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就像深陷在缺少阳光的雾沼里,毒素沿着阴暗的轨迹溶解在四荒八合中。

从教室的窗口可以看到天空中盘旋着大群的乌鸦。向日葵大批地死亡,牧师的悼词无力地安慰饥饿的灵魂。华丽的人影和风景被掠夺鲜艳的颜色,漫天灰白的碎片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温蓉死后的几天里,无形的恐惧仍然笼罩在人们的心头。

并且出现了一些诡异的现象。

谁也解释不了。一个踢足球的男生会突然倒在球场上口吐白沫地抽搐;一个长跑的女生在跑道上猝然倒地;更骇人的是,在操场上参加升旗礼时,黑压压的乌鸦竟然笼罩了校园的整个上空。密集的翅膀覆盖年少惊恐的面容,他们犹如懦弱的猎物被天空中的野兽时刻窥视着。

反正,反正,恐怖故事一旦开了头,必然会苟延残喘至惨烈的结局。

那块刻着“爱妾碧娘之墓”的古老墓碑被暂时摆放在殡仪馆里。

洛音桐听妈妈说,那块墓碑会一直放在那里,直至找到死者的坟墓。

然而,寂静岭实在有太多的坟墓了,更何况还有一大部分是无人认领的无名墓。要找出一座清朝的墓穴,不能说是易事。

其实,学校离墓地并不远,从教学楼上就可以看到起起落落的坟墓在天空下无边无际地延伸,组成庞大而凌乱的图案,像某种恶毒的宗教符号。

有胆大的学生曾经喜欢抄墓地的捷径上学。

但现在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胆量。

就连从远处的大马路骑单车经过,望到那边山丘上连绵的墓碑,就像一双双翻白的眼睛盯着自己,心里也会泛滥着无法形容的寒意。

洛音桐五人骑着单车经过那段路的时候,总会骑得特别快。

远离墓地,到了街口,眼看就要分道扬镳了。洛音桐突然想起似的跟莫可芯说:“知道吗?我妈妈这几天正在帮温蓉的尸体化妆呢!”

莫可芯浑身一阵战栗,差点没从单车上摔下来,她反应极快地用脚撑地,总算停住了。

“臭桐儿,你有病呀!跟我说这个干吗?”

洛音桐觉得有点冤枉。

“我只是想问问大家要不要今天晚上去瞻仰一下她的遗容呢?毕竟咱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了。”

林豪不满地说道:“拜托,瞻仰遗容这种事情应该趁灵堂那天人多才有胆量做呀!难道你想让我们这几个人半夜三更去见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天健倒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伊卓施一直在跟他聊天。伊卓施就是一副生怕别人会把男朋友抢走的样子。而她那天因为生病请假刚好没有在学校看见温蓉恐怖的死状,大概也不会有兴趣去瞻仰温蓉的遗容。

洛音桐伤感地看了看秦天健,又看着莫可芯说:“并不是瞻仰遗容这么简单,我是想,咱们是不是应该把那块墓碑处理掉?”

“什么墓碑?哦,你是说那块……”莫可芯忌讳着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林豪皱起眉头打岔道:“怎么处理掉呀?”

“把它埋回到地下吧。这样也许事情就会平息了。”

这样也许可行,毕竟那块墓碑是一个不祥之物,只不过……莫可芯咽了咽喉咙,胆怯地说出来:“真的要在晚上吗?”

“殡仪馆只有在晚上才没有人呀。”

并不是没有人。

只是那些人已经死了,在冰冷的铁床上等待最后的腐烂。

子夜。周围一片静籁。氤氲如雾的黑暗,像浓痰一样,恶心地软化在空气中,渗入了深深浅浅的纹理中。天边杏黄色的月色,孤零零的,如被固定在断头台上的一颗头颅。四处伸展开的树影,给人从地狱底伸出来的千万只手的感觉。

殡仪馆在旧街的尽头。新换的招牌采用了单调的黑与白,没有一丝活泼的色彩。站在街道上,风卷起地上的废纸张飘飞在空中,然后有无色无形的阴影笼罩下来。

洛音桐伸手进裤兜里,钥匙串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将片刻的死寂五马分尸。她把从妈妈那里偷来的钥匙掏出来。林豪低声问道:“真的要进去吗?”

