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高一办公室里, 忙得热火朝天。

“听说了吗,余主任今年又从地下地区特招了几个学生上来。”

一班班主任一边喝茶一边说。

“听说了听说了,有个好苗子, 年纪还特别小, 据说跳过级,中考还考了他们全地区第一。”

二班班主任停下整理教案的手,兴奋地说。

三班班主任笑了一下:“余主任年年不死心, 省城的好苗子都去了二中, 他就琢磨着从底下地区挖好苗子上来,可惜来是来了,来了之后全部泯然众人。”

“这也难怪啊。地区是什么教育水平,我们省城又是什么教育水平,不可同日而语的。”

一班班主任拧起来茶杯盖子,“从地区被特招到省城,对于那些孩子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啊,要么怎么有句话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呢,伤仲永这些事也不能只怪仲永。”

“你这么惋惜,看来今年从地区来的好苗子放在你班上比较合适啊。”

三班班主任立刻说道,这可把一班班主任给吓了一跳。

“使不得使不得。”茶杯都差点从他手上滑落了,“我比不上各位老师的能力, 我只会教普通学生,教不了文曲星。”

余主任每次都对挖掘出来的好苗子寄予厚望, 然后发现他们泯然众人之后, 不好意思找那些学生谈心,天天找他们这些当班主任的谈心,还是促膝长谈推心置腹那种,这谁顶得住。

各位班主任都觉得自己顶不住, 他们的文弱的身板实在遭重不得,这么多年了,实在是怕了余主任了。

分班名册就在桌子上,他们围着改改画画,弄到最后烫手山芋始终是刘小麦。

“余主任分到一班的,那就让她去一班吧。”二班班主任站着说话不腰疼。

三班班主任连连点头,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班班主任嘴皮子都翘起来了,他拍了拍桌子,“高一又不止我们三个班。”

“!!”

差点忘了啊,因为形势不同了,一中今年扩招了,并且多开了一个高一班级,而那个四班班主任就是一个从地区调任上来的女同志,姓黄。

至于黄老师有多大的本事,他们不敢说,他们也不敢问,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黄老师是一中某位领导的家属。

……还瞒着呢。要是不亏心,瞒什么瞒哟?

外头,黄老师正在帮忙给她的班级打扫卫生,一个人爬高上低地擦窗子呢。

“合适吧?”一班班主任微笑。

二班班主任佩服极了:“太合适了,他们都是从地区上来的,刘小麦同学应该更适应黄老师的教育方式,这真是皆大欢喜。”

三班班主任表达祝愿:“希望余主任今年可以达成所愿。”

说完他们三个已经开秃的可怜园丁对视了一眼,又各自苦笑起来。

现在上头越来越重视教育,恢复高考的信号也传达下来了,以成绩论英雄,如果他们一中还竞争不过二中,怕是真的要落寞了,别说拔尖的学生,只要有选择的学生大约都不会选择他们一中。

要努力了啊!

三位班主任都在心中立下了豪情壮志,非得今年培养出人才来。

结果黄老师擦干净手一进来,他们就散开的散开,若无其事起来。

黄老师也没在意,她看了一眼自己桌子上的名册,才露出了一脸的震惊:“你们把刘小麦同学放我班上了?”

欺负一个女同志,还是初来乍到的女同志,这让三位男同志多少有点尴尬。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主要是我们觉得你比较合适。”

黄老师捏着名册看了又看,眉头一直在那里抖啊抖的,抖得对面三个男人摸鼻子的摸鼻子、干咳的干咳的时候,她冷不丁把名册拍到了桌子上,大声说了一声:“好啊!”

这是什么意思哟,脾气起来了吗?

一班班主任亡羊补牢:“其实吧,我们觉得刘小麦这个学生还是不错的,在地区里面能做到佼佼者,想必自学能力很强……”

“这个我自然晓得,我早就看好这个刘小麦了!”黄老师张口就来。

“……呃。”一班班主任满肚子说服黄老师接烫手山芋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嗓子里。

他往两边看看,果不其然,二班班主任和三班班主任也是有被震惊到的样子。

三个男同志都匪夷所思地看着黄老师。

黄老师还没感觉到,正在百感交集诉说她的辛酸史。

“我一早就找余主任申请过,让刘小麦来我带的四班。余主任非不同意啊,他坚定地认为,只有去一班,给更有经验的老师带着,才是对这个学生好。我毕竟太年轻了,自己还没适应一中,不能让人家孩子过来适应我。”

