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的经历颇为传奇。

他曾是一所著名学府的计算机系高才生,可他不安心学业,一门心思想着创业。不过要创业就创业吧,整好了说不定也能弄出个像样的IT公司来。可这小子却剑走偏锋,做起了黑客,专门盗取别人电脑中的隐私以及金融账号等等进行甩卖。网络中有一个词叫做“捉肉鸡”,就是形容这个行当的。

捉了一阵子“肉鸡”,王大海觉得太费劲,钱来得也慢,一合计干脆办个色情网站。他以吸收会员为赚钱手段,同时又通过网络平台大量贩卖淫秽色情光碟和书刊。

当时项浩然和徐天成都在专案组里,抓捕这小子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省厅牵头的专案组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始终也无法锁定王大海的真实IP,只好另辟蹊径,放弃网络追踪,转而开始跟踪物流公司的收件车,以及查找制作光碟和书刊的源头,最后终于通过一家非法经营的小印刷厂,才顺藤摸瓜抓到了王大海。

王大海进监狱之后,自身的价值才得以真正发挥。他积极配合监狱,对一些有学习欲望的犯人甚至狱警进行网络知识方面的培训,并且主动承担起优化监狱网络以及官方网站的日常维护工作等等。不仅如此,他还通过自己编写的一些小软件为监狱在行政工作方面提供了很多电子化的帮助。因此,他也得以提前获释。

和许多人一样,对王大海这种误入歧途的年轻人,项浩然也感到十分惋惜。通过当年审讯时的一些交谈以及事后对他的了解,项浩然知道他本性并不坏,和那些怀揣创业梦想的年轻人一样,他也有积极向上的一面,只是太过急功近利,将精力用在了歪门邪道上。可法律就是法律,你犯了错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项浩然以为通过监狱的改造,能够让王大海认识到错误,及时思过,走到正路上来,没想到他竟又干起了老本行,于是项浩然有了亲自会会这小子的想法。

项浩然和老徐、方宇先到王大海居住地派出所了解情况,从管片民警那儿得知,王大海从省城监狱出来回到本市后一直都比较安分,没惹什么乱子,不过也没找到正经工作,主要靠在长途客运站摆书摊维持生计。于是,三人又杀到了长途客运站。

到了地方,三人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就看见王大海手里举着本书正卖力吆喝着。他还是老样子,干干瘦瘦的像根麻秆。当视线相碰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王大海丢下手中的书,转身撒丫子就跑。三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徐天成猛拍方宇一把,嘴上嚷道:“愣着干啥,还不追啊!”方宇拔腿追了出去,徐天成和项浩然返身上车,也跟着追了过去。

王大海哪是方宇的对手,跑了二三百米,身子便开始沉了。方宇瞅准机会一个前扑把他按倒在地,紧接着单膝压住他的身子,将双手扭到背后,干净利落地铐了起来。此时,老徐开着车子正好赶到。打开后车门,方宇轻轻一提,几乎是将王大海扔进了车后座位上,自己随后也跟着上了车,与项浩然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

王大海一上车,嘴上便连连求饶:“项哥、徐哥,饶兄弟一把,我再也不卖那些玩意儿了还不行吗,给个机会吧!”

徐天成从司机位扭头看过来,见王大海满嘴是血,惨兮兮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他冲方宇点了一下头,示意他打开手铐,然后拿出一盒抽纸扔到王大海怀里,说:“你小子是不是又干起老本行了?”

王大海擦着嘴,龇牙说道:“就是些以前的货底子,扔了怪可惜的,搭配着卖卖。”

“老实点儿!你卖黄书还挺有理啊!”方宇冲王大海后脑勺扇了一下,接着从包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的就是凶手遗留在孔家信被杀现场的那本色情刊物。方宇把证物袋举到王大海眼前:“看看这书是不是你的?”

王大海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摸摸后脑勺,说:“好像没卖过。”

“你小子就装吧,告诉你,那书上可有你的指纹,而且书是我们在杀人现场找到的……”

还没等徐天成说完,王大海便急赤白脸地抢着说:“徐哥,徐哥,我错了,书是我的,可杀人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啊!我要是有那胆儿,还练啥摊啊!”

