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雅容对昨晚的“小夜曲”,装作不知。

她很明白,在这疑云笼罩的时刻,没必要问这问那,节外生枝。每个人都有特殊爱好,每个人都有绝密隐私。她要做的,是观察一切,保持警惕。

客厅的电话响了,是柳叶飞打来的。她急切地拿起电话,关心地问了一大堆。柳叶飞说:“我守着雪芳没衣服换,你赶快给我送几件过来。”林雅容说:“好,我马上去。”柳叶飞又特别叮嘱:“也给雪芳捎一些女性用品。”林雅容说:“好,我会的。”“那好,我等你。”柳叶飞匆匆挂断电话。

林雅容举着话筒,心头涌起一丝不悦,一个女孩子需要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干吗这么操心,好像雪芳是你老婆、是你红颜知己、是你秘密情人。

林雅容摇摇头,真是别墅不幸,什么怪事都出!

她坐在沙发上,心里翻江倒海,涌着一大堆苦恼。

这时,郑少华走进客厅。为了尊重郑少华对案件的调查,林雅容跟郑少华说明刚才的情况,问自己去还是不去。

郑少华很犹豫:“去可以,但最好先问问小南,看她叫谁陪你一块去。”

林雅容说:“那你问吧,我等着。”

郑少华说:“好。”说着,他几步走上阳台,给小南打手机,他简单说了一下,让小南做决定。小南在电话里说,让江户川陪雅容来吧,这样,也许有利于周雪芳的康复,毕竟,看上去,江户川很喜欢周雪芳。郑少华说,好,就这么定了。转身,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雅容。

林雅容听后,感到意外,她原以为会是温庭义或是方雨轩。有江户川这么个胡侃大王相伴,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不过她也清楚,小南这样安排,绝对有她的道理。现在,自己是受害人,应接受小南的安排,配合人家破案。

这时,大家陆续走进客厅,分坐在两边。

郑少华瞅着江户川,告诉了小南的决定。

江户川听了,又高兴,又激动,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跳到楼下。他一脸喜悦,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哈哈,就要见到心爱的雪芳了。

然而,对江户川的幸运,画家唐国秀表示不满,他霍地站起来,言辞犀利地抗议说:“既然我们几个都是嫌疑人,为什么偏选择江户川而不选择别人,难道我们是冷血动物,不关心周雪芳?”

众人顺着唐国秀的视线看向江户川。江户川不慌不忙,嘲讽道:“画家,这事,你还真没地方告,为什么选我?我告诉你,就凭我嫌疑最小,就凭我对雪芳的爱是发自真心而不是虚伪!”

“呸!”唐国秀不屑,“你个小人!”他坐了下去。

一旁,方雨轩扭开头,也鄙视江户川,觉得江户川纯粹是污染大家。在他记忆中,江户川好像还没什么可让他敬佩的。朋友发展到这份,他自始至终没有想到。友谊,有时很薄。

客厅里,开始沉闷。

面对唐国秀和方雨轩的敌意,江户川冷漠地哼了声,只想尽快见到朝思暮想的雪芳。

而对这样一份“美差”,黑脸老记温庭义没表示出半点兴趣,他一脸冷漠,嘴角上浅露出一丝惆怅,一丝失落……事不宜迟,林雅容以最快的速度给叶飞找了几件衣服,然后,又给周雪芳找了一堆女性用品。她满意地看了下,装进两个袋子。

走下楼,林雅容问郑少华要不要检查一下。郑少华想了想,打开林雅容准备好的衣物,大体翻了下。随后,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指着江户川:“让你陪雅容去,是小南对你的信任,不管最后那个鬼是不是你,你都要老老实实,好好安慰雪芳,助她早日康复。”

江户川一脸坚毅,边往车子那边走边说,“这个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用我的一腔真爱,助雪芳早日治好伤痛!”说着,他坐进雅容的宝马。

一会儿,车子发动,很快驶出别墅。

竹林深处,由于路上杂草丛生,林雅容放慢了车速。这样,也就给了江户川一个说话的机会。江户川坐在后座上嚷:“嗨,我说老同学,虽说驾车需要注意力集中,可你也多少和我说句话啊,要不可真闷!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我的感觉是,你好像要把我拉往刑场。”

