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财大气粗, 一出手就是一千块。

刘小麦一家激动了一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要是能有大房子,我们就能一人一个房间。”刘小麦在遐想。

“除非买小院子, 要是普通筒子楼, 我们肯定不能一人一个屋。”刘二柱认识很清楚啊。

“那你们两口子一个屋,我们姐弟三个一个屋。”刘小麦张口就来,“我自己一张床, 小豆小虎睡上下铺。”

“小麦啊, 你倒是会打算,等于到时候我们全家就你一个人有自己的床。”张秀红立刻反应过来了。

“我说不定住校呢,等我住校了,平时床就是妈睡的了。”刘小麦很是大方。

“我不要床,我想有个小院子,我也能种种菜。等到了省城,就没有你奶你大婶婶动不动送菜送鸡蛋了,想吃什么东西都得花钱买。”张秀红目光长远。

“小院子好,小院子还能摆自行车。”刘二柱已经在琢磨车棚怎么搭了,男人就是爱车!

“黑子怎么办呢?”刘小虎揉了揉眼睛问,“我们给它在小院子里搭窝吗?”

刘小麦沉默了好半天,低声道:“我们没办法带黑子去省城啊。”

刘小虎惊呆了, 不由自主“啊”了一声。

刘小豆翻了个身:“小虎笨,黑子不能、坐车。”

他们坐客车去, 黑子又不能坐客车。它怎么去哦, 靠四条腿吗?

刘小虎像是被这个消息砸傻了,突然替黑子委屈了起来:“我们都走了,黑子就没有朋友了,它该去哪里呢, 它简直像被遗弃了一样……它肯定认为我们不要它了!”

黑子确实是一只可怜的小狗,一出生就被抛弃,被徐老爷子捡了回去。徐老爷子要回去了,带不走黑子,于是把黑子交给了刘小麦。现在刘小麦也要去省城了,离开这县城。

黑子的狗生多艰,当得起颠沛流离四个字。可这世上颠沛流离的岂止是它这只狗子。

大概是经常看到黑子的缘故,刘小麦时常想起来它哥何在洲,也不知道何在洲颠沛流离到哪里去了,至今健在不健在。

刘小麦唏嘘了一声,有点难受。

“大姐,你说话啊。”刘小虎还催还催。

刘小麦一本正经:“我心里自有主意。”

第二天,张秀红和刘二柱要去省城看房子,刘小麦没去,她带着刘小豆和刘小虎在家里当留守儿童。

反正只是看房子,又不是立刻买。他们去干什么哟,来来往往多花了车费事小,刘小豆和刘小虎还腿短跑不动。

“我能跑得动。”刘小虎噘着嘴。

“那正好。”刘小麦把黑子的狗绳递给他,“去遛吧,黑子可喜欢你了。”

刘小虎:“……”

啊啊啊啊大姐又欺负他!

刘小虎郁闷了一会儿,在黑子的蹦蹦跳跳之下很快甘之如饴起来,跟着黑子跑去找王林林玩了。

刘小麦带着刘小豆去拿刘二柱请人做的实木相框。

刘小豆“哇”了一声:“好漂亮!”

相框被抛光的很细腻,上面还雕了宝相花的纹路,看着就有一种大团圆的美好。

刘小麦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我们爸的人缘现在不错啊。”

以前都没人愿意搭理刘二柱同志,现在请人帮忙人家还这么认真。刘二柱同志不愧是当上小组长的人。

可惜站稳脚跟也没多久呢,他们一家就要走了,希望省城可以有另一番新天地。

县政府已经把照片给他们寄来了,伴随着的是崭新的报纸。

刘小麦一家现在别的不多,就是报纸多。

从张秀红第一次登报,到刘小麦无数次文章上报,再到现在全家上报纸,整整齐齐都被张秀红同志攒在一起了,压在箱子底,准备当小刘家传家宝。

至于头一张全家福,那更是要珍惜重视。

刘小麦认认真真把它贴到了相框里,然后把相框支起来,放到了收音机上方。

“真好看呀。”刘小麦拍了拍手,笑眯了眼睛。

刘小豆使劲点头。

“以后有条件了,我们要每年都拍一张。”刘小麦牵住她,“走吧小豆,我们找小虎去。”

家具厂的院子很大,但是他们常去的也就那么几处。

王林林童心未泯,正在陪着刘小虎玩躲猫猫。然后他就被黑子咬住裤脚拖了出来。

“过分,太过分了啊。”王林林椎心泣血,“黑子,我给了你那么多好吃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帮帮我呢?”

