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每家报纸在卞约翰·卡文父子两人被捕时都出了号外。

有一家报纸甚至用红色横贯全页的头条大标题:“彭乔虎谋杀案银行家被捕”。

警察找到的是环境证据,而且是死死的。

警察确认彭乔虎不是在发现他尸体的游艇里被杀的。

一位指纹专家在一处黄铜装饰上找到了指纹。这些指纹是血手指印上的,是卞约翰·卡文的指纹。

游艇的挂锁被弄断,然后换了一把新的挂锁挂在船舱口门上。警察向附近的每一个五金用具店做了一次常规的询问,找到一个店主记得在星期三的下午卖出了一把挂锁。警察给他看卞约翰·卡文的照片,据警察说店主作了‘立即而绝对的’指认。

警方潜水人员在海湾的底里找到一支点三八左轮,位置正好在银行家游艇的下面。枪号检查,发现是警方批准,自卞约翰·卡文购来“保护”自己的。弹道专家证实,在彭乔虎体内取出的弹头,正是从这支枪里发射出来的。

一颗弹头是贯穿彭乔虎身体,跑到体外的。警察发现它埋在卞约翰游艇……约翰小子主舱房一角的一个小洞里。警方把主舱房地毯拿起,发现地板上有血迹。卞约翰虽然是用尽了办法要消除舱房里的血迹,但是在今日化学反应的神效下,地板上的血迹是极明显可辨的。

铺在约翰小子主舱的地毯是个新地毯,是卞约翰在星期四早上才购买的。所以警方搜查了这位有钱银行家的车库,在车库里发现了本来铺在主舱里那块地毯。地毯上有血迹,而且有头发。显微镜检查发现这些头发的色泽,粗细,构造及外型都和彭乔虎的头发雷同。一位警方专家发誓这是彭乔虎的头发。

警方目前尚无法断定这件谋杀案的动机,就已知的数据显示,银行家和彭乔虎之间,对于彭乔虎经营的一个矿业公司,向银行所货的一笔巨款,有相当不同的意见。

在询问的时候,卞约翰父子各有各的不在场证明,但是警方已经分别证明是故意,伪造的。卞约翰儿子的不在场证明是故意花了不少钞票买出来的。年老的卞约翰自称周二晚上他是在和银行的一位叫奚华图的董事讨论业务。但是在警方的严诘下,奚华图终于供出,他是因为卞约翰的重托,要他在必要时说星期二的晚上,他是和卞约翰在一起,做他的不在现场证明人。

卞约翰向奚华图解释,为了一些私人的理由,他必须要一个星期二晚上不在某地,时间上的证人,而奚华图对这位银行家上司,一向深知他的严谨,公正,所以没有深入询问,同意做他的证人。他认为这是件私人事务,但是谋杀案则是另外一件事。在警方的完整证据之前,他的证词立即改变了。

我来到那个游艇俱乐部。

至少有三百个病态的看热闹人在门口徘徊。他们从铁丝网孔向里望,沿着铁丝网无目的地走,从各个不同角度看里面的游艇。

警车来来回回,技术人员上下游艇,检查收证仍在进行。

不时有业余的照相人想经过大门,但是俱乐部的看门人被委为守卫,严格地要求出示证件。

假如对方没有证件,守卫会向一位警官点点头,警官就会很快过来把他赶走。

我站在附近几乎两个小时,感到我不可能有机会,已经泄气了。终于,一位警官代替了俱乐部的看门人,叫他去喝杯咖啡,我跟在看门人的后面,走到他边上。

“我想得到一些消息。”我说:“而且我这个人绝不空手向人要消息的。”

他品鉴地用眼睛的余光看我:“警察叫我不可以泄漏任何消息的。”

“喔,不是谋杀案的消息。”我说:“我不会问做这种谋杀的消息。”

“什么?”

“我想知道,一条船的事。”

“哪一条?”

“我不知道是哪一条,”我告诉他:“但是我绝对有来找你的理由,因为这条船有你们这个游艇俱乐部的标帜,这条船上个星期二出航过……一个星期前的星期二下午。你会记得的。我相信星期一到星期四之间,尤其在下午,出航的船不会太多的。”

“你猜错了。”他笑笑地说:“每星期三的下午有很多。”

“星期一呢?”

“几乎没有。”

“星期二?”

“有几艘。”

我说:“出航的船,你都有记录吗?”

“没有,我们不登记。”

“但是有人通过大门,你们都有记录?”

“是的。”

“那么查查星期二通过大门的什么人,也许你可以告诉我那条船出海了。”

“记录被警方拿去了。整本簿子拿去做证据了。我现在在用的是新本子。”

“那就没办法了。”

“假如簿子在手,我倒是愿意帮忙的,何况你说还有钱可赚。”

“星期二下午。”我说:“二十元。”我拿出张二十元钞票。

“我对二十元是有兴趣的,”他说:“但是我帮不上忙。”

“为什么?”

“我的簿子不在了……警察拿走了……我说过了。”

“请问你尊姓?”

“贝。”

“也许你还是可以弄点外快的。”

“怎样?”

“今天几点下班?”

“晚上六点。”

“我接你,你可以乘我的车,坐在我的车里,我给你看一二个人,看你是否见过。”

“是什么人?”

