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岩拿了车钥匙,穿好鞋,准备去岳母家把女儿给接回来,他正要伸手转动门把,忽然意识到忘了把家里的钥匙带上。他回到房间里,找了很久,才在床头柜最下面一格的抽屉深处找到了那把陌生的灰色钥匙。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匆忙地找家门钥匙是什么时候了,因为慧云总是在家里,有她在,自己总是可以一身轻松。

慧云离开也有三天了,他估算着日子,三天里她并没有打回一个电话。许承岩也不敢主动去电,他当然感觉得出,妻子突兀地要外出旅游,并非是去游览风景,而是想暂时地离开自己一段时日。

这一年多,自己确实对她太过分了,他心如刀割地想,换成别的妻子,恐怕早就闹离婚了,可慧云却一直默默忍受着,纵然自己冷漠如同冰霜,她也一直给予自己阳光般的温暖。但是再逆来顺受的女人也是有限度的,她终于以旅游为借口离开了家。

可是慧云,你知道吗,这一年多我同样也过着煎熬无比的日子,我受到的痛苦丝毫不亚于你。许承岩对着自己说,这一切就快要过去了,只要我的嫌疑被彻底洗清,我们就能重新回到以前的快乐日子。我发誓,绝不会对你冷面相待,再不会对你隐藏丝毫。我会重新拿起写小说的笔,重新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作家,变回你最心爱的那个丈夫。也许当你回到家的时候,就能看到我的重生。想到这里,许承岩放宽了心思,出了家门,坐电梯到底层,向自己的车走去,忽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子,看起来年龄比自己小一两岁,中等身材,不修边幅,手中好像握着一本书,朝着自己不断傻笑。

警察?这是他第一个念头,但随即就推翻了,警察的装束绝不会这样邋遢。

看来又是个索要签名的读者,许承岩大踏步走去,希望这人只是要个签名,不要再有其他纠缠。

“许承岩,你好啊。”他走近时,那个男人主动搭腔,但音调很古怪,像是和自己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你也好啊。”许承岩微笑着走过去,瞥向他手中的那本书,可是书名被其手掌遮掩,看不清是自己的哪一本小说,仅从包装看,也完全没有印象。

“你那本《猎心者》写得挺有趣的啊,我最近都在看,已经看了一半了。真有你的,好几处伏笔我都没看出来。”对方没有把书递过来,反而用这种口气聊起天来,还举出了书里的具体几个设置悬念的例子。

《猎心者》是许承岩两年前写的一本推理小说,情节并非他最喜欢的,但对犯案手法一直比较得意。眼前这个人的口气虽然有些怪,但毕竟是在认真读过自己小说后作出的评论,这让许承岩放下了一些警戒心。从前他遇到过更多的是另一种人了,这些人完全没有读完或读懂小说就已经开始随心所欲地评头论足。他当然不是那种迎褒排贬的俗人,对于盲目的称赞和无稽的批判,他同样深恶痛绝。

“多谢你了,请问有什么事?”许承岩应对着,“因为我赶着要去接女儿,不能聊太久。”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想,看了你这么有趣的书,自己也应该有所回应。礼尚往来嘛,这是本人写的,请笑纳。”男子笑着把手中的书递了过来。

原来不是自己的书,许承岩有些诧异,他接过书,只见封皮上写着《逐邪记》三个字,署名为牧歌,看腰封上的简介,似乎是一本武侠小说,出版时间是去年。

“牧歌是我的笔名,我真名叫韩格。”男子指着书上那个名字,笑嘻嘻地说,“虽然是武侠小说,但里边也设置了一些阴谋诡计什么的,你可以试着猜猜,看能不能猜透结局。”

许承岩笑着将书收起来,这倒不是虚与委蛇,少年时自己甚至先于推理接触到武侠,所有的经典也都读遍了,他也曾想撰写武侠,却因为觉得无论如何也难以超越前辈因而放弃,之后才坚定了创作推理小说的方向。对于武侠小说,他始终抱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情怀,如果有人送自己的推理小说来,他不一定会收,但是武侠小说,却是另一番感觉。

“多谢,我会仔细看的。”他对韩格点点头,“那就这样,以后有机会再聊。”

韩格侧身让他过去。许承岩走过他身边,前行了几步,忽然又听身后的韩格说:“再见,我们是一类人,应该会很谈得来。”

许承岩好奇地扭过头:“一类人?”

