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室的门被关得密不透风。

藤卷和泷川,以及刚从不破宿舍回来、素有“战神”美誉的城田都坐在沙发上。他们终于实现了由刑事部向不破静江做笔录的目标。

“结果怎么样?”

藤卷率先打破沉默,城田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我认为不破静江这个女人,要么是真的非常纯真,要么就是心机非常深。”

意思也就是说,他没能攻下不破静江那座城。

藤卷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遗憾的。他知道那毕竟只是在宿舍里所做的笔录,又不是在侦讯室里。而且问询的时间极短,周围又有鉴识人员在进行采集毛发、指纹及细小证物的取证作业。在那样的环境下,即使再高强的侦讯高手,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因此,藤卷在现阶段想要知道的只是“战神”在侦讯时所体会到的感觉。他想知道的是,对于不破的失踪事件,静江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觉得她有所隐瞒吗?”

“我是这么判断的。”

城田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东部署时期的事情吗?关于县议员选举的那件事,她说了些什么吗?”

“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光是‘我先生从来都不跟我提工作上的事,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句话,至少就说了十次以上吧!”

“你觉得她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这么说的?还是有人交代她一定要这么说?”

“我觉得她应该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说的。”

“关于女朋友那部分呢,她又是怎么说的?因为根据监察的笔录,问到不破有没有女朋友那部分,她的回答似乎十分暧昧不明。”

“我认为她应该知道不破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

城田依旧是想也不想地立即回答。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我拿五号球杆的事去逼问她。”

“你是指藏在沙发底下的那根球杆吗?”

“没错。”

“你是怎么逼问她的?”

“我把我的假设告诉她,然后观察她的反应。”

“你演示一次给我看。”

城田停顿了一下,接着再次开口说道:

“……不破课长常常出门去打高尔夫球,但我实在很难想象,有人会把最重要的五号球杆放在家里,自己跑去练习场。所以课长可能并没有真的去练习场,而是拿打高尔夫球当借口,去和女人幽会。而你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件事。因此,你故意把五号球杆从高尔夫球袋里偷偷地拿了出来,藏在沙发底下。问题是,课长完全没有发现球袋里少了一根五号球杆,后来还是常常说要去练习场,然后就出门了。你也因此而确定老公是真的有外遇……我说完了。”

泷川一直听到这里才想起要呼吸。他和藤卷一样,对“战神”的侦讯技巧叹为观止。

“原来如此……那不破太太的反应如何?”

“听我说到把五号球杆从高尔夫球袋里偷偷地拿了出来的时候,她的表情明显地变了一下。另外,当我讲到确定老公是真的有外遇的时候,她也表现出好几种自我防卫的反应,例如垂下视线、搓手指、摸下巴等等。综合她所有的反应,我可以作出以下的判断——不破静江确定她老公,也就是不破警视真的有外遇。”

藤卷和泷川同时点了点头。

“那是不是只要再多花一点时间就可以让她从实招来?”

“我想是的。”

城田自信满满地回答。

藤卷翻开笔记本。

“你问了她关于头发的事吧?”

“是的。两种毛发我都指着鉴识照片询问她的意见。”

“对于米粉头,她怎么说?”

“她说在她认识的女性里面,没有人是留那种米粉头的发型。”

“嗯。那她在回答问题时的反应呢?”

“她只看了照片一眼,而且眼神还闪烁了一下,不敢直视我。”

“看样子,她应该认识米粉头的女人。”

“我想是的。”

泷川喃喃地说道:

“看样子八成就是那个女人了。”

“嗯。”藤卷点了点头,把脸转回城田的方向,“你问过她关于年轻女人的事吗?”

“问了,而且她也同样地出现了较为强烈的反应。”

“你怎么看?”

“我觉得也可以解读成她以为不破外遇的对象是个年轻女人的事情被揭穿了,所以才有点动摇。”

泷川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

“那么咖啡色的长发呢?”

“她反反复复地看了照片三次,说她儿子的女性友人也是这种颜色的头发,而且就连长度也差不多。事实上,不破课长的儿子的确也曾跟父亲借车,和那位女性友人一起兜风过。那名女性的姓名和地址是……”城田把写有姓名和地址的纸条放在桌子上,“我已经先跟鸟羽课长报告过了。”

“她看到咖啡色头发的反应是?”

“反应非常自然……”

“那黑色的鬈发呢?”