林雅容继续开车,不理江户川。

然而,江户川天生是个嘴不能静的主,他几分钟不说话,大概浑身就难受。对林雅容的冷漠,他自言自语:“同学一场,就算被人奸了,也不该这样对朋友。”

林雅容依旧冷若冰霜。

事实上,她不是有意要排斥江户川,而是怕江户川的胡言乱语给她增加痛苦。昨晚,与温庭义的一番对话,就让她心悸不安,恶梦惊魂。

突然,林雅容感觉车子有些左右摇晃,她紧急刹车,却发现刹车失灵,她吓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中,车子有惊无险,撞到了路边的几棵翠竹上。她下车查看,发现轮胎爆了!真要命!她喊江户川,让他提上两个袋子,两人到公路上搭车。

江户川提了袋子,“今天真倒霉,大概上辈子我是皇帝。”

“美得你!你肯定是个太监!”林雅容给江户川泼冷水。

江户川说:“真会打击我,白日做梦也是一种幸福。”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公路上。

这时,林雅容突然想起了好友春子,于是,她打手机过去,叫春子开车来接她,但春子在电话里犹犹豫豫,说她正和帅哥浪漫,哪能扔下人家。林雅容不信,笑着说,丫头,鬼才信你!她怪春子不够朋友,随即,挂了手机。

公路上,一辆辆大大小小的车疾驶而过。

两人焦急地挥手拦车,可就是没一辆停下来。

无奈,两人只好站在路边,等待雷锋出现。

江户川含了根细草:“我知道,你一直很欣赏温庭义,其实,深沉谁不会,不就是假正经嘛!”

林雅容容颜冷漠:“别高抬自己,我感觉你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虚伪!”

江户川哈哈大笑:“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个印象,那我要改,一定要改!”他拧着眉毛,“看来我在劫难逃了,你肯定认定我就是那个凶手。我跟你说,这可冤枉,天大的冤枉!甭说咱俩还恋过一段,就是没有,我也不会做出这种畜牲不如的事!”他走近雅容,“作为朋友,我要提醒你,一般情况下,看上去深沉的人不一定可靠,你千万别被这种人迷惑。我承认,我是有些大大咧咧,可你不能凭这一点就认定我是一个小人,或者像郑少华那样,老觉得我是个藏而不露的大色魔。”

林雅容不语。

江户川接着说:“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是个小人,这可有失公平。”

林雅容面庞沉毅,终于开口,她用自己的哲理语言说:“人生路上,有些人,是从无话可谈发展到无话不谈,有些人,是从无话不谈发展到无话可谈,总结你我的友谊,大概属于后者。说真的,走到这一步,我很遗憾,从无话可谈发展到无话不谈是一种幸福,从无话不谈发展到无话可谈是一种痛苦。”

林雅容秀发飘逸,迷人的身影和路边的翠竹构成一道风景。

江户川咀嚼着林雅容意味深长的话,真想扑上去狂吻林雅容。他想放肆,他想用这种野蛮教训一下傲慢的林雅容。但冲动之下,他蓦地记起了郑少华的警告。他退后一步,缓和下要爆发要冲动的情绪:“雅容,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我真的很糟吗?”

“如果你愿意自欺欺人,我不反对。”林雅容依旧容颜冷漠。

江户川有些懊恼:“纯粹打击我!真绝情。”

林雅容冷静地说:“有些爱的故事一旦结束,就不会再重新开始。”

江户川感慨说:“说来你可能不信,尽管往事如烟,但我对当年你对我的点滴之爱依然难忘。有件事说出来你可能会笑我流氓,就是直到现在,我也很想碰你的身体。”

林雅容气愤道:“看来郑少华的感觉是对的,你也许就是个色魔。”

江户川望向远处:“随你怎么说,善者必善,恶者必恶。”