洛音桐回头看了看大家。谁都是一张绷得紧紧的脸。不难想象他们此刻的心情多么紧张。就连自己攥着钥匙的手也轻微地颤抖着。伊卓施死死地抓住秦天健的臂弯,不肯放手。夜色从每个人压抑的脸庞上流淌而过。

进去了。

打开殡仪馆的大门。顿时一阵刺骨的冷气扑面涌来。里面黑洞洞的。走廊在黑暗中拼尽全力地延伸着,像通往一座诡异的迷宫,迷宫里繁盛着恐怖、阴邪、恶意。伸出五指,手便要被吸进去一样。

大家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

光团在惨白的墙壁上移动,照亮地板。他们慢慢地走进去。身体互相紧靠在一起,急促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终于来到另一扇大门前。洛音桐拿起手电筒从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面照了照,光芒所及之处,间断地浮现出一具具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白色的死亡拥挤在瞳孔里。

倒吸一口冷气。

肺部被冰封住一般地难以活动。

“是停尸间呢!”莫可芯脱口而出。

头皮发麻。好像有虫子拼命地要从脑壳里钻出来。

“墓碑是放在这里面吗?不会吧!”

走进去会被吓死的呀!众人神情紧张地盯住洛音桐。她却摇摇头说并不知道墓碑被放在哪里。这让大家感到为难。难道要在殡仪馆到处搜寻那块不起眼的墓碑吗?

会不会冒犯那些睡在这里的死人呀?

秦天健用手电筒照了照别处,他发现走廊那边还有好些房间。他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到那些房间里找找吧。实在没有,我们再到停尸间里面找吧。”

很好。如果在那些房间都找不到墓碑,再进停尸间也不迟。

幸好其他的房间不是办公室就是杂物房。

像寂静的河,轻轻浮动着黑色的残花。空空的,房间里偏偏充满了低沉的视觉。沉默的,好像被扯掉舌头的阴影在视界里无情地被锁住。

当大家在杂物房翻箱倒柜时,洛音桐忽然把手指竖在嘴边。嘘!她看向门外。

“听到了吗?”

“什么?”

“有声音。”

“啊,什么声音?”

是那种细细的,严肃而迟缓,有如踏在苔藓上的脚步声。洛音桐认真地聆听着从某个遥远的方向传过来,若隐若现的声响。她被莫可芯恼气地拍了一下。

“别吓人啦!哪有什么声音!”

“你们真没听见?”洛音桐看着大家疑惑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唯一听见的人。她下意识地抱紧身子,想把从身体里冒出来的寒意暖掉。

大家继续翻箱倒柜。

寂静中又有一些来自远方的声响。仿若暗地里的呼唤。

洛音桐又听到了。她直起身子看了看伙伴们,他们正紧张地翻找那块墓碑,好尽快离开这个阴冷的地方。他们好像根本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只肯让她听见似的,悠悠扬扬地从走廊那边传过来。

她不由自主地退出杂物房。伙伴们并没有发现她走到走廊上。

那声音细得像要随时断掉一样,却死心不息地牵着她。她犹豫地走过去,循着那微弱的声源。她站在了停尸间的门口。

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她不敢走进去。她把手电筒的光调至最大,从玻璃窗照进房间里。所有安眠的尸体直挺挺地一动不动,纷繁的白布在黑暗中泛着阴森森的光,偶尔从白布下面露出赤裸裸的脚,映入惧意澎湃的瞳孔里。

那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呢?

现在听来,它不像脚步声,而像一种深沉的呼吸声。

从十八层地狱拼命地爬出来的呼吸,钻进了她的耳朵里,掠取温暖的居所。

而视界里,好像有什么在抖动。

洛音桐屏息敛气,慢慢地把手电筒光移回去,停留在角落处的那张白布上面。

动了。真的在动!

那白布像是有生命似的,居然在微微地起伏。如果不仔细看,是无法发现的。而那声音正是从那里传过来。好像……好像盖在白布下面的尸体还活着……洛音桐觉得脖子一下子被什么掐住了,很难呼吸,气管简直就要被掐断似的。

不管那声音是什么,她决定要回到伙伴们那里去。

洛音桐用逃亡的速度飞快地冲回了杂物室。她想着伙伴们一定会大惑不解地回过头来问她出了什么事。但是她却发现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孤零零的黑暗在面前瑟缩作一团。

怎么了?大家都去了哪里?

洛音桐走出房间,推开了对面房间的门。里面仍然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这时,一抹影子从地板上一闪而过。洛音桐看向走廊那边的出口,只见大门刚刚关上,显然有人从这里出去了。

真是的!他们回去也不叫上我啊!真没义气!

