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雪芳回到幽林别墅,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暮云深深,给人一种心灵上的压抑。

上楼时,周雪芳与下楼的林雅容撞了个满怀,林雅容见周雪芳神色匆忙,像是在躲避什么,就半开玩笑说:“怎么了周大美女,是不是酒喝多了,遇见鬼了。”她注意到了周雪芳凌乱的长发。她没再深问,双眸里掠过淡淡的疑惑。

在她眼里,周雪芳此次来幽林别墅,绝非只为参加诗会这么简单。她是否藏有祸心,还很难说。也怪叶飞,邀请她来干么?叙旧去茶楼,幽会上宾馆。她真想责怨叶飞一通。但她终归是幽林别墅的主人,周雪芳不过是个来去匆匆的过客,她犯不着大动干戈,万一敲打的叶飞太难堪,那样对谁都不好。谁还没有个三亲六友,绝密隐私。

不过,周雪芳身上的那种冷艳和妩媚,让她这位隐居深山竹林的当红作家,自叹弗如。不知不觉,心湖里竟涌起层层妒忌和羡慕。虽说自己也是花容月貌,身材玲珑,可终归已为人妻,无论气质还是身材,都多了一份成熟,少了一份青春。

青春留不住,光阴向前去。

“也许是吧。”周雪芳淡淡回应,进入客房不再出来。

林雅容走到厨房向秋香特别交代,让她安排唐国秀到二楼最西头的那间客房。

秋香嚷嚷着,凭什么啊,那间客房可是最好的一间,干吗不让别人住,偏要给一个陌生的。

林雅容呵呵一笑,怪秋香小孩子思维,不懂事,说那间客房大,光线足,比较适合画画。

秋香撅着嘴,一千个不乐意,但她算什么啊,不就一个保姆嘛,主人能笑着和她说话就是给她天大面子,还胡乱反驳啥啊。她解下围裙,马上去为唐国秀准备。

吃晚饭时,醉得一塌糊涂的柳叶飞终于睁开了眼,但他的醉意仍旧没有过去,他环视着客厅的众人,手里比划着,胡言乱语:“你们都是谁……从哪儿来……你们都走……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他挣扎,呕吐,想从沙发上起来。可酒劲未散,还是一头栽倒。

这一幕,林雅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情绪,林雅容把叶飞扶进了卫生间,这样,他想吐就吐,想拉就拉,想尿就尿。看他热汗淋漓,她找来一条洁白的毛巾,沾了点水,捂在了他的额头。

此刻,忙碌了一天的林雅容真想痛痛快快冲个冷水澡,然后枕着竹林清风,美美地睡去,太累了,心累,身累。可眼下,有叶飞这个醉鬼左右着她的神经,她也只能望水兴叹了。做人难,做女人难,做男人的老婆更难!

回到客厅,唐国秀正龙飞凤舞。

“事实上,我已不满意自己的绘画艺术,我正在探索,争取突破!前些天,从媒体上看到,许多地方正流行人体彩绘,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创新。可是,就是这样一种美好的艺术,却有人跳出来说,是变相展示性,这我就不理解了,在纸上可以画,在布上可以画,在瓶上可以画,在人体上就不可以画了?”

唐国秀用目光巡视着客厅里的每一个人。

“说真的,如果我有幸遇上一位肯为我献身的女模特,我就在她的身上大胆尝试一次。”

一阵笑声泛起。

唐国秀的艺术论,引得大家都笑了。有的说可以尝试,有的说不能理解,有的说很是反对,像江户川,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可面对这原则“性”问题,他挺身而出,毫不示弱:“既然可以在纸上布上瓶上画,那干吗非要在人体上画?即便如此,干吗非要在女人身上画?看来追求艺术的动机不是画,是性!”

唐国秀不以为然,冲江户川直摆手,那意思是,你别跟我较劲,少胡说八道!

不过,凡事就是这样,有人喜欢,有人反对。从平衡论说,正常!

