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余又变得趾高气扬了。

前一段时间,因为唯恐事情败露,他做了一阵子夹尾巴狗。发生了在舞厅里打架的事以后,章志雄郑重地叮嘱他必须处处多加小心,不可放肆。虽然他内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可对于章志雄的话,他还是言听计从的。然而,两个多月过去了,并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于是,他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他既当洗浴中心的经理,又是旅行总社的业务部主任,因为工作关系,他有条件接触到服务小姐和女导游员。因此,骨子里的那份邪念便经常被激发出来,他把博得女人欢心的伎俩越玩儿越熟,时常得以淋漓尽致地发挥。他认为,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与生活观念都有了很大变化,追逐女人已无须再耍什么手段,根本用不着再靠自己的潇洒风度和甜言蜜语引诱她们动心,女人看中的只是男人手中的金钱。这样也挺好,用金钱来衡量各种交易是最公平又最便利的,这样,在感情上谁也不会欠谁什么,经济上也体现着公平,办完事付钱,两相情愿一身轻松。因此,在他这几年的风流日子里,到底有多少女人和他做过这种谁也不欠谁的交易,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钱这东西太好啦,真是万能啊,他常常这样从心里发出感叹。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让他猜不透想不明白的是那个大名孟丽莎的小灵子,他没想到,以自己堂堂的经理身份和出手大方的慷慨劲儿,竟然不能让那个小丫头片子动心。干她们这一行的不都是为了钱吗?我的钱在她那里咋就不灵呢?每次他试着用言语挑逗与暗示,小灵子都是冷眼相对,随即又转身离去。即使他和她走了个碰面时,她也总是落落大方地点点头,从未像别的服务员那样抛出一串接一串的媚眼。她还不止一次地公开说过:我绝不卖身。去年的一天下午,尚副市长和市里的一位局长在一个倒运煤炭的老总陪同下来到洗浴中心,他们在休闲大厅做足疗感觉不错,一时来了情绪,便提出到楼上的单间去享受全身按摩。本来,客人的这种要求是服务小姐们巴不得的好事,可小灵子却直言告诉那位局长大人,说她只是大厅的服务员,要上楼接受服务得另请别人。说完这话竟转身走开,这桩好买卖立刻由别的小姐揽走了。事后有的姐妹们说小灵子傻,还有人讥笑她假装清高,她听了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反驳。

“哼,有他妈啥了不起的,人不大,架子还不小……”每次他盯着小灵子的背影时,都要从心底嘀咕几句。他把她看成了眼中钉,要不是她长得出众和服务态度好,能博得不少回头客,早就动手收拾她啦!

此时,章余正躺在洗浴中心的一个单间里,他疲惫地朝刚刚为他做过特殊服务的小姐挥了挥手,小姐便知趣地走了。他闭上双眼,拉过一条毛巾被盖在身上,刚才太累了,他想好好休息一会儿。一杯热茶在床头柜上冒着热气,他起身端来尝了一口,又放下杯子重新躺好。

朦胧之中,他似梦非梦地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尽管年纪不大,他走过的历史并不长,可值得回味的东西却不少。唉,他叹息了一声,每当想到过去他都要这么叹息一声。过去家里穷,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太寒酸啦,在他的记忆里,小时候几乎天天都吃窝头咸菜喝高粱米粥,有许多美味食品他只在商店的柜橱里见过,却不知道是啥滋味的。在技工学校上学时,因为借了同学的钱无力偿还,他挨过别人的打;为了争着和漂亮的女孩子交朋友,他也打过别人。当然,记忆最深的还是学校把他开除的那件事,因为他偷了女同学的裤衩。不过,那倒不是因为穷才去偷的。

好几年过去了,他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偷回来异性裤衩的感觉。他把那件粉红色的、带着花边的裤衩偷偷地穿在自己身上,想到这件小小的遮羞物件曾经包裹着一位女性身体的最隐秘部位,而此时又来包裹自己身上的隐秘部位了,这样,他和那位姑娘就等于间接地接触到了一起,近得没有了一丝距离。为此,他心头异常的兴奋,整个身子都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快感……他心慌了几天以后见没有什么动静,胆子便大了。后来,他如法炮制又去偷,没有想到第三次出手便被学校保卫干部捉住了。原来,学校保卫科已经接到了女生宿舍的报案,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加强了监控,结果把他逮了个正着。