“这恰好说明你心里有鬼。”林雅容颇有些一针见血。

江户川一愣,林雅容的话好像把他的大脑分解,他伫立着,整个思想,一片空白。

这时,林雅容顺着公路,忧郁地向前走去。

是啊,不能否认,有江户川这个嫌犯相伴,她或多或少有几分担忧,几分不悦。虽然江户川曾经是她同学,曾经是她算不上男朋友的男朋友,且这次诗会还是她主动邀请他来的,可眼下江户川的种种劣言劣语劣行劣迹,着实让她极端厌恶,时刻恐惧。

一辆小车擦身而过,里面的男人冲她作了个飞吻的姿势。她脸一红,加快脚步,希望尽快见到叶飞。一想到叶飞,她便觉有一股暖暖的安慰在心头。至于叶飞对她遭辱后的冷落,她寄希望于时间改变一切。悲也好喜也好,也只能这样。

不知不觉,她脚步走出了老远。一回头,后面驶来一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车,她伸出手,示意搭车,一个中年男人把车停下来,摇下车窗,探出头,“上来吧。”雅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驶动,雅容对中年男人说:“我医院里有病人,希望你开快点。”中年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雅容手里的两个袋子,明白了什么,他一踩油门,车子疾驶而去。

后面,江户川追着车子:“等一等——还有我——”

林雅容对中年男人说:“他是个疯子,别理他。”

中年男人从反光镜里看着:“不像啊,看着很正常。”

林雅容很严肃地说:“他一阵疯一阵稳定。”

中年男人一笑,心想,这一定是两口子打架,老婆整丈夫。

后座上,林雅容暗暗高兴,叫你江户川烦人!

然而,对车里的一切,江户川一无所知,他追在后面,大声呼喊,希望司机大发可怜,停下来载上他。可是,任他怎么呼喊,车子已飞快地驶向市区。

倒霉,倒霉,真倒霉!

没办法,江户川喘着粗气,弯腰走到路边,一屁股坐在地上。

望着热气升腾的太阳,他心里直冒火,虚胖的脸,隐隐作痛。

本来,早上在幽林别墅就没吃点东西,现在一生气,顿觉肚子叽哩咕噜饿得要命。环顾四周,他真想找个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吃一顿。可这儿属于郊区,荒郊野外的,除了天上的鸟,地上的蛇,含露的草,绿色的树叶,其它的几乎没什么可以充饥。他叹口气,埋怨雅容不够朋友,把自己扔哪儿不好,偏扔在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郁闷,郁闷大了!

看着一辆辆小车驶过,他真希望有人主动停下来让他搭车。

头顶上,一朵白云向他投下嘲讽的阴影。他自我安慰,笑道:“白云,你别笑,我江户川的字典里没有绝境二字。”

话音刚落,一辆小车停在了眼前,他抬头一看,真是邪了,和雅容的宝马一模一样。他盯着看,里面探出一张漂亮的女孩的脸。那女孩瞅着一身狼狈的江户川,“嗨,朋友,是不是想搭车啊,我载你一程。”

江户川感动得要哭:“谢谢,谢谢!”他快速蹿上宝马,“小姐,你真好眼力,我确实想搭车,你载我一程吧,我有急事!”

女孩美好地一笑:“好的,我们马上就走。”车子缓缓向前启动。

江户川说:“要不是碰上你,今天我非晒死不可。”江户川入迷地盯着这个“秀色可餐”的女孩,肚子不再那么饿。

女孩明眸皓齿,婉约大方。“没那么严重,就是不碰上我,一会儿也有人载你,这社会,还是好人多。”女孩话语轻柔。美好的气质,让江户川的眼神不愿从她的脸庞移开。

车窗外,一棵棵翠竹一闪而过。江户川很高兴,庆幸自己吉星高照,路遇美人。有失必有得,无情诗人远去,漂亮美人飞来。

“小姐,你贵姓?”江户川向前探着头。

女孩一边开车,一边说:“免贵姓江,江河的江。”

“姓江?”江户川立刻惊喜,“真是有缘,我也姓江,也是江河的江。”

“是吗?”女孩回头看了一眼江户川,“是挺有缘。”

江户川说:“姓氏之缘。”

女孩说:“听你说话,是个作家?”

