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刘二柱,张秀红, 你们两个老屋不要了?”

刘老太第一个受不了, 围绕着刘二柱和张秀红痛心疾首,魔音穿脑。

“败家家玩意儿,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两个败家玩意儿!”

张秀红好生冤枉:“我们以后又不住队里了, 屋子空着也是空着, 大哥大嫂家的小勇长大了总得要自己住个屋吧,我们也是为他们着想啊。”

潘桃本来还有点懵,听到这里倒是心里一动。

刘二柱磕磕巴巴:“妈,我们城里有屋,我们不败家、不败家。”

“城里有屋?”刘老太把眼睛一瞪,“城里的屋是你们的吗?那是公家的!”

她越说越气,指着刘二柱鼻尖骂:“你以后老死了是不是还得抬到我们老家的铺上摆着,埋到我们队里的祖坟里。你现在屋子都不要了,你老了怎么办?”

“那就一把火把我烧了罢,又不是什么大事。”刘二柱老实道。

活着把好日子过了就行,还管死后怎么样啊。

“……你啊,你啊!”

刘老太被气得发抖, 挥着手臂让周围的乡亲们散了,又要回家里找出来火钳给刘二柱爱的痛击。

好戏正酣, 乡亲们哪里舍得走啊, 都在手忙脚乱劝架拉架,热闹的不得了。

张秀红扯着嗓子做宣传:“我家这屋子要是我大嫂不要,你们谁愿意要的,也可以来找我们说!这屋子里的柜子桌子床都好好的, 直接能用!”

“物美价廉,绝对的物美价廉哦!”刘小麦狼奔豕突,帮忙点题,“要是不好用,我爸会包修理!”

“啊啊啊啊——”

刘老太呐喊声惊天动地,“你们要气死我,气死我啊,这是我老刘家的屋子,给别人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但是她不同意有什么用哟,有心思活络的已经跟刘二柱打听情况了,刘二柱还真一板一眼跟人家商量了起来。

潘桃满头大汗:“红子,二柱,你们的心意大嫂感受到了,大嫂感激你们。你们真愿意不要这个屋子的话,我们肯定要的。”

她拍拍刘老太的手,安慰她:“没事的妈,屋子肯定还是我们老刘家的,不跟别人姓。”

“……好、好。”

经历了房子改姓的大患之后,再说起把屋子给刘大柱和潘桃,刘老太的心理状态就稳定多了,甚至还有了那么一丝诡异的老怀欣慰。

刘二柱和张秀红心满意足,目的达到了也不愿意多留,他们回去还有事情呢。

“等一下,我那里给你们留了菜——”

居然是个双声道的,说完了当事人对视了一眼,巧了,竟是潘桃和刘老太在异口同声。

“你干什么呀,还抢我活干了?”刘老太不高兴了。

潘桃歪了歪嘴:“妈,你才不对劲,刚刚你不是还要用火钳把二柱叉死吗。”

刘老太一把把火钳扔地上,硬气无比:“你也说,那是刚刚!现在是刚刚吗?”

潘桃:“……”

张秀红笑得嘴角要裂开了:“别吵了别吵了,妈,大嫂,你们留了就都给我们带走罢,我们三个人呢,肯定提的动。”

回去的路上,张秀红还一个劲地感叹:“从前不觉得,我们家里人怎么都这么好呢,居然没有一个坏人。”

刘二柱吭哧吭哧踩着自行车:“因为我们也变好了。”

“我们日子好了,人家就看得起我们了。我不用想着占小便宜,他们也不像过去,防贼一样防我,还带我们种菜。”

张秀红自我认识倒是挺清楚,“也是辛亏我们日子过好了,要不然我在乡下,天天看着你妈对老三一家子掏心掏肺好,我这颗心肯定跟被放在油锅里煎一样,我肯定不会当好人!”

默默听到现在的刘小麦:“……”

确实是这样,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后,天道不公、人心偏颇,原锦鲤文种的极品二房确实越来越偏激,走上极端,自己过不好就也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但是好在现在不是,她的到来让二房看到了光亮,就好像一个圆心一样,二房在围绕着她这个文曲星打转了,成了穿鞋的人。三房即使发达起来了,二房酸归酸,也不会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了。

“红子,你才不会坏。”刘二柱的声音冷不丁充满柔情了,“你是好姑娘,好女人,你从来不是会害人的。”

张秀红坐在车座上的屁股扭了一下,声音羞羞答答的:“二柱……”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两个人还秀起来了?

“……咳。”刘小麦木着一张脸,“爸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外婆家啊。我都这么大了还坐在大杠上,腰已经弓的不舒服了。”

“快了快了。”张秀红轻轻用小拳头点刘二柱的腰,“你姑娘催你啦。”

刘小麦打了个激灵。

啊啊啊啊她受不了啦!

老张家,刘小豆和刘小虎正在围着张老太玩藏东西的游戏。

“找到了找到了!”

刘小虎激动地从张老太的席子底下找出来一块包着糖衣的糖果。

“小虎真聪明。”张老太笑眯眯道,“这块小糖是你的了。”

“哇,谢谢外婆。”刘小虎高兴极了。

刘小豆坐在旁边,拿着一块桃酥,看着他嘚瑟。

然后一转头,看到刘小麦了,平静的小脸露出笑容:“大姐!”

