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长岁背背包, 独自一个人走在这阴森恐怖的校园里，整座学校仿佛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那些漆黑阴暗的角落, 仿佛隐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吞噬, 但她脸上的表情始终十分平静，脚步不疾不徐的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从教学楼上去, 一口气爬到顶层, 长岁脸不红气不喘。

通往天台的铁门已经被锁死了，长岁拿着从保安那里拿来的钥匙开门, 然后走上天台。

这还遗留之前那场法事的痕迹，地上还有没有烧干净的纸钱。

长岁抬头, 今晚月明星稀，平静无风，对她来说是有利的。

她踱步走到栏杆边，站在这可以俯瞰校园，昔日热闹灯火通明的学校此时寂静如一座死城。

天台上没有灯光，全靠月光照明，但长岁夜视能力极佳，视野清晰。

就在这时, 被她拿在手的对讲机发出了声音。

“小姜、小姜, 我是林队, 你到楼顶了吗？情况怎么样？收到回答、收到回答。”

长岁表情怪异的拿起对讲机：“林队长, 我到楼顶了，一切顺利，不用担心。”

坐在车的林队长和严梵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然后说道：“好的收到。注意安全。”

长岁按下通话键：“接下来我要全神贯注的施法，不能分心，不要再说话，等我联系。”

坐在车的林队长和严梵听完，再次默默地对视一眼。

两个在自己的领域从来都是指导别人做事的男人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同一个信息。

……好像，又被嫌弃。

林队长顿三秒才按下通话键：“收到，从现在开始我们会保持安静，等你联系我们。”

对讲机响。

头传来一声冷淡的声响。

“嗯。”

林队长忍不住看严梵：“……你到底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严梵淡淡的说：“是她找到我的。”

……

对讲机终于安静下来，长岁随手把它放到地上，然后把背上的背包取下来放在地上，从里面依次取出工具，不慌不忙的做准备。

她取出一叠符纸摆在地上，闭眼捏诀念咒。

那叠符纸瞬时飞起，以长岁为中心迅速围成一个圆，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等待指令，长岁睁眼，口中低喝：“去！”

那悬浮在半空中的符纸顿时四散开来，发出簌簌声响，纷纷贴在天台水泥围栏墙面的内侧。

香炉插上特制的香，飘出来的烟量比一般的香要粗许多，微风轻拂，长岁面颊旁的发丝随之浮动，那香飘出来的烟雾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笔直往上升去，升到长岁头顶一米处，便像是撞到什么东西，烟雾往四周散开，在长岁的头顶上盘旋开来，缓缓形成一个雾罩。

若是此时这有他人在场，只怕会惊叹连连。

只可惜无人欣赏。

长岁司空见惯，只忙手上的动作。

厉鬼与恶鬼不同。

厉鬼比之恶鬼更凶，煞气更重。

秦家地下室的林玉柔本也应该化作厉鬼，只是那座镇魂阵太过厉害，几十年如一日的运转，将林玉柔身上的怨气煞气硬生磨掉大半，好不容易等到能够逃出地下室，却还是只能挑一个身弱体恤的秦老太太下手，还不是直接动的手。

今天的王玉婷，不仅死后化作厉鬼，更是连杀两人，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是阳气重的时候，她却能在离死亡之地那么远附身杀人，这煞气，能抵得过十个林玉柔。

那天在秦家地下室，长岁没做什么准备就下去了，要不是秦一川突然冒出来坏事，本应该当场就把林玉柔解决掉的。

今天为王文婷，长岁却是做足了准备。

她抬头天，然后拿出三张符纸，这三张符纸，每一张上面的符篆都不同。

“啪！”的一声脆响，长岁双手合十，左右手的六根手指交叠屈起，只留下中指食指四根手指并拢，将这三张符纸夹在指间，她手腕一甩，那夹在她指间的三张符纸同时腾起火焰燃烧起来。

长岁曾经以为这是每个捉鬼师的必备技能。

直到她到别的捉鬼师作。

他们在作前，都会先点上一根蜡烛，符纸都是用蜡烛引燃。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这是姜苏独有的秘技，目前为止，这世上只有姜苏和她拥有这项技能。