唉,真他妈倒霉。章余翻了个身,睁眼看了一下墙上的石英钟,不愿再回想这令人丧气的往事了。

他又想起干掉小灵子的那次行动。那天晚上,他正陪着章志雄闲聊,是想侧面探听一下进来的这批货啥时候出手。罗胖子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汽车修理工李宝杰和他的女朋友小灵子有可能知道了咱们在汽车备用胎里的秘密。当时,连一向遇事稳重的章志雄也慌了神,立即召集罗胖子和柳连安过来,让他们三个人马上采取行动。章志雄决定,不管李宝杰和小灵子是否真的知道了实情,为了杜绝后患,一定要除掉这两个人。于是,他们先去洗浴中心宿舍,把小灵子骗出来绑架到汽车保养厂。随后便去李宝杰的住处,想不到却扑了个空。开始他们以为李宝杰外出未归,便在房子外面隐蔽着等了一段时间,直到天边露出了启明星,才意识到李宝杰很可能逃走了,连忙向章志雄报告情况。得到的指示是马上处理掉小灵子,然后再去追查李宝杰。

就这样,三个人经过简单协商,动了一番脑子,精心设计出一场车祸。他们将反绑着的小灵子塞进汽车,驶到沿海公路无人地段,是他亲手扼住了小灵子的脖颈,致使她昏死过去,解了长期憋在自己心头的怨恨。然后又除掉她身上的绳索,取出塞在她嘴里的棉丝,将她摆放到公路上。随后,罗胖子发动了汽车,从她身上碾了过去……此事令他提心吊胆,不知他们演的这出戏能不能蒙混过关。那天上午,他看到是交通事故处理中心的警察来找他调查情况,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后来又知道那个李宝杰也完蛋了,悬着的心则全放下了。不过,他还是有好多天夜里睡不安稳,因为小灵子昏厥前那两道充满仇恨的目光太犀利啦,简直就是两把利剑,他一回想起来就心里发毛,头上冒冷汗。

另一件使他心里憋屈的事是那天冒出来两个打劫的人,收拾掉一个,跑了另一个。那个黑大个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临逃走时狠狠踹了他一脚,让他浑身上下难受了好几天,一回想起来就恨得牙根儿疼。哼,有朝一日再让我撞见,非要这家伙的命不可。

章余静静地躺了将近两个小时,又起身要了两杯咖啡,正坐在床上慢慢地品着,他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章志雄打来的,连忙接听。

“章余呀,你在哪里?”

“老叔,是我呀,我在洗浴中心呢,您有啥吩咐啊?”

“你到我这儿来一趟吧。”

“好的,我一会儿就到。”

章余乐啦,他很愿意到章志雄办公室去,别看每次去都免不了挨几句训斥,可他并不介意,因为只要老板叫他去,每次都能赏给他一笔钱。

十五分钟过去以后,章余走进了章志雄的办公室。

章志雄正在擦着一把倍儿新的手枪,那是几年前他去邻省带团旅游时托当地的朋友白老大买下的。他见章余进来也没有急着藏枪,而是稳稳地站起身,把擦好的手枪用一块紫色绒布包好,然后锁进墙角的保险柜里。

章志雄回过身之后,才示意让章余坐下,然后说:“你做好出门的准备,过几天你和罗胖子带一个旅游团去南边,顺便带回一批土特产。”“南边”并不是南方,而是他们一伙人特指的邻省某地的一个倒卖毒品的窝点,“土特产”指的便是毒品。

章余规规矩矩地听完章志雄的一番指示,凑到办公桌前说:“好,我做好准备。不过……您看是不是让我和柳连安一块儿去呀,这家伙的手脚挺利索,而且他的驾照也是A本。”章余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柳连安和自己年龄相仿,脾气也合得来。罗胖子不但年龄比自己大不少,更主要是身上常冒出一股子瞧不起人的傲慢劲儿。