对唐国秀不同凡响的艺术追求和颇具哲学意味的看法,坐在一旁的周雪芳很是赞赏和支持。莫名地,她对这个小帅哥兼点明星气质的画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似有一股缘的力量在将她吸引。想到深处,她明显感到脸颊在发热。她不敢看唐国秀了,侧目望向窗外。

没人留意周雪芳的微妙变化。客厅里依旧高谈阔论。

唐国秀又说:“像雅容姐这么好的身材,若是在上面画两棵翠竹,然后拍下来,那可真是木秀于‘林’,绝世之美!”唐国秀向往着,想象着,“到那时,雅容姐就像一棵清秀挺拔的翠竹,永远享受清风的眷顾,不怕被风吹折。”

唐国秀看向林雅容,林雅容也看向他,两双眸子里,一面含了欣赏的爱,一面含了气恼的恨,爱恨交融,有一种无法言传的情感在里面。

还是林雅容最先收回了目光,她不能让唐国秀觉得有机可乘。爱情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勾引女人出轨,还是去网络上找吧。

江户川对唐国秀的胡言乱语表示不满,他从大脑里搜索了个讥讽:“尊贵的唐先生,假如有朝一日我把你和你的画写得一文不值,你会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旷古的豪迈,还是由衷的自豪?我想,你也会气得大发雷霆,大骂我是狗屁!所以,你所谓的艺术,所谓的创新,除了让我们鄙视你的污秽,也是这么不堪一击,不值一提!”

江户川手摇折扇,炮语如珠,直炸得唐国秀晕头转向,一张俊秀的国字脸拉长了许多。不过,气氛稍微缓和了下,唐国秀又重整旗鼓,全力迎战。

周雪芳可能是想给唐国秀创造个台阶,她打圆场说,言多必失,大家都退一步看问题吧。

方雨轩也跟着附和,是啊,还是早点休息吧,可能大家都累了,所以说话有点冲!

周雪芳起身要回客房,但离开客厅的那一回眸,却透出一股冰冷的剑气。

大家都不再说什么,各自跟雅容说晚安,祝她好梦。雅容也挨个说谢谢,祝他们好梦,并送他们出客厅。

秋香收拾好乱七八糟的茶具,也回厨房的里间睡觉去了。

客厅里,归于平静,洁白的灯光下,林雅容一个人伫立那里,形单影只,有些凄凉,有些无助。她担忧叶飞,很希望叶飞赶快醒了,陪她一起睡。可当她走进卫生间,发现叶飞依旧躺在那张简易小床上,大醉难醒,估计不到天亮,是醒不过来。她摇摇头,叹息一声,只好自己去睡。

出来时,她带好卫生间的门,熄灭了客厅的灯。

走进卧室,她坐下来,开始在脸上涂一层法国粉霜,对于女人,夜间是需要好好保养皮肤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雅容。

稍后,她褪去一袭白裙,换上了一套黑色的纱薄睡衣。

没有颜色比黑色更让人有安全感。睡衣是女人表现真实性情的物件,是穿给自己、穿给最亲近的人的东西。睡衣常常流露女人梦想的姿态和女人拥有的心情。

林雅容躺在床上,孤枕难眠。白天的一幕一幕,就像电视剧的镜头,一个接一个在脑海里闪过。

山中一日,真像过了一年。

思绪飘忽中,她隐约感觉有股恐怖的气息在向她靠近。她自言自语,真是累晕了,看来这诗会还是少办的好。她强迫自己赶快睡去,让所有的烦恼都随着梦境消逝。可因了茶的缘故,她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眠。

窗外,月色朦胧。宛如古诗《月夜·更深月色》的意境: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竹林掩映下的别墅,逐渐走向静谧。

林雅容依旧睡不着。真想吃安眠片。可是药三分毒,最好不到万不得已别吃,如生命到了最后的煎熬,那时吃上百片,确实是一种彻底而又痛快的解脱。

既然现在睡不着也成了一种煎熬,那就借助音乐的力量。她下床放了首《世外桃源》的乐曲。

乐曲不错,很让人进入意境。

她看过一个小文,说性感的女人都喜欢古典音乐,某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小提琴演奏家,曾身着一袭纯白的透视装,在碧蓝的海水中拉着提琴,那飘逸的风姿,那音乐中的性感,让人印象深刻。