拥有这项技能不仅仅是方便，很能唬人。

普通人一到她露出这手，立刻就能被震住。

不过这会儿无人欣赏惊叹。

符纸点燃后，长岁合上双眼，口中念咒，苍白的脸孔在火光跳跃下镀上一层暖色的光，口中后一个词念完，她睁开双眼，腾起的火焰倒映在她漆黑的深眸中，妖异又瑰丽。

燃烧的符纸被投入黑鼎。

香炉的香还在源源不断的飘烟雾。

长岁手捏一把符纸，耐心等。

只见那烟雾飘飘，突然晃动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拦腰撞一下。

没来得及恢复原状，一阵阴风骤然刮过！

这阴风带着一刻骨的寒意，仿佛可以直接穿透皮肤进入骨髓。

好强的阴气！

长岁的长发被风卷起，她眼神一冷。

紧接，一团黑影骤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席卷而来，直扑长岁面门！

长岁面无表情，毫不慌乱，手中捏着的那一把符纸，被她随手抛空中，双手飞快结印。

那原本从空中无序飘落的符纸一瞬间像是被赋予命，停止下坠，瞬间组合起来，二十多张符纸排列在空中，形成一面墙，那黑影扑过来，重重冲撞在符纸上！

阴风从符纸与符纸之间的空隙扑过来，带着寒意直扑到长岁脸上，刮过她面颊的时候，甚至有些锋利的疼痛感，她散落的黑色长发被往后吹去，被阴风裹挟飞舞。

长岁微眯着眼，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双手结印的姿势一改，口中低喝：“困！”

那排列整齐的符纸骤然变化形状，瞬时形成一个半圆那团黑影裹去！

那团黑影反应极快，飞快后退，逃出了符纸的包围圈。

然而符纸却像是活物一般，很快变化形状往那团黑影追去！

那团被浓重的怨气和煞气包裹着的黑影似乎是知道长岁的厉害，准备逃跑，然而就在它要飞出天台的时候，却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你跑不掉的。”

长岁冷冷道。

围栏的水泥墙面上，她事先布置好的符纸上，赤色的符篆在无声散发出威力。

这个天台已经被她封住了。

进来容易出去难。

此时那追它的符纸已经逼到近前，围成一个半圆，把黑影困在了这半圆内，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王文婷，你含冤而死，死后化作厉鬼，虽是情有可原，可你已经杀两人，若是还不能尽早回头，你将永世不超！”长岁双手结印，面容凝重庄严如青山寺的佛像，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天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王文婷，我可以为你超度，消除你身上的煞气，这一世的恩怨憎恨便让它结在这一世……”

就在此时！

那团被困在符纸包围圈的黑影却仿佛是被她的话刺激到，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长岁连耳膜都被刺痛，见势不妙，结印的双手变姿势：“困！”

那停滞下来的符纸顿时又活过来，立刻收紧包围圈！

十几张符纸齐刷刷地贴上那团黑影，不断收紧！

那团黑影外面包裹着的怨气被符纸触碰到顿时疯狂外涌！

厉鬼像是被烈日灼伤，开始剧烈挣扎！

长岁双手结印，眼睛紧紧盯着那边，面色凝重，不敢有丝毫放松。

随着一阵阵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刺耳尖叫声响起！那团被符纸压缩到只有一半的黑影周身的怨气骤然开始暴涨！

刺骨的阴气形成阴风在天台乱窜，长岁一头及腰的长发也被扬起，在风中肆意飞舞。

糟糕！困不住了！

长岁眉头一皱。

只见厉鬼周身的怨气狂涌！

那些束缚它的符纸瞬间都被弹了出来，失去控制，摇摇坠地。

厉鬼挣脱开符纸的束缚后，便闪电一般直直朝长岁冲来！

眼见那厉鬼就要扑到面前，长岁却一步未退，站在香炉前，面色森冷，双手飞快结印，口中低喝：“缚！”

作人手的怨气在掐住长岁的脖子前，硬生的停住了。

一道似轻飘飘的烟雾缠住了这条“手臂”，硬生的拽着它，不让它再往前分毫。

在长岁头顶半空中聚集盘旋起来的烟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作绳索，一圈一圈缠住了这条怨气凝成的手臂，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把那一大团被怨气包裹的黑影团团缠起来。

厉鬼在其中拼命挣扎，怨气剧烈翻涌，煞气都涌出来，但无论它怎么挣扎，那看似无比脆弱的烟雾都紧紧地贴附在怨气之上。

“你挣不脱的。”长岁轻声说道，她说，往前迈一步，伸出右手，她的右手掌心，探入了那翻涌的怨气之中——

她握住那条冰凉的手臂，闭上双眼。

和厉鬼的怨气一起涌进她身的，还有王文婷的记忆。

“婷婷，是妈妈对不住你，妈妈知道你一直都想去一中。”