江户川说:“什么作家,码字而已。”

车速放慢了些。女孩说:“我们姓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要是不说我们是江河的江,很多人会认为我们是吃的那个姜。”女孩回过头,“你叫什么名?”

江户川文雅地说:“我叫江户川,你呢?”

女孩说:“是吗?天哪,又多了一个缘,我叫江舟。”

江户川眉梢一挑,“是吗?这说明咱俩真有缘!”他注视着江舟,认真审量这个和自己如此有缘的女孩。他发现,江舟也

就二十一二,一袭超短裙,显得整个人非常性感,一对翡翠耳坠,隐约透出贵气。

不过,从江舟秀丽的容颜上,江户川隐隐发现,这个惊艳的女孩,在人生旅途上,是有一些特殊故事的。至于是什么,他一时很难揣测。直觉,算是直觉吧。

江户川望着江舟一抹半裸半露的酥胸,心里有股欲火在冲动,燃烧。

动情之下,他对这个女孩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究竟是一见钟情,还是要寻求个一夜情,他茫然,说不清,反正,有种喜欢的因素在促使他要接近这个女孩,了解这个女孩。痴迷中,他半开玩笑说:“我的川是水,你的舟是船,咱俩正好是江水载舟。”

江户川的活跃,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发挥。难怪有些人对他的这种习惯都表示出极大的不悦和烦感,比如林雅容。

江舟再度减慢了车速。她美好地笑着:“可现在,却是我这舟载着你这水,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遇上你,我可不希望我这小舟翻在你的水上。”

江户川哈哈大笑。江舟也笑了。二人笑得情深意浓,大有相见恨晚。

小车快速向前驶去。江户川突然说:“江小姐,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说吧,只要能办到。”江舟很干脆。

江户川婉转而又认真:“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有个朋友在医院,我要去看看,你能不能送我一程?”

江舟说:“没问题!我还以为你把我当成了鸡,要在这儿和我那个呢。”江舟话语轻松,一点儿也没有那种女孩子的羞涩。

江户川一脸尴尬:“哪能啊,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嘴上这样说,他心里却掀起了欲望风暴。

江舟说:“真看不出,你这人还是个奇迹,这年头,哪个男人不堕落,今天遇上你,难道我要改变这种看法?呵呵,等有机会,我发你个好男人奖,纯金的行不?”

江户川说:“你这是骂我呢还是夸我,你饶了我吧,我可不要你的什么奖,人人都俗,我也不能例外,我只是自我的道德约束力比较强。”

江舟手握方向盘,脸上露出淡淡的笑。这一瞬,在她眼里,江户川傻傻的,很是可爱。

一眨眼,车子驶进了市区。

江舟盯着前面川流不息的车辆,对身后的江户川说:“送你去医院可以,不过,我要先回家换件衣服,不远,就在前面的桂花香小区。要不,你也上去坐坐。”

“好啊!”美人相邀,江户川很高兴。

不多时,车子驶进了一片高档住宅区。下车后,江户川四处望望,问江舟:“几号楼?”江舟说:“8号。”江户川说:“这个号很吉利,说明你很有钱。”江舟一笑:“有时候想象不一定正确。”

进入大楼大堂,江舟问:“你这么急着去医院,是不是你那位在堕胎?”

江户川说:“我哪有那个艳福,是一个朋友不小心划伤了脖颈。”

江舟不再问:“那好,等我换好衣服,咱们就去。”

江户川说谢谢,同时,两只眼在江舟身上扫来扫去。

江舟专心往前走,丝毫没注意江户川的眼神。她说:“既然有缘相识,你就别老这么客气,朋友嘛,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江户川惶然,兴奋,揣测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他已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江户川鼓足勇气,跟随江舟上楼。空荡荡的电梯间里,红色数字一格一格跳动。江户川的心紧张而迫切。这样的步骤,好像是一部电视剧里的男主人公正在一步步走向一段婚外情或是一夜情。

进入江舟的家,房间整洁而不俗,散发出一个女孩子的洁净的心灵和温馨的气息。江户川有些迷醉。刚坐下,江舟就问:“要不要来杯咖啡?”