洛音桐又气又恼,只好赶紧往出口走去。她想着出去以后一定向那些抛弃朋友临阵脱逃的家伙兴师问罪。

经过停尸间的门口时,鬼使神差,她竟偷偷地瞥了里面一眼。

这不经意投放出去的目光,顷刻僵硬了。洛音桐睁大眼睛,眼睛里的血管像泡泡一样要爆裂开来。血液涌上大脑,意识被吞没了。她无法去思考。那一瞬间,她是沙漠里的一棵植物,身体里一丝一缕的恐惧都快速地蒸发成水汽。她闻得到空气中自己的血液味道。被蒸发干的心脏苍白地瘪了下去。

大脑的指令在到达四肢神经时就被切断。她明明想逃跑的啊,为什么还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停尸房里那具被白布遮盖的尸体居然坐了起来。像死不瞑目地坐了起来。它直视着站在门口的洛音桐。

它看见她了吗?也许是,也许否。洛音桐清楚地看到微弱的月光凛冽地穿透了它的眼窝。那眼窝像月光一样空心的,从头骨里深陷进去。眉骨边缘的线条以突兀的姿势笔直地断裂了,凹进那早就失去眼球的眼窝。

那是温蓉的尸体!

洛音桐恨不得把脚从地上拔出来,逃跑。然而,肌肉的细胞似乎失去了功能,神经脉络何时变成了冰冷的铁镣,她被锁住了似的,连一步也迈不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尸体拿掉白布,从床上走下地。洛音桐看得很清楚,那残缺的面容十分精致美丽。它是化了妆的。脸上一分一毫的脂粉,美得入骨,却没有什么表情,在逆光中显得冷冽。只有嘴唇那一抹炽红的色彩,跳跃在黑暗中,像一小团燃烧的火。

无比艳异的尸首啊。

温蓉的尸体光着脚,走了一步,又停在原处,像在犹豫着什么。它穿着寿衣,黑色的头发盘成两髻,发际下的脖子白得像凝玉。它让洛音桐想起祭祀上常见的那种诡美的纸扎公仔。这种想法差不多让她当场尖叫出来。

她只喊了半声,便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已经太迟了。

那尸体听到了她的声音,转过身来,认准了这个方向,向前伸出纤瘦如树枝的双手,像要走过来掐住她脖子似的。洛音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她看到尸体终于步履不稳地靠近门口。

它推开了门。她与它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被撤除了。

它的脸冷峻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触目惊心的浓妆,狰狞的空眼窝……洛音桐感觉很凉,仿佛有个缺口在,身体里的热气都由此流光了。她一点温度也感受不到。

尸体停在了走廊上。它好像有着探测和求索的耐心。久久不动。月光把她和它的身影拉得细长,在走廊的尽头交会在一起。洛音桐慢慢地把身体往后靠,直至抵住了身后冰凉的墙壁。

救命啊!她不敢喊,不敢哭,无助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具尸体。

尽管它曾经是她的好朋友,可是……温蓉已经死了!

对峙片刻,像纸扎公仔的尸体大概察觉了她的存在。它没有眼睛,只能伸着鼻子,在空气里拼命地嗅啊嗅啊。就像港产片里的僵尸只能用鼻子捕捉生人的气息似的。

洛音桐用手紧紧捏住了鼻子。她宁愿窒息死也不要被这具尸体发现!

事与愿违。

尸体的脸终于探到了她的身上。它的鼻子从头到尾地把洛音桐嗅了一遍,她身上大概有着什么气味吸引了它,它竟又对准了洛音桐的脸。洛音桐感觉到从那鼻孔喷出来的腐冷气息被撕碎一般,一片片落在她的脸上。

她清晰地看到那近距离的眼窝甚至裸露出一丝白骨。她不禁有种想干呕的冲动。

即使洛音桐这么努力地隐藏自己,尸体却发现了她的存在,它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一声,像一种嘲笑。它伸出了双手,向她掐过来!

“哇呀!救命啊!有……有鬼!”

洛音桐一把推开尸体,拼尽全力地往出口跑去。很可惜,这时候门却意外地推不动。

门怎么关上了?洛音桐绝望得头皮发麻。她回头看见尸体跌跌撞撞地就要从地上爬起来。而她却是逃不出去的!没办法,洛音桐只好往回跑。她打算把自己关在杂物室里,待上一整夜,幸运的话可以活命到明天。

她跑过尸体时,尸体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裤脚,她尖叫着甩开,跑到走廊尽头,一头冲进杂物室里。她紧紧顶住门,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

那尸体不会追过来吧?!