“没关系的妈妈，启光中学的奖学金那么高，我当然选择去启光中学啊，且启光中学的师资比一中还强呢，且还有很多外教，正好我的英语是弱项，可以提升。”

“妈妈只希望你能够和别人家的女儿一样，开开心心的，不用那么懂事，只知道为家人着想。”

“我没有啊，妈妈，我从来没有觉我在我们家有什么不好，等我长大，会越来越好的……”

…

“奶奶你！这是启光中学的校服，好看吧？”

“我家婷婷穿什么都好。”

“奶奶，你要长命百岁，等我长大以后挣了钱，你就可以享福。”

“哎，好。”

…

“妹妹，这是姐姐给你买的裙子，喜不喜欢？”

“好喜欢！我喜欢姐姐！”

“奶奶年纪大了，姐姐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奶奶，多帮奶奶做点事知道吗？”

“知道啦！我很乖的。”

…

“婷婷，近在学校怎么样啊？活费还有吗？”

“挺好的爸爸，够用了。”

“你别舍不用钱，老板刚给爸爸涨工资，你要是想吃什么就买，别老把钱省下来给妹妹花。”

“我知道的，爸爸。”

“婷婷，是爸爸没用，要不是爸爸欠那么多钱……”

“爸爸，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是个很好的爸爸。”

“婷婷，你放心，爸爸就算是吃糠咽菜，会送你上大学，让你过好日子。”

“好。”

…

幸福的记忆仿佛只是瞬间。

怨气裹挟黑暗的记忆疯狂涌进长岁的大脑。

排挤孤立她的同学，视不见的老师。

排挤和孤立变成欺辱和暴力。

她被堵在厕所，被扇耳光，被撕扯，被迫下跪，被按在马桶里，强迫喝马桶的水。

一张张冷漠的、狰狞的面孔…..

挣扎。

哭泣。

求饶。

都没有用。

哪怕她向老师求助，到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报复。

那些施暴者，没有到任何的惩罚。

她的希望和自尊被碾碎，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的弱小，如此的卑贱，可以任人欺凌，践踏。

但她还可以忍受。

为了家人。

她必须忍受。

她日渐一日的沉默，乖顺，逆来顺受。

但是他们并没有因为她“听话”就放过她。

让她彻底崩溃的事情发。

她的同桌只是向她释放了一点点的善意，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紧紧地握住。

所以当同桌打电话让她去男生宿舍找她的时候，她虽然犹豫挣扎过，但还是去。

但是当她到了那里的时候，她的同桌并不在那里，她被等候在那里的魔鬼们拖进那间地狱。

不仅仅是对肉的侵犯。

更是对她精神的彻底摧毁。

她感觉不到自己还是一个人，她像是一件没有灵魂的物品，被他们肆无忌惮的凌辱。

他们无视她的痛苦，嬉笑，把她绑在铁架上。

有人笑嘻嘻的，用手机拍摄。

他们笑嘻嘻的威胁她，如果敢说出去，就让她出名。

…….

月光下。

长岁的手伸在那一大团的深浓怨气，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眉头渐渐皱起，额头上隐隐有冷汗渗出……

……

她报警。

哪怕是他们那样威胁她，她还是报警。

她抱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坚信着这世界上许会有一丝正义。

可是......

“为什么要去男生宿舍？”

“为什么她叫你去你就去？”

“你的同桌说是你自己找她要的宿舍号，且还要叫她一起去，但是她拒绝你。这是事实吗？”

“还有人为你作证吗？”

“你是自愿的吗？”

“他们是怎么性侵你的？”

“他们的殖器插入你的阴.道吗？”

“有没有射.精？”

“吴子忧说你暗恋他，发性关系是你自愿的，且和你发性关系的人只有他。”

“你想要到什么？”

“你的内没有他们的jy。”

“你是不是想从他们身上到什么？”

“你先暂时休学吧，等精神状态稳定再继续回来上学，我们不会放弃每一个学的。”

“他们？警察都查不出证据，学校有什么办呢？”

“你应该也不希望你的家人知道这件事吧。”

…….

