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说实话，在听到一百万这个数字的时候，朱筱桐的内心还是稍稍震颤了那么一下的。

娱乐圈可真是一个挥金如土裘马轻肥的地方，随便张个嘴就是百万级的。还有多少非洲的孩子吃不上饭，还有多少贫困山区的孩子读不上书，还有多少小孩买不起玩具，还有多少可怜的小白领买不起房……啊，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刚刚脱离了赤贫阶层的朱筱桐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对妄图对她行贿的刘小亮和黑暗的社会进行了强烈的批判！

然后她还是刚正不阿地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提议。

“抱歉，这个事情我恐怕不能做主哦。”

电话那头的刘小亮皱眉。

他知道他这个提议对编剧来说是有点难的。他其实是给了朱筱桐砍价的余地。她要真在剧本里给他加一百分钟的戏，按照现在三十集剧本动辄剪成五六十集的尿性，放到荧幕上观众能多看他好几集，戏份能追平男主了！原本他以为一百万这个数字对朱筱桐这样的新人编剧来说诱惑力应该足够大了，只要她表现出犹豫，那大家就能坐下来商量商量，一来二去也就谈成了。可朱筱桐却连商量都不跟他商量，似乎并无商榷的余地。

“两百万！”刘小亮不死心地继续加码。

朱筱桐：“……”

不愧是男演员，角色切换够快的。刚才还走糖衣炮弹路线，这才几分钟，突然切换成霸道总裁路线了！

“刘老师这事儿我真做不了主啊，”朱筱桐说，“要不我跟邵制片商量商量吧。”

刘小亮：“……”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跟制片人商量，制片人要是能同意，他还用得着私下里找编剧商量吗？！这朱筱桐摆明在装傻。

眼见朱筱桐油盐不进，刘小亮咬了咬牙，使出杀手锏。

“你考虑考虑吧，这角色不够立体我就不演了！”他威胁，“剧组未必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演员！”

朱筱桐挑眉。

的确，刘小亮还挺适合马剑平这个角色的。他长相不错，人气有一定的基础，片酬要得也不高——从他想花钱贿赂编剧给他加戏这事儿就看得出，他拍戏赚钱还在其次，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红。

而且这戏年底就要开机了，时间很紧凑。几个主演的人选本来定下来就不容易，现在要去另外找的话，确实不一定还能找到比刘小亮英俊、有名气的演员了。

对此，朱筱桐表示遗憾。

“好吧，”她说，“那您也再考虑考虑，您未必还能碰到这么有趣的本子。您要是错过这剧真是怪可惜的。”

刘小亮：“………………”

短暂的沉默之后，刘小亮怒挂电话！

朱筱桐把手机扔到一边。

虞青晨正打算夸奖朱筱桐高风亮节，朱筱桐却突然把脸一垮，情不自禁地哀嚎。

虞青晨被她变脸的速度吓了一跳。

“我拒绝了什么？！”她惨叫道，“两百万？！两百万啊！！！”

虞青晨：“……”

“这种事情常见吗？”朱筱桐悲愤地问道，“你们当演员的都这么挥金如土？”

虞青晨失笑，摇头。

“不常见。”他想了想，比较含蓄地说，“上升期的演员比较有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朱筱桐想想，也是。名气不够，想要往上爬，才能想出这些幺蛾子来。有些新人为了个丫鬟的角色能跟副导演睡觉，刘小亮这花个一两百万想收买编剧也能理解了。

幸好虞青晨说刘小亮这种现象不多，要不然她以后要是隔三岔五接个这样的电话，被人拿巨款诱惑诱惑，再坚定地革命意志也早晚得被腐蚀啊！人性哪经得起这种诱惑啊！

“你没干过这种事儿吧？”朱筱桐问道。

虞青晨不屑地撇撇嘴：“我有这钱，不拿着好好攒老婆本，去干这事儿？”

朱筱桐：“……”

