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岛夫妻送来了半开的玫瑰,花香满溢在Kangoo的车厢里,我在副驾驶座不发一语。

“怎么,你生气了?”

“没有……只是在想,这样算不算是好结局。”

“你指什么呢?”

“全部啊!”

“全部?”

“就是全部!大原先生做的事、你搞砸的通灵会、神父变成坏人,以及蔷子夫人决定忘记一切!还有,我们明知道夫人受了伤,却束手无策!”

我恼怒地说个不停,樱子小姐却放声大笑。

“这又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情,我们都是局外人啊。”

“话是没错……但我觉得神父的报仇举动并没有错,尽管神职人员跟有妇之夫有那样的关系,感觉并不是很好,可是大原先生难道就不用接受惩罚吗?”

樱子小姐听了不以为然。

“哼,小弟,谁规定事情只能有一个结论?”

“可是……”

“连肋骨都有二十四根,为什么事情只能随便下一个结论?”

“脊椎就只有一根啊!一定有正确答案才对!”

“正确来说,脊椎骨不是一根,而是由七块颈椎、十二块胸椎、五块腰椎、五块骶椎和五块尾椎等三十三块椎骨所组成。”

樱子小姐得意洋洋地反驳,我想顶嘴,可惜无言以对,只好硬把车内音响从音乐转到收音机。当时音响正好播到她最爱的乐团“圣鬼Mk-Ⅱ”的名曲〈开膛手杰克〉,气氛高昂,她不禁哀号:“你做什么!”而我选择了装傻。

“请别把所有事物都当成骨头来看……”

“都一样,骨头就好比人生呀。”

“那是你叔叔的名言?”

“不,是纽西兰礼品店老伯说的。”

“什么东西啊?”

“听说那位老伯是毛利传统骨雕师傅,得了白内障才退休,他们对骨头的看法是……”

“够了!”

感觉樱子小姐又要开办骨头讲座,我连忙把收音机转回音响,刚好唱到她最爱的副歌“开!膛!剖!肚!”,将她拉回歌曲之中。

“小弟,你是右撇子?”

“什么?”

“你惯用哪只手?”

“右手啊……”

“是喔,直江是左撇子。”

“咦?”在换歌的空档,樱子小姐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心想,在原哥是左撇子又怎么样?

“他小时候常常被大人教训不可以用左手,只要他用左手拿筷子,那餐饭就没得吃。所以到了国中的时候,他左右两手都一样厉害。懂吗?在他小的时候,左撇子是‘错的’。直江的外甥今年八岁,好像也是左撇子,用左手拿筷子、剪刀,但没有人责怪他,这就是现在的趋势。”

“毕竟左撇子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没错,但二十年前可不是这样。”

我发现到她的企图,再次怒火中烧:“你是想说,只要再过几年,连杀人都不算坏事了?”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想问你,善恶要如何定义罢了。”

“是吗?”

我认为对的事情就是对,这难道表示我很幼稚?我觉得蔷子夫人的决定很伟大,却忍不住暗自批评它不正确。

“再说,要是真的逮捕大原,事情就严重了。蔷子夫人很重感情,目的就是不希望大原被捕,这有什么不好?既然她本人都接受了,我们就不该多嘴,快忘了这件事吧。”

说得倒轻松,我还是无法接受,只能靠在窗边叹气。现在还是夏天,今晚的风却格外地冷,我叹的气在车窗上结出白雾,维持了好一阵子。

“听说直江明天也有空,我们三个一起去吃寿司吧。”

她看我不开心,试图为我打气,好像真以为我只要有得吃就会破涕为笑,真拿她没办法。

“没想到你光看领口就发现他是神父了。”

“这个嘛……其实我之前就见过他了。”

“咦!不是因为过人的观察力喔?”我不禁大叫,樱子小姐则是哈哈大笑。

“应该是去年吧?那天我和直江有约,却在车站前被麻烦人物缠上,正觉得伤脑筋,那个神父就来了。我猜他根本忘记我了。当时,他也是靠着话术把麻烦人物赶走了。”

“话不是这么说,他也帮了你呀,我想他不是坏人。”

“是吗?”

“他只是谨守着自己重视的事物。你不懂爱、正义、信念这些东西,应该不会明白吧。”

樱子小姐依然完全不把我的讽刺当一回事,若有所思地点头说:“确实是这样。”然后又给了我一个超可爱的坏心眼微笑。

“这或许不该由我来说,不过啊,会过度沉迷某件事的人肯定不是正常人。旁人或许会因为利害关系,误以为那些人很了不起,其实是他们的人格有所缺陷。打个比方,鼻廓底下三分之二是软骨,不容易骨折,鼻梁硬邦邦的却容易断,硬邦邦的人生,要特别当心骨折喔。”

我当下只觉得,这种话凭你也敢讲?但却找不到一句话反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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