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凉爽的秋夜里,好莱坞和洛杉矶的灯光都在对他眨眼。探照灯的光束射向晴朗的夜空,好像在寻找轰炸机。

斯蒂夫把他的敞篷车从停车场里开出来,沿着日落大道向东开去。他在日落大道和费尔法克斯的交界处的路边停下来,买了一份晚报,仔细地翻阅着上面的信息。报纸里没有关于柯特街118号的报道。

他又继续向前开,在他现住的旅馆旁的一个小咖啡厅里吃了晚饭,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当他看完电影出来之后,他买了一份《特里比恩家庭报》——一份晨报。他们两个人都上报了。

警方认为可能是杰克·斯托亚诺夫掐死了那女孩,但她没有受到其他的攻击。上面没有她的照片,但有一张看起来像是经过警方处理的斯托亚诺夫的照片。警察正在寻找一位在斯托亚诺夫被枪杀前和他谈过话的男人。几个目击者称他身材高大,穿着一套深色西装。这就是警方得到的所有描述——或者是愿意提供的描述。

斯蒂夫苦涩地笑笑,在咖啡店里喝了一杯睡前咖啡,然后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时离11点还差几分钟。他刚一打开门就听到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他关上门,站在黑暗中回忆电话的位置。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向前直走,坐到了安乐椅上,伸手把放在一张小桌子下面的架子里的电话拿了出来。他把话筒凑到耳边说:“你好。”

“是斯蒂夫吗?”这是一个沙哑动听的声音,低沉,有些颤抖,话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是的,我是斯蒂夫。我能听出来你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虚弱的干笑,“不愧是个侦探啊,看来我会成为你的第一单生意。你能马上到我家来一趟吗?我家在伦弗鲁街242号——北街,这里没有南街——离喷泉街只有一个街区。算是一个别墅区,我的房子在最后一排。”

斯蒂夫说:“好的,当然,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沉默,旅馆外的街道上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一辆汽车转过街角上坡时,白色的车灯扫过了天花板。那个低沉的声音极其缓慢地说:“是莱奥帕蒂,我没办法摆脱他。他——他晕倒在我的房里了。”然后她发出了一阵与她声音特别不同的刺耳的笑声。

斯蒂夫把电话抓得紧紧的,手都有些疼了,他的牙齿在黑暗中打颤。他用一种木然而冷淡的声音平静地说:“好的,你得给我20块钱。”

“没问题,请尽快来。”

他挂断了电话,坐在黑漆漆的房里,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把帽子又戴到了头上,然后狠狠往前一拉,大笑道:“见鬼,”他说,“居然是那种女人。”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伦弗鲁街242并不算是别墅区,而是一排交叉错落着的木屋,一共有六栋,门口都是一个朝向,这种格局让任何一家都不能在前门那儿窥探对方的隐私。最后面有一堵砖墙,砖墙外是一座教堂。银色的月光洒在平整的草坪上。

门前有两个台阶,两边都挂着灯笼,窥孔上面有一个铁花格。他敲了门之后,一个女孩的脸探了出来,这个女孩长着鹅蛋脸,嘴形就像丘比特的弓,弯弯的眉毛粗细不均,眼睛就像两颗新鲜的闪着光的栗子。

斯蒂夫把烟扔到地上,用脚踩上去,“奇奥萨小姐在等我,我是斯蒂夫·格雷斯”。

“奇奥萨小姐已经休息了。先生。”女孩傲慢地撇撇嘴说道。

“省省吧,小姐,你听到我说的了,她在等我。”

铁花格门砰地关上了,他等着,皱着眉头看了看街边沐浴在月光下的狭长的草坪。好的,事情就是这样——好极了,在月光下兜兜风就值20块钱。

门锁咔嚓响了一声,门被打开了。斯蒂夫经过女仆身边,走进了一个温暖舒适的房间,里面贴着老式的墙纸。台灯不旧也不新,而且数量也充足——都被摆在合适的地方。在一个镶铜嵌板屏风后面有一个壁炉,旁边有个长沙发,角落里放着一台收音机。

女仆僵硬地说:“很抱歉,先生,奇奥萨小姐忘记告诉我了,请坐。”声音很柔和,可能还有些小心谨慎。女孩走出了房间——她穿着短裙,透明丝袜,还有四英寸高的高跟鞋。

斯蒂夫坐下来,把帽子放在膝盖上,闷闷不乐地看着墙壁。一扇弹簧门吱呀着关上了。他拿出一支烟来在他的手指间转来转去,然后故意把它挤得扁平变形,烟草从白色的纸里跑了出来,再朝火炉栏那扔过去。