“你认识的人,我不知他叫什么名字。我想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先给你二十元。还会给你更多。”

贝仔细地想了一下我给他的建议。

“目前,”我说:“我想知道一些你的工作情况。”

“什么?”

“你当然不可能每一分钟看着门的。”我说:“你总有时间背向着门,有时间离开一下,有时间……”

“嗨,”他打断我话说:“你说话口气有点像警察了。没有一个人,能够偷上里面一条游艇,而不被看门人发现的。假如我们要离开看门的房间半步,我们在进门的地方会放下另一道栅门,而且打开进门平台的警铃,任何人只要走上门前平台,警铃会响起。这俱乐部的会员绝对不喜欢外人跑进俱乐部来。以前这俱乐部发生过一件不愉快的离婚案件。太太要收集证据。那是两年之前。侦探偷上了船,在里面搜索了。造成一个丑闻,自此而后,会员们有了规定,不是会员,任何时间,绝对不可单独进来。”

“有的时候,假如你正好不在,会不会使会员不便,而……”

“我值班的时候,几乎是、必然在里面的。”他说:“我的工作就是在里面看守。假如俱乐部里面有什么事要我去处理,我把栅门放下,而且自动锁上的。任何会员看到大门是开的,栅门是放下的,进不来,但是知道我在里面,在浮动的码头上。会员也会知道只要他一站上门口的平台,里面会有蜂鸣声,我会知道有人来了。他们都知道我不会叫他们等,事实上没有人会等过两分钟的。我会赶去开门。我的工作如此。他们付我钱也是为此。”

我把二十元钱给他,我说:“我六点前在门口等你,你只要坐进我车就可以了。”

他把二十元的正面反面的看了好几次,好像怕这是假钞票似的,然后,一下塞进裤子口袋,连谢谢也没说一声,走进了一个快餐餐厅。

我去看我的股票扇客。

“股票的事,办得有眉目了吗?”我问。

“我正在吃进……多的是,便宜到谷底了。赖,我希望你改变主意。”

“为什么?”

“这种东西靠不住。首先,这不是在市场正式交割的,是邮购的,再说,这个矿每出一车的矿石就损失一些钱。还有第三点,这矿业公司欠银行不少钱。最重要的是第四点,开矿热诚的人是彭乔虎,这家伙死翘翘了。”

我笑笑。

“我懂了,不必讲了。”他说:“假如我自己也跟着你买进几股,你会介意吗?”

“只要不把价钱抬高了就可以。”我警告他。

“老天,对于这种玩意儿没有人敢放大钱进去炒的。”

“你已经吃进不少了?”

“很多了。”

“不断替我吃进。”我说,走出他办公室。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去接姓贝的。

他不是很高兴见到我。

“警察也许不喜欢我如此做。”他说。

“警察又不会付你钞票。”

“警察对他们不喜欢的事,很会使人难受的。”

我说:“这里有五十元钱。平衡万一会发生的难堪,够不够?”

他的眼睛看看我手上的五十元,贪婪地说:“再有十元就完全可以平衡了。”

我加了十元在五十元里,交给他,他慢慢地把钱装进口袋。

“要我干什么?”

我说:“我们有地方要去。”

“哪一种地方?”

“我们可以坐在车里的地方。”

“干什么吗?”

“看到你认识的人,告诉我。”

“就如此?”

“就如此。”

我们快速地下凡尼斯道,横过市场街,取道德莱布,当我快到源发的时候,把车慢下。

“源发”俱乐部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外表上伪装到好到极点了,一点也不刺眼。

旧金山有一段时间崇尚低一点的建筑……底层是一连串小营业的单开间门面,上面有两层,都是弓型窗的建筑,一看就知道是旧金山式的。

“源发”就在这种房子里。

他的一侧邻居是一家杂货店,存货不多,每种东西可选择的品牌更少,他只有固定的附近客户,但可以开户月底结帐。店是一个人经营的,大批买见,小量现钞卖出,外加可以欠帐,是这种店唯一的生存方式,他没有账册,有的时候靠漏点税金。

另一侧的邻居是一家干洗商店。

在两家中间是毫不起眼一家人家,旧旧的红门,陈旧不发光,甚而带暗黑的斗框。

我开车巡视遍地方一圈。

显然来这里的顾客都知道把自己的车子停在一二条街之外。出租车懂得闯到门口后立即开走。我看到三辆非常豪华的轿车停在一条半街外的路旁。整条“源发”存在的街旁,和他对面的街旁,停的只有老爷到极点的车子,当然是住在这条街上的人的。

“源发”楼上两层的房子,就像附近任何三层楼房子的上面两层一样。有一间房子甚而有一块“吉屋出租”招牌在,但是房地产经纪人则是十年之前就不再干这一行了。其它的房间,窗帘的形式和颜色都不一样,有的窗口有花,看起来里面往着很多户低收入的民众。

这些外表当然是伪装的,但是绝对是专家设计的,其困难度不见得比设计一个外表金碧辉煌的夜总会容易。

通常一个付过保护费的地方是不必那么多花心思来伪装的,只要不使大家讲话就可以了,是不是这个地方没有打通关节在营业呢?不得而知了。

正门两侧的两个店,租的当然是“他们”低租金的房子。在这里可能和源发一样久,老板除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不要多管别人闲事外,是否尚负有其它“望水”任务?

