼尧舜,便迅速把头扭到了一边,很明显是刻意在回避对方那两道锐利的目光。

“相信刚才你在家已经看到我来了,不然也不会主动给我开门,如果你不是有话想和我说,相信你是不会这么做的,怎么?现在又不想说了?”

王宝才依然沉默不语,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开始变得非常纠结,似乎内心正在说与不说间矛盾挣扎着。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由我来开个头吧!”尧舜充满自信地说道。

闻言,王宝才满眼狐疑的瞧着尧舜,同时,也带着一丝期待,仿佛他更希望有些话从尧舜的嘴里先说出来。

“事还要从几十年前你的父亲王玉柱娶了邻村的郑慧说起,你父亲原本是希望郑慧能够照顾你和你弟弟王宝华,但是没有想到郑慧却是个狠心的后妈,她在你父亲去外地打工的这些年,对你和弟弟非骂则打,甚至就连吃饭,你们也只能吃一些残羹剩饭,和郑鹏相比,你们就仿佛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个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的冰冷的世界,你们曾经把事情和父亲说过,但是郑慧却说是你们无理取闹,吵的家里是不得安宁,而你们的父亲因为在娶郑慧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所以轻易也不敢和郑慧提出离婚的要求,最终为了平息事件,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也使得郑慧更加的肆无忌惮。在你们父亲进城打工后,郑慧对你们兄弟二人的欺负更胜从前,每当这种时候,你的弟弟王宝华就会挺身而出保护你这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呆板的哥哥,虽然对于郑慧的欺负,你们忍气吞声,但你们并没有因此对生活失去信心,你们相互鼓励,努力学习,希望能够考上大学,那样就能离开村子,离开郑慧。然而事与愿违,虽然你们兄弟俩都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上了大学,但是郑慧却从中作梗,百般阻挠,甚至以不给你们学费相威胁,要你们让出一个名额给她的儿子郑鹏,而你们的父亲对此事却不闻不问,无动于衷,或许他这么做是担心引起郑慧的不满,到时候带着钱跑了。最后,无奈之下,你们兄弟二人就去找村长帮忙,向村民借钱上学,村民深知你们的难处,自然慷慨相助,郑慧见无法阻止你们上学,于是就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烧了整个家。”

说完这番话,尧舜看了眼王宝才,像是在问他“我说得对吗?”。而王宝才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或许是因为那些都是他最不愿回忆起的陈年往事。

不过尧舜并不在乎王宝才的反应,他继续说道:“所有发生的一切表面看来似乎都顺理成章,但是却经不起仔细推敲,真正的事实必须是能经得起仔细推敲,反之,经不起仔细推敲的事实,哪怕看上去再完美,也只是一个谎言。当年那场火灾的真相也是这个道理,郑慧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你们兄弟二人,不想让你们上大学,她也不可能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放火可以说是最笨的一种方法,除非她事先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可以和儿子一起安全逃离,否则她放火的计划只会得不偿失,而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火灾中,她非但没有和儿子逃出火场,反而相继送了命,那么她放这样一场火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猜测,当年的那场火并不是郑慧放的,而应该是当时逃出火场的人放的,也就是你,王宝才。”