“行啦,知道你没那两下子!好好想想,书卖给谁了?”徐天成没好气地说。

“这我哪想得起来啊,一天卖那么多,真的记不住,不是我不帮忙。”王大海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吐吐舌头,一脸的赔笑。

“让你好好想,你想了吗?张口就说!”方宇又推了一下王大海。

“大哥,我真的想不起来!一般买这种书的顾客,我都故意不看他,怕把他吓跑了。要不这样,您容我回去想想,想起来一定给您打电话。”

项浩然看出来王大海不像是在耍滑头,难为他也没有用,便向徐天成使了个眼色。徐天成拿出警民联系卡递给王大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你小子,有头脑有技术的,怎么就不能干点儿正经事儿?”

“正经事?谁不想干点儿正经的工作?可我一没拿到大学毕业证,二来,就我出那档子事儿,在圈里也算有点儿恶名,哪有公司敢用我?”提起这茬,王大海好似一肚子委屈,“我跟哥哥您说实话,刚出来那会儿,我也满世界找工作来着,可人家一听说我进去过,而且犯的是黄事儿,看我的眼神就是两个字……鄙视!您是不知道那感觉,就像被人用刀子在心头戳一样,几回下来就能把你伤个体无完肤。可你也不能怪别人,那些错都是你犯的,你表面上还得赔着笑,只能回家蒙在被窝里掉眼泪。尤其再一听那《老男孩》,眼泪更是哗哗的,听一回哭一回,就觉着那歌词跟写我似的。我现在是真知道这社会难混啊,还不如在局子里,到点吃,到点睡,啥压力也没有啊!”

王大海啰啰唆唆说了一通,让人有些忍俊不禁。徐天成笑着说:“想回局子?那没问题啊,这点事儿好办。要不你现在就跟我们走?哎,对了,你那会儿不是说手里有几个好项目吗,怎么没找人投资啊?”

“现在的风投都精着呢,对信用审查得特别严格,就我,没戏!呵呵,要不,你们公安局投我得了?”

“然后你再把我们整上市喽?”徐天成也顺着开了句玩笑,“你小子就臭贫吧!不跟你这儿浪费时间了,回去好好想想啊,滚蛋吧!”

方宇先下车腾出地方,王大海起身正要下车,项浩然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按下,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拿着这张名片,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找名片上的这个人,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他是我的一个发小,正在筹备一个团购网站,需要网络方面的技术人员,你去试试。”

王大海接过名片,反正面来回看了几遍,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憋了一会儿,眼泪含在眼圈里猛劲地点头道谢。项浩然见不得这场面,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又别过脸去挥手示意他下车,然后吩咐老徐开车。车子发动之后,老徐问项浩然是回队里还是去哪儿。项浩然让他给韩冷打个电话,问问那边的情况,然后再找个地方碰碰这一天的进展。

车子已经开出很远,王大海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那张名片,嘴里仍不住地说着谢谢。看得出,他是由衷的。

“柳纯的死源于一场误会!”在旺客美食城停车场中,韩冷指着其中两个车位,对身边的项浩然、老徐和方宇说,“当晚柳纯和李小宛从饭店出来,没有直接上车,而是站在这里聊了一会儿天,其中玩笑地提到了‘受贿’‘行贿’的字眼。分手时,由于聚会是柳纯埋的单,李小宛作为召集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塞给她一张含有一千块钱的商场购物卡。而那时凶手就坐在后面的车子里,他目睹了这一过程。他也许和柳纯认识,或者有过一面之交,总之他肯定知道柳纯的公职身份,所以想当然地认为柳纯在接受贿赂。而这一错误的解读让本已经处在高度愤懑中的凶手产生应激反应,于是他跟踪柳纯,最终实施了犯罪。”

韩冷停下话头扫视在场的几个人,他们都低着头一副沉思状。韩冷继续说:“现在我认为,已经可以判定九·一二大案与连环杀人案是同一凶手所为。柳纯是他第一个受害人,他拿走项链是作为纪念,但不小心掉在了高亚仁的命案现场。”

时隔一年,柳纯被杀真相终于浮出水面。警队精英尽出,全力追查了将近一年的真相,竟然如此简单,如此荒谬,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韩冷查了出来。徐天成、方宇他们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项浩然的心情更为复杂些,仅仅是一个误会就让妻子送了命,毁掉了他们的家庭,毁掉了活着的人的未来。这是天意弄人,还是一个惩罚……是惩罚对家庭不忠的人吗?那么应该被惩罚的人是我,而不是小纯,不是吗?