虞青晨要是真能钻营，当年也不会大起大落的。他能走到今天这份上，一是累积够了，二是机遇到了，终于厚积薄发。

而他到了现在这地位，也无需再费力钻营了。他演多演少，片酬都是打包算的，少演点还轻松呢！可他要是演少了，投资方还不肯干呢，他是收视率的保障，花这么多钱请来，当然要拼命压榨啦！

“胡说！你明明也有贿赂过编剧！”

“哈？”虞青晨挑眉。

“你说你是不是出卖色相，贿赂本编剧？”

虞青晨：“……”

他失笑片刻，举手投降：“是是是。那编剧大人，我这贿赂还到位吗？”

朱筱桐上下打量着虞青晨。瞧这帅脸，瞧这大胸肌，瞧这小细腰……

她一开始的眼神还挺心满意足的，虞青晨被她那餍足的眼神看着心里也跟着满足。可看着看着，朱筱桐的心态和眼神又变化了。

她刚刚拒绝了两百万！两百万！！原来她的潜在价值这么高！一个刘小亮都能随便一出手就是一两百万砸她，她花在虞青晨身上那点心血得值多少钱啊？！这四舍五入一下，可不约等于她斥一个亿的巨资潜规则了虞青晨！一个亿啊！！！如此巨款，不把虞青晨的剩余价值压榨干净，她简直夸大发了！

虞青晨：“……”

他不知道朱筱桐刚才在头脑里做了一道怎样的数学题，他只知道，朱筱桐看他的眼神，像极了狡猾的狐狸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

晚上，朱筱桐又接了一个视频电话，这回是沈雨珠打来的。因为是合作完成剧本，她们每天晚上都会确认一下当天的工作进度。

两人先把正事儿都聊完了，沈雨珠问道：“对了，刘小亮最近找过你吗？”

朱筱桐点头。

屏幕上，沈雨珠皱起了眉头：“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要给我一两百万，”朱筱桐照实回答，“让我给他加戏。”

沈雨珠紧张地问道：“你没答应他吧？”

”没有。”朱筱桐摇头：“他也找你了？”

这剧本有两个编剧一起来负责，刘小亮找过朱筱桐，理所当然应该也去找过沈雨珠了。

“嗯，你没答应就好，”沈雨珠松了口气，“他要是再来找你，你就推给我，说这些事情不是你负责，让他来找我就行。”

沈雨珠好歹干了好多年编剧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见得多了，处理起来比较得心应手。刚才刘小亮来找她讨要戏份，她打太极推掉了，但当时她心里最担心的就是刘小亮也去找了朱筱桐，她又怕朱筱桐意志力一个不坚定就答应了。毕竟对于新人编剧来说，这一两百万可真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我跟你说，你要是真的答应他，就把你自己给坑了！先不说乱给他加戏破坏故事的结构，你收了这钱，等于自己把话语权交出去了。以后他让你这里删删那里改改，你能不听他的吗？多来几次，以后你都不会写故事了，变成人家让你写什么就写什么的写字机器了！真的，我不是危言耸听，这种事情我见过不少！”

沈雨珠想起圈里的乱象，忍不住叹气。随即她又肃容道，“但是如果不贪眼前小利，好好做好你自己的事，这些钱以后早晚会有的，而且会有更多。一定会的。”

朱筱桐连连点头。她知道沈雨珠跟她说这些是出于好心。

“如果他威胁你，你也不要理。虽然演员拿的钱比我们多，但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不用怕他。”

朱筱桐继续点头：“谢谢沈姐！”

沈雨珠见朱筱桐这么懂事，很欣慰，也不禁有点好奇。

“你就这么把他拒绝了，好歹也上百万，”沈雨珠说，“你就不心动吗？”

朱筱桐忍着心痛，保持微笑：“不心动，根本不心动。”

沈雨珠挑眉。看来这小朱家底不错啊！毕竟对于这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上百万的钱怎么也不可能是一笔小钱。

朱筱桐抱着电脑，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虞青晨。虞青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然也很好奇她会怎么说。

“我男朋友特有钱！”朱筱桐昂起头，一脸骄傲，“几百万算什么，小数目，小数目！”

对面的虞青晨差点笑出声来。

沈雨珠：“……”