说着,黄老师沧桑脸叹了口气。

三位男同志都目光转化为目瞪口呆。

这黄老师……到底是没有经历过余主任的磋磨,想的太美好了一些。

想到余主任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句话能颠来倒去说八百遍,动不动伤春悲秋自怜自艾杞人忧天,背着人的时候能哭到一口气缓不过来厥过去的老模样,一二三班的班主任齐齐打了个激灵。

黄老师、黄老师你怎么还上赶着呢,这多想不开啊。

黄老师什么都不知道,黄老师感动的很。

“余主任不相信我,但是同志们相信我,这让我的心里感觉特别的暖。我的斗志也上来了,我本身也是从地区上来的,我肯定对省城和地区的学生都一视同仁,为我们一中培育更好的良才。这个刘小麦,我看就很不错!”

她的话里简直充满了斗志,三位男同志看着她的目光简直充满了同情。

憋了半天,还是一班的班主任憋出来一句废话。

他翘起来直突突的大拇指,发出由衷的感叹:“强啊,黄老师。”

……

刘小麦来报名的这天,和黄老师进行了热情的交流。

黄老师专门给她安排了特殊位置,刘小麦看着讲台耳朵旁边多出来的那张桌子,诡异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似曾相识啊朋友们,她在坝子小学不就是坐这个位置吗,时间果然是个圈。

黄老师说道:“你个子小,坐在这里好看黑板,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直接问老师。”

个子小——

懂了。

刘小麦坚强微笑:“谢谢黄老师,我很喜欢这个位置。”

黄老师又拉着她,问她暑假里看了什么书,当听得刘小麦把高一上学期的语数英都过了一遍之后,她的眉眼明显地舒展开来了。

“小麦,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啊。”黄老师欣慰地拍着刘小麦的肩膀,话语中已经亲昵地去掉了刘小麦的姓。

刘小麦是四班的学生里中考成绩最好的人,虽然还有很长考察期,但黄老师私心已经对她寄予厚望了。

刘小麦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几个男老师都抬起眼睛互相看了看。

“我记得二班也有一个从地区上来的好苗子吧?”三班班主任问。

“是啊,是个男孩子,叫蒋飞。”二班班主任笑道,“看着不像这个刘小麦活泼,很安静的男孩子,不爱说话。”

蒋飞和刘小麦不是一个地区的,但是都是各自的地区第一。

他们一个分到了一班,一个分到了二班,一班没要刘小麦,二班却把蒋飞留了下来。

因为蒋飞是男孩子,高中分文理科,这个年代崇尚数理化,学好了可以造飞机造大炮,真正地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让那些不怀好意的势力不敢欺负我们。

而在理科这方面,男孩子似乎天生比女孩子具有优势。因此二班班主任到底选择牺牲自己的快乐认下了蒋飞,而刘小麦被教语文的黄老师捡了回去。

“安静好,安静才能沉下心来学习。”一班班主任打着哈哈,“但是活泼也不错,活泼的孩子喜欢动脑子。”

他们的议论黄老师不以为意。

她已经打开笔记本,拧下钢笔盖,准备给刘小麦制定学习机会、不,是制定教学计划了。

这是刘小麦的第一年,也是她来一中的第一届。

黄老师热血沸腾。

另一边,刘小麦回到家的时候,张秀红正在屋子外面围起来小栅栏。

“我准备迁一支葡萄藤子过来,让它就缠在这上面,等到夏里天,我们一家人坐在外面摇扇子乘凉,一伸手就能摘到葡萄吃。”

刘小麦沉思了一下,“……不洗吗?”

张秀红:“……”

怎么还人间真实起来了?

“那就打一盆水摆在旁边,想吃了就洗一洗。”

哎呀,这样一说,一点美感都没有了呢。

“说的好啊,简直完美。”刘小麦蹲在张秀红旁边,“妈,你不是要种菜的吗,菜地弄好了吗,有没有我能搭把手的地方?”

“早就看好了,我都从竹篙子做好记号了。”张秀红站起来,带着她走过去看,“这么大的地方,我们给它分个好几块,种菜的种菜,种瓜的种瓜,我们小刘家月月有新鲜的吃。”

刘小麦佩服极了:“妈,你现在简直太勤快了。”

那个因为不想干活被门板抬着去卫生所骗吃骗喝的张秀红同志到底消失在岁月里啦。

刘小麦的心里一时涨涨的、酸酸的。

然后她妈就摸了摸头发,一脸矜持道:“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爸回来锄地了。”

刘小麦:“……”

张秀红同志眼一瞪:“怎么了,有道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锄地多累啊,总不能让你妈我这个女同志一个人闷头闷脑干吧?”