“老师，婷婷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要休学？”

“王文婷同学因为学习压力太大，目前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出于对她个人的身体情况考虑，所以学校建议她暂时休学，等她精神状态稳定之后，学校还是很愿意接受王文婷同学成为我们启光中学的学生的，这一点您请放心。”

……

“…..婷婷，你在学校到底发什么事？你告诉奶奶。”

“……”

“姐姐，你怎么？你怎么不笑不说话？”

“……”

“婷婷，你在学校发生什么事？告诉妈妈好吗？你到底怎么？我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妈妈，姐姐哭了……”

“我的女儿，婷婷，你到底是怎么？”妈妈抱着她痛哭起来。

“……”

…….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们能够那么肆无忌惮的伤害她，却不用付出一点代价。

为什么，她这个受害者被强制休学，那些加害者却还在学校？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帮她。

……

她好恨。

张耀华、魏志敏、卢文浩。

假装和她做朋友，诱骗她去地狱的孟琦。

那些霸凌她的人。

对她的遭遇视不见的老师。

冷漠旁观的同学。

冷血无情的学校。

她好恨——

她好恨......

既然她活着的时候不能撼动他们，那就去死。

哪怕她的死亡只能给他们的人生蒙上一丝阴影。

如果这世上有鬼，那就让她作厉鬼！

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

长岁猛地睁开眼，松开那条冰凉的手臂，脸色惨白，冷汗淋淋，胸口剧烈起伏，喘不过气来，眼神残留痛苦。

强烈的憎恨和怨念在她的大脑冲撞，痛苦和绝望让她的心脏都开始钝痛。

缠绕厉鬼的烟雾因为她的虚弱也变弱。

厉鬼周身的怨气突然再次暴涨！猛地冲散了烟雾，不顾一切地冲向封印——

脸色苍白的长岁双手捏诀，嘴唇紧抿，然而在咒语出口的紧要关头，突然，迟疑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

王文婷化作的厉鬼借长岁对封印的掌控力变弱，冲破了封印，彻底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封印被冲破。

那些贴在水泥墙面的符纸纷纷坠落在地。

长岁那团黑影消失的方向，像是脱力一般，慢慢地坐倒在地上漆黑的烟灰中。

......

长岁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

苦等两个小时的林队长和严梵立刻开车门下车跑过去。

两人刚要出口问情况，话都冲到嘴边都咽了下去，心中暗暗心惊，长岁脸色苍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白的像纸，连眼睫都低垂，特别虚弱。

“小姜，你没事吧？是不是受伤？”林队长关切的问道。

严梵一脸担心的长岁。

长岁缓缓摇头：“我没事。”

但她的脸色看起来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先上车吧。”严梵说着，把长岁手拎着的黑色背包接过去。

林队长点了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像是护送一样，把长岁送上车。

“先喝口水。”林队长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

长岁抱着水瓶，喝两口，然后抱着水瓶出神。

林队长和严梵虽然都很想知道情况怎么样，但是长岁这状况，两人都不忍心问。

“先回酒店吧。”

严梵说。

“行，先回酒店。”林队长说发动了车子。

严梵转过头去坐在后面的长岁：“你饿不饿？我你晚上没吃多少，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长岁摇头：“我想睡觉。”

她现在很虚弱，王文婷的记忆掺杂的痛苦、绝望、交织憎恨的情绪太强烈，她没有办那么快就消控制住。

林队长放心不下，一直跟严梵把她送到房间。

长岁什么都没说，进房间就拖步子往床边走，然后往床上一倒就睡着。

严梵把她的背包放到门口，走过去一，就发现长岁已经睡着。

林队长也走过来，倒在床上已经睡着的长岁，惊讶道：“睡着？”

严梵点头。

林队长满脸忧虑：“她这没事儿吧？”

严梵摇摇头，长岁眉眼间也带着几分担忧。

他之前几次见长岁，她都是神采飞扬的，这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虚弱的样子。

“不知道她成功没有。”林队长说。

严梵没办判断。

林队长说：“你帮她把鞋给脱了吧，让她睡得舒服点。”

严梵下意识说：“为什么是我？”

林队长一瞪眼，理直气壮：“你跟她更熟啊。”

严梵：“……”

他默默走过去，把长岁脚上的鞋脱了，然后弯下腰，把鞋子整齐的摆在床侧的地上，又拉过被子的一角，盖住长岁的腹部。

“走吧。”林队长说：“我们两下去喝一杯去？”

