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调查,警方很快查清了死者身份,死者李艳,25岁,房产中介业务员,有名男朋友,并且已经到了谈论婚嫁的程度。无论身份还是背景,李艳都和之前遇害的死者胡菁毫无任何的关系。

而在验尸结果上,死者遇害的时间为当晚的11-12点之间,而两名死者遇害的手法完全相同,死因是颈部大动脉被割断,失血过多而亡,死者的头部有被硬物敲击留下的伤口,以伤口的形状分析,应该是锤子敲击造成的,从伤口形成的角度以及力度来分析,行凶者的身高比死者高,而且力量大,是男性的可能性比较大。另外在死者的口腔内发现了一些普通的纤维组织,经过比对,和之前遇害的死者胡菁口腔内发现的纤维组织并不相同,但在这些纤维组织中以及死者的口腔内,同样发现了些许腐烂食物的残渣。在死者的手脚上也同样发现了曾被捆绑过的痕迹,死者身上多达40处的刀伤均为死后造成的,所有的伤口都和胡菁身上的伤口系同一把凶器造成的。死者的下身同样被泼了硫酸,但没有发现被性侵犯过的痕迹。尸体有被搬动过迹象,而且对尸体周围的泥土进行的检验,从中并未发现血迹的反应,由此可以肯定,烂尾楼的陈尸处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尧舜仔细翻看了李艳的验尸报告,之后又拿来胡菁的验尸报告,将二者进行了比较后,从中发现了两个问题:第一,胡菁的体内有发现安眠药的成分,而李艳却没有,但她的头部有被硬物敲击的伤口;第二,胡菁遇害前曾打过胎,而李艳却没有。

第一个问题倒还好解释,胡菁是王宝才的学生,他如果把胡菁带回家,再诱骗胡菁吃下或喝下掺有安眠药的食物或水,然后乘其失去反抗能力之后再加以杀害。而李艳毕竟和王宝才没有任何的关系,要想让她失去反抗能力最好的办法肯定是将其打晕。至于第二个问题,尧舜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找死者的男友了解过情况吗?”尧舜向侦察员询问道。

“已经找过了,死者的男友听闻噩耗,当场吓昏了。之后根据他的叙述,死者李艳在遇害前是和他在一起的,当天是他们相识两周年纪念日,晚上他们在一起吃过饭后,便约了朋友去唱卡拉OK,之后大约在10点左右,死者接了个电话,说是有名早上到公司看房源的顾客把东西落在了公司,要她回去一趟帮忙拿一下,原本他打算送死者去的,但是死者说让他陪朋友玩,自己很快就回来,然后就打车走了,之后两人就再没有联系了,他曾多次打死者的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

“那白天呢?死者的行踪有查过吗?”

“死者是房产中介公司的业务员,白天的时间都是以接待前来看房源的顾客为主,行踪并不复杂,期间有外出过几次带顾客去看房,剩余时间都在公司内。”

“马上查清当天死者接待过的顾客身份,无论是在公司内的,还是外出看房源的,还有,查清当晚打给死者的电话,看能不能通过这个电话查到线索。”尧舜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派人24小时盯住王宝才。”

“尧队,你认为王宝才是凶手?”

“两起凶案凶手的犯案手法完全一样,胡菁遇害案中,王宝才是头号嫌疑人,虽然最后由于证据不足放了他,但不等于他就真的是清白的。更何况他才被释放没多久,现在又发生了李艳遇害的案子,以我对他的了解,绝对有理由相信他和这起案件有关。另外,查查两名死者,看能不能找出共通点,凶手选择她们下手,一定存在某种理由。”

侦察员离开后,尧舜再一次翻开了王宝才的资料,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重新调查王宝才,以求从中找出案件的突破口,因为对于王宝才的怀疑他由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只是苦于没有找到实质的证据,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暂时逍遥法外。

不过王宝才的资料的确非常简单,单从这些资料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王宝才,40岁,市D高中生物老师,这些资料之前尧舜就已经很清楚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他更在意的是王宝才在当老师之前的资料,从死者身上的伤痕来看,如果王宝才真的是凶手,那么他的心理明显存在问题,因为但凡一个精神正常的人,是不可能把尸体毁坏成那样的惨状,从毁尸这一点来看,其中必定存在什么隐情,而这个隐情和他的人生经历应该有一定的关系,如果能找出是什么原因导致王宝才产生杀机以及毁尸的,那无疑对破案有极大的帮助。

从资料上看,王宝才出生于王家村,但就在他考上大学的那年,一场意外的大火烧死了他的父母和弟弟。他在大学里学习认真,成绩优异,以他的成绩,毕业后完全可以找到一份薪金优厚的工作,比如到生物研究公司工作,但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选择了进市D高中当一位普普通通的生物老师,是因为他只想过平淡的生活?还是为了某种原因刻意埋没自己的能力呢?