现在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当洛音桐回过头正眼看了看房间里,她又被吓了一跳。

“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秦天健他们倒是不无困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呀?我们一直在这里啊。”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没有看到你们!”

她惊慌的神情让众人一头雾水,莫可芯走过来,认真打量她一遍,关切地问:“桐儿,你没事吧?你出了好多汗喔!”

“你们……刚才真的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真的。”秦天健用关怀的眼神看了看她,从裤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想着递给她让她擦去满额的冷汗,但伊卓施把他的手挡住了。

伊卓施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你乱嚷嚷什么呀?!见鬼了吗?”

“是……是啊,我见……见到了温蓉的尸体。”

大家顿时一愣,彼此看了看,又齐齐看着她。

“你进停尸间了?”

“我没有进停尸间啦!是……”洛音桐力图让自己战栗的嘴唇平静下来,她大喘几口气,半镇定地说道,“是温蓉的尸体走出来了!那具尸体会动啊!”

这番话立刻冷透了众人的心脏。大家面面相觑,刚才洛音桐在走廊上的尖叫他们听到了,这绝不是恶作剧。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玩恶作剧可不适宜。

“你真的见到温蓉的尸体会走动?”秦天健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他的手被胆小的伊卓施紧紧抓住了。

“真的啊,它刚才还在后面追我呢!它现在就在走廊里!”

洛音桐的话把大家的恐惧一下子拔到了最高点。要知道,房间外面正有一具游荡的尸体啊!这下子,谁也不敢乱动了。翻找墓碑的事情早就被抛之脑后。大家惴惴地盯着门,如果突然有敲门声,保证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谁出去看看情况吧?难道要在这里过一晚吗?”莫可芯说。她推了推林豪:“大豪,你出去看看。”

“靠!为什么找我?”

“你是踢足球的啊,逃起来快呀!”

“哼!哼!想我出去?没门!我宁愿在这里过一夜!”

林豪铁心要在此留宿似的,即使被莫可芯猛敲脑袋大骂胆小鬼,他也无动于衷。

秦天健想了想,说:“我想我们还是在这里过一晚好了。等到明天殡仪馆的人来开门就可以了。”

面对这个提议,谁也没有意见。反正谁也没有胆量出去。等着别人来搭救吧。

第二天,殡仪馆的人打开杂物室的门后,把睡在里面的人臭骂了一顿。这也连累了洛音桐的妈妈。看着妈妈被别人当众数落,洛音桐很不是滋味。

明明就叫她不要在这里工作了呀!洛音桐觉得妈妈真是丢脸极了。尽管妈妈也是为了生活。尽管那是她的亲生妈妈。可是……诸多的理由也比不上伊卓施那个轻蔑的白眼带来的伤痛有力。

妈妈向殡仪馆负责人道歉后,想拉起女儿的手,却被洛音桐不满地甩开了。她低着头迅速走开,不知何时起,她已经讨厌自己的妈妈了。

妈妈落在后面,被她拉开越来越遥远的距离。

洛音桐走出殡仪馆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秦天健他们已经从后面追了出来。阳光并不灿烂,天空灰蓝。大片乌鸦的黑影从天边的某个缺口出现,又消失在另一个缺口中。就像在心底浮浮沉沉的悲戚,半死不活。

大家都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黑眼圈。显然昨晚都没有睡好。

林豪用半梦半醒的语气懒洋洋地说:“唉,折腾了一个晚上,好像压根儿就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呀。桐儿你真的看见温蓉的尸体了?”

不仅他,连其他伙伴也质疑地看了过来。

疲惫的洛音桐懒得解释。“你们不相信就算了。”连她自己也宁愿相信这不是真的。

他们正准备回家去。

两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从他们身边,谈论着诡异的事情。

一个人说:“今天又要重做一遍,赶不上葬礼肯定会被温家的人大骂一顿。真是奇怪,明明昨天就准备好了呀。”

另一个人问道:“你说什么呀?”

那人回答:“不就是温家女儿的尸体吗?明明已经穿好寿衣也化好妆了。可是今天早上我去看的时候,那具尸体竟然倒在停尸间的门口,衣服和妆还乱得一塌糊涂。就好像……好像它昨晚到处走动似的……”

话声刚落,突然从殡仪馆的屋顶扑腾地飞起一大群乌鸦。凄厉的叫声充斥着空寂的苍天。大片的阳光被遮住,扇动的阴影覆盖了惊愕的脸颊。

谁也说不出话来。言语就这样干涸在喉咙里。

原来昨天晚上洛音桐看到的那具走动的尸体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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