严梵点头。

两个大男人放轻脚步走出去，连关门的动作都格外小心。

……

长岁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上严梵一起到酒店楼下的餐厅吃饭。

她像是一只饕餮，疯狂进食。

桌上的盘子都堆不下，服务员来收了两次盘子，别的桌的客人频频侧目。

长岁不说话，就埋头苦吃，抬起头来也是为喝口水，喝水又继续吃。

严梵到她这么大吃大喝，反倒是放心下来。

来是没什么事。

他没说话，自己吃完就看长岁吃。

就只是奇怪长岁吃的那么多，肉都长哪儿去。

今天天气挺好，阳光从落地窗洒进餐厅，长岁苍白的皮肤也慢慢染上但暖色调，总算有点气色。

昨天那个样子的确有点吓人。

长岁总算填满那种空虚感，喝口水，终于放下筷子。

严梵暗暗地松了口气。

长岁这一顿就吃掉他小半个月的工资。

严梵问道：“你怎么样？睡一觉起来舒服些吗？”

长岁点了点头：“嗯。没事。”

严梵问：“那昨天晚上……”

长岁眼神一暗：“让她跑。”

准确来说，是她把她放跑的。

如果她当时想拦，是一定能够把她拦下来的，但就是一念之间，她把她放跑。

严梵问： “那接下来怎么办？”

“再抓回来就是了。”长岁慢慢地喝口水说：“我本来也没答应说这一次就能抓住她。”

严梵有点担心的她：“你还行吗？”

昨天晚上长岁那个样子实在让人担心。

长岁嘴角微微一翘：“要是我不行，就没有人能行。”

严梵到她嘴角那个熟悉的笑容，顿时放下心来。

“能跟我说说昨晚的具体情况吗？”他不禁有些好奇。

长岁轻描淡写的说：“就是我低估她。”

低估她的怨气和恨意。

更低估了她所遭受过的伤害和痛苦。

她昨晚接收到王文婷的那些记忆后，那些黑暗的情绪甚至有一瞬间让她产要让王文婷杀个痛快的念头。

直到冷静下来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王文婷不能及时收手，等待她的会是魂飞魄散，永世不超。

为了人渣，赔上自己的世世，实在太不值得。

长岁突然说：“我等会儿要去个地方，帮我叫林队长吧。”

严梵问：“去哪儿？”

长岁说：“去找卢文浩。”

严梵：“卢文浩？是谁？”

长岁眼神一寒：“王文婷下一个要杀的人。”

张耀华、魏志敏、卢文浩。

再是那个诱骗她去男生宿舍的孟琦。

这是排在最前面的四个人。

今天晚上该轮到卢文浩了。

……

“你怎么知道性侵她的人是谁的？”林队长一边开车一边问后座的长岁。

这件事在启光中学只有学校高层知道。

在内部是保密资料。

他是在调查这起案子的时候才发现，王文婷虽然报了警，但是警方根本就没立案。

什么资料都没有。

他都是费一点周折才拿到的名单。

长岁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太麻烦，她望窗外。

窗外阳光明媚，只是那个照片笑的文静又柔软的女孩儿再没有办感受到了。

见长岁回避了这个问题，林队长也不再问了，专心开车。

……

张耀华和魏志敏接连自杀后，卢文浩就成惊弓之鸟。

卢文浩的父母怕，他们就卢文浩这么一个独生子。

张耀华和班主任的事情出了之后，有些传闻出来，卢文浩就吓不轻。

先是卢文浩的妈妈立刻暂停工作，寸步不离的守他，出了魏志敏那件事情之后，连卢文浩的父亲都暂停工作回来，特别是他们知道魏志敏的死法后，连睡都不敢睡了，夫妻两每天晚上轮流守夜。

卢文浩不敢在房间睡，晚上就睡在客厅，灯整夜亮着，父母两个一个陪着他在客厅睡，一个保持清醒守他们。

但即便如此，卢文浩还是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卢文浩瘦了十多斤，十八岁的男生，一脸的憔悴虚浮，眼睛都是红血丝，眼下的黑眼圈颜色深的像是这半个月都没睡过觉。

卢文浩的父母是一脸憔悴疲惫。

显然这些日子把他们折腾的不清。

林队长向他们介绍完长岁的身份之后，一家三口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爆出惊人的光亮。

原本卢文浩的父亲对鬼神之说是嗤之以鼻的，但是魏志敏出事后，他不信也信了。

张耀华他不解。

但魏志敏是和卢文浩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很解。

魏志敏绝对不是那种因为王文婷自杀就自己自杀谢罪的人，更何况还是割了自己殖器的那种死法。

据魏志敏的父亲说，当时魏志敏写在镜子上的字，根本不是他的笔迹……

卢建峰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当个宝贝一样养着，现在也慌。

……

长岁让林队长和严梵留在车，她自己一个人进卢家。

卢建峰一坐下就说道：“我怎么想不明白，明明是她自己喜欢文浩，自愿的，为什么现在又是自杀，又是什么附身杀人的……”