真相尽在眼前,项浩然心中的负疚感并没有被化解,反而愈加强烈。

天开始泛黑,远处的夕阳逐渐被街灯的光影取代,光影透过法国梧桐斜射在停车场中,几个长长的身影犹如雕像般凝固在各自的思绪里。那像是一种祷告,祈求逝者于天堂之上一路走好。

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徐问:“既然是同一个凶手,为什么柳纯案会与眼下的连环杀人案差别那么大?还有……”

老徐还没问完,项浩然就打断了他:“走吧,进去再详细说。既然来了,就吃个饭再走。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尤其是小韩,还熬了通宵。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点。”项浩然说完带头向饭店走去,几个人便跟在身后进了饭店。

服务员引领几个人到了雅间,端茶倒水递上菜谱。项浩然随手将菜谱扔到老徐和方宇面前,让他们想吃什么尽管点。两个人倒也熟练,没看菜谱随口报了几个菜名,服务员记下之后退去。

服务员出去之后,几个人便迫不及待地一连串问道:“柳纯案与连环杀人案在手法上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凶手为什么间隔那么长时间才继续作案?而这次作案的频率为什么会如此之高?为什么会有仪式?仪式为什么在柳纯案中没有出现?”

韩冷拿起茶壶给几个人添了一圈的水,自己也倒上一杯喝了几口,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抬头说道:“从表面上看,九·一二大案确实与一年之后开始的连环杀人案大相径庭,不过当我们把这种现象放到变态杀手心理层面上去分析,就会看到它的合理性。

“变态心理的形成会有一个相当长的累积过程,从时间上追溯,甚至可以追溯到一个人的幼年时期。而从具有变态心理到变态杀人,同样需要一个从开始到发展的过程。我们已经知道,凶手属于追求权力型的杀手,他在实施作案时幻想自己具有某种身份,具有审判、惩罚别人的权力和义务。也就是说,在他的人格中具有偏执妄想的一面。而从他连续作案的过程来看,他几乎以强迫的方式,严格、精细地执行着每个环节,并且沉迷于追求完美。虽然目前还无法判断整个仪式的逻辑性如何,但就凶手选择示罪的物件来说,是非常恰如其分的。由此判断,凶手的偏执妄想已经发展到一种极度的病态,造成了他人格上的障碍,心理学称之为偏执型人格障碍,也可以称为偏执狂。

“偏执型人格障碍的应激反应主要来自于‘自我伟大以及对迫害的妄想’,它有三个心理发展阶段……逃避、自卫、进攻。就本案凶手来说,他最初受到挫折的时候,会选择默默承受,或者假装那件事情对他没有影响,同时又会通过规范自我行为来避免挫折的再现。但是随着挫折的反复经历,凶手心里开始产生恐惧、焦虑乃至愤怒的情绪。当这些情绪越来越强烈的时候,他就需要寻求解脱。由于对自我伟大的幻想,他将自身遭受挫折的原因归结到别人的犯错,认为自己的遭遇都是因为某些人的错误和迫害所致,尤其是那些手中握有权势,能够改变别人命运的人。这就是他在日后的犯罪中,选择那些在社会上拥有一定地位,但又具有严重道德缺陷的人作为加害对象的原因。这个阶段的凶手开始具有反社会的性格特征,暴力幻想也成为他释放自己的一种方式。到了第三个阶段,也就是柳纯遇害当晚,凶手一定正在经历着或者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次生命中的重大打击,再加上先前累积下来的刺激性因素,让他的焦虑和愤怒都达到了不可抑止的地步。而对于柳纯的错误解读,最终让他将暴力幻想变为现实犯罪。”

“这么说,柳纯就是那把打开锁释放出恶魔的钥匙?”项浩然喃喃说道。

“不!不是柳纯也会是别人,她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韩冷看了项浩然一眼,继续说,“正是这一次带有偶然性的冲动犯罪,让凶手心中的焦虑、愤怒一扫而空。他的生理和心理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以至于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会时常回味。但亢奋的情绪终归会冷却下来,受过正常教育、具有道德良知的一部分人格重新显现,杀人的罪恶感便油然而生,同时警察的追捕也让他心生恐惧。于是,罪恶感和恐惧感成为他新的困扰,焦虑感便随之恶性循环地

