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内勒关上藏身处的前门,问了句:“有人吗?”他走进客厅,一个陌生人正坐在朝门的扶手椅上,脸部血肉模糊。文森特的手伸进背包握住贝尔纳代利,这时另一人走出厨房,瞄准文森特,只见枪口火光一闪,文森特的胸口如同被重物猛击了一下。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仿佛刚刚燃放过大量烟花。他不知道自己昏厥了两秒钟还是两小时。除去扶手椅里的陌生人,屋子里另有两人……一个是朝他开枪的男子,另一个身材较矮,三十多岁,满脸粉刺。

文森特支撑着坐起身体,背靠着墙。他说:“喂,听着,什么时候……”

文森特心里清楚,子弹击中了胸口下方。没听见抽气声,肺部没受伤,这是……

文森特认出了扶手椅上的陌生人。

那是利亚姆·德拉尼,嘴上封着一块银色胶带,右眼原先所在的地方只剩一大团模糊的血肉。利亚姆僵直地坐着,双脚被同样的银色胶带捆在一起,双手被扭在背后。利亚姆的左眼睁得老大,木然瞪视着前方,胸口沉重地起伏,鼻孔大张。鲜血从封住他嘴巴的银色胶布里渗了出来。

文森特说:“这,不是……”

两人中的高个子捡起文森特的背包。他取出贝尔纳代利,递给粉刺脸看。粉刺脸接过它,一枪打穿了利亚姆的前额。然后他用枪口抵住利亚姆的下颌。当他扣下扳机时,整个房间都被震得嗡嗡作响。高个儿站在文森特面前,弯下腰来。文森特抬起头,视线正对上那男人银色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

莫拉·科蒂说:“稚嫩的歌喉,古老的旋律,这其中蕴含的美……如果我心存疑虑,我就会回想这天籁之声。这是对某种至高至善之物的先行体验。”

在吉瑞斯酒店的客房里,莫拉坐在床边喝茶,泰迪站着。她看上去比以前更显消瘦、脆弱和单薄。

“弥撒很好听,”泰迪说,“但我希望你待在这里,直到我们确保那个人不再有威胁为止。我知道被禁锢在一间屋子里很是无聊,然而这个人曾追踪警察并试图谋杀他。”

莫拉环顾四周。“我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女修道院里,警官……这地方可能有些吓人,但一点都不无聊。但是下周日,我恐怕还是要坚持欣赏一回唱诗班的演出。”

泰迪说:“那我们就每周破例一天吧。”

她把茶杯放在一旁。“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她站起身。她的面色似乎变得苍白了些,眼圈红肿。“我有时候会怀疑……当我想起自己做过的恶事,那些被我毁掉的人生……我会怀疑自己是否有权再次为美好纯真的事物而陶醉。”

泰迪扶住她的胳膊。“昔日的所作所为,不能代表现在的你。况且,人生一世,就算有毫不犯错的……我也没听说过。”

“有些错特别严重。”

门外的走廊上,几个人正热烈争论着什么……围绕某一档广播节目。

泰迪说:“你已经忏悔过……你相信赦免一说吗?”

片刻沉默后,莫拉放缓语速、字斟句酌地说道:“这一生,我深信着告解圣事,但同时我也一直在想,它是否,嗯……有些太方便了。”她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谁都没有将往事一笔勾销的权利,除非是我们伤害过的人。而他们却正在某处,挣扎着继续自己的人生……我们的愧疚之情不在他们的操心范围之内。”

“没有赎罪一说?”

“本就不该有。我想,我们能做的只有承受。认罪,然后承受着我们的罪,继续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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