江户川心里一惊,一听到要喝咖啡,他立刻联想到了最近经常发生的麻醉抢劫,麻醉谋杀……他表露出一份恐惧,忐忑地说:“那就来一杯吧。”

江舟说“好的”,去为江户川泡了一杯浓浓的黑咖啡,端来时,对江户川说,“这可是正宗的巴西货。”

“是吗?”江户川接过咖啡,盯着那黑色漩涡,“我可喝不起。”

江舟一笑:“那等以后有机会,我请你经常喝。”

江户川不失时机:“那敢情好,我正愁找不着饭店呢。”

“哈哈,”江舟灿烂地笑,“你可别把我当成饭店的老板娘。”

江户川幽默地说:“话语不当,换个词,友情天地。”

江舟诘问:“是哪个有?是有无的有,还是友情的友?”

“两者兼而有之。”江户川诡秘地笑。

“呵呵。”江舟望着江户川,诱人的身材始终在江户川的眼前晃。

江户川目眩神迷,恨不得上去抱住江舟……

江舟笑靥如花:“你这人不光有几分幽默,还有几分滑头。”

江户川说:“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挖苦我。”

“两者兼而有之。”江舟的笑,始终是那样优美。

这时,江户川有些疲惫。本来就没吃早餐饿了一路,现在歇息下来,他感觉有点儿饿得发慌。望着身姿玲珑的江舟,他嘴唇动了好一会儿,才很不好意思地向江舟要了摆在茶几上的一包饼干。然后,他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这会儿,他倒没怕江舟在饼干里放麻药。

江舟望着江户川饿虎吞食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说:“在我衣橱里,我一直保存着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写的是一个从农村来的女大学生甘愿被人包养的事,我奇怪的是,那上面的作者也叫江户川,我想,这个作者不会就是你吧?”

江户川嚼着饼干回忆了下:“是有这回事,这篇文章大概就是我写的。”

江舟说:“你知道吗?你写的这个女孩就是我,我就是那个甘愿被大款包养的女孩。你可真有本事,就因为你的一篇文章,我被人骂的精神要崩溃!”

江户川解释说:“当时,我只是在茶馆里听人一说,回去就写了,真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今天,既然遇上了,那我就跟你说抱歉吧。”江户川一脸诚恳,请求原谅的表情,仿佛对过去有种深深的罪责。

江舟说:“其实这也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我读过你的精彩文章,你好像写过一篇《女孩,如果你爱他,就给他一耳光!》。你在文章里可真逗,竟然说,女孩打男孩,要是恼的就是靠不住的,要是不恼的就是靠得住的,哈哈,我现在很想打你一耳光试验一下。”她两眼放电,望着这个当初对她强烈批评的男人。

江户川嘴唇抖动,地板上掉了许多饼干末子。他哈哈一笑:“那都是我瞎写的,你别当真。”他低下头,不敢正视江舟投过来的眼神。他的手指张开,卷起,有些局促不安。

江舟说:“你想听听我这几年的故事吗?”江舟双眸里含着辛酸的泪。

江户川说:“好啊。”他很想听听江舟的后续故事。不管如何,这也许有利于以后的创作。他就这样,不喜欢正史,喜欢传说,奇闻轶事,尤其一些女人的自述,他就更感兴趣了。

江舟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一年,就在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一直感觉身体不错的母亲,却突然喊肚子疼,去医院检查,原来是患了子宫瘤。没办法,父亲东借西凑,总算给母亲做了手术。可是,一夜之间,我该怎么办?我还要不要去读书?最后,小舅瞒着舅妈,把他积攒下的8000元给了我。有了这笔钱,我是暂时不用愁了,可明年呢?明年谁又会资助我?”