最后“王宝才”三个字,字字铿锵有力,再加上尧舜锐利且充满自信的目光,让王宝才浑身微微一颤,同时迅速低下了头,回避对方的目光。

尧舜见王宝才终于有了反应,于是乘胜追击,继续说道:“当然,放火的除了你,相信还有你弟弟王宝华,你们兄弟二人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于是决定合谋杀了长期欺负你们的郑慧母子,还有那位只知道赚钱,却根本不曾关心过、相信过你们的父亲。你们知道杀人是死罪,万一被人发现,不仅上不了大学,毁了自己的前途,还会连自己的命也赔进去,所以你们经过反复思量后,最终决定放火杀人,一方面这样容易毁尸灭迹,另一方面可以把放火的事嫁祸给郑慧。你们之前就已经计划好在逃出火场后,如果村民问起着火原因,你们就把一切都嫁祸给郑慧,因为之前郑慧在得知你们向村民借钱去上学后,曾经在村子里大闹了一场,然而却没能阻止村民借钱给你们,再加上她之前对你们兄弟二人所做的事,很轻易就让村民相信你们所说的话,而她和儿子郑鹏之所以没逃出火场,村民也就很容易理解为是报应,肯定也不会深究。你们兄弟俩的这个计划堪称完美,不仅除掉了多年来所憎恨的人,还博得了村民的同情。不过很可惜,在计划进行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让你们的计划产生了变故。”

尧舜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推理,在王宝才听来,就如同钢针般扎进了他的耳朵,他虽然仍没有反应,但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冷静地坐着,而是开始显得有些不安起来,交叉在一起的双手使劲的相互握着,手背上的青筋和血管清晰可见。

尧舜嘴角抹过一丝笑容,像是在表达内心胜利的喜悦,但是在王宝才没有开口前,他仍不能掉以轻心,严肃的表情很快就取代了那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继续说道:“这件导致你们计划失败的意料之外的事,我想应该就是你们继母郑慧的情人刘军的突然到来吧!你们之前早就知道他和郑慧间的关系,也因为此事,你们曾经还偷偷向父亲打过小报告,但结果却是招来了一顿毒打。在着火当晚,刘军来找郑慧,至于是什么事,我不清楚,我猜有可能是郑慧想找他来教训一下你们兄弟二人吧!在放火的当晚,你们应该是事先准备好了安眠药,并将药掺进了食物或者水里,待你们的父亲和郑慧母子熟睡后,你们便开始放火,但刘军的突然到来却打乱了你们的计划,你们为了不让计划暴露,只能杀了刘军,可是相比起吃了安眠药的三个人,刘军却不好对付,你们兄弟二人拼尽全力才制服了他,不过这样就出了问题,如果不杀了刘军,他肯定会把放火杀人的事曝光,可是如果杀了他,那么等火灾后清理现场,发现尸体多出一具,肯定会惹人怀疑,然而此时火势越来越大,看见火情赶来灭火的村民也越来越多,这个时候王宝华灵机一动,让你这个哥哥先从正门逃出去吸引救火村民的注意,而他则从别的地方逃走,这么做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给人造成一种他为了救你而葬身火场的假象,但实际上,他已经安全逃脱了,之后你不让村民帮忙而要自行掩埋尸体,就是担心被人发现其中一具尸体并不是你的弟弟王宝华。至于刘军,由于他在石头村横行霸道,早已让村民恨之入骨,所以他的失踪根本没有人会关心,这一点也在无形中帮了你们的忙。你和弟弟王宝华不仅是当年纵火案的凶手,同时也是现在四起连环凶案的真正凶手。”

最后的一句话,尧舜提高了嗓音,尤其是说到最后的“凶手”二字时,声音更是如洪钟般响亮,震颤着王宝才的内心,而他也终于有了反应,抬起了低着的头,抹去脸上早已布满的汗水,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但似乎是没有勇气把想说的话说出口,最终又憋了回去。

与此同时,尧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上再一次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而这样的笑容在王宝才看来,就如同一把闪着寒光,随时都有可能取他性命的尖刀,让他顿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挂断了电话后,尧舜微笑着冲着王宝才说道:“不想知道电话的内容吗?”

