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真是太客气了。”宋然接过王艾敏递过来的热茶,由衷致谢,眼角却瞥向坐在她左边的许成宏,只见老爷子端着脸,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她和杨大庆是一早赶到佛山市的,因为怕老夫妇俩和许承岩联系想好措辞,所以没有事先致电,而是贸然拜访,好在夫妇两个都在家里,许承岩的养母待人还算客气,但养父许成宏似乎对他们并不欢迎。

“你们来这里调查干什么,我儿子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做那种事!”宋然还没有正式提问,老头子的火气就上来了。

杨大庆想要摆出警察的威严,宋然急忙制止他,而是温和地说:“许大爷,我们并没有把许承岩先生当成杀人犯,调查他的身世,只是因为想了解以前的一些事,这些事可能与案情有关。”

“会有什么关系,当年的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怎么会和那个什么姓柯的集团老总有关系?”

看来老爷子对发生的案子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宋然愣了一下,这样一来,究竟要怎么解释这次的调查和许承岩的嫌疑无关,她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好了好了,这些孩子也是秉公办事。”幸好这时大妈来打圆场,“只要承岩是清白无辜的,怎么查也不会查出他的坏来,就配合一下他们,也不会少了你一块肉。”

听到妻子的话,许成宏脸色有所缓和,他坐直了身子,猛地喝了口茶,向着宋然和杨大庆努了努嘴:“有什么快问吧,待会儿我还约了人下棋。”

宋然急忙取出笔记本,问道:“请问你们是在1992年收养了许承岩吗?”

“这些资料你们都查得很清楚,没必要问了吧。”许成宏做出不耐烦的神色。

“抱歉,只是想证实一下。”宋然仍然和颜悦色,不过她把目光移向了王艾敏,“可否介绍一下具体的情况,你们是怎么收养许承岩的。”

王艾敏沉默了一会儿,看了许成宏一眼,然后开始回忆:“因为我身体的缘故,要不了孩子,所以一直想收养一个,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就这样拖了几年,也就渐渐有了放弃的心思。接着就是那年,1992年,有天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自称是广州福利院的,问我们是不是想收养孩子。我们当然表示愿意,对方说最近院里接收了几个孤儿,让我们过去看看。我们赶到广州,是福利院的陈院长直接接待,他很快把三个孩子带到了我们面前,三个孩子都是男孩,最大的十二三岁,最小的只有八九岁,他们都很瘦,也很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那个年纪最大的孩子就是许承岩吧。”宋然在脑子里推算出许承岩当时的年龄,又问道,“你们当初为什么选了他?”

“嗯,说不上来,全凭感觉吧。这个孩子有一股特殊的气质。”王艾敏双眼盯着茶几,似乎沉浸在当时的情境里,“其实来之前我们夫妻就考虑好了,因为工作都很忙,如果孩子太小恐怕照顾不过来,就想收养一个稍大的,当然也有顾虑,怕孩子和我们亲不起来。但是我们一看到承岩,就觉得他和我们很亲近,好像上辈子他就是我们的亲儿子。我们几乎没有犹豫,就对院长表示想收养他。”

宋然又问:“院长有没有告诉你们,他是从哪里接收到许承岩这几个孤儿的?”

王艾敏回答:“我们当初也问过陈院长,他没有说太多,只告诉我们孩子们是外地来的,身世很可怜,上级部门交代一定要替他们安排好去处。他们是在审查过许多收养申请之后才选择了包括我们在内的几对夫妇,因为福利院认为我们的家庭条件最适合孩子们的成长。”

“那你们把许承岩带回家后,有问过他家乡在哪儿,曾有过什么经历吗?”

“当然问过。”这次竟然是许成宏开了口,或许是因为谈起那段触人心弦的温馨往事,或许也对宋然的疑问产生了好奇,他一改之前的冷漠态度,“承岩这孩子真的很乖,我们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但是偏偏问到他身世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就跪下来给我们磕头,说我们就是他失散了多年的亲爹娘。听到他这样说,我们当然十分欢喜,就没有再过多追究。”

“那他原来的姓名是什么总该知道吧?”

王艾敏摇摇头:“当初办理收养手续的时候,关于承岩的资料一点也没有,甚至连出生证明都不能提供,后来是靠福利院开具的一份证明材料才把手续办成的。我记得当时在表格上填的名字就是许承岩,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了那件事,老头子,你还记得吗?”