“我看还是让罗胖子和你去吧,柳连安留下把这边的销路跑一跑,再说啦,罗胖子比柳连安稳重得多,他去我更放心。”

章志雄讲的是心里话,在他手下的几个人当中,他最信任的便是罗胖子,究其原因,还要从几年前的一件事说起。

那年夏天的一个星期日,章志雄陪同尚世赢去古城区海边钓鱼。那天海面上风平浪静,爽风怡人,他们的收获颇丰。临近中午时,已有十多斤的梭鱼、海鲫、燕鱼成了囊中之物。中午时分就地野餐,两个人吃着火腿肠,喝光了带来的一瓶长山大曲,随后,晕乎乎地躺在海滩上闲聊了一阵,才又起身去查看甩杆。看到又有两条梭鱼上了钩,便重新兴奋起来。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鱼好像越来越少,最后便再也没有活物来咬钩了。到了太阳西沉黄昏临近时,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往回返。想不到在归途中,尚世赢驾驶的宝马车却造成了一场大祸。

当时,有一位收青玉米的农民扛着麻袋横穿公路,被酒意未退的尚世赢撞了个人仰马翻,由于当时车速太快,等被酒精催大了胆量的副市长看清了行人时再踩刹车,已经为时过晚,那“嘭”的一声闷响,让车上的两个人都感觉到了这一下撞得不轻。见到被撞的人翻倒到路边一动不动,尚世赢一下子慌了手脚,他连想也没想是否应该减速停车,而是任汽车继续疾行,对被撞倒的人置之不理。此时,路边的绿化带里正有两个年轻人在操纵着割草机,他们将这场事故过程看得一清二楚。两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冲着这辆宝马车高声喊着:“嘿,撞人啦!”随即便一前一后朝这边奔了过来。

惊慌失措的尚世赢顾不得这些了,当时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紧握着方向盘逃之夭夭。倒是旁边的章志雄很快冷静下来,看看已经跑出离肇事地点大约有两千米了,连忙大声喊着让尚世赢停下车,他唯恐乱了方寸的副市长再惹出大祸。停车后,两人迅速交换了位子,章志雄重新启动汽车,一路驶向滨海汽车保养厂。

疾驶之中,章志雄飞快地回想了一下刚才出事的整个过程,他估计到那两个剪草的年轻人极有可能看清了这辆车的车牌号,现在恐怕已经报了警。所以,一旦警方查出来是副市长开着公车外出钓鱼肇事,恶劣的影响可就大啦,这可怎么好啊?他知道眼下必须马上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章志雄忙三火四地把车开进了滨海汽车保养厂大门,看到揉着惺忪睡眼的罗胖子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他灵机一动,立刻想好了一个主意……章志雄很了解罗胖子的为人,别看他平时话语不多,却有两个明显的特点,一个是讲义气,平时谁给了他一点好处,便会感恩不尽牢记在心。凡是他认为不错的人有了啥事,只要他知道了就会二话不说尽全力帮忙。第二个是恨女人,就因为自己的老婆跟着一个有钱的南方人私奔了,他几乎对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恨之入骨,认为女人没有几个好东西,为了贪图享乐,什么贞操啊,良心啊,都可以丢弃。别看他也常去洗浴中心找小姐,享受各种服务,可他对小姐们的服务从来没有满意过,付钱时总要骂骂咧咧地发一通诅咒女人的牢骚。

章志雄认为,罗胖子这样的人是靠得住的。

惊魂未定的尚世赢被人搀到门卫小屋里休息,他斜靠在一张单人床上,点燃了一支烟,嘴里吐出了一团浓浓的烟雾时,一串叹息声随着飞出了胸腔。“唉,后果严重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哪?”屋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章志雄把罗胖子拉到了屋外,听不清他俩在外面小声地嘀咕着什么。过了不大一会儿,章志雄和罗胖子手拉着手开门进来了。

此时的罗胖子一改刚才委靡不振的形象,他挺了挺草包似的肚子,目光炯炯有神,满脸洋溢着一股豪爽气,一步跨到尚世赢面前,说出了一句令人吃惊、却让尚世赢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尚市长,今天的车是我开的,人是我撞的,与您没有关系!”