“我……”王宝才犹犹豫豫,始终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要想证明当时死的到底是什么人,以现在的科技来说,一点都不难,但最关键的就是要找到尸体,不过在村子里,根本没有人知道你把尸体埋在了哪里,这无疑是一个难题。起先我一直认为你可能把尸体埋在了村里的某处,只是没有立碑,所以才没人知道,但是后来想想,这似乎不太可能,就算你恨你父亲和郑慧母子,那也不可能不替弟弟王宝华立碑,就算你不替他立碑,至少回村后也会到当初埋尸体的地方去祭奠一下,但这两样你都没有做,你每次回村只是在废墟呆上一天。之前我以为你是因为矛盾的心理,所以才要回到这片承载着你仇恨和痛苦的地方,从而让你不再犹豫不决,狠下心来行凶杀人。但是直到我想到火是你和你弟弟一起放的,你弟弟也没有在火灾中遇害这两件事后,我就发现当时我想错了,你弟弟既然没有死,郑慧也没有想杀害你们的意思,按理来说,你们的仇恨和痛苦早就和那片废墟一样成为了往事,你根本没有必要再回来这里延续痛苦,完全可以过新的生活,那么你回来这里为的目的又会是什么?而且还经常会回来看看,这又是为什么呢?直到我想到刘军有可能成为了你弟弟的替死鬼后,我才猜到了你回到废墟的真正目的,那就是在废墟下很可能掩埋着当年事件的真相,你回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回忆,而是为了检查有没有人发现废墟下埋藏着的事实真相,换句话说,当年的四具尸体就埋在了废墟的底下,我说得对吗?当然,就算你不回答也没有关系,因为四具尸体已经被挖了出来,虽然四具焦黑的尸骨无法分辨出谁是谁,但是以现在的科技,只要进行DNA的检验,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不用验了,正如你猜测的,其中一具尸骨是刘军的。”

王宝才终于没有再沉默下去,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他的脸早已因为紧张变得苍白无比,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如同小雨点般向下滴落,他试图用手去擦拭脸上的汗水,但是手却像不听使唤似的不停地颤抖着,才抬到了一半又落回了腿上,他赶忙攥紧拳头,想控制住颤抖,但似乎这种方法并不理想,他的身体反而颤抖的更加厉害,显然,他的心理防线已经逐渐崩溃。

“你终于肯说话了。”尧舜说道。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我再沉默下去也没什么用了,就算我现在不说,相信不需要多久时间你同样会查出真相,到那时候,结果和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区别。”王宝才垂头丧气地说道。

“那你弟弟王宝华呢?”

在肯定了王宝华的确没有死之后,这个问题是尧舜最急于想知道的,因为无论真凶是王宝才还是王宝华,他们都是危险人物,只要有一个人还没有落网,就还有可能会有人遇害。

“我才是王宝华。”

此话一出,让尧舜有些许意外,不过好在之前他就曾怀疑过王宝才的身份,所以在心理上早有了准备。

“那为什么你会用王宝才的身份呢?”

“尧警官,你刚才猜测的一点没错,当年那场火是我和哥哥放的,我们真的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我们只希望能考上大学,远离那个如同魔窟般的家,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是郑慧却不依不饶,硬是想要毁掉我们美好的前途,甚至还想找她的情人刘军帮忙,威胁我们,让我们上不了大学,于是我们就只能狠下心来,我们只想保护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对了,刘军的死其实早就在我们的计划之内,是我们故意给他传的口信,说郑慧当晚约他去家里见面,我们很清楚他和郑慧的关系,万一家里着火了,而我和哥哥活了下来,以他的头脑,肯定不会像村民一样轻信我们的一面之词,一定会认为着火必有蹊跷,一旦他追究起来,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所以我们必须也要杀了他,但是又不能让他的死曝光,那样也会让人起疑心,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计划让我们其中一个人假死,然后