表面看来,王宝才的经历也很普通,而且在普通中还带着些许的悲凉,一般人如果看到他的这段经历,或许会对他表示同情,但在尧舜的眼中,这段经历却似乎变成了一把钥匙,一把打开案件侦破之门的钥匙。

也正因为王宝才的这段经历,尧舜决定去他的家乡走一趟,因为纸上记录的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仅凭面前一页页的资料,充其量只能了解表面的情况,要想了解到更为具体的内情,就必须实地进行调查。

王家村地处偏僻,是有名的贫困村,人均年收入也就是3000元左右,有的时候甚至更低,在这样一个村子里能走出一个像王宝才这样的大学生,实属不易,所以当尧舜找到村长,想要了解王宝才的时候,村长一脸的自豪,仿佛王宝才是自家的孩子一般。

“说到宝才,他可是我们全村的自豪啊!”村长满面笑容,自豪地说道,“我们这个村穷,就这环境,不用我多说什么,尧警官你一眼也能看得出来。村子里没有学校,要上学就只能到县城的学校,光走路去就要花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每天往返就要三个小时,宝才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去上学,天黑了才回来,虽然辛苦,但他却从没打过退堂鼓,在学校的成绩也一直都是拔尖的,最后也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当时他的学费还是我们全村人一起替他凑齐的,他可是我们全村的骄傲,我们就算自己勒紧裤腰带,也要把孩子送出去。”

“恩,你们也都非常伟大啊!为了孩子的未来,心甘情愿地付出。”尧舜赞叹道。

“我们这些老骨头,穷了一辈子,也穷惯了,孩子既然有美好的前途,我们怎么能耽误呢?再苦不能苦孩子啊!”

“您对王宝才了解的深吗?”

尧舜开始逐渐把话题转到了重点上,这也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原本他也打算单刀直入的,可是在听过村长对王宝才夸赞后,他临时决定还是循序渐进地询问,以免引起村长的担忧,从而影响到他提供线索的真实性。

“当然深了,这村子里没有人不认识他,对他了解不深的。这孩子可是我们看着他长大的。”村长说完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略显紧张地问道:“警官,你来我们这里打听宝才的事,是不是他在城里出什么事啦?”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王宝才所在的学校出了一些事情,循例要了解每一位老师的详细情况。”尧舜随口编了个理由,敷衍地解释道。

“这样啊!”村长放心地点了点头。

“王宝才的家能带我去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不过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估计警官你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了。”

在村长的引领下,很快就来到了王宝才在村子里的家所在的位置,不过这里的确和村长所说的一样,早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残砖败瓦,朽木断梁,全都是一副烧焦的模样,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站在此处,仍能从一片焦黑的残垣断壁中感受到当年火灾发生时的那惨烈的场面。

尧舜踩在瓦砾上,脚下发出“喀嚓喀嚓”的破碎声,他走到了废墟的中央位置,环顾着四周,然后闭上眼,在脑海中拼凑着当年这里所发生的场景。

熊熊烈火仿佛一条巨蟒,扭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缠绕住了整间房屋,继而一步步的吞噬屋内外的一切。

呼救声、惨叫声、房梁倒塌声夹杂着物品破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赶来的村民奋力扑救,浇水,扑打,倒土,能用到的方法全都被用上了,但在凶猛的火势面前,一切都是徒劳,村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屋在“火蛇”的吞噬下轰然倒塌。

“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了,这里一直没有清理?”

