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体能测试的规格不小,学生处、训导处和体育组几乎全部出动了,还有其他专业的在隔离网外看热闹。余罪趁乱进去,那哥俩排到正在点名的队里,给余罪使着眼色。

余罪代表学校参加过省运会,平时在学校就常在篮球队里玩,和体育组那帮老师混得很熟悉。这不,余罪正凑到准备起点发令的老师们身边,觍着脸,赤裸裸地谄媚道:“杨老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要不我帮您卡表?”

“去去去,别捣乱。”一位套着运动装的老师,直接把余罪给撵一边了。“秦老师,您歇会儿,我帮您。”眨眼余罪又搬了个凳子,放到另一位老师身边,那位老师一瞅余罪,立刻有所提防。以前鼠标、豆包那俩草包经常就在达标线上晃悠,余罪没少在卡表上、记录上做手脚,有时候做得太无耻了,连老师都知道了。平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今天似乎不行,省厅的领导在,老师不讲情面了,连赶带推,直接把余罪轰出场地之外了。

余罪耷拉着脑袋走了,许平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学校里的小油条,要不不至于江主任对他也赞誉有加。不过马上他又发现余罪和解冰说了几句话,还握了手,居然像朋友一般。看来学生之间有些事情,也未必是他这位离校已久的老家伙能看懂的了。

当然看不懂,学生间的那种感情,只有他们自己能懂。那边余罪把情况一讲,鼠标和豆包傻眼了,长跑是两人天生的一个短板,一年级时还凑合能过,不过自打好吃懒做了这两年,体能这块短板就更明显了。余罪怒其不争地看了这俩货一眼,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斥道:“对你们说别来,你们非来丢人现眼,总不能我替你们去跑吧?”

哥俩咬着嘴唇,翻着白眼,好一副水深火热、受苦受难的委屈表情,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余罪,这个表情绝对有说服力,那意思是:兄弟们反正就这样了,你看着办吧。

完了,余罪被打败了,兄弟有难,死也要帮,但他真没办法了,只好胡乱应道:“先跑吧,最后一圈带带你们。”

说话间,第一组已经跑回来了,一个个都冲过了终点,排头的张猛恶狠狠地来了个凌空步,挥着拳头嘚瑟。

“牲口,跑慢点会死呀。”鼠标咬牙切齿,羡慕嫉妒恨了。

对于自身身体素质要求相对较严格的警校学员在这方面还是有优势的,跑起来个个生龙活虎,特别是解冰那一组,一脱外衣,就在跑道上你追我赶,惹得围观的女生好一阵尖叫。不得不承认这拨帅哥确实较多,身材出众的解冰尤为惹眼,长腿细腰,匀称的身体在高速奔跑中似乎有某种特别的美感,疾速冲过终点时,人群里又是好一阵欢呼。

“哇,好帅。”不少女生眼热地嚷着。

“呸,骚包。”更多男生羡慕嫉妒恨着。

第四组、第五组………鼠标和豆包听到自己名字被喊到时,就像上刑场一样,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余罪。兄弟们都知道这两位经常熬夜牌战,身体那是日况愈下,还有人鼓励道:“没事鼠标,你要光荣了,哥替你坐庄!”

众人大笑,又有人鼓励道:“豆包,我押上一百块你达不了标,赌不赌?”

那边鼠标一脱外衣,不光小肚腩出来了,一蹲身子,那屁股撅得绝对超过场上所有女生的翘臀。

发令枪一响,众学员一窝蜂冲了出去。没有任何悬念,鼠标和豆包直接落在最后,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一圈跟不上,圈圈跟不上,五圈下来,已经被落了小半圈了。同室同班的哥们儿平日说笑归说笑,此刻巴不得替他们跑了,都跟在跑道两边,齐嚷着:“快点快点,乌龟都比你们俩快。”

“还有一圈,冲刺冲刺。”

“跟上我跑,快快快……”