用刘军的尸体顶替,这样就会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所有计划都准备好了后,我们就事先在饭里放了安眠药,等他们睡着了后,我们就等刘军的到来,他来了后,我们就躲在门后,乘机把他打晕,之后我们就依计划开始放火,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军居然醒了,他想逃,我们自然不能让他逃走,因为那样我们的计划就全泡汤了,我们原本只想把他打晕,然后让他被火烧死,这样从尸体表面就不容易被人发现有什么问题,但是我们根本打不过他,虽然他头上受了伤。最后没有办法,眼看火势越来越大,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随手捡起地上一根烧断的木棍,插死了他。虽然如此,但我们仍然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间,火已经把房子全部包围了起来,我们试图冲出去,但是根本没有办法,在最后关头,哥哥拉着我跑进厨房,把水缸里仅有的那点水全泼在了我的身上,他当时和我说的话让我至今仍记忆犹新,他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没尽到一个当哥哥的责任,反而要我经常挺身而出保护他,现在,就让他尽一回当大哥的责任,说完,他奋力把我推出了火场。之后村民帮我灭了火,我一直以为哥哥遇难了,但是当他们从火场里清理出了四具尸体后,我就在想,哥哥或许还没有死,他可能已经逃出去了,我不能让他们知道哥哥没有死,所以当他们提出帮我处理尸体的时候我拒绝了。等到晚上,我四处寻找哥哥的下落,终于在离家百余米外的一处杂草丛中找到了哥哥,他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身上多处被大火烧伤,就连容貌也被毁了,我当时想立刻带他去看医生,但他却拉住了我的手,说那样的话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会前功尽弃,而且我们两个还会因此前途尽毁。因为我的那份入学通知书在和刘军的搏斗中掉了出来,被大火烧毁了,于是他拿出了自己的入学通知书给我,他说我们两个人样貌外人区分不出来,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继续念下去了,让我拿着他的入学通知书去学校报道,就这样,我用了哥哥的身份直到现在。”

回忆起那段痛苦的往事,王宝华潸然泪下,泪水混杂着汗水,不停地滴落在他手背上。

见此情景,尧舜也不免感到些许的心酸,如果没有那样一段不堪的往事,相信兄弟二人如今一定有着别样的生活,或许早就都成了家,有了各自的孩子,两家人和乐融融。

虽然尧舜也很同情王宝才兄弟的遭遇,但是这些并不能成为他们行凶杀人的借口,更无法成为他们逃脱法律的理由。

“那你哥哥王宝才现在在哪里?他是不是还打算继续行凶?”尧舜迫切地追问道。

“扑通”一声,王宝才突然跪在了地上,哭着哀求道:“尧警官,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为难我哥哥好吗?有什么错,就让我来承担,所有的惩罚都让我一个人受,可以吗?”

“你先起来再说。”尧舜扶起王宝华,说道:“我知道你和哥哥的感情深厚,但是现在不是说谁来承担责任的时候,第四起凶案的发生,我相信你在事前肯定是不知情的,否则你不可能不站出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由此可见你哥哥的行为已经出乎了你的意料,如果再不阻止,后果会有多严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都是我害了哥哥,是我害了哥哥啊!要是我能早点阻止他的话,他也一定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哥哥啊!”王宝华歇斯底里地哭喊道。

“他现在到底躲在哪里?”

王宝华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哥哥住在市北面近郊区江边的一块荒地上。”

在王宝华的带领下,尧舜带队来到了位于市北近郊区的江边,顺着王宝华所指的方向望去,一块大约百平米的荒地进入了众人的视线,荒地上杂草丛生,垃圾成堆,而最为醒目的就是在垃圾堆旁的一个用木板简易搭盖而成的棚屋。

“哥哥就住在那里。”看着那盖在垃圾堆旁的棚屋,王宝华的心酸溢于言表。

尧舜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的11点半,随即他问道:“王宝才现在在里面吗?”