尧舜睁开眼睛,结束了自己的想象,他走出废墟,来到村长身边,好奇地询问道。

“我们当然是想把这里清理一下,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废墟在这是挺碍眼的,总是会让人想起当年那段悲惨的往事。我也和宝才说过这事,可是他就是不让清理,而且只要一提到清理废墟的事,他就会发火,说这是他自己家的事,要清理也是他的事,不用我们操心。”

“这么奇怪?”尧舜皱眉道。

“唉!这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或许宝才认为这样也是一种纪念吧!因为每年宝才都会回来这里十几次,然后在废墟上一坐就是一天。”

对于村长的解释,尧舜并不认同,他觉得有些牵强,因为人在遇到一些重大伤害之后,在心里都会或多或少的留下阴影,大多数人对这些伤害都会刻意回避,尤其是对发生伤害的场所,更是唯恐避之不及,这也就是所谓的创伤后遗症。

可现在王宝才却似乎并没有因为当年的惨事留下任何的心理阴影,不仅没有清理废墟,还经常回来坐在废墟里,如果只是一种纪念的话,根本没必要连废墟也不清理,如果是一种缅怀的话,那也不用一年回来十几次,那场火灾夺去了他所有亲人的命,这片废墟留给他的相信只有伤感,可是他却依然保留着这片伤心地的原貌,每年回来十几次,这一切到底是为了纪念?为了缅怀?还是为了不让自己轻易忘却那段往事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呢?

“看来王宝才还挺念旧的,事都过这去这么多年了,还每年都回来十几次。”

尧舜虽然不认同村长的解释,但依然接着他的话茬说道,为的就是能从村长的口中了解到更多的实情。

“唉!一场火灾夺夺去了四条人命,念旧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宝才这孩子不做傻事,他想怎么样就随他了。”村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从村长的话中,尧舜听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和之前的调查资料有所出入。

“死了四个人?王宝才的户籍资料上不是只有父母和弟弟三个吗?他的母亲早逝,他也幸免于难,火灾中死的不应该只有两个吗?怎么变成四个了?”尧舜好奇地问道。

“这个……”

村长面露难色的看了眼尧舜,欲言又止。

“我只是来循例了解情况的,村长你别有什么顾忌,有什么话就直说。”尧舜说道。

“警官,就我们这个村的情况,相信你一进村也都看到了,早些年有些事管理混乱也是难免的。”村长自责道。

“这么说王宝才的户籍资料上登记的内容有误?”

“是的,王宝才家的情况其实有一点点复杂,如果不是警官你问,我还真的不想提起啊!王宝才的爹王玉柱最早娶得是村子里的王梅,王宝才和弟弟王宝华都是这个刘梅生的,不过很可惜,因为当年生育的时候,条件极为落后,刘梅在生下这对双胞胎后就出现了大出血的情况,不幸过世。过了一年,因为要忙地里的农活,又要照顾孩子,王玉柱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就想再娶个老婆,不求别的,至少能帮着照顾一下孩子就行了。他通过媒婆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隔壁石头村的郑慧,这个郑慧离过婚,还带着个两岁大的儿子郑鹏,王玉柱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条件,能有人愿意嫁就已经很不错了,也就没苛求那么多,很快就和郑慧结了婚。不过由于户籍资料一直没有改,所以在户籍上就始终登记的是王玉柱和王梅以及王宝才兄弟四人。”

“原来如此。”尧舜点头道。

不过话说至此,村长布满皱纹的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婚后,一家三口变成了一家五口,如果仅靠那块一亩三分地的话,玉柱一家人连温饱都成问题,因为为了结婚,玉柱用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所以他决定进城打工。但是那个年头,城里工作并不好找啊!再加上他又没读过书,大字也不识几个,想在城里找工作赚钱更是困难重重。但是没有办法,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他只好去拼一拼了。他把孩子都交给郑慧照顾,自己便进城了。玉柱在城里给人扛活,辛辛苦苦赚的钱虽不多,但是应付一家人在村子里的一些日常开销还是没有问题

的。可哪想这些钱寄回家后,只改善了郑慧母子的生活,王宝才兄弟俩什么也没得到,吃穿都是最差的,也难怪,毕竟他们不是郑慧的亲生儿子,她又怎么可能对他们好呢?”

“那王玉柱知道这些吗?”尧舜问道。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那年春节,玉柱回家过年,宝华就把郑慧欺负他们,给他们吃剩菜剩饭的事说了,这一下可好,玉柱找郑慧,郑慧就撒泼,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说她一个人在家照顾三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玉柱只听了孩子说的话就怪她,还说就是因为没给宝才兄弟买他们想要的玩具,所以他们就冤枉自己,最后闹得要回娘家,玉柱见状,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他要在外面打工赚钱,家里也只能靠郑慧一个人,所以这事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那除了给王宝才兄弟二人吃剩菜剩饭外,郑慧到底有没有虐待欺负王宝才兄弟呢?”