然而,往事依稀,烦忧咫尺,困扰心间,挥之不去。

乐曲缓缓进行,林雅容翻来覆去,仍旧难眠。最后,她身心疲惫,开始胡思乱想,她居然想到了她可能会和唐国秀发生“浪漫情事”。

说来也怪,沿着这条思路,她慢慢进入了半梦半醒的境界……思绪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在轻叩一间客房的门,听声音位置,像是周雪芳的。她没有理会,让梦继续。

床前月色,依旧暗淡,依旧朦胧。

突然,一个黑影从阳台翻窗而入,紧跟着,来人轻手轻脚,一寸一寸靠近林雅容……朦胧月色中,来人脸上戴了一个“鬼脸面具”,手上戴了一副白手套,狰狞的“鬼脸”,格外恐怖!

这一切,没有惊醒林雅容,她平躺着,依旧在梦中。

不知何时,乐曲早已嘎然而止。

来人坐在床头,静静注视着睡梦中的雅容。几次,来人都想透过“鬼脸”去亲吻雅容,但几次,眼看就要接近时,来人又把头缩了回去。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也许是天意,梦境中的雅容突然睁开了眼,当她一眼看到恐怖的“鬼脸”,她吓得惊叫一声,昏了过去……“鬼脸”看雅容已昏迷,轻轻上床,撩起雅容的睡衣……等一场罪恶结束,“鬼脸”迅速跳窗而去。

几分钟后,雅容从昏迷中醒来,她用力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发现自己已被人奸污,立时,她感觉天在旋,地在转,思想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毁灭。

她闭上眼,不敢想象恶人奸污她的情景。她想到了叶飞,他就在卫生间。她跳下床,打开房门,拼命呼喊,叶飞惊醒了,从卫生间跑出来,但仍有醉意,他望着惊魂不安的雅容:“怎么了?梦见鬼了?”

雅容双手捂面,羞辱难言:“我……我被人奸污了。”

如同晴天霹雳!柳叶飞呆了!

“谁干的!”柳叶飞缓过神来,暴跳着。

林雅容哭着,整个身心要崩溃,她胡乱挥着手:“我不知道,我看到一张‘鬼脸’,就被吓昏了。”雅容恨恼自己昏了过去,要是没昏,同歹徒反抗,惊醒别人,就不会遭此一劫。可世上没卖后悔药的,她抱住叶飞,痛不欲生。

柳叶飞浑身颤抖,异常愤怒,异常憎恨,他深深自责,安慰雅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饮那么多酒,更不该睡卫生间。”

雅容泪流不止:“叶飞,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柳叶飞抱紧雅容:“这不是你的错,我一定查出凶手,将他碎尸万段!”突然,他注意到了床上的点点污迹,他气愤万丈,推开雅容,扑过去一把扯下来,然后拿到卫生间撕成碎片,一火焚之,用水冲掉。随后,他又疯了一样,把雅容抱进浴缸,任奔流的水注冲刷雅容的身体。

林雅容立刻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个纯洁的女人,不管用什么洗,不管洗多少遍,眨眼之间,自己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林雅容。叶飞会怎么看?怎么想?会不会厌恶她已污秽?男人的尊严从来都是不容侵犯,没有哪个男人会接受老婆遇上这种事。这是奇耻大辱!即使男人表面不说,但留在心底的阴影也会产生隔阂。她仿佛已预感到爱与婚姻即将走入坟墓。

天哪!太残酷了!

林雅容痛恨至极,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楚袭遍全身。她用力拍打身体,试图缓解就要崩溃的身心。她咬着下唇发誓,一定像叶飞说的,查出凶手,将他碎尸万段!