“她看了照片两次,说那恐怕不是她自己的头发。”

“很好。”

藤卷的话才刚说完,泷川就从旁边插进来一个问题:

“问过她雪胎和前座置物箱的事吗?”

“是的。听说一整个冬天都装上雪胎是不破课长从还在山峰署的时候就已经养成的习惯。置物箱也是因为他很讨厌里面有垃圾,所以常常会清理干净。”

泷川望向藤卷。

“辛苦你了,先下去吧!我如果想到什么问题会再叫你过来。”

藤卷一鼓作气地说完这段话,再加上一句“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就把脸转向泷川的方向。

“红色的卡罗拉查得怎么样了?”

“目前还在排查车牌号的阶段,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金合欢大厦和加油站附近问得如何了?”

“目前也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鉴识工作还没有完成吗?”

“完成了,刚才鉴识小组已经回来了。”

藤卷看着墙上的时钟,距离五点还有十五分钟。

“帮我叫鸟羽进来。我想在开会之前先了解一下他在现场看到的情况。”

泷川走向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城田向他行了一个礼之后也走出了部长室。

房间里只剩下藤卷一个人,心中暗自窃喜。

冬木这个小鬼,这次我一定要你好看……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电话响了。

“我是月冈。”

声音压得很低,原来是搜查二课的月冈副课长打来的。

“怎么了?”

“我已经把知能班一个不漏地全部搞定了。”

“很好。”

藤卷打从心里感到高兴。这么一来,松原和冬木的这条热线就会失去作用了。

挂断电话没多久,城田的脸又出现在部长室门口。

“什么事?”

“有一件事我忘了说,那是我在做笔录的时候碰巧听见的,不破太太好像找到了不破警视书桌的备用钥匙,把那个抽屉打开了。”

“什么?”

这种事情对于大半辈子都在绞尽脑汁剖析人心的城田来说,的确只是一件“忘了说”的小事。但是,藤卷还是瞪大了眼睛。

“是谁要她打开的?”

“听说是警务课的安倍调查官亲自在一旁监督的。”

还真敢哪!

安倍是冬木的直属部下,一定是冬木命令他这么做的。只为了在与刑事部的明争暗斗里取得领先的地位,居然不惜在没有取得椎野同意的情况下就试图强行突破……

“不破太太说过那里面是什么吗?”

“说过,她说那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藤卷不禁又瞪圆了眼睛。

“就连笔记本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她还连续强调了三次。”

“可信度呢?”

“我无法判断。”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藤卷又坐回沙发上。

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吗?静江也有可能是在说谎。说不定她早就把抽屉打开了,把里面的东西都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也说不定那是警务部的阴谋,明明已经拿到笔记本了,却还交代静江要跟刑事部的人或鉴识人员说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这是很有可能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表示警务部已经掌握到比他还多的情报了。

冬木还真是个不能小看的家伙。

藤卷把这个发现记在心里,转过身去,把手伸向办公桌上的警察专用电话,按下鉴识课长的号码……

“我是鸟羽。”

“喂!我听说书桌被打开了。”

声音不受控制地不客气了起来。

“是的,被对方抢先了一步。”

“那你为什么没有马上向我报告?”

“因为在电话里讲不安全,所以我才请城田帮忙传话。”

藤卷啧了一声。鸟羽和城田一样,在这方面都是不折不扣的专家。

“鉴识报告做得怎么样了?”

“现在正要开始讨论大家手上掌握的信息。”

“泷川应该跟你说过吧,我等一下就要开会了。所以只要先说你在现场看到的情况就好,挑重点告诉我。”

“好的。首先是黑发和不破静江的毛发完全一致。其次是……”鸟羽的语气透露着紧张,“我们在官舍的客厅里,发现一根看上去很像是米粉头的毛发。”

藤卷忍不住站了起来。

“客厅的哪里?”

“就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

藤卷握紧了拳头。

和不破同坐一辆车的女人也曾经出现在官舍里吗?这也就表示,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在前天深夜驾驶红色卡罗拉载着不破的女人吗?……不对,说不定是那个米粉头跟在不破后面进入官舍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静江都认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真的去过不破的官舍吗?静江真的见过那个女人吗?还是……

藤卷的思绪越来越紊乱。

然而,还是有件事一定要跟鸟羽交代:

“这件事情是最高机密,千万给我盯好所有参加鉴识工作的人员,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传到警务部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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