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场隆夫,五十八岁,妇产科主刀医师;小栗虫子,十八岁,家族依靠当地金矿发迹,虫子十六岁时来到东京从事人体艺术创作——这就是问题。

鲇川和天城坐在火车上,仔细盯着御手洗浊临行前给他们的字条。所谓的“问题”必然就是指动机问题了。

“大人,我实在搞不懂御手洗是依靠什么排除法来排除四人,锁定凶手就是小栗虫子的……而且,我们通过调查知道,小栗虫子在十六岁前一直居住在‘良子村’,而蟹场在五年前就因为精神疾病回家修养了。这二人之间可说是完全没有交集存在的!如果小栗虫子就是杀害蟹场的凶手,那么动机是什么?”

“我有一个不同的见解,”鲇川最近迷上了岛田庄司的小说,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是随时涌现,“我们姑且认为凶手就是小栗虫子,但是小栗虫子所想要杀死的人并非是蟹场隆夫,而是其他的人。但是当夜,发生了阴差阳错的情况,结果虫子误杀死了蟹场!”

“……不敢苟同,如果虫子是因为某种原因误杀了蟹场,那么在事后为什么要把蟹场弄进玻璃罩呢?还往内注水?似乎没有必要了吗?”

“不,虫子发现自己杀错了人之后,想掩盖自己的犯罪行为,通过如此的布置现场,让我们主动排除凶手是误杀人的可能性!”

“你是说,虫子布置现场,是为了让我们以为凶手是和蟹场熟识的?”

“对,如果是误杀,那么虫子应该会匆忙之中一走了之吧?这就是虫子厉害的地方了!”

“可是究竟是因为什么,虫子会误杀了蟹场呢?”

“也许是当夜光线昏暗的原因?”

“根本不可能,既然似乎预谋杀人,究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而且,大人假设虫子是误杀,那么虫子的原计划并没有顺利执行咯?也就是说,在那四个躲过一劫的人之中,依然有一个是虫子急欲杀死的人咯?”

“嗯,根据我的假设,必然得出如此的结论。也就是说,只要找出虫子究竟想要杀什么人,那么我们就能……就能……”

“就能怎样?”

鲇川一时无语,说着说着连他自己的思维都混乱了,既然警方已经介入,那么虫子也不会继续冒险杀人了。何况,就算虫子再次行凶,也无法证实虫子就是杀死蟹场的人。但是,御手洗浊却凭什么叫我们俩千里迢迢去“良子村”调查虫子的身世背景?御手洗究竟掌握了什么?

“大人,放弃你的幼稚的、不着边际的理论吧!我们得仔细想想御手洗究竟是通过什么锁定凶嫌的!”天城陷入苦思。

“唉,这真是个问题,我可看不出任何的问题呢!为什么这个邋遢猥琐的家伙就这么火眼金睛呢?等等,也许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吧,记得岛田的话吗?‘解谜的关键事实上就在你的眼前’,我们必定似乎漏过了什么……是什么呢……”

“记不记得御手洗说他用的是排除法?这也是埃勒里·奎因擅长使用的推理方法。那么我们就一个一个的来分析吧,首先是漫画家安达荣,为什么他不可能犯罪呢?”

“或许是因为心理问题?他一副胆小怕死的样子,所以御手洗认为他不可能搬运尸体的吧?”

天城冷笑一声,不过自己也得不出任何的答案:“接着是魔术师泡坂昌男,他是和死者居住在一个房间中的,照理应该有着杀死蟹场的便捷条件。毕竟要勒死蟹场,首先就是要把蟹场引出来,凶手似乎如何办到的呢?”

“不知道,也许是守在厕所,等蟹场上厕所的时候?又或者是通过什么纸条之类的引蟹场出来?不过,我认为这应该不难办到,毕竟蟹场隆夫也无法预料自己的命运,应该不会防备。”

“然后是人体模特加纳友子,她的不可能性是因为她是女性吗?不,小栗虫子也是女性呢……唉,这几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区别嘛!”

“等等,”鲇川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地方,“你仔细回想一下御手洗的话:‘五减四等于一’,也就是说御手洗将自己也算在了被排除者之中了。”

“这是当然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是凶手?除非他精神出了问题!”天城想当然的、不屑的答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御手洗一定是通过什么方法排除了自己作案的可能性!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从御手洗下手,来探究如何排除其他人……御手洗浊,他为什么不可能犯罪呢?”