“唉!这种事我们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后妈肯定不如亲妈,更何况郑慧还有自己的孩子,她肯照顾宝才兄弟就已经不错了,还要她像照顾自己亲生儿子一样,那估计就难咯!”村长显然不想在背后说人是非,尤其还是已经过世多年的人,所以他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得很明显,随后他接着说道:“玉柱过完节就又进城打工了,他走后,郑慧似乎就开始报复宝才兄弟俩了,隔三差五都能听到家里的打骂声,不过村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敢多管闲事,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玉柱都管不了了,外人谁会管。之后几年玉柱一直在外打工赚钱,很少回过家,一直到了孩子要上学的年龄,才回来了一趟,不过三个孩子都到了上学的年龄,可是玉柱的钱只够其中两个人上,就为这事,郑慧和玉柱又大闹了一次,最后还是宝才兄弟俩懂事,由于他们二人是双胞胎兄弟,样貌几乎一样,于是就决定由弟弟王宝华先去学校报道,然后两人一人轮上一天的课,回来再相互补习,这样不仅三个人都有学上,还能只交两个人的学费,这才平息的那场风波。”

“那王宝才和王宝华轮流去上学的事就一直没被人发现吗?”

“他们兄弟二人如果单从样貌上,的确很难分辨出谁是谁,不过性格却不相同,哥哥王宝才憨厚老实,话不多,经常是受了欺负也不吭声;而弟弟王宝华恰恰相反,他聪明伶俐,很会说话,如果他在家发现郑慧和她的儿子郑鹏欺负哥哥,那绝对是二话不说挺身而出的保护哥哥。至于他们轮流上学的事,刚一开始的确没被人发现,可是没过多久,学校就知道了,当时王宝华就怀疑是郑慧叫她儿子郑鹏告诉学校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二人上不了学,念不成书,不过好在学校的校长通情达理,知道了他家的情况后,免去了王宝才的学费,这才让事情平息了下去,不过郑慧在日后没少刁难兄弟俩,不过每当玉柱回家的时候,郑慧就表现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而宝才兄弟俩知道和他们的爹把事情说出来,也于事无补,索性也就什么也不说了。玉柱还以为他不在的时候双方关系有所改善,所以也就再没多说什么了。”

村长的叙述,让尧舜对王宝才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而这一些内容,是那些“不会说话”的纸质资料所无法提供给他的。

村长继续说道:“要说这王宝才兄弟俩还真是争气,在学校的成绩一直都是前几名,相比之下,郑鹏就差了许多,学习成绩不仅是倒数,而且成天打架闹事,根本就无法和宝才兄弟俩相提并论,他的所有作业都是让王宝才做的,为此,王宝华还和他打过几次架。”

“这么看来,王宝才兄弟俩的感情真的非常好。”

“可不是,就说当年那场大火,也是宝华牺牲了自己才救出了哥哥宝才。”

村长的话才说完,顿时提起了尧舜的兴趣,他立刻向村长问道:“能和我详细说说关于当年那场火灾的事吗?”

虽然村长已经是70高龄,不过身体仍相当硬朗,尤其是记忆力一点没有衰退,他回忆着往事,不急不慢地说道:“我记得那是20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发生在高考的张榜日之后,当时王宝才兄弟二人都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那一天我们全村就像过年一样,共同为他们庆祝,鞭炮是放了一串又一串,能从我们这个穷山沟走出两个大学生,那真的就像是‘愚公移山’一样不容易啊!王宝华当时还特意拿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到郑慧面前,说他和哥哥已经忍了她很多年了,现在终于不用再受她的气了,他们将来会靠自己学到的知识帮助村民脱贫致富,但永远不会包括郑慧母子,让她们一辈子受穷,还说这就是她们的报应,当时差点没把郑慧气得背过气,郑鹏也差点和王宝华动起手,好在被村民劝开了,郑慧当时就怒气冲冲的让王宝华别高兴得太早,有他后悔的时候,还说她儿子没考上大学,他们兄弟俩也别想轻易就上大学。”