涌现出来。由于先前已经经历过一次完美的释放,于是他开始渴望重现那种感觉,由此他的生理和心理、理智和欲望开始了一场痛苦的博弈。而这场博弈到底能够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但是可以预见他的结局……肉体终归抵抗不了灵魂的控制。随着刺激性因素再次出现,凶手最终选择拿起屠刀,开始了他的杀戮之路。

“在此期间凶手还会有一个自我心理辅导的过程,他需要让自己的杀戮符合逻辑,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于是便借助或者创造了某种仪式……仪式成为他杀人的理论基础。”

韩冷顿了顿,一脸难受的表情,说:“如果没有意外,这场杀戮也许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因为杀人已经成为凶手追求权力获取安全感的方式。”

韩冷的一番解释详细透彻,以理论结合现实案例,将几个人的问题回答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几个人不由得听入了神,菜都上来有一会儿了也没动筷子,直到餐厅老板进来,他们才回过神来。

餐厅老板是老徐和项浩然多年的朋友,听闻这几个人来了,特意过来送上一个果盘,还给添了两个菜……一盘大闸蟹,一盘新鲜的生鱼片。原本老徐和方宇就没客气,荤的素的点了一桌子,现在就更丰盛了。

老板应酬了一会儿,客气地出了门。项浩然张罗大家动筷子,这老徐和方宇盯着一桌子菜,好像有些不够满意,唉声叹气的。项浩然知道这俩酒鬼肯定是被那大闸蟹和生鱼片勾出酒虫来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看你们俩那没出息样,好吧,喝点儿酒吧,我来开车。”

项浩然的话一出,刚刚还有些兴致不高的两人腾地一下生龙活虎了。“对啊!反正现在是下班时间,有生鱼片和新鲜螃蟹,不喝酒太糟蹋了!”方宇嘿嘿笑着说,而老徐早就跑出包间外,嚷着让服务员上酒。

“你也来点儿白的?”项浩然问韩冷。

“不行,我酒量不行,喝不了。”韩冷推辞着。

“喝不了就来点儿啤的,给韩子整几瓶啤酒!”方宇冲着门外喊道。

酒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各种情绪上来时又都能想到它。高兴的时候也喝、痛苦的时候也喝;幸福也喝、遭罪也喝;红事也喝、白事也喝……总之,无酒不成欢,无酒不成局。

果然,这酒一上桌,气氛便热络开来,连一向严肃的项浩然也被感染,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在旁边喝茶陪着聊天。韩冷则喝着啤酒像白酒似的,不疾不徐轻轻小酌,惹得大家一阵嘲笑。老徐、方宇就没那么多顾忌,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还不放开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喝干一瓶,又要一瓶,几个来回,他们脸色爆红,舌头开始发硬。

酒喝多了话自然就多,尤其老徐和方宇是天南地北乱侃一通,侃着侃着不知怎么又侃到案子上,提到了高亚仁。

一提起高亚仁,老徐一副恨得牙根痒痒的样子,甩出一句与职业格格不入的话:“像高亚仁这样的黑嘴,就他妈的该杀!你说这些年,像他这样所谓的专家们祸害了多少股民啊!我跟哥几个说,我就总听那帮专家的预测,在股市上都不知道折进去多少钱了。为这事儿,我在媳妇跟前一直是抬不起头啊!”

“上面……上面抬不起来还……还凑合,要是下面就……就麻烦了!”方宇话都说得不利索了,还不忘拿老徐打趣,说完自己先是一阵浪笑。

气得老徐拍着桌子大骂:“滚!你下面才抬不起来!”

“我……你滚!”这两人一来一往,惹得韩冷和项浩然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方宇和老徐也傻呵呵地跟着笑。笑了一阵子,老徐又气急败坏地说:“最可气的是,那帮所谓的精英专家们明明满嘴胡说八道,却总能在报纸和电视上露面。错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总错还总能上,你说他们要脸不?真拿咱老百姓当傻子啊!”

“你放心,总会有人信的,你不就信了吗?你是大……大傻子,不,是凯……凯子!”