韩格双手插在裤袋里:“你不是向那个公司建议过建造推理小说主题公园吗,哈,你知道吗,我也曾经向他们建议过建一个武侠主题公园,可惜那些人完全没眼光。”

许承岩愣了一下,他向明河公司建议造推理小说主题公园的事应该只有柯仁雄、赵若愚和警方知道,眼前这个人从何得知,这不由不让他转过身,正视着韩格。

“这些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浩克告诉我的啊。”

“浩克?”

“就是那个长得像男人,脾气又大的女警察。你应该见过的,你的推理小说就是她拿给我的。”

“是那位姓宋的警官吗,她是你女朋友?”许承岩很自然地想到这一点,如果不是亲密到这种关系,警察怎么会把案情透露给一个外人。

“女朋友?”韩格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真是那层关系,也是男朋友才对。不是啦,她查案时遇到麻烦,有时候会来找我聊聊,就是这样。”

“她有告诉你,我是那件杀人案的最大嫌疑人吗?”许承岩试探着说。

“谁是嫌疑人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只想弄明白凶手究竟是怎么逃过监控摄像把人杀死的,我倒是想出了不少办法,”

“你都想了什么办法?”许承岩装作随口问。

“想过用保护色混淆视觉的方法,想过两人合体的方法,还有……”韩格侃侃而谈,虽然听起来不切实际,但思考角度都非常特别,一般人绝难想到。

许承岩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已经暗暗有些心惊。

“可惜拿到现场实施之后,都没能奏效。”韩格收敛了笑容,满面沮丧。

“警察都需要找你帮忙,看来你是个厉害人物。”许承岩这句话倒非全是客套。

“哪里哪里,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韩格摆摆手,“再说我还没想通呢,等把案子破了,你再表扬我不迟。”

“那就敬候佳音了。”许承岩淡淡地说,他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个怪人来。

“等有了好消息,绝对会第一个通知你,或许你还可以用这个当素材,写一篇推理小说呢,哈哈。”韩格大笑着离开,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许承岩回想着韩格的最后一句话,顿时产生了一些困惑,他似乎话中有话,隐含深意,又似乎只是单纯的表达。

“爸爸!”正在他沉思时,远处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呼唤声。转过头去,女儿凌凌向着自己跑来,她身边还跟着自己的岳母。

“妈,说好我去接的,你怎么亲自送过来了?”许承岩急忙迎上去。

“没事,吃完饭正好出来走走,反正也没几步远,你开车还要费油呢。”岳母笑着说。

许承岩把女儿的手拉过去:“妈,要不去家里坐坐,等会儿我把你送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和几个老姐妹约好去老年活动中心跳舞呢。马上就到点了,你们快回家吧。”岳母向父女俩道了声别,转身去了。

许承岩目送岳母离开,牵着女儿的手向家里走去,边问:“在外婆家乖吗?”

“当然乖了。”女儿噘着小嘴回答,“我还帮外婆捶背了呢。”

“好,乖女儿,也给爸爸捶捶。”他一使劲儿,把女儿直接放上了肩膀。

女儿咯咯一阵笑,果然像模像样地给他捶起肩来。

“凌凌真乖,等妈妈回来,你也给她捶捶。”

“对了,爸爸,昨天晚上妈妈跟我打电话了呢。”

“是吗?”许承岩笑了笑,“妈妈怎么说?”

“妈妈说她玩得很开心,下次放假还要带我去玩。”

“嗯,下次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的电话里很吵很吵的,我都听不清楚。”

“有什么吵呢?”

“好像有人在唱歌,又不像在唱歌,我都听不懂。”

许承岩笑着说:“有什么听不懂的,电话里唱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难听死啦,好像上次二叔公死的时候,那些光头伯伯唱的歌。”

许承岩愣了一下,很快回忆起,去年养父的弟弟也就是自己的二叔去世。他曾带着凌凌回佛山参加葬礼。二叔的家人请来和尚做法事,当时一群和尚念诵着大悲咒,天真的凌凌还以为他们在唱歌。

难道凌凌在电话里听到的是佛乐?脑中才冒出这个念头,许承岩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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