“难道那场火是郑慧放的?”尧舜脱口而出。

“这话就不好说了,人都不在了,我们也不好随便在背后搬弄是非。”村长小心翼翼地回道,“不过就为了上大学的事,当时郑慧和王宝才兄弟俩曾大吵了一架,当时玉柱也在,那场架吵的简直就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郑慧的意思是要王宝才兄弟俩让一个名额出来,让她的儿子郑鹏顶替去上大学,否则就不把钱拿出来让兄弟俩上学。可是宝才兄弟俩自然不会轻易答应,郑慧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搅得整个家是鸡犬不宁,玉柱夹在当中里外不是人。最后还是王宝才先松了口,他说把名额让给郑慧的儿子,希望她能拿出钱来让弟弟宝华去上学。但是王宝华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说如果哥哥不去上,自己也不去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搞得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不下,村民也都不敢去劝,无论劝哪头,都得罪人。”

“之后就发生火灾了?”

“是的,眼看快到开学的时间了,事一直没办法解决,宝华就摆出了强硬的姿态,毕竟郑慧手上的钱全是玉柱在外面辛苦打工赚的,于是宝华就让他爸做决定,还说这些年他们兄弟一直受郑慧的气,他爸什么话也不说就算了,现在关系到亲生儿子前途的问题,如果他爸再继续纵容郑慧母子胡作非为,他们兄弟俩宁可断绝父子关系,可是这事非但没有让玉柱做出决定,反而是打了宝华一巴掌,就这样,好好的一个家彻底变得是四分五裂的,宝华带着哥哥宝才来找我,和我详细说明了事情的缘由,希望能通过我,向全村的村民借点钱去读书,等他们赚了钱,一定加倍偿还。唉,两个孩子的处境是什么样的我能不清楚吗?自然是能帮就帮,不过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这事让郑慧知道了,那闹的更是大了,哪家要是借了钱,她指定跑那人家里能骂上一天,不过村民都是同情宝才兄弟俩,而且村里好容易出两个大学生,哪家会不支持呢?于是郑慧闹归闹,村民都忍着,钱该捐的照捐,总算是给兄弟俩凑够了学费,可谁想却在他们要出发前,却发生了那场大火,要不是后来老天有眼,下了场雨,那火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灭呢。”

村长无奈地摇着头,在叹息声中结束了回忆,布满皱纹的苍老的脸上眉头紧锁,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痛苦往事,虽然过去多年,但当他回忆起的时候,那一幅幅悲凄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王宝才是唯一的幸存者吗?你有问过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的,火灾后我们从废墟中找到了四具尸体,不过都已经烧焦了,也分不清谁是谁了。我也问过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直愣愣地看着废墟,估计是吓得够呛。他逃出来的时候,怀里就一直抱着村民捐给他们兄弟上大学的钱,嘴里一直嘟囔着要上学,要上学的,问他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应该是受刺激过度了,我们当时都很担心他想不开,好在没事,最后还按时到学校报道。”

“你为什么就能确定逃出来的是王宝才而不是王宝华呢?根据你之前所说的,他们二人从长相上很难分辨出谁是谁。”尧舜质疑道。

显然这个问题是村长之前没有想过的,他怔怔地看着尧舜,好半晌才回过神,犹犹豫豫地说道:“之所以确定是因为兄弟二人的性格,之前我也说过了,宝才憨厚老实,话不多,宝华聪明伶俐,很会说话,那从火灾里逃出来的那个一直都闷不吭声,和村民也不愿意多说什么,不是宝才,难道还是宝华不成?”

对于村长的草率判断,尧舜显然是不认同的,因为就算性格再开朗的一个人,在经历了如此大的打击后,肯定心理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从而变得沉默寡言,所以仅从闷不吭声这一点上判断一个人的身份,显然是不合理的。

“只是这一个特点就判断了他的身份,你不觉得有些草率了吗?”

“这个……”

面对尧舜的质疑,村长一时语塞,对这样一个自己从未曾想过的问题,他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不过从尧舜的问话里,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看着尧舜。

“警官,是不是宝才在城里出了什么大事了?”村长紧张地问道。

尧舜很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有此疑问,不过在案件还没有明朗前,他什么也不愿意多说,更何况王宝才是全村人的骄傲,如果现在就把他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说出来,肯定不会有人相信,而且很可能使得村民产生排斥的心态,从而再查不出任何的线索。

“没什么事,主要是刚才听你说起当年的事,我好奇,所以才想多了解一下。”尧舜搪塞道。

“这样啊!”村长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仍是一脸狐疑地看着尧舜。

“那王宝才当年是如何处理家人的遗体呢?”