回到卧室,她对叶飞说:“咱们报案吧,绝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叶飞说:“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深更半夜的,还是等明天吧。”

雅容愁云满面,坐到床上等天亮。

柳叶飞走到窗前,眉头紧拧,他推测说:“阳台这么高,凶手怎么可能上来。”

“难道你怀疑我有一个戴面具的第三者?他就在楼里?我们演了一出戏给你?”刚受了伤害的林雅容很敏感,她不满意叶飞的疑问。

“看你想哪儿去了。”叶飞回过头来,“我是说,凶手很难从阳台上来。”

叶飞的话像是提示,雅容周身一颤:“如果凶手不是从楼下上来,那他就在客人当中。”

“是!我也这么想。”叶飞坚定地说。

“可我们没有证据,不能乱怀疑。”雅容陷入忧虑。

叶飞说:“证据?证据就是竹林深深,很少有外人!”

“可来者都是客,怀疑谁呢?难道去跟他们说,我林雅容今晚被一个蒙面人奸污了,凶手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你,荒唐!”

没办法,夫妻二人只好等待天明。等报了案,相信警察很快就查出凶手。

客厅里一阵吵吵嚷嚷。

林雅容打开房门,发现所有客人都出来了,就连睡楼下西

侧厨房的保姆秋香也和她的黑猫上来了。叫人惊奇的是,黑猫确有几分探长气概,一上来,就转着机灵的眼珠,四处用雷达胡须探寻,并嗅觉什么。

目睹一张张惊疑不安的面孔,林雅容掩住悲伤,强打精神,告诉大家:“就在前一刻,我被一个戴鬼脸面具的人奸污了,就在我卧室的床上,我不知道他是谁,我被吓昏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他们无比惊讶!

唐国秀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指着窗外的竹林,“这儿远离城市,远离人群,谁会来这儿作案?”他走近雅容,安慰说,“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相信警察一定会查出凶手。”

谁也没想到,突然,方雨轩指着唐国秀说:“你别在这儿假关心,我觉得,凶手就是你!大家想想,整幢别墅,只有他是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也许,方雨轩还在对唐国秀白天的言论耿耿于怀,余愤未消。

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唐国秀怒了!他愤然地冲方雨轩说:“我看就是你!别看你满嘴道德文章,其实,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才是凶手!还不赶快把你的假面具摘下来!”

唐国秀气势逼人,眼看就要由语言交锋,变成血腥大战!

关键时刻,黑脸老记温庭义出来阻拦:“究竟是谁,警察会调查清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们这样吵吵闹闹,就不考虑雅容的感受吗?原本一个好端端的诗会,现在出了这事,雅容多痛苦!”

看上去并不英俊的温庭义,竟是如此善解人意。

回首几年的大学时光,温庭义这个“黑脸小伙”给人的印象是沉默寡言,透着对世俗的冷漠,没人能看出他的心事,他的心事就像无底洞。平时,别人不主动和他说话,他谁也不理。

周雪芳很关心唐国秀,一把将唐国秀拉在身后,开始化解不利于唐国秀的局面。

“我认为,唐国秀的话不无道理,这儿竹林深深,外人怎么可能进来,也就是说,所有夜宿幽林别墅的男人都有奸污林雅容的嫌疑。”她用冷静的眸子扫了一圈,“当然了,不包括雅容的弟弟和柳先生。”

来自东京的水上真美看大家相互猜疑,互相敌视,她很着急,发表见解说:“像这样的疑案,在水落石出之前,每个嫌疑人都是个谜,可一旦有了结果,你会发现,凶手不是你,不是我,而是他!”她假设地指向了柳叶飞。众人顺着她的目光吓了一跳,心里说,太无礼了!

柳叶飞面无表情,显然,他在怪水上胡言乱语。

水上真美安慰雅容:“发生这样一件糟糕的事,我深深同情,希望你不要破罐子破摔,好好善待自己。”真难听,这是安慰吗?看来有些中文的意思她还没领悟好。不过,她的汉语水平已算不错的了。

转过头,她又安慰柳叶飞:“柳先生,请你不要责怪雅容,希望你治好雅容伤痛的同时,也治好自己的伤痛。”

柳叶飞依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天一亮,在林雅容焦急的目光下,柳叶飞拨通了市公安局的报警电话。详细说明案情后,他请求市局尽快派人侦破此案,严惩凶手。