“啊!你说什么?”尚世雄惊呆了,他大为不解地扭头看了看章志雄,章志雄用一脸肯定的神色冲他点了点头。

“尚市长,我上无老下无小,老婆也跟着别人跑啦,没牵没挂的一个人,我啥都不怕,天大的事我一个人顶着!”

“罗师傅,这……我……”尚世赢明白了罗胖子的意图,他嘴唇颤动着,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此前,他虽然在接受章志雄宴请和游玩时曾见过这个罗胖子,可并不算熟悉,今天大难当头之际才知道这位胖乎乎的汉子竟是如此义气。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手扳住罗胖子肩头,两眼闪动着晶莹的泪光,随即,又惭愧地低下了头……章志雄在旁边插嘴:“尚市长,您啥也别说啦,这事由我们哥们儿给您扛着,您就放心吧。”说着,走过去拍了拍尚世赢的肩膀接着说,“我们老罗师傅太够意思啦,尚市长,您今后可别忘了我们哥们儿啊!”

“忘不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说着尚世赢动

情地拥抱住罗胖子,又说,“放心吧兄弟,这事你顶起来,我从中再周旋一下,估计处理也不会太重,事过以后我会报答你的。”说完,竟淌下了几滴眼泪。

主意已定,事不宜迟,尚世赢被人送回家去休息,章志雄则陪着罗胖子去自首了……事后,罗胖子领了两年徒刑,并被判定赔偿死者家属三万元,当然,这些钱都是由尚世赢掏的腰包。

由于尚世赢上下活动,仅过了一年多一点的时间,罗胖子便从监狱中出来了,为这事他得到了不少好处。从此,他成为尚世赢最信任的人物,也成了章志雄最得力的帮手。

其实,章志雄不让柳连安去“南边”,还有一个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的原因,那就是怀疑。两年前曾经发生了一件怪事,章志雄放在皮包里的十包海洛因不翼而飞,他认为偷走这些东西嫌疑最大的人就是柳连安。那是一天的傍晚,他从藏毒品的地方——保险柜下面的地砖下,拿出来二十包海洛因放到皮包里,准备第二天与买主接头时“出手”。当晚他带着皮包回了家,睡了大半宿觉以后,凌晨将要出门前打开皮包“点货”,却一下子傻了眼,发现少了整整十包货!颇有心计的他并未声张,干吃下了这个哑巴亏,可内心里却把取货、藏货、带货的所有细节一一琢磨了好半天。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把二十包货装入皮包以后只有柳连安见到过那个皮包,并且和他一起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可是,自己一直没离开过房间一步,柳连安怎么能有下手的机会呢?回家路上是自己开的车,皮包就放在身边,而且车上并没有第二个人,一直带着皮包回到家,哪里也没出岔呀?那十包实实在在的东西怎么竟然“蒸发”了呢?真是出了鬼啦。想来想去,他还是认为这事极有可能是柳连安干的,理由有两点:一是皮包里装好货以后,除了柳连安其他任何人都没和那只皮包照过面;二是柳连安过去就是扒手,说不定这小子有什么神奇的功夫,能当着人的面把别人的东西悄悄弄走。其实,如果那些东西真要是柳连安偷的,章志雄反而会放了心的,他知道柳连安偷走东西无非是要换些钱花,因为这小子一直是负责销售的,所以不会坏了大事。尽管在感情上他是相信这位部下的,可丢了贵重的东西却是真的,总觉得自己上述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因此,他心底结着的大疙瘩始终深藏着没能解开。所以,他绝不能让柳连安去“南边”进货。

“老叔,我听您的。”

章余的一句话将章志雄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他“哦”了一声,伸手拍了拍额头,接着又拉开抽屉,将一叠钞票递了过去,章余连忙满脸带笑点头哈腰地接过来。章志雄又想起了什么,他郑重地盯着章余的脸说:“这次出去你们可要当心哪,我准备邀请一位贵客加入我们的旅游团。”

“是谁呀?”章余挺感兴趣地问。

章志雄嘿嘿地笑了起来,他心中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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