朵洛蕾丝·奇奥萨朝他走来,她穿着绿色天鹅绒家居长袍,腰上系着一条长长的金色流苏腰带。她把腰带尾端卷起来,好像准备要用它来抛出一个圈。她的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看起来好像刚洗过,眼皮发青而且不停地抖动。

斯蒂夫站起来,看到了当她走动时从睡衣底下露出来的绿色摩洛哥拖鞋。当她走到他身边时,他抬起眼睛来看着她的脸,木然地说:“你好。”

她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尖着嗓子沉着地说:“我明白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我知道你之前都是通宵工作的。所以我觉得我得跟你谈一谈——为什么不坐下呢?”

她稍微把头侧过去一些,好像在倾听着什么。

斯蒂夫说:“我还从未在两点前睡过觉。没关系的。”

她走过去按响了壁炉边的电铃,一会儿之后女仆从拱门里走了进来。

“给我们拿些冰块来,阿加莎,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已经很晚了。”

“好的。”女孩走出去消失了。

两人之间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直到身材高挑的女郎漫不经心地从盒子里抽出一支烟放到嘴里,斯蒂夫笨拙地用鞋底打着了火柴,她将香烟头凑到火焰里,她烟蓝色的眼睛十分镇定地看着他的黑色眼睛。她极其轻微地摇摇头。

女仆用一个铜制的冰桶装了一桶冰块回来了,她拉过来一张印度铜制矮几放到沙发前,隔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把冰桶放上去,然后又放上吸管,玻璃杯和勺子,最后放上来一个三角形的瓶子,看来里面装着上好的威士忌,外面裹着精致的银丝,上面还塞着瓶塞。

朵洛蕾丝·奇奥萨用严肃的语气说:“能调杯酒吗?”

他调了两杯酒,搅拌了它们之后,递了一杯给她。她啜了一口,摇摇头说:“酒太少了。”他往里多加了一些威士忌递给她。她说,“这样就好多了。”然后往后靠在沙发的角落里。

女仆又走进了房间,她波浪般的棕色头发上戴了一顶俏皮的小红帽子,身穿一件镶着高档毛边的灰色外套,手里拿着一个大得能塞下冰箱的黑色织锦布袋,说:“晚安,朵洛蕾丝小姐。”

“晚安,阿加莎。”

女孩从前门出去了,轻轻带上了门。街道上传来了她嗒嗒的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一个车门被打开,随即又被关上,车子发动了。车声很快就消失了,这是一个安静的社区。

斯蒂夫把他的酒杯放到铜制托盘上,冷静地看着高个女郎,冷冷地说:“这说明她不会碍事了?”

“是的,她开自己的车回家了。她接送我往返于电台和家里——在我晚上去电台上班的时候。我不喜欢自己开车。”

“好吧,那你还等什么呢?”

红发女郎呆呆地盯着火炉栏,还有后面还没点燃的木头,她脸上的一块肌肉抽搐了一下。

一会儿之后她说:“真是奇怪,我居然是给你打了电话,而不是给沃尔特斯。比起你来,他更加能保护好我。只是他不会相信我的。我想你也许会的,我没有邀请莱奥帕蒂来这里,就我所知——我们是世界上唯一知道他在这里的两个人。”

她语气里的某种东西让斯蒂夫直起了身子。

她从绿色天鹅绒睡衣套装的前胸口袋里掏出一套整洁的小手帕,把它掉在了地上,她轻轻地捡起来,用手帕盖住了嘴。突然间,她一声不响地开始像树叶一样颤抖。

斯蒂夫着急地说:“搞什么鬼——我用我的屁股都能解决那个家伙,昨天晚上我就是那么做的——昨天晚上他还用枪指着我。”

她的头转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但那可不是我的枪。”她死气沉沉地说道。

“嗯?当然不是了——你说什么?”

“今天晚上的是我的枪,”她盯着他说,“你说过一个带枪的女人,很轻易就能接近他。”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他的脸现在是煞白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他没有喝醉,斯蒂夫,”她轻轻地说,“他其实是死了,穿着黄色的睡衣——在我的床上——手里抓着我的枪。你不会以为他只是喝醉了吧——是吗,斯蒂夫?”

他猛地站起来,然后身子定住了,只是盯着她。他舔了舔嘴唇,许久过后才说出话来,“我们去看看吧。”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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