“我靠！”她一拍大腿，“你男朋友那么有钱，那你还当什么编剧？！这累死累活的图什么啊？体验生活啊？！”

朱筱桐：“……”

“反正等我赚够钱了，打死我也不当编剧了。”沈雨珠羡艳地看着她，“你说，你到底图什么呀！”

“我图……能潜规则男主角啊。”朱筱桐看了眼对面的虞青晨。她弯了弯眼睛，“为了能一辈子潜规则男主角。”

他们若想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就必然要站在同样的高度。岂有让千辛万苦攀上高地的人低就的道理？只有两人一起并肩向上才行。

沈雨珠一愣。

“哈哈哈哈哈！”沈雨珠以为她在开玩笑，愣了片刻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话你可千万别让你的土豪男朋友听到了哈哈哈！”

虞青晨：“……”

“也别让咱们的男主角虞青晨知道了！他要是知道你想潜规则他，他都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哈哈哈哈！”

虞青晨：“…………”

=====

刘小亮的经纪人张凯坐在他的对面。

“亮子，这合同你还不签啊？”

刘小亮翘着二郎腿，烦躁地点了根烟。

《与梦》的片约他口头上应了以后，合同却一直拖着没签，各种找借口找理由。

他觉得自己时间宝贵，拍一部戏就得进组几个月的时间，因此必须想办法利益最大化。张凯同时也在帮他接洽其他戏，现在看下来，《与梦》这个项目是前景最好的。毕竟有虞青晨这个大流量在，这部戏基本肯定会火。

可他还是不甘心。虽然他接的是《与梦》的男二号，可是这是一部群像戏，就算是男二的戏份也不多，和男三男四没多大差别。他可不想花了这么多时间最后落个不温不火的结局。

“再拖一拖吧。”他说。

“再拖他们找别人怎么办？”张凯问道。

“都这时候了他们找谁去？越拖越难找。”刘小亮说。

有时候去剧组会把演员当备胎，有时候演员也会把剧组当备胎，嘴上说的好好的，合同却拖着不签，一遍接洽其他的演员/剧组，找到更好的就换。到底谁拿谁当备胎，这就得看演员和剧组谁的格局比较大了。

如果是小角色，换了谁演都一样。但马剑平是个比较重要的角色，不可能随便找新人。所以刚开始刘小亮拖的比较有底气。

这时候，张凯的手机铃声响了。他忙接起电话。

几分钟后，他挂掉了电话。

“《离歌》剧组已经找到男二的人选了。”张凯说，“你还是赶紧把《与梦》签了吧。要不他们要是也找了别人。你后半年的档期就空出来没工作了！”

刘小亮皱眉。

他犹豫了半天，终于不情不愿地说：“那你把《与梦》的合同打出来给我吧。”

演艺合同剧组早就发了电子版的给他，是刘小亮这边一直找借口不动。现在他们终于把合同打出来了，刘小亮挥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张凯跑出去给《与梦》的制片人打电话。

“邵姐，合同我们签好了，我明天就给你寄吧，你盖好章给我寄回来。”

“合同？”邵辰问道，“什么合同？”

张凯：“……”

他震惊道：“就是跟我们亮仔的合同啊！马剑平这个角色的！”

“哦哦，这个啊，你们一直不签，我以为你们拒绝掉了，所以我们这边已经定了别人啦，真是不好意思。”邵辰说，“我这边忙着呢，先挂了，有机会下次合作啊！”

张凯：“……”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电话就已经被掐断了。

邵辰挂了电话，呵呵一笑，把手机扔到一旁。

前不久朱筱桐和沈雨珠把刘小亮私下要求她们被他加戏的事儿告诉了她，她马上就明白刘小亮在搞什么鬼了。她也不去戳穿，马上私下里其他演员接洽，也过多久，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对方也很爽气地马上就把合同签了。

年轻人，功利不是错，但浮躁到这个程度的，做什么事都难成功。

邵辰摇了摇头，干别的事去了。她在心里已经给刘小亮画了个大叉，《与梦》不合作了，以后，她也不会再找这个演员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