我把我车停在可以观察“源发”出入口的地方。我们两个坐在前座等着。是一个很长时间的等候。

姓贝的开始时问各种问题,我让他想我要看的人是来杂货店的。

山间渐渐的起雾了。白色带了水气带状的气流,随了海上吹来的微风向岸上飘进来。我感觉到旧金山起雾时特有的新鲜空气味道。

一辆出租车开到“源发”前面停下,两个男人出来,把门推开,自己走进去。内没有锁,好像根本没有人看守。

我问性贝的:“认识是什么人吗?”

“没见过,两个都没见过。他们没有去杂货店呀。他们去公寓了。”

“是去公寓了。”我说。

我们又等。

一辆豪华车子转入街来,车里一男一女,找了一个停车位置,男的和女的向回头走过来。

我让姓贝的一个人坐在车里,自己走向街角一个贩热狗的摊子,买了两份三明治。

姓贝的开始不耐烦了。

“我们还要等多久?”他问。

“等到午夜。”

“嗨嗨!我可没和你说好等那么久。”

我说:“这可是经过讨价还价的。”

“就算是,但是我可没有想到会像这样。”

“你以为会像什么工作呢?”

“认为至少我可以走来走去,而……”

“你就出去走走吧。

”我说。

他也不喜欢我的建议。

“你要我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走到半夜?”

“假如你认为这样好一点的话。”

“我还是坐这里好了。”

我们两个有一阵大家不说话。另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之后另有四个男人步行过来,他们的车显然是停在老远的地方,四个人不在意地经过我们车旁,其中一人精明地向车内看看我们两个人,之后他们横越街道走进源发去。

我不喜欢这件事。不管是谁在主持源发,现在大概已经发现我们了,所以送一组人出来看看我们。

我看向姓贝的,心里在想他要知道这些钱可能包括惨遭修理,他会怎么说。

他是个永不满足的家伙,他只希望拿了钱,不必尽任何义务。

“我看这不太好。”他说:“假如游艇俱乐郁的人发现还件事,我很难解释……”

“又如何?”我问:“俱乐部到那里再去找你这样一个人,人头都熟,又知道分寸。我相信他们付你薪水也不多。”

“不是这样的。俱乐部给我加过两次薪。”

“加多少?”

“一次百分之十五,一次百分之十。”

“在多久之内?”

“五年。”

我同情,揶揄地大笑着。姓贝的开始怀疑是不是俱乐部冷淡他了,付他钱少了。我看到他喜欢这种说法,我也喜欢,至少使他脑袋里有事做了。

我看看手表,九点十五分。

一辆车闯过来停下。是辆小车子,三年前车款,名厂出产,保养非常好。开车的根本不在乎把车直接停在俱乐部门口。他闯到门口,停在门口,跳下车走进门去。

姓贝的说:“这是孔贺兰。假如我让他看到我……”

“你能开车?”我打断他话问。

“当然。”

“这个人也是俱乐部会员?”

“是的。”

我说:“你在这头等一个小时,假如一小时后,我没有从这里面回出来,你开这辆车去这个地址,找那地方的主管,告诉他今天晚上我们两个整夜在这里做的一切事。”

他拿了这张写有地址的纸,好奇地看着它。

“我看,”他说:“这在那一边,我要先转到对面……”

“现在别先担心。”我说:“把这张纸先袋起来,你先要确定找到了主管那地址的人,才开口说话。现在是九点一刻,假如我十点十五分不能出来,你就去那地方报信。”

我滑下坐垫走出车外。把帽子掷在坐垫上,不带帽走过马路到对街,快到源发的进口前,转头自肩头回望。

姓贝的在研究这张纸条。

我希望他在真到达那里之前,不会想到那地址是警察总局。我把门球一转,把源发的门打开。

门炼上油上得很好,门打开,我站进一个小的玄关。一座虫蛀木板制成的楼梯,没有铺地毯,走上去的时候又吱咯地响,又有回音,楼梯顶是另外一扇门。

我举手正想敲门,马上发现没有这个必要。我一定已经引发电子警示,里面的人知道有人来了。门上开了一个小窗口。窗口里两只眼睛经过玻璃看向我,我看过去,这玻璃至少有一寸厚。

“有卡吗?”一个声音问。是自麦克风传出来的。

我拿出一张从彭乔虎桌上拿来的贵宾证。空白的地方我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填进去了。

厚玻璃后面的一对眼睛看看我手中的卡片,不耐烦的声音经过麦克风传过来:“放进下面缝里。”

这时我才第一次注意到玻璃下有一条细缝。我把卡片推进那条细缝。

一阵静寂后,卡嚓一声,整扇厚重的门用电力及轮子向侧面移开。看看门的厚度及重量,就知道门内门外通话为什么要用麦克风。我身后的梯子是这里唯一用木头为建材的。从此向前,里面四周都是钢铁保护的,一般警用的撬门,撞门用具想进这个地方是不可能的。

“走呀!”麦克风声音说。仍有些不耐烦。

我注意到声音是说“走呀”,不是说“进来”,所以我进去的时候发现看守的人已经不在门边,我并不惊奇。我走进了一个防弹、防声的小房间,原来是个小电梯,我的后面是我进来的门自动关了起来。我看不见左右还有别人,别人也许正用自动武器对着我。