“大人……”天城一二的口吻似乎是在揶揄,“其实我刚才也有个很独特的见解。其实凶手就是御手洗浊,他的所谓的排除法只不过是利用我们对他的信赖罢了,接着,他阴险狡诈的陷害小栗小姐,并让我们白跑一趟……”

村落完全不像两人所想象的那样贫瘠,相反,在他们看来,村子里的人简直就是富贵得流油了。经过一系列的不懈的询问后,两人终于找到了小栗虫子的家。

“是小栗虫子的家吗?”敲开了门之后,从内走出了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皮肤黝黑的男子。

“你们是……”那男子一脸狐疑的看着鲇川和天城。

鲇川不得不出示了证件:“我们是警察,想来调查一些情况。你是小栗虫子的父亲吗?”

那男子摇了摇头:“不,虫子是我们的孙女。”

接着又走出了一个一脸倦容的妇女,也大概五十多岁,那男子介绍道:“这是我的老婆歌野静子,我叫作小栗京太郎。警察大人,怎么回事,难道虫子干了什么坏事了吗?”

鲇川赶紧摆手否定:“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只不过是按照惯例来询问一些问题,请你们务必慎重的、如实的作答。能让我们进去说吗?”

进屋之后,鲇川并不见家中还有其他的人,便问道:“虫子的父母并不居住在这里吗?怎么没有见到他们?”

京太郎和静子对望一眼,不发一语,看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鲇川就开门见山的道:“虫子在东京开了家人体博物馆,可是不巧的是,前几日在馆内发生了杀人事件。我们是负责案件的警察,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主要是了解一下虫子小姐的情况而已。请你们不要产生过多的怀疑和抵触的情绪。”接着鲇川向两位略微介绍了杀人事件的情况,但是鲇川不想让他们知道虫子被怀疑的事情,好让他们如实的汇报虫子的情况。

“那么……虫子的父母在哪里呢?”鲇川在略微寒暄几句之后,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这个呀……”京太郎在鲇川的逼问之下,只好说出了实情,“虫子的母亲容子……她已经死了。”

“死了?”鲇川感到这一定是个突破口,说不定容子就是被蟹场杀死的,而虫子是为了报仇才杀死了蟹场。

“嗯,是的,在虫子三四岁的时候就死了。”

“请问一下:容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被人杀死的吗?”

“不,容子……她是自杀而死的。”

“自杀?”鲇川又感到迷惑了,“容子究竟是为什么自杀的呢?”

“这个……”京太郎低下了头,拒绝回答,“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警官就不要再问了吧,何况和这次的杀人事件也是无关的吧!”

“不,在没有搞清事情的真相之前,任何线索都是不能放过的!请小栗先生告诉我们行吗?我们保证不会泄漏出去的!”

“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其实‘良子村’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作孽的事件……容子是因为羞愧和不能忍受村人们的指责才选择自杀的呀!”京太郎和静子的眼泪都似乎要落下了,鲇川的询问勾起了他们对于悲惨往事的回忆。

鲇川和天城对望了一眼,虽然很同情虫子的爷爷奶奶,不过他们不得不再继续问下去:“那么容子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羞愧的呢?村人为什么要指责容子呢?”

京太郎似乎抱着很大的勇气,才回答道:“容子在九岁的时候……她怀上了虫子……”

“呀!”鲇川和天城都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你是说虫子的母亲容子是在年近九岁的时候就怀孕了?”

京太郎含泪点了点头,接着一脸的愤懑。

想必小栗容子一定是被某个精神变态的男人所玷污了吧,十几年前的日本农村还相当不开放。未婚先孕,尤其是这么小的女孩成了孕妇,必定要顶着相当大的压力吧?这样的话,容子自杀的真相也就明白了。

“那么,虫子的父亲是……”鲇川小心翼翼的问道。

京太郎摇头:“没有找到。那个罪人始终不肯站出来。”

“那么容子小姐,他有没有告诉你们谁是虫子的父亲?”

“没有。我们也多次问过容子,可是容子也许那时候并不懂得男女之间的性行为是怎么回事吧?我们随便怎么问她,她都是一脸的茫然。可是随着年龄的长大,她也逐渐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村里有一帮子年轻人都放肆的嘲笑容子的遭遇,于是在虫子三四岁的时候,容子便选择了自杀……”

“对!也许那个男人是蟹场隆夫?”鲇川想到,“蟹场那个时候还是名妇产科医生,又或许……”

“当时,虫子是在医院中产下的吗?”