鼠标气喘如牛,呼哧呼哧挪着步子,快到极限了。豆包也好不了多少,跑得浑身直扭,就差一头栽倒了,任凭兄弟们呐喊助威,这俩的速度还是越来越慢。

“让开让开……鼠标,再不跑,我可捅了啊。”这时余罪追上来了,恶狠狠地嚷着,手里扬着钥匙串上的小刀。

这玩意实在没威胁力,鼠标喘着道:“找找……找个长点的刀,把哥结、结果算了,实在跑不动了。”

这惫懒家伙眼看就要停了,余罪咬着钢牙,痛下决心,恶狠狠地道:“我他妈就不信你跑不动。”

说着,他朝鼠标的臀部狠狠一扎,剧痛让鼠标仰头长嚎,两手捂着屁股,速度一下子提起来了。

“啊……你真捅啊!”后面的豆包气喘吁吁,有点被吓着了,只见余罪一扬小刀,二话不说,绕到自己背后就要再扎,一瞬间刺激得豆包忘了此时的疲累,两手一捂屁股,大喊着:“不要啊!”

说着不要,跑得飞快,蹭蹭蹭就追上了差距,后面的男生更是笑翻了一片。

就连那帮体育老师也看得大眼瞪小眼,余罪扬手赶着,威胁着要捅。只见那本来落在最后的两人连过四五人,来了个完美的冲刺。奔过终点,秦老师一扬卡表喊着:“达标!三分五十四秒!”

这下鼠标兴奋了,跑过终点居然还有力气大喊大嚷,嚷着嚷着感觉不对了,突然发觉后面一干坏小子都跟着自己看。汉奸汪慎修道:“看起来他很爽啊。难道后面被来一下,都比较爽?”

“咦哟,兄弟相残呐!”董韶军来了句,咬着嘴唇憋着笑。

此时兴奋劲下去,鼠标伸手朝屁股一摸,方觉剧疼袭来,手放到眼前时,只见殷殷的血色。他嘴一咧,分开人群,痛不欲生地吼着:“余罪,我要杀了你……看把老子屁股上都捅出血来了!”

那吼得就像个被人施暴了的怨妇,说出来的话又实在令人浮想联翩,跑道两侧的师生,顿时笑倒了一片……接下来的测试悬念不大了,标准并不算高,立定跳远,引体向上,俯卧撑,跨越壕沟跳,持五公斤哑铃三十秒冲拳,参加的学员几乎全部能够达标。这回余罪“荣幸”地被秦老师一干人揪住了,抬垫子、平跳远沙坑、帮忙数数。因为他在跑道的小动作,还挨了秦老师两个爆栗,而且鼠标更是用怨毒的眼光威胁着自己,要不是公众场合,怕是早想办法报仇了。

很快到了最后一项匕首攻与防测试了,这是不论什么警种都必修的科目,是基本的防身的技能。但这玩意谁也说不出高低,攻方就是刺、削、扎三种握匕手势;守方就是格、挡、拧三种防守反击手法。众学员平时已经练得纯熟了,就算女生使出来也像模像样,偏偏许处长看上去似乎不入眼。

秦老师看许平秋不时微微摇头,有些坐不住了,悄悄捅了捅了江主任。江晓原上前对许平秋道:“许处,还可以吧?最后一项了,这一项对体能的要求不是很高。”

“是不高,不过有一天真遇上了,怕是连小流氓也打不过呀。”许平秋道,眼里不无忧虑。

“不至于,刑侦专业的训练在全校是强度最大的。”江主任笑道。

“塑料匕首、模拟场合、拉着花架子,练不出好手来。”许平秋摇头道。看到豆晓波和一个瘦个子男生攻防做势时,他径直上前,两人自动停手。就见他细细瞧瞧两人,摇头道:“我今天看到的匕首攻防,最接近实战的是解冰,其他人的,纯粹是摆样子。”

这一说,好多人耷拉脑袋了,只有解冰高兴地敬了礼,喊了声:“谢谢许处。”