她转向了许成宏:“当时办手续的时候要填名字,让我们给他重新取一个,但一时半会儿我们哪里取得出名字来,要知道,这可是关乎孩子一生的大事。”

许成宏连连点头:“当然记得,当我们询问承岩的时候,他恳求我们替他取名叫承岩,我们尊重了他的意见,把他的名字取为许承岩。”

宋然有些吃惊:“你们说,许承岩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嗯,当时就有人说这孩子这么聪明,取的名字这么好听,将来就是当作家的料,想不到竟然给他说中了。”谈起许承岩的成就,夫妻俩一脸骄傲。

宋然却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很少有被收养的孩子替自己取名的吧,许承岩为什么坚持给自己取名叫承岩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许承岩成为你们的养子后,就没有谈起任何有关过往的人或事吗?”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没有,完全没有。”许成宏回答得很大声,“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提起过从前的一件事,也没有表达过对任何人的仇恨。这些事我许成宏拿性命发誓,你们满意了吧。”

宋然尴尬地笑了笑,一时没办法再问下去了。

“我也能证实我老伴的话是真的,那时候的承岩不像是怀着深仇大恨的样子。”王艾敏忽然顿了顿,“但是,在其他一些方面,他确实有些奇怪。”

“什么方面?”宋然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一开始承岩不肯吃肉,只吃素菜,还有一次我们买活鸡回来,准备炖熟了给他补身子,但在动刀杀鸡的时候被他阻止了。”王艾敏皱着眉头说,“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之后他才正常起来。”

“孩子以前受了不少苦,没尝过肉的滋味,而且他心地太好了,见不得杀生,这有什么奇怪的。”许成宏瞪了老伴一眼,替儿子解释。

“对对对,没什么奇怪的,是我多嘴了。”王艾敏附和他说道。

吃素,不喜杀生?宋然却突然想到了与此有关的一条线索。但是这两点还不能形成“锁链”,要想探知真正的联系,恐怕还是要追溯出许承岩在被许氏夫妇收养之前的经历。但这些过往,显然是难以从眼前这对老夫妇口中获得答案。

想到这里,宋然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透露一下当年接待你们的那位陈院长的联系方式,我们想找他谈谈?”

“我要去下棋,不奉陪了。”许成宏显然对宋然依然牢牢抓着许承岩不放很是在意,他起身走出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真对不住了,我老头子就是这么个脾气。”王艾敏抱歉地说。

“爱子心切,我能理解。”宋然点点头,“也希望他能明白,警方做这些调查决不是把许承岩当作凶手作为前提的。”

“嗯,他迟早会明白的。是了,关于那位陈院长。”王艾敏皱着眉头,“当时是有个电话,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烦请您替我们找一找,如果你们还留着当初收养许承岩先生的那些文字资料,最好也允许我们复制一份。”宋然与杨大庆站起身,示意这是最后要麻烦她的事,完成后便不会再打扰了。

王艾敏看了一眼卧室,稍有犹豫,然后从茶几上的眼镜盒里取出一副老花镜戴上,对着宋然和杨大庆:“那你们稍等,我去找一找。”

“这老头子可真难对付啊。”离开许宅后,杨大庆就像刚跑完了马拉松似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刚才正面交锋的人又不是你。”宋然笑了笑,“我也险些招架不住了,还好大妈还算客气。”

“你说这许承岩可真的有些古怪啊。”杨大庆连说带比画,“十几岁的小孩子哪里有像他那样的,不声不响,还给自己取名字。我刚才就琢磨着,他给自己取名叫承岩是不是带着什么含义啊?”

“我刚才也想过。”宋然思考着说,“难道是承受着重石的意思,他背负着深仇大恨?”

“天知道是什么意思。”杨大庆摇了摇头,“还有大妈说许承岩刚被收养,不吃肉,不愿杀生。我觉得这更奇怪,这小孩难道是佛祖转世啊!”

宋然身子一震:“这……这还真有可能。”

杨大庆不解地看着她:“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啊。”

宋然却说:“我是想到,吃素不杀生,这确实是佛教徒会的习性,你忘了吗,柯仁雄的尸体上刻了什么东西?”

杨大庆露出恍然的表情,大声说:“哦,是那篇梵文,叫什么《佛说父母恩难报经》的,这还真的与佛教有关,莫非这个许承岩真的是……”

宋然点点头:“所以,接下来的调查关键点就在查明许承岩的身世上,如果能查到和柯仁雄的交会点,那么我相信杀人动机就会浮现出来的。”

杨大庆点点头:“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不回鹏城市,直接去广州福利院调查?”

“具体怎么办,先请示队长吧,不过广州迟早是要去的,而且不仅仅要调查福利院和那位陈院长,还有一个人也必须见见。”

“还有谁需要见?”杨大庆很是疑惑。

宋然转头望向小区园圃里摆设的那些艺术塑像:“是那个叫单家扬的艺术家,我对他制作的那座鲛人铜像很感兴趣。”

第一时间更新《这么推理不科学·超好看19》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