电梯向下。停住,开门。我跨出电梯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脚下是柔软的厚地毯,有如处女森林里的软草坪。整个场所明亮着间接照明。亮丽,轻松的气氛跟了进场后吸入的第一口气,周流到全身,这是一个高级赌博场所必备条件之一。这种气氛可以使客人一进来就在心理受制状态……你有的钱在我们看来是小意思,这里是高级有钱地方。

有不少暴发的人急着要爬升自己的社会地位,他们很吃这一套,认为他有特权可以到这样高级场所来‘送钞票’是可以自豪的。这种气氛也减少了每家赌场背后一定有暴力存在的想法,更使客人认为这样高级的地方客人不会有老千,赌场不会做假。

要造成这样气氛是营业上的投资,并不需要花一般人想象中认为要花那么多的钱。有几项道具是必须的。其中一项是厚重画框里的油画,用很多有罩的灯泡照亮着。假如顾客不欣赏这幅画,他会自卑艺术修养不足。保证不会有人请问这是那位大师杰作。事实上这灯光值十元,画框值五十元,这帽画只值五元。

欣赏的顾客欣赏的是画框,这样好的画框,里面会有不够格的画吗?一定是有名的骨董。

其它的道具更简单。地毯不必真羊毛的,化纤的可以了,但是下面垫的橡皮垫要厚,墙壁不必装饰,挂上俗丽的墙帘子,只要打折多就好看。这些东西在间接照明的强光下,看起来像百万富翁,但是万一进来了阳光,看起来就不象样。

我跨进房间,见到的正是我认为会见到的。

第一个房间是个普通的鸡尾酒廊。有吧台、高凳、桌子、椅子、卡坐、暗的灯光,极轻声的音乐。

二三对人在里面唱鸡尾酒。有三个人在远程,面前放了不少钞票,两瓶香槟,好像在庆祝极大的经济成功。

我在想,很可能这也是道具。

一个很文雅,很有礼貌的人走过来,把我留在门缝里的卡片,交回给我。

“赖先生请问你到这里来为什么?”

“为了这里有的东西。”

泠冷的眼睛,温和了一些:“请问你哪里来的卡片?你得到它的时候,是什么人交给你的?”

我说:“卡片上不是签了字吗?”

“我知道,但是有的时候签好了字的卡片,会分给不同的人去分发。”

我说:“这一张是你们老板给我的。”

他惊奇了一下,他把卡片翻过来,说道:“你自己认识张先生啰?”

“是的。”

“那就真是贵宾了。”他说:“请里面来,先生。”

在我开始行动前,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抱歉地说:“对不起,只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对每个客人要对一下身分,你有驾照吗?先生。”

“喔!当然。”我说。取出皮夹,自皮夹里拿出我的驾照。

“洛杉矶来的,嗯?”

“是的。”

“怪不得我不认识你,你要在这襄很久吗?赖先生。”

“不久,但是在这里的时候希望有些宰获。我对洛杉矶场子都很熟的。常去阿勇的场子。”

“阿勇最近好吗?”

“我和阿勇个人不熟。”我说:“对他场子很熟,和他场子经理……”

我突然停住,好像我自己警觉不能说出人家名字。

“怎么样?”他问。

我微笑:“假如你认识我讲的人,你知道他名字。你假如不认识他,我告诉了你也是白搭。”

他大笑道:“请问你要不要在这里开一个透支账户,或是换筹码,随便什么可效劳的,请告诉我。”

“谢了,我的现钞尚还够用。”

“随时,没关系,可以透支……”

“现钞不够了,我会找你们的。我会自己进去看张赫德的。”

“这边请,赖先生。”

他带我到房间远程,酒吧的最后一扇门,向里一指。

我推开门,这里仍是个玄关。另一端两扇门,一个门上有个“男”字,另一扇门上有个“女”字。一个黑种仆人站在玄关里。他一定巳先有得到什么暗号,他开启侧面隐藏的门。我就进入了赌场。

场子里目前还没有到人多拥挤的时候。想象中有人还在吃晚饭,或是要等戏院散场才来。

这里,当然更尽一切人造的豪华。轮盘和骰子桌子,当然是少不了的,另外还有二十一点,和扑克。

桌子群中六到八个人穿得整整齐齐,摆足了架子,摇着晚礼服的尾巴,手里拿了不少大筹码,我知道他们是赌场雇用的假赌家。人少的时候,他们凑凑热闹,后来人多的时候,他们可以刺激客人下注。

孔贺兰并没有在这房间里。

彭乔虎的死亡,假如对这个俱乐部有任何沮丧或影响,至少在表面上是没有现出来。场面维持得很好,在这里男士都是绅士,输个千把元不过耸耸肩,生活上一个有趣的小刺激而已。

人多之后,有的假赌的会慷慨地大把输钱,然后慢慢地眯起眼睛看牌,表示一切仍在控制之中。

一般的客人其实根本没有赢钱的,会同情这家伙输得比我惨。他们也要保持输得起的风度。牌风一转,输最多的猛冲几下变成倒赢了。刺激这些真输的人认为只要下注就不为输,他们才是真真输光回家的人。