江舟泪流满面:“没办法,思前想后,在入学后的第一个学期,我就开始悄悄去一些娱乐场所,但我只坐台,不出台。”江舟呷了口咖啡,“后来,我在一家酒吧认识了一个叫钱再生的人,他很有钱,是钱氏集团的总裁,每次,他都点我陪他。时间一长,我学费是不愁了,可我担心这件事早晚被同学们发现。就在这时,钱再生要我做他的情人,一年10万。我想了想,我穷怕了,我一辈子也许挣不来10万,何况一年。宁为英雄妾,不为庶人妻,我一咬牙,就答应了。但做了钱再生的情人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好色之徒,他同时还包养着好几个女人。当然,我才不管他这些屁事呢,我只要有钱寄回家,能读书,就行了。可是,好景不长,这件事还是被同学们发现了,一时,各种羞辱铺天盖地,后来,被你知道了,你就写了那篇批评我的文章。当时,你大概并不知道我的真名,我看你用的是‘何碧’。”

江户川说:“谁敢用真名,‘何碧’这个名,是我结合你的故事虚化的,意思是提醒你‘何必’。”

江舟说:“这一点我注意到了,感谢你的一片苦心。”江舟抬起头,望着窗外碧蓝的天,“后来,我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就干脆退了学,破罐子破摔,被钱再生养在了这儿。可是,我很痛苦,每当夜深人静,我都在心里喊,我希望自己能遇上一个真心喜欢我的男人。”江舟叹息一声,“一步错,终生错。钱再生是个魔鬼,他很变态,每次都变着花样折磨我……”

“我的傻妹妹!”江户川很愤慨,一拍大腿,“既然他这么变态,你早就该离开。”

江舟擦了把泪:“你不知道,钱再生经常威胁我,他说,我要是背叛了他,他就派人去乡下收拾我父母。没办法,我只能任由他摆布、玩弄。”她沉思了下,“不过,几年前,钱再生因迷奸女研究生被判入狱,我倒有个机会逃脱,可是,就在钱再生刚入狱不久,他的弟弟钱再来突然找到我,要我和他好,还威胁说,我要是不答应,他就去灭了我全家。当时,我害怕极了,就被迫答应了。从那,我的身边,走了一只恶狼,来了一只猛虎。”

说到这儿,江舟的身子有些颤抖,她停下来冷静了一会儿,接着说:“不过,钱再来的好日子也长久不了了,他因走私,警察正抓他呢,这些天,他一直躲在西山,遇上你的时候,我刚给他送去吃的,他说,我要一天不送,他就打电话叫手下去灭我全家。现在,我不光要应付这个大威胁,还要时刻应付另外一个大麻烦,自从钱再生进了监狱,钱氏集团的大部分财产就被钱再来全拿去走私、贩毒、豪赌、泡妞了,几个月前,钱再生一出狱,就四处打听,每次来这儿,他除了折磨我,还一再逼我说出钱再来的下落,我又怕又烦,说了,家人受害,不说,就要承受更多折磨。你不知道,钱再生最近又多了一个折磨我的怪招,有时他晚上来,趁我不注意,就戴上一个鬼脸面具吓我,他看我被吓得大哭大叫,就哈哈大笑,像个鬼似的。”

江舟叹口气,深深苦恼,深深无助,深深悲哀。

是啊,她一个弱女子,已无力再应付这一切。她继续说:“不过,有一天我听钱再生讲,只要他一找到钱再来,他就把他剁成肉酱,扔到西山的悬崖下。”

江户川很为江舟的安危担忧,建议说:“还是报警察吧,我觉得这事很恐怖。”

江舟摇摇头:“不行,一报警,我们全家就完了。”

江户川说:“可你这样整天提心吊胆,也不是个长久办法。”

江舟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它的我也没法去多想。”

江户川说:“这可不行,我真的很想帮你。”

江舟说:“谢谢,你的情我不会忘。”

江户川说:“不用谢,我也是有侠气的。”

江舟很感动:“要是早点遇上你,我也许不会这么惨。”

江户川说:“现在也不晚,我们已是朋友。”

江舟说:“是。”她很感激江户川的关爱,走过去,抱住江户川,“时隔几年,遇上你这位正义的文人,我感到很幸运,我好想永久地靠在你怀里,我很累了,我不想再这样与魔鬼混下去。”