考虑到案情的复杂,市局决定派新调来的女探长柯小南前去破案。

柯小南,二十七八,留一头短发,睿智的双眸,透着成熟和干练。

接到任务,柯小南从局里挑了警校毕业的郑少华作搭档。她对郑少华的印象不错,感觉这个二十二三的小伙,不但人长得英俊威武,而且每次去案发现场,总能发现别人不易发现的线索。所以,这次选他作搭档。

在去往幽林别墅的路上,郑少华一边开车,一边跟柯小南开玩笑,说这次局领里之所以派她去破这起强奸案,是有意要考验一下她这个心理学硕士,如果不能顺利破案,就说明她白戴了一顶硕士帽。

柯小南笑着回应郑少华,如果不能顺利破案,她就回南京摆地摊去,并保证以后不再做什么心理学硕士和女侦探。

两人说说笑笑,车子很快穿过竹林小径,来到幽林别墅。

下车后,柯小南不由感叹,这儿简直是个世外桃源!她去过桃源,但那儿的景致,似乎比这儿还要逊色。她暗暗赞佩别墅主人独特而又绝妙的审美风格。

身处如诗如画的境界,郑少华也很陶醉,遐想哪天自己也在这儿建一座如此美好的别墅。但现在,只能望美兴叹了。

柯小南从背后给了郑少华一拳,笑他白日做梦,让他留着梦的细胞到晚上抱着枕头实现。

两人哈哈笑了,笑声惊起附近的几只野兔仓惶逃窜。

透过坠满紫藤的铁栅栏,柯小南向别墅内望去,真幽静啊!

走进别墅,郑少华左右看看:“怎么没个人影。”

柯小南说:“还用问,肯定都在楼上,富贵人家懂得享受。”

郑少华笑道:“你这话要被局长听了,他可能会批你,你居然说受害人在享受。”

柯小南说:“你是屁股痒痒,欠揍!我是那意思么,真会曲解。”

说笑间,两人来到楼上。

林雅容早就等在客厅门口,一看到柯小南,她的泪水落了下来:“你们可来了,你们要抓住这个坏蛋!”

柯小南说:“我们会的。”

林雅容简要介绍了一下客厅里的人。

郑少华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探长柯小南,我是她的助手郑少华。”

众人看着,谁也没说话。

郑少华放下手里的箱子,对大家说:“在我们没有勘察完现场之前,请大家不要乱走乱动。”蓦地,一只黑猫蹿到了他的箱子上,他一怔,“这是谁的猫?”他左右看看,“把它看好,别让它破坏了现场。”

一旁,秋香轻唤了一声黑猫,黑猫很听她的话,跳过去坐在她的脚边,摇着尾巴,一双蓝幽幽的眼睛,观察着客厅里的一切。秋香抱起黑猫,抚摸着它的头:“宝贝,乖,听话,回房去。”黑猫颇懂人意,从秋香身上跳下来,跑上阳台,跳了下去。秋香的窝就是它的窝。

这一幕,郑少华看在眼里,很好奇:“这猫你养了几年了?”

秋香说:“没那么久,也就两三个月吧。”

郑少华开始从箱子里拿那些勘察现场用的工具,一边拿,他一边对秋香说:“真不错,短时间内驯得这么好,可见你很细心,说明你能做大事。”

秋香脸一红,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黑猫的表现,引起了柯小南的注意,她走上阳台,四下察看。然后,她回过头来说:“为了尽快查清此案,请大家不要走出竹林。”

“哈哈,我们被软禁了。”江户川摇头晃脑,颇像个街头混混。

柯小南审视着江户川。

“也不是这个意思,问完了,你可以走,也可以留下,关键是,查出了凶手,我们是要带走的。”

“完了,我们大概要在这儿呆很长时间。”江户川挥着折扇。

对江户川这种欲盖弥彰似的不寻常表现,作为一名侦探,柯小南尤为注意,并引发一串思考——狡猾的凶手往往会戴着伪善的面具隐藏得很深。也许在某时某刻,因一个不经意的遗漏或疏忽,就会把整个案子引入山穷水尽。所以,她要留意每一个细节,哪怕微小得不能再微小。