在开放赌博的州里,赌场的诚实度是很高的。即使在赔博是犯法行为的加州诚实的赌场还是有的。我认为不包括这一家在内。

我浏览了一下,走到轮盘桌边上,拿出二十元换筹码。主持轮盘的人,用他带了钻戒,修过指甲的手,熟练地把价值二十元小额筹码面无表情地换给我,他的味道好像说这家赌场是胸襟开放的,客人小玩,大玩他们都不在乎。甚而有我们是民主公开的味道。

我赌五元红。开出来黑。我加码放红,红开出来。我赌二元三号,开出三十号来。我再赌二元三号,开出来的是七。

我又赌二元三号,三号开出来了。管盘的人付了我钱,赞励地向我点点头,其它客人都向我看一眼。

我又放二元在三上,再放二元在二十号上。二十号中了,管理员叉推过一堆筹码来。

他故意停下来整整领带。

我放二元在五号上。

一声轻轻的女人神经性笑声自我身旁发出,我眼见到一只裸露的手臂经过我前面,感觉到没穿东西的玉肩几乎擦到我面颊,听到银铃似的声音说:“别以为我在跟你下注,像你这样好运气,我应该搭你的车。”

“没问题,”我一面回答,一面看向她。

她是个金发、美好,鼻尖上翘,玫瑰花蕾似的嘴唇,身体的曲线绝对可以在泳装选美里大放异彩。

她向我恰当合适地笑一笑,然后突然停住,好像突然想到她和我倒底是不认识的人,只不过偶然并坐在轮盘桌上而已。

轮盘转动,象牙球沿了边上转了一会,在格子里跳来跳去,停在七上。

我放二块钱在十号上。金发的马上也放二元在我筹码上。

轮子一转,我们又输了。

我放二元在二十七号上。金发的犹豫一下,在我筹码上放了一元钱筹码。

轮子一转,十二号开出来。

我听到金发的叹了口气。我放二元在七号上,一元在三号上。

金发的犹豫,勇敢地隐藏起这是她最后一个筹码的事实,把一元筹码放在我的筹码上面。

球转了几圈落入一个格子,金发的比我先看到,她向我尖叫一声,狂喜地抓住我手臂,像是情不自禁。

“有了!!”她喊道:“有了!赢了!我们赢了。”

管轮盘的给她一个父亲样有趣的微笑,把该付的付给我们。

我们又一起赌相同号码四五次,我们叉赢了。

我前面开始积了一大堆筹码。

金发的神经质地自一只黑色皮包里拿出一只烟匣,拿出支香烟在亮亮的银子匣子上敲敲。她把香烟的一端放进嘴唇的时候,我点着了一根火柴。

她凑过来,点烟。

我可以看到涂过睫毛油长长的睫毛,也看到她慧黠深褐色眼睛在淘气地闪亮。她娴静有趣地看我一眼。

“谢谢你,”她说。过了一下又加一句:“每一件事。”

“没什么好谢的,”我说。

“很多人不喜欢我……分他们运气。”她看我一眼说。意

思里有着那一个男人要是肯长期和她分享运气,一定会有好运的味道。

我只是笑笑。

她把她的一堆筹码向我这边移动了一二寸,然后伸出一双手放在我臂弯里。突然她说:“你对我太好,太好。刚才我只剩下最后一元钱了。”

我们输掉了三四注,然后我把五元放在一个号码上。她突然认为运气来了,把十元放在我号码上。

这个号码中了。

她的叫声是快乐的,但几乎立即自制,好像怕会被人赶出去,但是她向我,眼睛高兴得要跳舞。她的手又一次放在我臂弯里,指甲掐到上装衣服里:“喔!”她说。过了一下又说:“喔!”

管轮盘的付了我的赢款。在付她的赢款时不耐烦地蹙了一下眉,是一大堆可观的筹码。

她靠向我身上,我可以感到她在发抖。

“我一定要找个地方好好坐下休息一下,”她说:“嗨,我应该怎样……对付我的筹码?”

“兑现好了。”管轮盘的说:“再想玩的时候随时可以换回来的。”

“喔!我……也好。”

她依赖到我身上的体重,好像她膝盖要垮了。

“帮帮忙,”她半耳语地说:“请你帮我离开这里,找张椅子坐。”

我看向我的一堆筹码和她的一堆筹码。

那管轮盘的男人看到我眼光,点点头。“我来处理好了。”他说,语调听起来好像这只是一些旧报纸一样,不必太重视。

我扶着小姐,来到酒吧,找张桌子,请她在椅子上坐好。

侍者很有礼貌立即过来侍候。

“今天这个场合,”我说:“值得庆祝一下。来点香槟如何?”

“喔!我爱死了。我一定要……喝点酒。喔,好玩,你呢……你如何……”

“当然,”我说:“假如你不在意,我要去看他们把你筹码兑现。你知道你赢了多少吗?”

她摇卷头。

“这样说来,你最好自己去换现钞。”

“喔,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诚实可靠的。今天没有你的话,我一毛也没有。你是……”

“鄙姓赖。”我说。

“我是马小姐,”她说:“朋友都叫我小采。”

“我的名字是唐诺。”

“唐诺,我就是不能站起来,再走回那间房间去,我简直完完全全兴奋过头了。我的腿就是不听使唤了。我……我恨不得给你仔细看看我的腿。”

“也许是好主意。”我说。

“喔,”她撒娇地打了我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呀。”

一位助理人员严肃地弯腰凑向桌子。“你们两位要不要把筹码换成现钞?”他问:“或是把筹码带到这里酒吧来?在这房子里筹码和现钞是一样的,可以付任何消费。”

“我们今天运气好,”她说:“等一下可能还要玩,能不能……请你把筹码拿过来?”