尧舜也不理会村长对自己的怀疑,而是继续提出了新的问题。

“这个我也不清楚,原本事后我们想帮他挖个坟埋了,可宝才死活不同意,他让我们不要管,他自己会处理,既然他都说了,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四具尸体从挖出来后就一直摆在废墟外的空地上,宝才一直守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才处理掉,不过他是如何处理的我们都不清楚,应该是半夜乘全村人都睡了后做的。”

“没有墓吗?”

“没有,我们当时也很好奇,如果没有郑慧和她儿子的墓,还可以理解,但是连他爹和弟弟的墓也没有,还真的是非常奇怪,可是这种事,他不说,我们也不好问。”

“对了,我想问一下,最近一段时间,王宝才有没回来过?”

“没有,最近有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村长思索了片刻后,说道。

结束了和村长的对话后,尧舜又在村子里逛了一圈,也找了几位村民了解了情况,不过他们的说法和村长基本都是一致的。

虽说了解到的情况不足以证明王宝才就是两起凶案的真凶,但是却让尧舜对他有了一个更细致全面的了解,这也是尧舜此行的主要目的,而且他从中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王宝才回村后哪也不去,只是在废墟上坐着,他这样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而最让尧舜费解的一点就是他之前对村长提出的疑问,那就是王宝才的身份问题,王宝才和王宝华是双胞胎兄弟,从外表上很难让人分辨出来,火灾后,仅凭他沉默寡言这一点就断定他是王宝才的身份,的确有些草率。

当然,尧舜之所以怀疑王宝才的真实身份,也和他们兄弟二人的性格有关,这也是听村长讲述后,他才有了这样的一种质疑。

两起凶案,凶手都利用了下雨这样的自然条件来破坏现场,让警方根本无法从尸体和移尸现场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且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两名死者间没有任何的联系,几乎是很难从死者的身上找出凶手行凶的原因。可以说凶手的行凶手法到目前为止毫无任何的破绽。

然而,以王宝才在村民眼中憨厚老实的性格来看,他真有可能制造两起布局精密的凶案吗?面对郑慧和她儿子对他的欺负,王宝才也只能靠自己的弟弟来保护自己,这样的人真能杀人?相比之下,王宝华聪明伶俐,敢说敢做,不仅和郑慧对着干,而且为了上大学还扬言要和父亲断绝关系,同样也是他想到了向村民借钱上大学的办法,他比哥哥有主见,有头脑,比哥哥更符合凶手的身份。而最让尧舜感觉可疑的一点就是王宝才对自己的挑衅,这样的行为绝不是一个性格憨厚老实的人做得出来的。

“难道现在的王宝才真实的身份是王宝华?”尧舜在心里大胆进行着假设,“王宝才在火灾发生的时候,为救弟弟,牺牲了自己,而王宝华经受了这样的打击后,人就变得沉默寡言,由于外表上没有明显的差别,所以在外人看来,就把他当成了王宝才。而他之所以用哥哥的身份直到现在,极有可能是因为一些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在火灾中被烧毁了,当年的录取通知书也是哥哥的,所以他就使用哥哥的身份直到现在。不过这些都还是次要的问题,无论凶手的真正身份是王宝才还是王宝华,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行凶的动机,是什么原

因促使他要行凶杀人的?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要选择两名死者下手?”

一时间,尧舜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用各种方法将线索整合在一起,各种假设、猜测、疑点就像是“魔方”一般,在脑海中来回旋转,反复组合。

“难道和郑慧有关?”

这个疑问突然在尧舜脑中闪出,表面看似和案件无关的人,在他看来,其中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

先撇开王宝才的真实身份不谈,无论两起凶案的真正凶手是王宝才还是王宝华,他都是王家兄弟的其中一人,那么他的整个成长阶段都是笼罩在郑慧的阴影下度过的,从而在的内心形成了一种对郑慧仇恨的心态,所以当遇到和郑慧有些许相似的类似的女人时,这种仇恨的心态就促使他动了杀机。

想到这些,尧舜立即吩咐侦察员调取郑慧的资料和两名受害人进行比对,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他们的相似之处,从而证明他的猜测,而他自己则马不停蹄的前往自己的老同学韩珊珊的住处。

韩珊珊是尧舜高中时期的同学,在市里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尧舜找她帮忙,也是希望通过她,对王宝才的内心世界有一个更为系统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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