“那个时候,村庄很闭塞,也不发达,我们看不起医生,都是找附近村庄的接生婆引产的。虽然容子遭受了很多村人的不耻,可是也有一些有相同遭遇的妇女都很同情容子,否则容子根本就不可能多活这么多年的……虫子在长大之后,也明白了母亲的遭遇,加上村子开了金矿,每家每户都发迹了,在她十六岁的时候,虫子便离开了这里,到东京去了。”

“嗯,那个不出面的男人必定就是蟹场隆夫。虫子是去东京报仇去了……”鲇川想到,“这大概是唯一的动机吧!”

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但都和杀人事件没有什么联系,在吃了一顿便饭之后,鲇川和天城又赶回了东京,去调查蟹场隆夫和小栗一家的关系。

然而调查的结果却是:十八年之前,蟹场隆夫在医院兢兢业业的当着妇产科医生,和“良子村”并没有什么联系。而且,根据蟹场的精神病病例,也没有发现蟹场有着恋童癖。

这样的话,鲇川自以为的动机又消失不见了。

回到人体博物馆后,鲇川垂头丧气的向御手洗报告这个事实。

“唉……”御手洗也是一副完全不得志的样子,难道他推断的虫子是凶手真相是错误的?

“那么,御手洗君,可以跟我们说说你的伟大的排除法了吧?还有,凶手是如何完成两桩不可能犯罪的呢?”

“还不到时候啊,你看,连凶手行凶的动机都找不出来,我怎么能肯定凶手就是她呢?只是……容子真的是在九岁的时候就怀上了虫子吗?真的有这种可能性?”御手洗浊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也没有什么物证,不过我们随后又询问了几个村人,他们都说这是真的。我也调查了一些关于低龄怀孕的信息,你知道吗御手洗?在一九三九年的时候,秘鲁的安第斯山上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一名五岁的小女孩莉娜通过剖腹产顺利分娩,她的儿子出生时一切正常,并且还活到了四十多岁呢!一般来说,女孩的青春期应在八岁到十三岁之间。可是莉娜在两岁半就出现了月经初潮,在四岁就发育出乳房和阴毛,这种情况是典型的青春期提前。所以小栗容子在九岁的时候怀孕,也是有可能的!”

“嘿嘿……”御手洗表情古怪的道,“你这时候说话的口吻,可真想活脱脱的蟹场隆夫啊!那么,你们至今还没有找到致使容子怀孕的那个可恶的男人吗?”

鲇川无奈的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办法。事情过去了好多年,而且最有可能的蟹场看来也不是。”

“如何解释动机?”天城一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御手洗尴尬的答道:“根据我的排除法——虽然也不是什么滴水不漏——凶手只可能是小栗虫子,可是奇怪的是,居然找不到杀人动机……那么,我们可否这样想,虫子是误杀蟹场?”

鲇川和天城对望一眼,心中都十分嘲笑御手洗。

“我是说,也许虫子一开始就把蟹场当作了其他人?当作了她所要真正杀死的人?”御手洗的这个假设明显比鲇川的要高级不少,可是御手洗也只是假设,无法给出实证。

在三人徒劳无功之后,御手洗决定撕开脸皮,直接去找虫子小姐,当面向她询问。为了防止虫子逃走,御手洗在进入虫子房间之后,嘱咐鲇川和天城把守在门口。

“虫子小姐!你一定还在怀疑为何邀请已经结束,我这个讨厌的冒充者还不离开是吧?呵呵,我其实一直在等待虫子小姐自己告诉我真相呢?”

“真相?”虫子故作镇静的反问。

“你就是杀害蟹场隆夫的凶手吧?”御手洗浊厉声道。

“我?”小栗虫子难掩心中的起

伏,死死的盯着御手洗。

“放心,小栗小姐。我只是给出我的解答,何况我既没有证据,也不知道你的杀人动机呢!我只是要说给你听我对这两桩杀人事件的理解,行不行?小栗小姐?”御手洗在女性犯人面前,一向是这种绅士面貌登场。

小栗虫子嫣然笑道:“洗耳恭听。”

我要向读者挑战!

不必多说,所有的资料早就全部呈现给读者诸君了。请读者诸君别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解谜的关键事实上就在你的眼前。

请读者诸君仔细思考后,回答下面四个问题:

第一,凶手如何将蟹场的尸体搬入玻璃罩内?

第二,凶手如何往玻璃罩中注满水?

第三,御手洗如何通过排除法锁定凶手?

第四,凶手刻意布置的现场象征着什么?

熊猫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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