“来,解冰,你上来。咱们做个对攻。”许处长一伸手,变戏法似的,一把把豆包手里的匕首拧走了。豆包发愣了,都不知道匕首是怎么没的,许处一扬手,那匕首平平地朝解冰飞了过去,解冰伸手一侧身,正好握住了手柄。动作兔起鹘落,眨眼便站到了许处身前不远,摆好了攻防架势,惹得一干女生又是一阵叫好。

“你攻,我守,来。”许平秋一招手,解冰本来有点顾忌,不过一看人家那么睥睨的眼光,不免少年气盛。他兜了两圈,做了数个假动作,找了个空当,匕尖朝着许平秋肋下直刺过去。

只听“当”的一声!解冰被人扇在手背上,匕首差点脱手,惹得哄笑一阵。

人家许处纯粹是玩呢,要下狠手,刚才就扣了你的腕子了。有点脸红的解冰矮身一个扫堂腿,许平秋退一步,解冰再一个侧踹,许平秋再退,接连着一个侧削的假动作。一看许平秋弓身闪避,空门大露,他暗自窃喜,变削为刺,直指小腹,几个动作像快速镜头,看得围观者又一阵叫好。

此时,学员里倒期待解冰那一刀扎到许老头身上,对方未免太小看学员了。

眼看就扎到了,却不料许平秋蒲扇般的大手像长了眼睛般,又一次挡住了解冰的胳膊外侧,稍稍一挡,匕锋偏了。此时解冰力道已卸,许平秋顺势揪着他的领子往后一送,解冰蹬蹬几步差点站立不稳。

校场上的老师们生怕一群年轻人没轻没重有什么闪失,江晓原主任向旁人小声解释着,许处本就是刑侦总队长,全省刑警的总教习,别说一个人,就是一群人上,未必能拿下他。这样一说,老师们才稍稍放心,其实看现场也发现了,二人实力差距太大,解冰的动作行云流水,像舞蹈,老头的动作虽不雅观却实用,但见许处就像拎小鸡一样,把解冰拎着扔出去了。

“来,我攻,你防。”许平秋看解冰泄气了,招手道。解冰扔过来匕首,拉近到数步距离的时候,许平秋一个箭步毫无花哨地直冲上来,解冰看着匕首的方向直指自己咽喉,下意识地伸手要格挡,可不料那匕首瞬间变成了下划,在他臂上顺势划了一刀,跟着小腹部位一疼,得,人家已经捅到那儿了。

人群里笑声起来了,解冰的样子就像站在那儿,让人家捅了一刀似的,可偏偏说不出为什么来。解冰有点懊丧地下场时,许平秋环视一群菜鸟,心性大起,得意地扬着匕首道:“谁不服气上来试试,能刺到我,这个科目我给他打满分!就别让我刺了,我肯定能刺到你们。”

这话把一干小年轻给刺激得可是不轻,立马就有愣头青站出来了,是牲口张猛。他向前一站,后头的兄弟鼓劲着嚷:“上,牲口,兄弟们赌你赢。”

“来来来……动作这么慢,是不是早上没吃饭?”许平秋弓身招着手,挑衅着,张猛捡起地上的匕首,一言不发。两人走着圆圈,几下试探之后,他一个鞭腿直扫向老许面门,老许飞快地后退、闪避。张猛憋足劲了,一腿接一腿,上踢、下扫、直蹬、侧踹,根本忘了自己手里的匕首。几下之后没踹着人,他倒累得喘气了,一不留神,腿被人家端住了,就见得许平秋阴沉一笑,手势一起,张猛一个站不稳,重心丢了,咚地一声栽了个仰面朝天。

“你手里拿着刀不用,这么费劲抬腿干吗?谁还来?别小看匕首攻防这一课,关键的时候能救命啊,攻守的时候你的眼睛不能乱看。一看匕尖,二看人肩,手未动、肩先移,要在他动以前就判断它要来的方向,不要等它来了,你再去挡,万一手快的在你挡的时候一变方向,你可就要见红了。谁还敢来试试,不会这事也让女士优先吧。”

许平秋捋着袖子,环伺一圈,讲解的同时更刺激着众学员。那个李二冬蹦出来了,兄弟们称他“老二”,是因为这货真的有点二,上场就是个原地快速连刺,嘴里嗬嗬有声,活脱脱的电竞动作,然后又是狂吼一声,疯狂地冲上去了,这下子倒把许平秋搞蒙了,不明情况,先后退、后退、再后退,退着退着,李二冬猛地站定了,不悦地道:“许处长,你一直跑让我怎么刺啊?”