她下了床,走过去:“爸,妈。”

“在外婆家玩得开不开心?”刘小麦理了理她有点乱的鬓发。

“开心。”刘小豆回头看向张老太,“外婆对我们、太好了。”

刘小麦笑弯了眼:“谢谢外婆呀。”

张老太用力地“诶”了一声,大家都哈哈大笑。

人都齐了,刘小麦就带着大妹小弟出去找张秀丽家的大河和月亮玩了。

“我现在进步这么多,肯定能比过他们了。”刘小虎誓要一雪前耻。

屋内,张老太正跟张秀红和刘二柱谈房子的事。

“我大嫂现在上道的不得了,我提要把屋子给她,她给我菜的时候,就主动说要筹钱,亲兄弟明算账,她不能白住我们的。”

张秀红都感动了,“我现在想起来过去她跟我掐的那些日子,简直跟做梦一样。”

“小麦真的能上省城的高中了?”张老太坐直了身子。

刘二柱迷之自信:“必须能上。”

张老太:“……那就是还没有准信,你们这都开始准备了啊?”

“必须要提前准备啊。”刘二柱道,“怎么没有准信了,小麦说她能上,她就肯定能上。”

张老太:“?”

“哎呀,妈,你就别管这个了。”张秀红推推她膀子,“房子我们肯定是要买的,省城买是买,县城买也是买。”

张老太摸了摸整整齐齐梳着的头发,瞅着他们:“那我问你们,你们攒到多少钱了,别光嘴上凶。”

“钱肯定是不够的,我们准备找厂里借一点。”张秀红挤眉弄眼,“妈,你不是替我们攒了吗,你攒多少了?”

张老太哼了一声,摸出一个有着木头香味的小盒子,慢慢悠悠打开盖子,给张秀红和刘二柱瞧了一眼。

“嘶……”

张秀红和刘二柱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

“这……”

张老太飞快地把小盒子收了起来,严严实实盖上。

“现在还不是你们的,要等小麦成绩出来了,我再给你们。”

“马上,马上!”张秀红腾地站起来,“我让小麦写信催催人家,怎么到现在都不给她录取通知书的。”

怎么还能催?

录取通知书是能催来的吗?

张老太抬头,怎么看她大闺女都觉得不靠谱,她简直充满了怀疑:“你是不是在诓我?”

“没有没有,妈,红子从来不扯谎。”刘二柱分明就是在扯谎。

张老太瘪瘪嘴,指着张秀红:“你说,老实交代。”

“小麦早就给省里的二中写过信,毛遂自荐过了。”张秀红张口就来。

张老太呆了呆:“这也行?”

“这怎么不行,小麦多好啊,文章上省里报纸,还出过书,一直拿奖学金,被我们县里表彰,人家学校特别关注小麦的。”张秀红铿锵有力道,“我们家小麦,她是天才!”

刘二柱坚定补充:“天才,那都是抢手的。”

张老太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下床,开了橱子,钻进去半个身子找东西。

“妈,你扒拉什么啊?”张秀红问。

“找核桃。”看不到张老太的动作,只能听见橱子里发出叮叮咚咚的响,“给我大外孙女补脑!”

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从老家带回来的菜很是新鲜,第二天中午,张秀红炒了个秋葵涨蛋,又搞了碗番茄汤,一家五口都挤在家具厂里吃着呢。

“要不是为了买房子,我今天肯定是要打一份红烧肉回来的。”张秀红道,“我忍住了,现在多吃一分钱,我们买房就少一分钱,不管住嘴不行了。”

“麦啊,等你成绩出来了,爸请你吃肉。”刘二柱压低了声音,趁张秀红不注意的时候跟刘小麦使眼色,“爸有钱。”

刘小麦惊呼:“爸,你又有钱了!”

张秀红转过头来:“?”

刘小豆和刘小虎正在扒饭,嘴巴鼓鼓囊囊,抬头一会儿看看爸爸,一会儿看看妈妈,然后齐齐看向他们大姐。

“大姐,吃!”

这两个小的都抢着给刘小麦夹菜。

“谢谢谢谢。”

刘小麦端着碗,要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她招呼刘小豆和刘小虎,“走,我们端着碗出去吃。”

“刘二柱——”

才关上门,屋里就炸开了。

小刘家姐弟三个蹲在走道里,齐齐摇头,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屋里刘二柱悔不当初的求饶声响起来的时候,厂里的广播也响起来了。

“请刘小麦同学速速来后勤部,请刘小麦同学速速来后勤部!”

——后勤部??

那是干什么的啊!

小刘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张秀红的手掐在刘二柱腰上,刘二柱的手抱在头上,两个人姿势还维持着干架时候的轰轰烈烈,表情已经完全没有干架的欲望了。

“后勤部?”张秀红缓缓地重复这三个字。

“是打电话的地方!”刘二柱哆哆嗦嗦地回答。

两个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扑上来,把刘小麦抱到怀里,“肯定是好消息,小麦,肯定是好消息!”

抱着碗和筷子的刘小麦:“……”

她的心跳也有些加速了,她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心情。

对门老太太也听见广播了,打开门探出脑袋问:“怎么了怎么了,小麦,厂里是喊你过去吗?”

岂止是她,家属楼这边老老少少都把耳朵竖起来了,等着刘小麦的消息。

刘小麦一家五口,整整齐齐,往后勤部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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