“我也不清楚。”王宝华摇了摇头,回道。

“你们下去看看,注意隐蔽。”尧舜对同车的侦察员说道。

两名身着便装的侦察员下车后,先是沿着公路继续向前走,一直到了棚屋的后方时,这才拐进了荒地,绕过垃圾堆成的“小山”,方才接近棚屋。

两名侦察员先是侧耳听了听,感觉没有异样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棚屋,他们紧贴在棚屋的缝隙上朝里面仔细观察了一会,又围着棚屋转了几圈,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尧队,屋里没有人。”

“有没有什么发现?”尧舜问道。

“屋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从门缝上能很清楚地看到地上和墙上有很多已经干了的发黑的印迹,是不是血迹的一时也不好说。”

“走,过去看看。”尧舜开门下车,然后对车内的一名侦察员说道:“看好他。”

然而就在尧舜和侦察员刚走到棚屋前,就听身后突然传来王宝华的喊声:“哥,快跑,有警察,快跑!”

与此同时,就见离车几百米处的一个人影扔下一个黑色大袋,转身发疯似的狂奔,尧舜和侦察员见状,迅速飞奔追了上去,但可惜相距太远,很快人影便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

“你!”

尧舜跑回车旁,拉开车门,一把揪出了王宝华,愤怒地瞪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王宝华痛哭道,“那个是我哥啊!他是我亲大哥啊!是他放弃了一切我才有了今天,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我不能看着他送死啊!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想看着他送死,那你又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为他而死了吗?”尧舜怒不可遏的质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所有的罪都让我替我哥来还,求你放过他,求你放过他吧!”王宝华苦苦哀求道。

“四条人命,那是四条无辜的生命,你还,你拿什么来还!”尧舜怒斥道。

“你、你枪毙我。”

“枪毙了你,那四条无辜的生命会复活吗?枪毙了你,你哥哥就不会继续再杀人了吗?”

王宝华顿时语塞,此时他除了瘫坐在地上痛哭,也想不到还能做什么了。

“叫现场勘查人员过来,另外,马上申请通缉令,并且在全市主要出入口布控,现在王宝才是高度危险人物,他随时还有可能再犯案,一定要在他再次行凶前找到他。”尧舜吩咐道。

随即,尧舜让侦察员带上王宝华,再一次来到了王宝才居住的棚屋。

棚屋极为简陋,所谓的四面墙实际就只是用几块残破的木板拼接而成;而屋顶只是铺了一块薄铁皮在上面,只是微风吹过,铁皮便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至于窗户,对于这间棚屋而言压根就不存在,再加上堆放在不远处的垃圾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酸臭味,真难想象王宝才是如何在此居住的。

在棚屋的门上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挂锁,不过相信像这样的棚屋,就算不锁门也不可能有贼会上门光顾的。

“嘭!”

尧舜飞起一脚踹开了房门,随着房门被打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顿时“窜”出了棚屋,迎面袭向了尧舜等人,这股味道比屋外那堆垃圾散发出的臭味更难闻,让所有人都不禁向后倒退了几步,掩面干呕。

待屋内的空气稍稍透了一会,尧舜等人才进入了棚屋内。

棚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除了一张破烂的床铺外,就是满地的垃圾,连个让人落脚的地方都很难找到,除了这些,屋内最为醒目的就是遍布四处的呈喷溅状的黑色印迹。

尧舜见状,一把拽过王宝华,指着那些黑色印迹,怒道:“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些印迹都是被你哥杀害的女性的鲜血。刚才你放走了你哥,明天,或者今天,又或者就在现在,或许又有一名女性遭遇了毒手,她无辜的鲜血又会喷溅在哪里,你想过吗?”

“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只是希望他能好,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王宝华抱着头,痛苦地哭喊道。

经过现场勘查,证实了喷溅在棚屋内四周的黑色印迹就是血迹,根据DNA对比,血迹和遇害的四名女性完全吻合,由此基本可以断定棚屋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尧舜带着检验报告来到审讯室,他愤怒地把报告摔在了桌子上,冲着坐在椅子上发愣的王宝才说道:“化验报告出来了,已经证实棚屋内的血迹属于四名遇害的女性,另外,在棚屋内还找到了一瓶硫酸,所以,我们警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哥哥王宝才是真正的凶手,现在已经发出了通缉令,除非他长了翅膀,否则他一定逃不掉。”

