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句“谁也不要离开”的命令后,灰浦警部补带着森医生走出了图书室。我本来还想跟在后面,但果然不出所料,我很快就被那堵看不见的墙壁阻拦,无法走出图书室半步。

“看不到现场可真要命啊。”苗木小声说着。看来在警部补离开之后,他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那就让我们期待阿满怎么说吧。”话一出口,我马上意识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被赋予了监视兼守卫职责的阿满此时正被照美和须势理围在中间逼问,但他都顾左右而言他地避开了关键问题,没有泄露半点信息。

“不好意思,是那个警部补先生叫我什么也别说的。”

“那至少也要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啊。”须势理百般恳求。

“我真的不太清楚死因,只是推了推他,发现身体已经冰凉了,这才知道他死了。究竟是自杀、他杀还是事故,我可一点都不清楚。”阿满摇头道。

“真是没用,你怎么不多看几眼啊。”照美埋怨道。

如果换成她自己,发现尸体后恐怕只会拼了命地大喊大叫,根本顾不上去看哪怕一眼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突然,桌子另一边的永岛弓子发出扑哧的笑声。此前她一直不发一言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像别人一样围到阿满身边,但刚才照美那番话好像把她给逗乐了。当我把目光转向她时,永岛弓子似有所感,马上变回平时那副神游天外的表情。此时我终于确信,她那副表情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而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阿幸正在照顾养父和树里两人。养父虽然醒来了,却因为积劳成疾,又突然听到冬树的死讯,整个人被打击得站不起来了。他现在正躺在为以防万一而从三楼搬下来的躺椅上休息。阿幸则抱着树里坐在一旁,与树里一同翻看素描本,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养父的方向。

“看来他们并没有因冬树的死感到悲伤啊。”苗木对我说。

他用目光向我示意了一下阿满和照美,我装作毫无察觉地说:“怎么会呢?你看看须势理阿姨吧。”

她此时正瘫坐在刚才养父坐的座位上,望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走到她身边一看,发现她的眼神都不对焦。

我死的时候,她一定也这么沮丧吧……就在我感伤之时,阿满突然爽朗地笑道:“不过啊,如果是他杀,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咦,刚才你不是说警部补把你的嘴巴给封上了吗?”照美调侃似的问道。

“他不让我说的是我看到的东西。而刚才那些只是我的想法,所以还是可以说的。”阿满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又继续说道,“如果冬树哥是他杀,那就意味着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换句话说,真凶就是我们之外的人了。哪怕只是知道这一点,各位也能安心不少吧?”

“我们之外的人?”

“就是外来人员啦。比如说……”阿满说到这里停下来卖了个关子。

我战战兢兢地看向苗木。从上午阿满和警部补的对话来推测,他等会儿很可能会说出苗木的名字,我不禁一阵担心。

可是,阿满却没有这么做,只见他夸张地掩住了自己的嘴。

“啊,这好像是不能说的秘密。好险啊,差点儿就说漏嘴了。”他笑道。

“真是的,良心太坏了。”照美鼓起脸颊,这是她最喜欢做的表情之一。

我想起了苗木的话,他说这起事件是外人所为的可能性非常小,理由在于,外来人员很难获得山庄内部的详细资料。

我正想问问苗木,看他是否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但就在此时,图书室的挂钟突然报时了,下午一点整。挂钟的响声让我不禁想到了餐厅里的座钟,紧接着又回想起昨晚自己变成G时的情形。

虽然不知道冬树是什么时候死的,也不知是不是在午饭期间,不过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变成G出现在楼下了。

“苗木先生。”我指了指脚下,“我们走吧,冬树可能已经来了。”

可苗木却一动不动。

“我要待在这里,灰浦那家伙随时可能回来。”

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穿行到了一楼。在穿过天花板时,我突然醒悟到,苗木很可能对这样的移动没什么自信,才坚持要留在上面的。

不管怎么说,当我下到一楼餐厅里时,却遍寻不见冬树的身影。

我试着大声呼唤冬树。

“冬树,你在吗?在的话赶紧出来啊。”

我一边喊一边走进两间休息室里寻找,那里连个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看一眼便知冬树不在其中。再加上我和苗木已经无数次验证过G无法离开山庄这个事实,如此一来,如果冬树变成了G,我不该找不到他的。

可是,他就是不知所踪。

实在没了主意,我只得回到图书室。

听到我的汇报,苗木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

“果然不在吗?”