黑子回之以嘚瑟的“汪汪”,小尾巴还翘起来直摇。

王林林捂住心口窝:“心碎了,这次是真的心碎了。”

“林林哥哥,你就不用装了。”刘小虎小大人一样摇头晃脑,“你一天心碎八百回。”

刘小麦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王林林:“……”

他回过头,对上刘小麦不正经的小表情,悲愤极了:“刘小麦,你还笑,你还笑!”

黑子“嗷呜”一声冲过去,围绕着刘小麦的脚快活地打转。

“黑子真聪明。”刘小麦马上竖大拇指。

刘小豆道:“黑子、喜欢大姐。”

刘小虎大声补充:“黑子也喜欢我!”

刘小麦点头:“黑子喜欢我们每一个人。”

王林林:“……”

问题来了,他在不在“每一个人”之中啊。

“不要怨气冲天啦,王林林同学。”刘小麦劝他,“黑子的心大着呢,素来见一个爱一个,等我们走了,你就是他最亲的人,你们就是名副其实的亲兄弟了。”

从义兄弟到亲兄弟,多么了不起的跨越啊,物种不同都是小问题。

王林林推了推眼镜:“小麦,你们真的要走了吗?”

“对啊。”刘小麦走过去,和他并肩坐在花坛的边上,绿荫之下并不太热,“我爸妈的工作问题还得拜托你爸妈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爸说很简单的,省城也有我们家具厂的仓库,刘叔叔可以直接去干熟悉的活。”王林林说着又犹豫了一下,“但是刘叔叔在我们这里是小组长,去了省城就没有小组长的空位置了,他只能从头干。”

“那就从头干吧!”

刘小麦倒是没有太难受。世事大多两难全,能够在省城端上铁饭碗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要什么车轮子。

省城的仓库是为省城商场准备的,家具厂把货拉到省城仓库里,再按照省城商场的需求往里面送。这样的活计给刘二柱,简直是刘二柱捡大便宜了,王副厂长真的很够意思。

刘小麦非常感动,连忙投桃报李关心王林林:“你开始自学高中课程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

王林林:“…………”

他抬头看了看天:“我好像要回去了,我妈妈让我早点回去吃饭的。”

“你要认真起来了,等到我们那个时候上大学,恐怕形势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刘小麦道。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妈说了,你妈妈的工作不怎么好安排,因为我们厂子在省城没有设妇联,也没有设工会。”王林林先刘小麦之忧而忧,“这该怎么办呢?”

“我在废品站淘了不少高中书籍,这个暑假是宝贵的暑假,王林林,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把暑假利用起来。”好学分子刘小麦捏拳。

王林林:“……”

刘小麦:“……”

刘小虎摸不着头脑:“大姐,林林哥哥,你们是在各说各的吗?”

“我都听不懂。”刘小虎委屈。

“汪汪!”黑子蹲在他脚边,伸着舌头,表示着赞同。

刘小豆正儿八百:“我不一样,我都、听懂了。”

三人一狗立刻看向她。

刘小豆指指王林林,又指指刘小虎:“林林哥哥、和小虎你一样,不爱学习。”

“…………”

刘小虎悲愤:“我爱学习!”

怎么吃个瓜又吃到他自己身上啦,这不公平。

王林林已经是个不怕羞臊的准高中生了,他坦然接受这个设定,还不忘再次提醒刘小麦:“你妈妈的工作问题真的很难。”

“我晓得了,我晓得了。”刘小麦抬了下手。

但是这事告诉她,她也没办法啊。算了,还是等张秀红同志回来之后,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走吧。”刘小麦牵起黑子的绳子,站了起来。

王林林一怔:“去哪?”

刘小麦无语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吗?”

王林林:“……”

行吧行吧,走走走!

知道黑子要跟王林林了,刘小虎特别不放心,缠着他一路,跟他说要怎么样对黑子好。

刘小豆看到了,悄悄跟刘小麦说:“林林哥哥、脾气好。”

刘小麦“嗯”了一声。

他们刚路过家具厂大门口,大门口就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

“小麦——”

诶,好熟悉的声音啊。

刘小麦寻声望去,大门口可不就是她的四叔,久违的刘四柱同志吗。

“我就说了,我是来找人的找人的,你还不让我进去!”刘四柱埋怨了看门大爷一句,颠颠地跑进来,“小麦啊,真是巧,我一眼就看到你们了。”

“四叔好。”

刘小麦带着刘小豆刘小虎,齐齐问候他。

王林林愣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喊人呢,黑子已经亲亲热热冲刘四柱“汪汪”叫了。

“都在哪都在哪,真好。”然而刘四柱东张西望了一下,没找到人,“小麦,你爸你妈呢?”