江户川豪情满怀,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只要你不嫌我是个粗俗之人,我很愿做你的树,你靠吧,靠多久都行。”

江舟深深拥住江户川,红唇亲吻他的脖颈,泪水,打湿在他的身上。

江户川轻拍着江舟柔弱而又无力抗拒一切的肩,安慰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江舟深感安慰,心里感谢上苍让她遇上了江户川。

而江户川,半路上邂逅了这样一位美女,心里始终洋溢着一份喜悦,一份冲动,一份莫名的渴盼。听了江舟的复杂的不幸的故事,他很想立刻就带江舟离开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上演暴力的魔窟。可转念一想,他现在牵挂的是周雪芳,此时此刻,雪芳还躺在病床上承受莫大的伤痛呢。在这考验真情的关键时刻,他怎能带一个偶然相逢的女子四处躲藏?那样,小南也肯定会抓他,理由是:涉嫌奸污林雅容,畏罪潜逃!

但是,面对秀色可餐的江舟,面对这份“美丽诱惑”,他确实心动。不知不觉,江舟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欲望升级,他很想亲吻江舟,一尝馨香。可仔细品味这偶然的艳遇,他又担心这是祸而不是福。

突然,门一响,有人来了。

江户川吃了一惊,急忙问江舟怎么办,江舟说,不要慌,可能是钱再来秘密回来了。江户川一哆嗦,躲到门后,观察动静。

江舟让江户川躲到床下,她去应付。

江户川躲到床下,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江舟打开门,进来的不是钱再来,而是钱再生。

江舟久经大敌,很有一套策略,她容颜平静:“生哥,你来了?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

钱再生生性多疑,他注目着江舟微乱的长发:“你哪天这么好过,这很反常,是不是背着我养人了?”

江舟一惊,急忙扑到钱再生怀里撒娇:“生哥,你真会冤枉人,我哪敢呀,你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呀!”她用手轻捶着钱再生的肩,引导钱再生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钱再生甚是奸猾,他推开江舟,一双鹰眼四处察看,他指着凌乱的卧室:“这是怎么回事?”

江舟急中生智:“这还不是你那个可恶的弟弟又来欺负我。”

钱再生不信:“他不是跑得无影无踪了吗?这狗娘养的!”

江舟担心床下的江户川,用身子挡住:“他可能没跑远,就躲在某个地方,窥视我们。”

“嗯,有可能这样。”钱再生不再狐疑,骂道:“等我找到这个狗娘养的,我一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钱再生的手在半空中挥舞,“我的钱氏集团曾经是多么大的一艘航空母舰,现在倒好,都快成一艘漏水沉海的小舟了!”

“生哥是有大智慧的人,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东山再起,再创辉煌!”江舟身子有些抖,真怕钱再生会注意到床下。

钱再生淫邪地一笑:“没想到几天没玩你这小骚货,你居然长了不少学问。”他粗野地一把拽过江舟,手在她的下身捏着,“走,出去陪我喝两杯。”

“好,我陪你喝,”江舟容颜镇定,“我一定陪你喝个痛快!”江舟的话里隐隐藏着一股杀机。

钱再生走出去,点上一支烟,等着江舟端酒过来。

江舟很胆怯,她明白,若再不采取措施,凭以往的经验,今天肯定被钱再生玩死。他那些自创的做爱酷刑,她已痛苦地承受过多次。今天,绝不能再上演这样的悲剧。她走到窗口,思考办法。突然,她想到,既然钱再生曾迷奸别人,那她今天就来个学恶治恶。刚好,这两天因为钱再来的威胁,她买了几片以防万一的安眠药,这次,就给钱再生用上。

江舟去倒了两杯白兰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递给钱再生一杯。

“来,生哥,干杯!”