柯小南吩咐少华:“你去卧室拍照,提取证物,我在这里讯问。”

少华答应一声,进了卧室。

柯小南刚想开始讯问客厅里的每一个人,江户川又在嚷:“我抗议,我不想被人限制自由。”

柯小南耐心地说:“你错了,不是限制你的自由,是要你配合。”

一阵微风吹进客厅,花架上的兰草茎叶乱颤。

角落里,柳叶飞坐在沙发上,表情异常痛苦。

柯小南走过去,向柳叶飞了解昨夜发生的一切,她要在脑海里形成一个推理情景,破案就是这样,往往能从受害当事人的描述中勾勒出犯罪嫌疑人的大致轮廓,以至发现重要的破案线索。

柳叶飞从头至尾讲了一遍,坚毅地握了下柯小南的手,希望柯小南尽快破案,抓获凶手。

柯小南说,这是她的工作,她一定尽快破案,抓获凶手,让犯罪份子得以严惩,让受害人得以安慰。

水上真美走到了柯小南的身后。

“柯探长,听你这名字,你是不是大侦探柯南的妹妹呀?”

“你玩笑了,”柯小南回过头来看着水上,“我出生在南京,所以父母给取名‘小南’,与卡通里的大侦探柯南毫无关系。”

“是吗?”水上真美笑着,“我叫水上真美,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请多指教。”柯小南说。

水上说:“指教不敢当,帮你分析一下案情还可以。”

小南眉梢一扬。“那敢情好,我正缺个女探员呢。”

这一瞬,柯小南从水上真美淡定的眼神里,感觉这个貌似柔弱的女人,其内心,好像隐藏着什么。她在这案子中有无角色,一时难说,但直觉告诉她,水上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林雅容去了阳台。柯小南跟过去问她昨晚发生的一切。从不同的角度深入了解案情,是破案的关键,林雅容是该案的主角。

林雅容从头至尾讲完,痛苦难抑,悲伤的泪水一次次滴落在阳台。最后,她决心已定地告诉小南,她已满身污秽,不配再做叶飞的妻子,如果叶飞提出离婚,她会毫不犹豫地签字。

柯小南安慰她:“你言重了,不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让你丈夫听了伤心的话,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们就查出凶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林雅容满脸泪痕,无力地靠在栏杆上,身子颤抖,巨大的痛不断袭来。

这时,郑少华从林雅容的卧室窗口探出头来喊小南过去。

柯小南进入卧室,问少华:“有什么发现吗?”

郑少华皱着眉:“真是奇了,床上床下,都没发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看来,我们遇上高手了,照这局面,想在短时间内破案,恐怕还难!”

柯小南绝不相信凶手会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她指着窗台,问少华有没有仔细勘察。

郑少华用保证的语气告诉小南,那儿也是一无所获。

柯小南叹口气:“是啊,最有用的痕迹已被柳叶飞清洗了,他真不该这样,这样一来,我们在现场就很难找到其它痕迹。”

郑少华说:“我说床上这么干净呢,一般情况,哪个奸凶不留下点儿精斑。”据《法医物证学》描述,精斑是精液浸润或附着于基质上,干燥后形成的斑痕。精斑多附着于犯罪嫌疑人或被害人的衣、裤上,女性的外阴部或大腿内侧,现场的被褥、毛巾、纸张、草席等。此外阴道擦拭物也是常见的精斑检材。精斑常用于DNA检测,以做个人识别之用。

林雅容走进卧室。柯小南说:“我想让少华带你回局里,看能否从你身体里提取到犯罪嫌疑人遗留的精液。”

林雅容很后悔昨晚叶飞抱她去浴缸清洗的举动,她深度苦恼,遗憾地说:“我用肥皂水里外洗了多遍,恐怕是一点儿也没有了,再说,我现在头很痛,哪儿也不想去。”她颤抖的手捂住额头,表情极为不适。