长岁冷冷地打断了他：“卢先是真的想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卢建峰一愣，都有点没反应过来长岁是在说他。

毕竟还没有谁这么不客气的和他说过话。

长岁这句话一出，坐在沙发上的卢文浩和他妈妈的脸色都有些变。

卢建峰皱眉不悦道：“姜小姐什么意思？”

长岁冷冷的他：“卢先何必自欺欺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自愿，没有喜欢，倒是卢文浩曾经跟王文婷表白过，被她以学习为重拒绝。”她说，卢文浩：“我没说错吧？”

卢文浩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眼神流露出惊恐。

他跟王文婷表白的事只有张耀华和魏志敏知道，她怎么会知道的？！

长岁漆黑冰冷的眼睛像是能窥见他内心深处阴暗的角落，她盯着他，声音冰冷：“是卢文浩和另外两个人利用王文婷的善良把她骗到男生宿舍，轮.奸了她，他们甚至拍下视频威胁她，如果她说出去的话，他们会把视频放到网上去。”

卢文浩惊恐万状的长岁。

他表白的事。

视频的事。

都不可能有第五个人知道。

“姜小姐！”卢建峰一声厉喝：“说话是要讲证据的，小心祸从口出。”

卢文浩和卢太太都被这一声厉喝吓一跳。

长岁却十分淡定，她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慢吞吞的喝一口，然后嘴角一翘，语气轻松：“卢先不用担心，林队长都被我留在了车里，就是为能畅所欲言。我刚才那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不是骗子。卢文浩和王文婷发生过的任何事情，我都知道，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长岁说着，卢文浩。

卢文浩不敢看她的眼睛，僵着脸点了点头。

卢建峰听了长岁的话，脸色也放缓些，然后瞪了卢文浩一眼。

长苏淡淡道：“现在我能继续说吗？”

卢建峰干咳了声：“你继续吧。”

卢太太却猛地站起身来，神色痛苦，双手紧紧握着，缓两秒才说：“我去洗手间。”说完便头不回的离开客厅。

卢文浩看卢太太离开，露出了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起来颇为可怜。

长岁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才放下茶杯：

“被他们威胁之后，王文婷还是鼓起勇气报警，但是结果，你们也知道。”长岁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接着说道：“所以王文婷才会自杀，才会在死后化作厉鬼，附身杀人，先是张耀华，再是魏志敏，今天晚上就会轮到卢文浩。”

她那双漆黑冰凉，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睛盯着卢文浩，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卢文浩看她的眼睛，额头上渗出冷汗，突然，他从沙发上滑下来，跪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喜欢她，别人欺负她，我还帮过她，我还警告过那些人不要再欺负她……魏志敏当时说是吓唬吓唬她，我不知道后怎么会变成那样！的，我都说让他不要拍视频……我…..我的不是故意的，我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这事…..我明明，明明很喜欢她……她怎么会……怎么会去死……”

卢文浩跪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眼泪疯狂涌出，从指缝中流出来。

长岁坐在沙发上，跪在地上捂面哭泣的卢文浩，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她缓慢地开口，声音轻清晰，甚至还带着一点莫名温柔的意味：

“对啊。你是帮过她，她一直都记，所以她在心一直都在偷偷地喜欢着你。”

卢文浩蓦地浑身都僵住，猛地抬起头看她，脸上爬满眼泪，还有眼泪从通红的眼眶里滑落，他瞪大眼，不敢置信的长岁，能清楚的到眼神的痛苦在凝聚，他不敢置信的红着眼，声音嘶哑：“你……你说什么？”

长岁高高在上的他，眼神“怜悯”：“她拒绝你是因为她觉自己配不上你，她家庭贫困，你家境优越，且她在学校被排挤，被霸凌，害怕会连累你，所以才会找借口拒绝你……”

卢文浩愣愣的她，瞳孔扩张开：“不可能……”他喃喃，脸色逐渐变痛苦，喉咙发出嘶吼：“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我不相信……我不信！怎么可能.....”

卢文浩跪在地上，自己疯狂颤抖的双手，精神已然崩溃：“我做什么？我做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卢太太听到卢文浩痛苦的嘶吼，又冲了出来，她跑过来抱住卢文浩：“文浩！文浩你怎么文浩？！”

卢建峰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他起身怒视长岁：“你到底是谁？你是来干什么的？！”

长岁翩然起身，嘴角牵起，眼里却毫无笑意：“来出一口恶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爱长岁！！！

（大声告诉我！肥不肥！！！爱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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