“当然,没问题。”

他鞠躬,退下,过了一下又回来,带来一只放了我的筹码的塑料盒,另一双光亮的木头盘,里面放的是小采的筹码。“我们替你们自作主张换了一些筹码。”

他说:“使他们好拿一点,这些蓝色的每一个是二十元钱。”

“这些蓝色的……每个二十元?”

“是的。”

她手指摸着镶了金边的筹码。“每一个,”她敬畏,半耳语地说:“二十元。”

侍者拿来香槽,“砰”一声开了瓶塞,把香槟杯自冰中取出,满满倒了两杯。

我们两人碰杯。

“祝你好运。”我说。

“你也好运,”她说:“你根本是我好运。”

我们啜饮香槟。她看着我。突然道:“我有些三心二意。”

“什么意思?”

她说:“我需要钱。这些筹码大概够我一半的了。我老实对你说,我完全没钱了。我来这里是把一切能找到的钱都买了筹码了,我下定决定,不成功就全部破产,然后我……”

她声音渐低,终至听不到。

“然后你怎么样呢?”我问。

“我不知道,没想有那么远。也许把自己卖掉,也许自杀。”

我没说话。

她仔细看着我:“我该怎么办?把筹码兑现,玩安全的,想其它方法筹钞票,还是再赌??”

“这种事,外人不好出主意。”

“你是我的灵感,我的好运。你给我带来成功。我每次都是坏运,你来了才转运。”

我不说话。

突然场地的经理来到桌子旁。他问小采:“请你到办公室去一次,好吗?”

“喔,”她用一个拳头掩住嘴唇,手握得很紧,连指节都白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经理笑着道:“没有,没有,马小姐,只是老板告诉我,叫我请你去他办公室。老板也想见见赖先生。”

我看看我的表。我进来才混了三十五分钟,我还没见到孔贺兰先生。

突然,马小采把椅子向后一推。“那就走吧,”她说:“早去早了。”

“怎么回事?”我问。

“也许是我的帐有问题……多半……我不知道。”

经理尊敬地把我们两个人带到一个大的房门口,门上写着“非请勿入”。

他没有去推门,门自己为我们开了。

“请进。”他说,自己站在一边。

我随了小采进入房间。

经理没有跟进来。门在我们后面自动关了起来。我回身一看,门上没有门把。

一些舒服的椅子,半围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重的水晶破璃酒瓶、玻璃杯、冰桶和苏打水。

一扇普通的门,在房间的一侧打开,张赫德说:“赖先生,请这边来。”

我们走进去。

张赫德和我们两个人都握手。“赖先生,你好吗?”他说。

“很好,”我说。

他没有向小采说任何话。

这间房子又是书房,又是办公室。有台电视机,一台好的收音机,墙上挂着照片,一只保险箱、档案柜,很舒服的椅子。有书架,钉了木板的墙,间接灯光,只是没有窗。中央空调供给这里新鲜空气。

张赫德对小采说:“你走吧,小采,他不是条鱼。”

她愤愤不平地说:“为什么没人给我暗号,我……”

“省省吧,”他告诉她:“有人搞混了。”

“当然是搞混了。我才把事情做得恰到好处,我……”

“算了,”他告诉她:“你现在可以走了。忘记你见过这个人,忘记你进过这房间,把一切都忘记。”

她站起来,也不向我说话,也不看我,自顾走出门去。

我不知道外面那一扇没有门把的门,她是怎么出去的,也许她根本知道如何开门,也许张赫德的办公桌上有暗钮可以替她开门。

张赫德和我两个人隔了他的桌子对视着。

“赖,我想看看那张你用来通过看守的卡片。”

我向他笑笑。

“怎么样?”他说,把手伸得长长的:“我在等呀。”

我说:“卡片好到能放我进来,你还有问题吗?”

“没有。”

我不吭气。

张皱眉道:“你总不会天真到认为我没有控制这里全局吧。”

我说:“我当然希望你不致于天真到认为知道了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样兜圈子,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用。”

“我不是兜进这里来了。”

“也不见得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偷看一下我的手表。我尚须拖他十九分钟。

我说:“也许我们两个不要只用嘴巴大兜圈子,应该诚恳地谈谈,也许会有进展。”

“我要看那张卡片。”

我不说话。

我没有看到张赫德发号司令……可能是他按了什么隐藏的按钮,也许在桌子底下!?只见过隔壁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穿了晚礼服的男人站在门口。

张赫德说:“赖先生进来的时使用了一张卡片。”

后来的男人不开口。

“他不肯把卡片再拿出来,”张说:“我倒很想看它一下。”

那男人向我走过来,礼貌地微笑道:“赖先生,卡片。”

我一动也不动。

男的站在椅子旁边犹豫了一下。

张赫德点点头。

男的靠前半步,抓住我手腕,我想把他摔开,立即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手抓住我手腕牢牢的,另一只手向我关节上一扭,把我手扭到背后,我什么也不能反抗,不叫出来已经很好了。