钱再生很爱喝酒,他闭眼吮吸了下酒的醇香,和江舟干了下杯,然后,他把那半杯白兰地一饮而尽。江舟轻呷了一口,双眸密切注视着钱再生喝下去的变化。随后,钱再生催江舟快去洗澡,洗干净了,他要做皇帝,他要用特别的做爱方式探寻江舟隐藏在身心里的秘密。

江舟说:“生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让你把我玩死。”说着,她扭动腰肢,走进浴室,故意放出哗哗的水声。

钱再生在外面等着。等了许久,见江舟迟迟不出来,他感觉事情不妙,刚想开口骂,头一晕,身子歪了下去。

浴室里,江舟估计药力已发作,急忙出来招呼江户川赶快和她装钱,逃走。

江户川爬出床底,帮江舟往一个箱子里装一大堆美元、珠宝。

江舟说:“这是我用身子换来的,我不能留给这个恶魔,让他拿这钱去害别的女孩。”

江户川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江舟很茫然:“顾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

江户川非常担忧:“这可不好,要有个打算,钱再来那边你打算怎么应付?”

江舟说:“现阶段我还不敢背叛他,我还要继续给他送吃送喝。你要知道,我母亲是经受不住任何打击和刺激的,除非她过世了,否则,我很难有勇气报警。”

江舟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江户川不好再劝。他关心地说:“要不,你先去我那儿,反正我那房子是冷宫没人住。”

江舟一笑:“怎么,你也想包我?”她轻推了一下江户川,“我不能把你扯进来,如果有缘,我们一定会再相见,那时,我们的世界只有快乐,没有烦恼。”

江户川很坚信:“嗯!风雨会过去的,很多事和大自然是一个道理。”

江舟抽出一沓美金:“我知道,你们文人都很穷,这些给你,别嫌少,拿着吧。”江舟眸子里闪着真诚。她为今天遇上江户川而高兴,仿佛江户川是她今生的宿命。

面对金钱,面对江舟的好意,江户川摇摇头:“不,我不能拿你的钱。”

“怎么,嫌我的钱脏?”江舟不解,望着江户川。

江户川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资格这样说,我是觉得,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要你的钱,再说,你一个弱女子,肯定到哪儿也比我更用钱。”

江舟莞尔一笑:“真没看出,你还是一个很会怜香惜玉的男人。”

江户川挠着后脑勺:“你是舟,我是水,我不能让你翻船。”

江舟很感动:“好,就凭这句话,我一辈子爱定你!”

江户川说:“是吗?我很感动。”

“等这一切过去了,我去找你。”江舟泪光莹莹。

“好,我等你。”江户川伸手给江舟擦泪。

江舟提起箱子,“那我们还是快走吧。”她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钱再生,“别等这个恶棍醒来,给我们每人两刀子。”

“他是条疯狗,顶多吼两声。”江户川去开门,骂道。

江舟一笑:“不愧是文人,骂的有水平。”

江户川拉开门:“别说这些了,快下楼吧。”

二人匆匆下楼,车子驶向医院。

路上,江舟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阵《冷酷到底》。不用问,肯定是钱再来打来的。江舟放慢车速,慌乱地接:“……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我会听你的,你放心好了……”

后坐上,江户川替江舟捏了一把汗,他已看出这个电话不一般,凭猜测,就知道是那个坏蛋打来的。

接完电话,江舟说:“没事,他没法眼,他找不到我。”

车子继续向前。

一不留神,江舟差点闯了红灯,交警过来看她面色苍白,问她是不是遇上了劫持。江舟说:“不是,刚才有些头晕。”交警注意着江户川,“他是干什么的?”江舟说:“他是我男朋友。”交警很有礼貌,叮嘱了江舟几句,匆匆去指挥拥挤的车流去了。

一会儿,车子赶到医院。江户川下车,“那我上去了。”江舟拉住他,“遇上你我很幸福。”

江户川说:“我也是,是缘分让我们相识。”

江舟说:“互留个电话吧。”

江户川说:“好。”说着,两人把对方的电话号码输入手机。

这时,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突然走过来轻轻碰了江舟一下。江舟一惊,视线跟着那人走出老远。等她镇定下来,急忙驾车离去。

台阶上,江户川望着江舟远去的车影,心里涌着一份莫名的情感,久久不愿进入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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