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与彭玉麟作别时,向彭玉麟赠银二十两做盘缠。二十两,已足够彭玉麟回乡。彭玉麟连连道谢,并提出要把《公瑾水战法》留给曾国藩,但曾国藩坚决不受:“雪琴哪,这部兵书你已参透,就算愚兄寄放到你身边的好了。”

两人惺惺相惜半天,才分道扬镳。曾国藩和长顺等人在开封又逗留了两天,这才启程前行。出了开封城门,走不上一里,便是一个山冈,山冈下好大一片空地,空地四周则是几排大房子,把空地稀稀地围住,一看就是会操的场地。再看辕门外飘扬在半空中的纛旗和侍立的绿营兵,就更加确信,这就是开封驻地的兵营了。兵营紧挨着官道,进开封出开封必经此地,起到看守门户的作用。

曾国藩的轿子刚在兵营旁的官道一露脸,在辕门外巡逻的四名绿营哨兵便拦在前头。

“怎么啦?”长顺骑在马上愣愣地问。

一名哨兵虎着脸道:“不咋,只是问一问,是商轿还是官轿,轿里的人姓甚名谁?”

曾国藩听着声音颇熟,就掀起轿帘往外观看,这一望倒望出他一团怒火来。

他在轿里大吼一声:“大胆兵痞张保,你竟敢擅自设卡拦截本学差,意欲何为?你不要命了吗?”张保抬头一看,见是曾国藩,不禁大喜过望,回头就冲另一个人道:“快去喊弟兄们,这人就是冒充钦差端了兄弟饭碗的人!”

那哨兵得令一般回身就向营房奔去,进了营房不一刻,便领出三十几个舞刀弄枪的绿营兵扑了过来。曾国藩等人霎时便被团团围住。

长顺和台庄不知就里,赶紧飞身下马,两个人抽出腰刀,一左一右紧紧护住轿子,唯恐绿营兵伤了曾国藩。长顺大声喝道:“大胆狂徒,本侍卫在此,看哪个敢动曾大人!”

台庄武艺虽差些,这时也叫道:“不要命的只管上来!”

张保分开众人,凶神恶煞般扑过来,气焰嚣张地大叫:“杀你们这几个鸟人,就跟张爷在开封地面踩死几只烂蚂蚁一样。弟兄们,给我打!打出人命由张爷顶着!”

听了这话,长顺气得一蹦老高。他把腰刀冲着日光晃了晃,趁大家看刀光的时候,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张保的腿关节上,口里随后骂一句:“让你尝尝本侍卫的拳脚!”张保冷不防遭此一脚,更没想到长顺出手这么快,疼得他大叫一声,晃了三晃,仰面倒了下去。长顺这一手,让众兵丁大开眼界;骚动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

这时,过来两个人来扶张保,哪知非但没有扶起来,那张保倒越发杀猪挨刀一般地呼天抢地起来。显然,张保的腿是被踢断了。有哨兵见势不妙,连忙急惶惶去营房搬救兵。

不一会儿,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带着三十几名侍卫气势汹汹地奔出营房。曾国藩定睛一看,见来人着三品顶戴,孔雀补服,显然是名游击,游击是从三品武官。

有人抢着向走来的游击喊道:“大人,可不得了了!张爷的腿被踢断了!”

那游击看样子有五十五六岁,腆着大肚皮,肥头肥脑,一看就知是个花天酒地惯了的人。只见他大摇大摆走了过来,看了几眼正在叫唤的张保,忽然把手一挥道:“敢在开封地面撒野,胆量真够大的!传令下去,不管是商是民,把他们统统弄到营房捆起来,轿子一发砸烂!等爷爷喝足酒,先把他们脚筋斩断,再慢慢地消遣。总要给英大人一个交代!”

长顺尽管职务不高,但毕竟是皇宫里边的人,场面见得大,接触的官员也大,他可不管什么游击不游击,此时此刻眼里只有曾国藩,因为这是肃顺交给他的任务,不敢有丝毫差错。

长顺先向台庄招呼一声“护住曾大人”,便猛一提气,一个筋斗竟翻过人群,轻轻落在那游击的身边。好个长顺,右手把那游击往怀里一拉,左脚跟着飞出,嘴里喝道:“大内四品带刀侍卫长顺在此,你小子给我跪下吧!”话音刚落,游击便扑通一声被踢跪在地下。

那游击先觉着眼前一黑,左手跟着一疼,耳边突然响起“大内带刀侍卫”等字眼儿,身子先就软了半截,等到挨了重重一脚跪倒在地,心下才彻底明白:“自己闯祸了!”

试想,不是大内来的人,又有哪个敢如此对待一名三品武官?就算当地的知府太尊、省里的巡抚大员,见了他也要称他一声大人呢!长顺把那游击打倒在地,反手解下皇宫侍卫专用的腰牌,往游击眼前一晃,道:“可看真切?”

游击一见长顺手中的腰牌早吓得浑身颤抖起来,他边磕头边道:“本官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们,请恕罪。”话毕,趁长顺不注意,回头猛吼一声:“还不把那张保抬回去!”也不等长顺来扶,一个人费力地爬起来。

台庄这时却大吼一声:“慢!”他心里想的却是:“可不能白受这一场惊吓!”竟然撇下曾国藩,几步跨到张保的跟前,一弯腰,伸手抓住那厮的右手,嘴里说一句:“长大人断了你一条狗腿,爷再断你一只手臂吧。看你还能横行霸道!”说着话,手上一用劲,就听咔嚓一声,竟生生把一条胳膊扭断。张保大叫一声,两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那游击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长顺扭过头来,对他怒目而视:“等爷办完公差,回来再消遣你!”随后扶曾国藩上轿,在众多营哨兵的注视下,起轿继续前进。

轿子走出两箭地,曾国藩这才把在开封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长、台二侍卫讲了一遍。台庄恨恨地道:“早知道这些,看我不一刀宰了他。扭断他的一条胳膊,太便宜了。”长顺也对只踢断他一条腿后悔不迭。

几个人说说笑笑,一路不再停歇,当晚便进入通许地界。在通许住了一晚,便赶往洛阳。

每次歇息时,曾国藩洗完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冰鉴》反复研读,细细揣摩。曾国藩悟性原本就高,《易经》与《麻衣神相》都久已装在他的心里,这本《冰鉴》看起来自然也不会太费力。《冰鉴》着重于阐述全面的相人、识人之术,不仅对人的面、发、眼、眉、鼻、口、耳等器官有详细的论述,还对人的言、行、举、止有细致入微的剖析;虽为一家之言,倒也精辟。直到这时,曾国藩才相信,赠他书的那位老者确是方外之高士;非大悟大彻之人,断难著出此书。终于进洛阳城时,曾国藩已对《冰鉴》烂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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