柯小南没有理由怀疑林雅容说谎,她深刻理解,女人遇上这种事,心理压力造成的烦躁足以毁灭一个人。

同时,她也深刻知道,女人被男人强奸或奸污后,阴道里的精液一旦用肥皂水清洗过,就很难再提取可供鉴定的检材。

一切都这么麻烦!柯小南思考了下,想了个办法:“这样吧,我叫法医过来,如果能从阴道里提取到嫌疑人的精液,下一步就再分别提取几个嫌疑人和柳叶飞的检材,至于为什么也要提取柳叶飞的,这是我们办这类案的必然程序。”

说完,没等林雅容是否同意,柯小南快速拨通了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的电话,要求马上派两名法医过来。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法医赶了过来,很快,他们按照严格的物证提取程序,从林雅容的阴道内部提取到了分泌物。下午3时,法医打来电话告诉柯小南,经快速鉴定,没有从林雅容的阴道分泌物中发现男人的精液,出现这种结果,可能是由于犯罪嫌疑人当时在作案的时候遗留的精液太少,又加之受害人做了清洗,所以没有检测出来。

真败了!柯小南合上手机,满腹失望,她叹口气,这说明,林雅容洗得真干净!确切说,是他们两口子破坏得真干净!真怀疑是柳叶飞故意这样做的!可这怀疑也仅是个不怎么符合逻辑的想法,而眼下,该怎么办?她思维困惑,有些迷茫。突然,她瞅着一脸痛苦的林雅容,让她从头至尾再仔细回忆一遍每一个细节,看有无遗漏。

林雅容想了很久,失望地摇头,说一切都很模糊,该说的

都描述了。她很着急,在卧室里局促不安地来回走动。

一旁,柯小南也很着急,她略带抱怨地说,柳叶飞不该把床单拿去卫生间烧了、冲了,这样不利于破案,但她能理解柳叶飞当时的气愤和冲动,男人很看重尊严。

看林雅容一副要崩溃的样子,柯小南宽慰说:“别看暂时没找到半点线索,可我们自信一定能查出凶手!”

说话间,柯小南再次仔细环视林雅容高雅而温馨的卧室,突然,她惊异地发现,床头上方的那幅画,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很神秘,很诗意,很容易带人进入荒草连天中的遐想的境界。有什么寓意?她感觉奇怪,转首,她又惊异地发现,宽敞的窗子,竟然没有窗帘。她越来越纳闷。但她没有一问究竟,而是从本着尽快破案的高度抽丝剥茧地问雅容:“你能把凶犯的面具再描绘一下吗?”

雅容说:“可以。我记得那个面具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郑少华提示:“是不是在电视上?”

林雅容眼前一亮:“对,是在电视上。”她竭力回忆,终于惊喜地说,“我记起来了,那个面具的模样,不是京剧脸谱,就是川剧脸谱,样子挺恐怖,挺吓人,我一看到就吓昏了。”

说到这儿,林雅容心有余悸,闭上眼,双手捂住胸口,不敢再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

“那你认为,在你朋友里面,谁会有这样一个面具?”柯小南试探地问。

林雅容思绪茫然,摇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胡乱摇着手,走到窗前,想让自己冷静。她强烈压着大脑不要去怀疑朋友。她宁愿相信奸污她的这个“魔鬼”是竹林里的一只野兽,也不愿去想是她的某个朋友。那样太残酷!

可是,柯小南认为,林雅容先入为主的观点,对破案很重要!

“你再想想,先别忙着下结论,凡事都有个思考的过程。”小南用温和的话语安抚雅容,引导雅容。

林雅容回过头,还是不敢肯定朋友中谁会有那样一个面具,至于唐国秀,她就不好说了,因为才认识。

郑少华说:“希望你不要有所保留,想到谁可疑就说谁。”

柯小南说:“是啊,我们分析得越细,对破案就越有利。”

林雅容心里暗恨:到底是谁制造了这悲剧!到底是谁制造了这伤痛!难道凶手真的在朋友当中?她惶惑,感觉整个身心,被一片疑云惨雾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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