“卡片。”张赫德说。

我扭动身体,想要摆脱他的控制,结果只是使自己更痛苦。我根本不可能移动。

张赫德走过来,伸手入我的里面口袋,把我皮夹拿出来。他从我皮夹里把晚上我用来进门的卡片拿出来,把皮夹合拢,准备放回我的衣袋,想一想,把卡片和皮夹一起带回他办公桌上。

“可以了,皮尔。”他说。

穿礼服的男人放开我手。

我落回我的椅子中,我一只手从手腕到肩部好像废了一样。

张准备叫皮尔离开了。想想又说:“皮尔,再留一下。”

张说:“赖,我不喜欢这样。你和一个朋友坐在车里在我们前面扫了几个小时的旗。那个人现在还在下面等你。我想假如你多久不出去的话,他会进来接应,再不然是要去报响?是吗?”

“是你在说,我只是在听。”

“你认为这是你的生命保险单了,是吗?”

“我管我的生意,”我说:“你管你的生意。”

他很仔细的看那张卡片。

“这张卡片是真的。”他说:“非但有我签名,而且有我亲手做上的小记号,别人绝对看不出的。这张卡是真的,你哪里来的?”

“当然有人给我的。”

他摇摇头:“这些卡不是这种方式分出去的。”

我不说话。

他又仔细看卡片,然后看向我。我不喜欢他看我的样子。

“赖,”他说:“我不准备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这是我交给彭乔虎,让他可以分送特别贵宾,几张卡中的一张。通常彭乔虎本人和这个地方尽量不发生任何关联,但是对于他绝对可以信任的人,他有几张特别的卡片,可以分发。这是其中之一。你到底从什么地方拿到这张卡的?”

“当然是给我的。”

“赖,有一个可能,只是可能,你曾经去和彭依莲见过面,我不喜欢。”

我不说话。

他把我皮夹自桌上拿起,开始看看里面有什么,突然停住在那里。“你还有四张……都是给乔虎的!”

于是我了解了我有多笨,把这些证据留在身上。当然这些卡是会有特殊暗记的。他坐在桌后,有十秒,十五秒钟,一声不响。

我趁机偷看一下我的表。我还有十一分钟头要拖延。之后,假如姓贝的听我指示,会去报警。我希望他会听我的指示。我倒不见得相信警察真会破进这个赌场,但我看得出今天我要无事脱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说:“皮尔,有一个人在下面坐在这家伙的车里,我想只是个供他差遣的人,他以为这样他生命有保障了。我认为我们不能忽略了。”

“是的。”皮尔说。

“下去,把他弄进来。”张说。

“假如他不想进来?”

“我叫你把他弄进来。”张说。

皮尔开始向门口走。

我知道我必须拖住他十分半钟。

“也许我们可以先谈谈。”我说。

“我们办完事再谈。”张反驳道。

我从椅中站起,我说:“我为什么一切要听你的?”

我希望这种行动可以把皮尔留下来,再教我一课擒拿手,延搁它几分钟。

皮尔踌躇地看看张赫德。

张说:“走,皮尔。”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点三八左轮。

他说:“我想我得在几分钟之内好好想一想。我现在开始知道了。你倒真是个私家侦探。你在查什么?你是替什么人工作的?”

皮尔出去,门关上,我现在知道,这下是真糟了。我应该把时限定为半小时的,进来就出去。

讲老实话,我和张都不能见警察。这可能是我决定以一小时为限的原因。我本来是想进来,在半小时之内得到要的消息,立即撤退。要不是小采一打岔,我可能已经成功了。管轮盘的人给小采打暗号,叫她和我建立关系,使我的警觉性减低了

张赫德考虑了整盘状况,慢慢把皮夹自桌面推过来,让它落进我腿上。

“收起来吧,”他说:“我不要别人误会我们会用暴力取别人的东西。你皮夹里的东西我一动也没有动。我只是看一看……还好看了一看。”

“我们现在要干什么?”我问。

“等待。”

我说:“你要我来的时候,我才叫了一瓶香槟准备和你的人庆祝庆祝。香槟还在等着,假如……”

“不必管了。”他宽宏大量地说:“不会向你收费的。事实上等一下我会请他们搬进来,也许会用来命名典礼的。”

“什么命名典礼?”

“我想我会把它整瓶,敲在你头上,命名你是‘本周最倒霉的人’。”

“这对你毫无好处。”

“闭嘴,我要好好想想。”

我们两个人都不开口。一个扩音机说:“皮尔在门口,说是他带了个人要一起进来。”

张说:“叫他把那家伙带去另外一个办公室,把声音给我接过来。在那边问他。你帮他去问,我要知道那家伙是什么人,在这一带干什么?”

张转头问我:“是你侦探社的人吗?”

我不说话。

“你真憋得住,是吗?”

“我的客户付我钱,叫我得到消息,不是送出去。”

“你客户是什么人?”

我向他笑笑。

他低声,几乎向他自己说:“我在想,依莲是不是要比我们想象中聪明?”