“什么果然?你什么意思?”我不禁有点恼火。

“内野冬树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不会来?”我不禁提高了音量,“为什么啊?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被害的地方离这里太远了。”苗木把视线投向三楼——也就是冬树房间所在的地方。我忍不住也跟着望了过去。

“不是谁都能像我们一样实体化的,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无论这是那个所谓座钟的装置搞的鬼,还是某种超自然现象作用,总之认定这种现象只发生在昨晚是不合理的。如果是绝无仅有的偶发现象也就算了,但你我的存在证明这种现象至少出现了两次。这样一来,说句极端点的话,整个地球上所有的死者都有可能变成G出现在那个餐厅里。”

“全世界的死者……”我只是稍作想象便觉得头晕目眩了。从昨晚到现在,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去世了呢?再怎么乐观估计,那个数字也会过万吧。“餐厅里怎么可能装得下这么多人呢?”

“我不是说那是极端推论嘛。然而事实上,出现在这里的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也就是说,要变成G是需要满足某些特定条件的。”

“你是说,那个条件是死去的地点吗?”

“我觉得这么想是最稳妥的。如果以其他条件——比如死者的肉体属性、死因或死时的精神状态——来考虑,在这数小时内,不可能没有与我们在相同条件下死去的人。因此,我可以确定,原因必定融入了某种地理上的限制。”

“可我们也不能一下子就把它说成‘只限定在餐厅内死亡的人’这么具体吧?”

“你说得没错。但能变成G的并不只有人类而已。不过遗憾的是,这里连只虫子都见不到,所以也无法验证我的想法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当然还有微生物,只是就算这个房间的空气中充满了变成G的微生物,我们的肉眼也是无法看到的……”

“别再说了。”那种光景我连想都不愿去想,“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我们假设死亡的地点是能够变成G的重要条件,但把那个地点认定为餐厅是不是为时过早啊?其实还有别的可能性啊,比如说山庄内,以座钟为圆心,半径多少米之内等。”

“你的质疑有道理。”苗木表情严肃地颔首说道,“我们也必须考虑那样的可能性。所以当我得知冬树死在三楼自己的房间中时,并没有马上说我们可能见不到他的G。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

苗木眼中闪现出狡猾的光芒。

“现在结果证明,内野冬树的G的确没有出现。因此,我们至少可以这样断定——冬树所在的房间处于发生这个现象的范围之外。”

“好像是的。”我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条,别忘了我们G既无法触碰现实世界的任何事物,也无法走出餐厅和图书室这个范围。因此可以推断,有某种力量将我们与外界隔离开了。

“我们之所以会变成G,必定也跟那个神秘的力量有关。换句话说,在那个神秘力量作用的范围之内(也就是餐厅和图书馆里)死去的人,经过一段时间就能变成G——这是现在最具可能性的假说了。”苗木总结道。

“那个,莫非是这么一回事儿?”我想起某个人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不是有人提出,人的灵魂其实是某种能量的集合体嘛。人死之后,灵魂就会离开肉体四散开去。也就是说,笼罩在这里的那股神秘力量,就好像阻止灵魂能量飞散的大网一样,将离开了人体的灵魂重新聚集起来,就变成我们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有这种可能性。”苗木面无表情地应道。

“只是可能性而已吗?”我不禁大失所望,“我觉得这个道理还是说得通的啊。”

“能够说得通的还有很多。”苗木面无表情地接过我的话头说,“比如你说的那个‘魂网’并不只存在于这里,那会如何呢?搞不好这座山庄的所有房间上都笼罩着那样一个大网。”

“所有房间?”我思索片刻,突然明白了苗木的言下之意,“你是说,冬树的房间里也有?”

“如果真的有,那他现在应该在三楼自己的房间里变成G了吧。”苗木颔首道,“只是他在那里无法与任何人交流,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变成了G的事实。然后想离开房间也做不到。”

面对如此滑稽而悲哀的设想,我怎么也笑不出来。

因为我说不定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太遗憾了。”苗木又说,“要是我们能跟冬树说上话,肯定会对解决事件颇有裨益。”

“如果冬树在的话。”我依旧没有放弃希望,“接下来就看灰浦警部补了啊。”

“对那个人抱以期待是绝对没用的。”正当苗木歪起那厚厚的嘴唇时,图书馆的大门被人猛地打开,只见灰浦警部补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

“各位,请放心吧。”警部补大声说道,“事件已经解决了。”

众人顿时骚动起来。

其中最惊讶的非苗木莫属。

“怎么可能?!”他喃喃道,“那家伙竟然能解决事件,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看我们,太阳不是早就从西边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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