“有事去了。”刘小麦言简意赅。

“哎呦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能有心思忙事情也是厉害。”刘四柱焦急地跺脚,“小麦你晓得吗,你三叔三婶都进局子啦,福宝要被人抱走啦!”

刘小麦掐了个兰花指:“我不知道。”

王林林有被惊道:“这真是太不幸了。”

“没事没事。”刘小虎安慰他,“我三叔三婶总是进局子,熟门熟路。”

王林林:“……”

刘小豆补充:“福宝也是他们、从别的地方抱、回来的。”

王林林:“……”

亲娘哟,刘小麦的老家都是什么神奇的人?

刘四柱这才注意到还有陌生人看戏,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他把刘小麦拉到了边边说话。

“小麦啊,现在情况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上门来,我都是老叶家上门女婿了,我按道理不应该管老刘家这些破烂事情的。”

刘小麦拍拍他肩膀:“四叔你知道就好。”

刘四柱:“……”

“这就不是什么知道不知道的问题。”刘四柱抹了把脸,“算了,小麦,你念书再聪明也是个孩子,这些事情我跟你说不通,我要找你爸妈,我跟他们说。”

刘小麦好奇地问:“你找我爸妈说什么啊,去局子接人吗?”

“这都犯事了,是我们想接就能接的吗?”刘四柱叹气。

这跟之前刘老太偷东西进局子又不一样,刘三柱和姚静是投.机倒.把了。现在市面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他们太过了,居然跟人家省城的人一起弄到了国营食品厂的单子!

总之情况恶劣,刘四柱心底凄凄,觉得他三哥三嫂这次怕是要倒大霉。

“那四叔,我爸妈还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吗?”刘小麦虚心求教。

刘四柱咬紧了腮帮子:“去求人。”

刘小麦:“求人?求哪个啊?”

“哎呀,这个就不关你这个小孩子的事情了。”刘四柱焦虑,“总之要越快越好,要让别人原谅我们。就算救不了你三叔三婶了,也千万不能记我们老刘家的仇,我们什么都不晓得,我们是无辜的!”

说到这里,刘小麦就晓得刘四柱要求谁了。

看来福宝已经回到高县长家里了啊,有够高效的,下一步是不是要从刘福宝升级到高福宝了?

在原锦鲤文里,福宝一直坚持和姚静生活在一起的,她的外婆舅舅一直暗中帮助扶持他们一家,就高县长冷血无情惹人恨。

这次不晓得福宝会怎么选择。

毕竟在原锦鲤文里,姚静是风风光光的姚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数次身陷囹圄。

眼前,刘四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小麦,你怎么还走神呢,你爸妈到哪里办事情了?”

求人这种事,必须把刘二柱和张秀红带上啊。

他们这两口子,眼泪说来就来,哭天抢地很是一把好手,在闹事这方面是手到擒来了,实在不行了还能来个现场昏厥,经验丰富表演真挚。刘四柱自认年轻,必须有他的二哥二嫂在前头顶着才是。

再说了,让人家县长消气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老刘家上上下下,人人有责。

“小麦,你快说你爸妈到哪去了啊!”

刘小麦张口就来:“省城。”

刘四柱:“???”

刘小麦说实话:“四叔,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你要是一心等着他们回家,怕是会耽误了事。”

“不是,不对,刘小麦,你这事做的有问题啊。”刘四柱宛如拉磨的老驴子一样打转,“你爸妈去省城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啊?”

刘小麦无辜至极:“四叔,你之前也没问啊。”

没问的事情,她没答,这能算她的错吗?

“……行,行行行。”刘四柱倒退两步,按住心脏,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

“四柱,你怎么了啊四叔?”刘小麦关心地向前两步,脸上写满担忧。

“你别过来,刘小麦你别过来啊!”刘四柱伸出手臂隔开她,“你就站在那里,我现在看到你就头晕!”

刘小麦:“……”

怎么了,她又怎么了,想不通,想不明白。

“好吧,我就站在这里说。四叔,求人这种事你把我奶带着不就行了,我奶是个有本事的人。”

刘四柱捶了下胸口,撒腿就跑。

刘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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