我还是不说话。

“假如依莲想找任何麻烦,”他说,两双眼睛越想越眯:“那对她就太糟了。她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别弄错了,赖先生,我已经接收这个地方了,这件事已成定局了。这个地方没有半个字可以证明和彭乔虎有关联的。没有任何人能指出这不是我的地方,不是我出钱造的。也没有办法可能把这里的专业弄给乔虎的寡妇。她闹也闹不出名堂。”

他等了一下,又说:“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替她工作的。”

有一个小灯在闪,张赫德打开一个开关。他对我说:“我们可以听听你朋友会不会说什么。不过那边听不到说们声音的。”

几乎立即一个声音传过来:“好吧,朋友,你说吧,你是什么人?”

“我姓贝,我不要到这里面来。我要告你们。你不能这样对说,这是绑票。”

“姓贝嗯……干什么的?”

“不管你事。”

“我们看看你驾照。”

一阵混乱声,另一个声音道:“有了,在这里贝木钦,这是他社会工作卡。”

“工作地点在那里?”

“一个游艇俱乐部。”

“老天,我知道了。”张自椅子里跳起来说,好像椅子突然触电一样。

他走过一房间,一下把门打开,像子弹一样冲出门去。我站起来,看向桌面。

他把左轮枪带去了。

我很快的把他桌子每个抽屉搜索一下。没有其它的枪在这里。有一盒点三八子弹,一支烟斗,一个烟丝袋,一筒烟丝。有两包香烟,一盒雪茄,一些口香糖,一瓶钢笔用墨水。

除了那只点三八手枪,这张桌子随时可以欢迎警察来搜查。

突然,我听到张赫德在另外一个房间,自麦克风传来的声音。“这里发生什么事?”他说。

贝木钦的声音道:“我被他们绑来的,你是谁?”

“绑票!”张赫德喊道。

“我就是这样说的。这家伙硬要我随他进来,他口袋里有枪。”

张说:“皮尔,怎么同事。”

皮尔的声音说:“那有什么枪。开玩笑的,我把手放在口袋里吓他的。”

“但是,这是为什么?”张问道。

“没问题,只是这家伙坐在我们门前,看着每一位进出的人。我认为他是想抢我们。也许那只肥羊要走出去,他抢他一下。”

“那是很严重的,”张说:“我们把他送警吧。”

“你们疯了。”贝木钦吼道,但是他声音听得出他怕了:“你们有什么证据。我是别人出钱请我来指认一个人的。”

“什么人?”

“我不知道,但是我认出了孔贺兰先生。那个人把我留在原地,他自己进来了。”

张赫德突然喷饭地笑出声来,他用友善的声音道:“喔,那一定是赖唐诺,你上当了。”

“就是他。”贝说:“他姓赖。他说他要进去,要是一个小时不出来,叫我要去告诉他朋友。”

张笑着说:“抱歉抱歉,他一再叫我,要我告诉你,我没想到……他说你是他的司机。”

“他说什么?”

“赖已经找到他要找的人,两个人后门走了,本来他以为那个人会有麻烦的,所以要你找他朋友,但是他没意找麻烦,所以赖和他走了。赖好像是个私家侦探,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我认识赖有十年了,他没问题,你放心。”

“孔先生有什么麻烦?”

“孔先生那会有麻烦,他是帮赖先生的。孔先生要指给赖看他要找的人。我应该早通知你的,但是我太忙了。赖要我告诉你,可以把车子开回游艇俱乐部,或是你可以叫出租车回去,随你。他留了五块钱在这里,给你算车钱,他走了二十分钟了。”

“我开他车回俱乐部,还有没有这五块钱了?”贝问。

我知道我要倒大楣了。再等下去听,不会有帮助了。我开始看自己四周,一定要找路出去才行。

我在办公桌上找有没有隐藏着可以开外面门的暗钮,我努力的想,张赫德跑过这办公室之前做了些什么动作。

突然门打开,我感到我是压到了正确的按钮了。正跑了一半想经过办公室,我发现门是外面进来的人打开的。

皮尔自门里进来,显然是张赫德遗他来的。

皮尔向我笑笑,他说:“坐来下,赖。”

我想冲过去,在门尚未关住之前挤出去。

皮尔伸出一只手,抓住我衣领,把他手指又抓住我疼痛着的手腕,他说:“坐下,赖。”

我用足全身力气,一拳击向他的胃部。纯粹的意外使他弯下腰来,我再给他下巴上来一拳,确保我有多一点时间。我在门快要关住的时候伸了一只手进去,把门推大一些。

皮尔向我冲过来,我已经在接待室了,兜着圈子,皮尔猛追我。门被打开。

皮尔大叫,要提出警告。我把自己冲向才开启的门,这时张赫德正一脚想跨进来。我冲上他身体有如在玩橄榄球。

我的动作能把他连根铲起,但他的反弹力把我留在原地一秒钟,皮尔的长手正好赶上。

他的长手指抓住我背上的领子。什么东西敲上我头的一侧,一阵黑潮自胃部冒上来。胃里面苦苦的直要呕吐。我的双膝软了下来。

我希望找个东西扶一下,身体回不过来,倒把头甩了过来。

我看到皮尔一眼,他的手高举着,一根短棒在他手中,短捧一端的皮带系在他手腕上。他脸上没有表情。甚至还有些厌烦。

然后他的手斩下。

在我脑子里有一下闪光,前面的地板向我升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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