众人一笑,许平秋稍一放松,可不料李二冬猛地又蹿上来了,兴奋地喊着:“哈哈!刺到啦。”

那匕尖几乎已经挥到了许平秋的身前几寸远的地方,来得猝不及防,可对方变化更快。只见许平秋毫无征兆地向后仰倒,然后狂笑着的李二冬腹部顿觉受到一股大力,不由自主地飞起来了,紧接着“啪”的一声趴在地上了。

他是被仰躺的许平秋自下而上,蹬过头顶了,他吃痛喊着:“哎……哟!”

那群损友接着他的话头齐喊着:“好疼!”

哄笑一堆,气氛颇好。许平秋把孩子搀起来揉了揉,又做了几番示范动作,这个场合,学员对于强者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即便挨两下,那是学本事,没人介意。匕首攻易守难,把守玩得这么好,可让学员的兴趣大了起来,还真有不少人要求试试水。不过哪有人是这位老刑警的对手,不是被掰了腕子,就是被扭倒在地,要不更是连匕首都被夺了。这时董韶军看到了一旁在听讲解的余罪,嚷声道:“余儿,不服气上来试试,别整天就知道欺负我们。”

“哎对呀,咱们的‘杀手’余儿还没出来呢。”豆包恍然大悟。这一说,众兄弟可都看向余罪了。他们平时上这课也就和玩一样,玩得最好的就是余罪,兄弟们不是被他“抹脖子”,就是“割老二”。这一说挑起旧恨来了,纷纷鼓噪,教唆着余罪上场。许平秋诧异地问:“怎么?你们觉得他会是我的对手?”

“那当然,这家伙手黑着呢。”张猛道,适才被摔了一跤,反倒觉得许平秋人不错,最起码人家是光明正大赢的,不像余罪,全是阴招。

“不像啊,我怎么觉得余罪同学跟个大姑娘样,这么腼腆。”许平秋故意道。场下众人也开始起哄,齐声嚷着:“余姑娘,上,上。”

“不敢上回去弄你啊!”

“上啊!捅鼠标的劲去哪儿了?”

一阵鼓噪,嚷得连女生们也张着嘴笑上了,秦老师也在招手。余罪这时候淡定不了了,再淡定怕是得被班里的臭嘴真喊成娘们儿了。他慢慢地脱了外衣,人群里掌声登时响起来了,另一边许平秋也在鼓掌,也不知道是谁给谁鼓劲。

没人注意到,热烈的人群里刮进了一阵阴风,鼠标在轻声叫着赔率:“余罪一赔四、许老头一赔二,有钱赌钱,没钱赌饭卡,谁来?”小声一句,那些试过许老头深浅的早有掏着钱往鼠标手里塞,不过都一边倒压在许平秋身上。

平时不爱赌的,也往鼠标手里塞钱,塞得鼠标这个庄家心虚了,小声道着:“喂喂,都真没义气啊,都巴着余儿输是不是?”

“就是啊,我压五块,赌余儿胜出。”豆包凑上来笑着道,不过又奸笑着加注道,“再下五十,赌许老头胜出,嘻嘻。”

鼠标被这干损友噎了一下,以他超强的赌注计算能力,手里接到的钱和饭卡百分之九十以上全押在许平秋身上了,形势可谓一边倒,他贼眼骨碌碌转悠着看着上场的余罪,还真有点担心了。

主要担心的是,刚被捅了屁股,这回要输了,可要光着屁股回家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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