又被方宇捡了个笑,老徐气得直跺脚。项浩然这时笑着插话进来:“通过这次办高亚仁的案子,我觉得老徐说的现象的确有。我看了高亚仁的一些文章,也在网上搜了一些所谓专家学者的言论,再对比当时的市场走向,感觉有些人确实挺不靠谱的,却总能在媒体上曝光。

“我略微总结了一下,常年预测市场……主要是股票市场的有三种人:第一种是各大证券公司和基金公司的研究员,他们常年跟踪大盘和调研企业,如果职业素养够的话,我觉得他们的预测可以稍微听一听做个参考。另有一种是国外投行的所谓中国区负责人或者经济学家,这种人说白了就是帮外国人赚咱中国人钱来了,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公司利益,通常你都要反着听。第三种人就是纯粹的‘混社会的’。高亚仁就属于第二种人和第三种人的结合体。

“这第三种人还分两拨:一拨是成年累月,甚至坚持数年、持之以恒地喊跌;另一拨人便情绪激昂,无比坚定地总是喊涨。他们看起来不太在乎市场的趋势,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好像只是为了喊涨而喊涨或者为了喊跌而喊跌。而他们的文章就像是一个公式,把什么货币政策、房地产走势、石油价格、GDP、PPI、CPI等等这些数据云里雾里那么一套,再加上几个夸张点儿的形容词就算齐活,反正也没几个老百姓能看懂!”

“都……都是混饭吃,都不容易,是不韩子?”方宇不甘心韩冷闲着,非要将他也拉进话题中。

“对对,小韩给分析一下,就分析他们心里咋想的,脸皮咋那么厚!”老徐跟着方宇起哄。

“分析啥啊?我不懂股市啊!”韩冷说道。

“你就分析一下这种现象。”项浩然也兴致颇高。

“呵呵,行,那我就说说看。”韩冷抿着嘴笑道,“你们知道足球比赛最后的点球决战吧?”

“五……五个!”方宇伸出四根手指。

韩冷笑笑接着说:“罚点球时,由于距离太近,球速太快,守门员基本上来不及判断球的方向。于是他们通常采取孤注一掷的办法……要么五个都向左扑,要么都向右扑,运气好的话总能蒙着一个,蒙着一个说不定便能改变比赛的结局。股市也一样,要么涨,要么跌,总有蒙对的时候。蒙对一次名利便接踵而来,经常蒙对就变成大师了。

“不过即使蒙不对,这些人也不愁没饭吃。由于他们本身具有显赫的或者说包装过的资历,发表的又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特立独行、走在市场极端的言论,所以他们很容易成为媒体的宠儿。媒体不就喜欢那些有噱头、耸人听闻、夺人眼球的文章吗,被人骂没关系,只要有人关注就好啊!

“其实现在这已经变成一种趋势,往往负面的、有争议的话题更容易被媒体关注。什么离婚的、跳楼的、名人对骂、专家骂街、艺人互相揭短,那些所谓成功人士暴发户式的言论,那些丑到极致、恶到极致的表演,总会占据媒体的版面,从而助长了谩骂之风,炒作之风。

“当然,有些人确实骂得有道理,他们愤世嫉俗,言辞犀利,其实是恨铁不成钢,是想让这个社会变得有希望。他们的愤怒不是源于恨,而是因为爱。”

韩冷说完,老徐佩服地不住点头:“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你看小韩这么一分析,简直是一针见血啊!”

韩冷哈哈笑了两声,说:“我胡说的,说着玩呢。”

“不……不,精辟,很精辟!”

“得了吧,哪有那么阴暗。”方宇不服气地说,“精辟?我看你是屁……屁精!胡说什么,小心专家写博客骂你……”

一顿饭吃得非常融洽,韩冷心里对项浩然的芥蒂也少了很多。

善良的人对自己爱的人、欣赏尊敬的人,总是无法真的恨起来,也很容易原谅他们。如果有一天抛弃他的妈妈站在他面前,相信韩冷也会原谅她,从而对她敞开心扉的,这也是韩冷经常会梦到妈妈的原因。

就在同一个夜晚,还是那家酒吧,一个娇俏的身影在舞池中疯狂地扭动着。她曼妙的舞姿吸引了众多男士的目光,但她并不快乐。当霓虹灯闪过的时候,你能看到她脸庞上湿湿的,分不清那是汗水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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