“那必然不能。”刘小麦赶紧表明立场,“这是我们一家人吃的菜,我们必须全家总动员,一起出力、一起流汗,我跟小豆小虎一个都不能偷懒。”

“这还差不多。”张秀红傲娇地抬下巴,看着刘小麦,睁了睁眼,“小麦,你今天去报名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布拉吉呢?”

很久之前,张秀红就给刘小麦买了一身军绿色的布拉吉当生日礼物。

那个时候刘小麦没穿,现在的刘小麦个头虽然小小巧巧,但是好歹步入了少女时期,身形已经完全可以把小布拉吉撑起来了。

但是吧,这个穿还是不穿,是个问题。

张秀红坚信人靠衣装马靠鞍,她家大姑娘拾掇好了比人家省城小姑娘还俊俏,去一中报名是给老师同学留下第一印象的,必须不能差,把布拉吉往身上一套多好看啊。

刘小麦却庆幸今天自己没穿。

她看到黄老师的样子,就猜到黄老师是哪种人了。

黄老师穿着最常见的灰蓝衣裳,裤子洗到发白。她剪着到耳朵底下的短发,额头两边的碎发都用黑色的细夹子夹上去了,不让一丝落下来。

这种人,两个人可以形容,板正!

虽然身为女同志,但是黄老师甚至没有涂雪花膏。刘小麦小心地动了她鼻子好多下,确认她只在黄老师的手上闻到了肥皂味。

在这样的老师手下,刘小麦已经瞬间给她自己规划好高中生涯的人设了。

一个心里只有学习、不学习就浑身难受、对身外之物毫不关心的学霸。

“哎,我不用立人设,毕竟我本来就是这种人。”

当把自己都洗脑成功之后,她的人设就真正立起来了。

刘小麦摸了摸她养了几年,终于养的乌黑浓密的小辫子。

怎么办,有点想把这玩意剪掉了。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刘小麦就找理发师傅给她自己也整了个齐耳短发,外加一个斜刘海。

她一回家,刘二柱先是愣了一下。

“这是哪家的姑娘啊,是不是走错门了。”

刘小麦笑了:“爸,是我啊,你大姑娘。”

“……我大姑娘!”刘二柱惊了。

他的眼睛放大了一倍,和张秀红一左一右端详刘小麦。

已经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的刘小豆和刘小虎也不睡了,蹦蹦跳跳跑过来,在刘小麦一米远的地方萎掉了。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这是大姐?

太陌生了,不敢抱不敢抱!

“你们两个怎么傻乎乎的,看看大姐的头发好不好看。”刘小麦上前一步,主动搂住他们两个。

刘小虎犹豫了半天,决定当个诚实的孩子:“不好看。”

“……”刘小麦恼羞成怒,“瞎说,人家大师傅说了,这是他剪的最好的一次,这个头特别称我。”

刘小豆妹随亲姐,勇于尝试:“大姐,我也想弄这个,弄短的。”

“别啊。”刘小麦张口就来,“这个大师傅剪头又剪的不好看,他都把我的斜刘海剪毁掉了,齐不齐斜不斜的。”

刘小虎:“……”

所以说大姐刚刚为什么批评他,他明明没说错呜呜呜。

张秀红终于缓过来了,张了好几下嘴巴,“小麦,你怎么想起来剪头了,你都没跟我们说一下。”

“我没说吗,我记得我说过了啊。”刘小麦说,“我学我的班主任,她就这个发型。”

“麦啊,你班主任、你班主任……”刘二柱都磕巴了,“班主任”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东西。

刘小麦道:“也不止我们班主任啊,我发现了,人家女干部都是这个发型。”

女干部的发型?

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都没来得及合拢嘴巴呢,但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刘小麦手插到兜里,掏了掏,最后掏出来一张五毛钱的纸笔,飒气地拍到桌子上。

“我剪头,人家大师傅没要我钱。相反,因为我头发太好了,剪下来的头发能收走有用,人家大师傅倒贴了我五毛钱。”

刘小麦嘚瑟的冲她爸她妈使小眼神,“怎么样,你们大姑娘又小赚了一笔。”

刘二柱和张秀红:“…………”

刘小豆的爱姐之心日月可鉴,她当然不让地吹捧:“强啊,大姐。”

作者有话要说:  在赶榜,还没来得及捉虫,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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