“警官,我是不是做错了?”王宝华怔怔地盯着尧舜,问道。

“你说呢?”尧舜质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这样,我真的不希望这样,当时我原本不想叫他跑的,但是当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哥哥那副落魄的模样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当年哥哥和我一起进了城,我去学校读书,他为了不连累我,就故意装作和我不认识,以捡破烂为生。看着自己的亲哥哥在街上捡破烂,还要遭人白眼,那种感觉有多痛苦,你能想象得到吗?每天我只有半夜才能和哥哥相聚,为此,我曾经不知有多少次希望能在校外租套房子,让哥哥能住的好一点,但都被他拒绝了,他说要我别浪费钱,而且万一被人发现了肯定会连累我。直到大学毕业,原本我能有机会进一家很好的公司,但是那家公司在外地,哥哥又不能跟去,我为了能够照顾哥哥,最后选择到学校去当老师,虽然哥哥仍然不肯和我同住,但总算一切的生活都还平静,每天半夜我都会去哥哥的住处陪他聊天,给他带点吃的和衣服去。直到一年前,起先我还没有感觉到什么问题,但后来我就发现哥哥开始有些不对劲了,经常躲在角落自言自语,但清醒后又一切正常,甚至有一次我去了,他居然说他是我,还把我当成了他。我担心哥哥,于是就请了几天假跟踪他,终于让我发现,在哥哥经常捡破烂的一条街上,有几个小流氓,他们一看到哥哥去了,就欺负他,不仅嘲笑他,戏弄他,还打他,而其中有一个小流氓居然长和当年的刘军有几份相像,于是我就带着哥哥离开了他原本的住处,搬到了现在的那个地方,这样就能远离他经常去的那条街,也远离那些小流氓。现在住的那个地方也是哥哥自己选的,他说虽然脏,但是安静,没有人打扰他,于是我就帮哥哥一起盖了那间棚屋,当时我们有说有笑的,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开心地相处了。自从棚屋盖好后,哥哥就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不再和我说一句话,每天把自己关在棚屋里,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真的,我真的不想。”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你哥哥变了这是事实,没有办法改变,就像现在的事情一样,已经发生了,没有办法改变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警方尽快找到你哥,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有第五条无辜的生命被你哥夺去吧!”尧舜怒道。

“我不希望看到那样的结果,但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边是自己的亲大哥,一边是无辜的生命,选择亲情还是维护正义,从王宝华扭曲的五官和痛苦的表情上不难看出,此时的他内心非常矛盾,非常痛苦。

“我知道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但你现在必须要选。”

王宝华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哭喊道:“我真的不想选,我真的不想选,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你必须选!”

尧舜大喝一声,他并不是没有顾及到王宝华的感受,而是此时他不能因为同情而心软,因为王宝才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行凶,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到底怎么样才能找到他!”尧舜继续追问道。

“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除了那间棚屋,我再没有办法能够找到他了,他也没有电话,根本没办法联系上他,不过……”王宝华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过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一种感觉。”

“你大胆地说,这是你的机会,同样也是你哥的机会,相信你也不希望再看到有人因为你们兄弟俩而无辜丧命吧!”

王宝华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我感觉哥哥有可能会来救我。”

“救你?”

“恩,因为哥哥现在把他自己当成了我,而在他眼中我则是他,从小到大每当郑慧母子欺负我们的时候,都是我挺身而出保护哥哥,现在在他的思想里,我们的身份进行了互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被你们抓了,他一定不会对我置之不理,肯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王宝华的一番话的确有一定道理,他们兄弟二人相处多年,感情深厚,虽然现在王宝才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但是他始终

是王宝华的哥哥,无论他把自己当成是哥哥还是弟弟,心里肯定都会产生一种要保护对方的心态,王宝才绝不可能扔下弟弟不管,但是他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救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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