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变成了挨揍,堀井实在无法接受这一现实。9月8日,堀井支队恢复进攻,并凭借数量上的优势继续推进,但这时的堀井支队,已经像极了游戏中不断失血又得不到补充的可悲虫,一边喘着粗气往前挪,另一边,那个标志着它生命指数的血条却在持续不断地减少。

堀井支队出发时只带了半个月的口粮,吃完后就全靠后方补充,至9月12日,已经十分脆弱的补给线终于被拉断了,日军每人每天仅有180克大米,根本就吃不饱,于是只能在沿途寻找一切可食的东西充饥,因轰炸、患病、粮食短缺而死亡的人数也与日俱增。

堀井能够感觉到自身气血的丧失,他急于寻找一处便于固守的地点,作为再次进攻的前哨阵地,也就是说他又想歇一歇了。

9月16日,堀井支队占领了伊奥里贝瓦村,这座山村距离莫港仅48千米,已经可以望见莫港的灯火。见此情景,堀井支队像打了吗啡一样,变得异常兴奋起来。

再兴奋也无法代替他们空空如也的肚皮和干瘪的行囊。堀井决定在伊奥里贝瓦固守待援,在对部下训话时,他说:“支队将停留在这里,坚守阵地,以便整顿编制,补充战斗力量。我们将像榔头那样狠狠打击莫港这个要塞!”

崛井希冀的补充力量是第二师团,他估计最多到10月中旬,随着第二师团登陆巴布亚,他的支队就能恢复进攻。

可是他等不到了。一场血岭之战让川口支队灰飞烟灭,百武不得不再次变更部署,将第二师团投入瓜岛,同时他命令崛井除留一部分兵力控制“魔鬼山”要点外,主力撤回布纳防守。

面对近在咫尺的莫港,面对唾手可得的胜利,崛井心情之沮丧和失落可想而知,不过即便他要置百武的命令于不顾,继续前进,也很难做到了——在日军前方,澳七师又添强援,第25旅到达“魔鬼山”,并建立了稳固防线,崛井支队不仅难以穿越,其数量优势也在消失。

大部队再留在前沿只会有一个后果,那就是大家一起挨饿。崛井无奈留下两个步兵大队固守伊奥里贝瓦,亲率主力后撤。

见日军主力离开伊奥里贝瓦,澳七师随即对留守日军发起反击,经过两日激战,留守日军独木难支,被迫从科科达小道后撤。

崛井的突然撤退出乎麦克阿瑟意料,他感觉对方应该还没到需要悬崖勒马的时候,撤得有点儿早。当然这些已用不着他多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追杀崛井支队,完全解除对莫港的威胁。

澳七师沿着科科达展开猛追,堀井支队则边打边撤。10月初,日军撤过了“大豁口”,17日,堀井决定在约拉狭道就地组织防御。日本兵除随身携带大砍刀外,还有一把带孔的特制小铲,作业时,泥土不会沾在铲子上。堀井支队用铲子在约拉狭道上方的制高点上垒起了地堡。

巴布亚半岛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不适合作战的地区,它给军事行动带来的障碍可谓是举世罕见。隆美尔曾称北非沙漠是战术家的天堂、后勤官的地狱,而“魔鬼山”的丛林则是战术家和后勤官共同的噩梦。澳七师由西南战区陆军司令、澳大利亚人布莱梅上将亲自指挥,但布莱梅在战术和后勤上都一筹莫展。

论战术,山上复杂的地形和浓密的雨林,极大地限制了部队的机动能力和火力发挥,更多时候,日澳两军就是在丛林里捉迷藏,布莱梅有再多的巧思妙想都无从施展。

论后勤,日军的补给靠人力运输,澳军虽有飞机空投补给品,但攻打堡垒的大炮还是得卸成零件,由骡子队和征召的土著苦力翻山越岭运上来,其劳动强度别说人,连骡子都吃不消。而当大炮零件好不容易抬到一个地方时,也许日军已到别的地方筑地堡去了。

一个说法逐渐流传开来:在泥泞不堪的山道上,小铲其实比枪炮更有价值。

死于日军枪下的澳军士兵。作为美澳军的对手,日本兵不仅单兵作战能力强,而且能够忍受各种艰苦条件,以至于一名盟军高层指挥官曾发出由衷感慨:“日本士兵是军官们梦想拥有的士兵!”

整整一个星期,日军顶住了澳军的进攻,反过来让澳军陷入了困境,澳军唾骂和诅咒次数最多的词,也已不是日军,而是“该死的山道”。

科科达小道不是开出来就行,不管前面开路时费了多少辛苦,只消一场滂沱大雨,蜿蜒的山道转眼就会变成深可没膝的黑泥潭。澳军追击时,雨季已完全笼罩巴布亚,平均每五分钟一场滂沱大雨的情况并不鲜见,雨整天下个不停,到处湿漉漉的,把蒸笼似的山坡弄得如同地狱。

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嗜血如命的蚊虫、疼痛难熬的丛林疮、如影随形的疟疾都让大家不堪其苦,此外,补给也发生问题,士兵的军靴烂成了破片,食物总是短缺——运输机每天都会空投饼干,可是因双方已无固定防线,就得到丛林中去找,而在那些地方,日军的敢死队和掉队伤兵会随时恭候,也许你的手指还没碰到箱子,脑袋就被狙击手给爆掉了。

最初,澳军士兵在追击时会偶尔注意到路边的蝎子、蝴蝶等昆虫,追着追着,他们对所有的动植物乃至日军都失去了兴趣,脑子里终日回荡着一句魔咒:“该死的山道。”

每个人的腿关节都在嘎嘎作响,每个人想的不是日军在哪里,而是下一段路会在何时出现,眼前狰狞的群山是否还有尽头。行军时,相对平缓些的小道还稍好一些,有的是极为陡峭的山坡路,虽然日本人在开路时,已经用泥土砌成了台阶,但数一数,台阶竟有两千多级,每一级都超过半米高,中间的泥土在雨水冲刷下,早变成了黑泥浆,爬三级就要滑一跤,根本就没有让人歇息的地方。

能够爬上这样的山坡,绝对是对意志和神经的极大考验,澳军士兵因此称它为“金梯”。

这是“世界上最艰苦的战斗”,对敌对双方都是如此。日军在撤退中的伤亡也很大,缺粮少弹,疾病交加,大多数日本兵以嫩草、树根充饥,有的部队甚至吃起了澳军士兵的尸体。

为了减少累赘,堀井下令将走不动路的伤兵一律射杀。当澳军追赶上来时,曾看到山道上有一具日本伤兵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一副粗糙的担架上,尸体已没有肉了,白骨爪子从破军装的袖口向外伸着,横在道路上。

每个澳军士兵拖着沉重的步子经过时,都会握一下那吓人的白骨爪子,摇一摇:“你运气好,伙计!”

当人的生活质量和水准连原始人都不及,从灵魂到肉体都感到极度痛苦的时候,死亡也成了一件令人羡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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