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是一团喜气的萧家,一下子被白色遮盖了,萧源换上了白麻衣,同父亲等人一起赶去应天,他们家全是皇亲国戚,就算不在应天,也必须去奔丧。

“大嫂,你要不要躺一会?”萧源在陆神光身后垫了一个软垫,霍宝珍递了一杯热茶给陆神光,“大嫂,你喝茶。”

陆神光笑道:“没事,我身体好着呢!你们不用担心。”

萧源却有些担心一会的哭灵,陆神光看出她的心思安慰说:“没事,宫里有皇后在呢!”

萧源随即一笑,是啊,顾皇后的母亲陆夫人,正是陆神光的二姑,大嫂和顾皇后也是嫡亲的表姐妹呢!

内殿里顾皇后穿着一身素服,端庄的跪坐在上位,短短的几天功夫,她就消瘦了一大圈,人也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但仪态依然纹丝不乱。

顾皇后的生母陆夫人坐在下方,心疼的望着女儿,“皇后,您要不要休息一会?”

顾皇后听了母亲的话,才注意到殿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她想放松下来,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让她无法彻底放松了,“母亲,我没事。”她淡淡的说。

陆夫人将灵芝蜜茶推倒女儿面前,“那您喝点蜜茶提提神。”

顾皇后接过,微微笑道,“还是母亲知道心疼我。”

陆夫人听到顾皇后的话,心疼得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如珠如宝的呵护长大,原本以为身为顾氏族长的嫡长孙女,怎么都能找个好人家,却没有想到最后把女儿送到了宫里来,从此之后女儿就再也不是她的女儿了。

“母亲,祖母来了吗?”顾皇后轻啜了一口灵芝蜜茶问。

“应该快了,他们是坐船过来的,应该比牛车快。”陆夫人说。

顾皇后轻轻的“嗯”了一声,“母亲,你等大伯母来了,和她说一声,我想让阿宝娶平都县主。”

“什么?”陆夫人吃了一惊,“那元儿怎么办!当初萧家老国公和父亲是亲口约定,两家人要继续结亲家。”

“此一时彼一时。”顾皇后垂目望着手中的茶盏,“结亲家,不一定要元儿和阿宝。这件事我会亲自和祖母、外曾祖母解释的。元儿她也会明白的,萧家的女儿没那么弱,我想姑父也会同意的。”顾熙娶叶福金,比娶萧源有用多了,顾皇后有把握家里长辈不会反对,至于元儿,萧氏嫡长女,还愁嫁不掉吗?

陆夫人欲言又止,顾皇后知道母亲一向不怎么关心朝堂大事,少不得耐下性子给母亲解释,“先帝临去前曾召见冀王,让他当了大将军、内书右侍郎和户部尚书。”

大将军是大秦仅次于上将军的武官,殉国的李驰之前就担任上将军一职,大将军一职已经空缺了有段时间了。当然冀王一向和武官相交不多,就算做了大将军也不见得有什么实权。但内书侍郎确实仅次于内书令的实权官位,有副相之称,以前内书侍郎仅有梁谦一人担任,现在又多了兼职户部尚书的冀王,明显是先帝想让自己庶兄牵制朝堂上士庶官员,形成士族、庶族以外,以皇室为首的另一股势力。

顾皇后无法反驳先帝的决定,但她为了儿子,她必须先安抚冀王,冀王只有两个孩子,世子已续娶了世子妃,那么只有让自己的娘家人娶了叶福金了。她算来算去,家里也就顾熙比较适合了。

“一会我和你大伯母说一下吧。”陆夫人有些迟疑,大嫂的心思,她可吃不准,大嫂似乎一心想让娘家的侄女嫁进来。

“还有,我想把神妃许给平王。”顾皇后轻声说。

“什么!”陆夫人目瞪口呆。

顾皇后轻声说:“冀王年纪比先帝都大了这么多,又有父皇那么多年的宠爱,我担心――”既然先帝能扶植一个冀王,她也能捧一个平王,最好让他们最后两败俱伤!光看平王迟迟不肯定下平王妃人选,就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了。她见陆夫人脸色微微发白,摇了摇头,“这事我也会外祖商量后再做决定的。”

“也好。”陆夫人知道这种事,她插不上嘴,女儿和自己说,也不过只是想找个说话的人而已。

萧源等人赶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哭声震天,萧源想起皇帝表哥对自己的种种疼爱,心头一酸,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梦泽公主被宫女抱在怀里,茫茫然的望着四周,丝毫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宫女见她不哭,忙想掐她,却被太子妃朱季葱拦下,她哭得双目通红,手帕轻轻的拂过小姑的眼睛,小姑娘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呜――父皇――阿犀疼疼――”

“阿犀――”朱季葱和梦泽公主一起抱头大哭。

霍宝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暗暗叹气,眼见众人都哭了,忙拿出特制的手绢,对着眼睛按了按,也哭了出来,陆神光轻靠着两人,也抹了抹眼睛,低声啜泣起来。

照理哭灵是要哭三天的,但在场的全是金尊玉贵的贵妇、贵女,更有不少是孕妇,皇后再傻也不会让大家真的跪三天,哭一会后,那些贵妇就可以起身休息,尤其是怀孕的妇人,更是宽容。饶是如此,这番折腾,也把这些养的娇嫩的上层贵女折腾的够呛。

霍宝珍从小跟着几个哥哥疯玩长大的,身体很好,第一天哭灵结束时候,还是生龙活虎的,倒是萧源和陆神光累得脸都白了,萧源悄悄的扯了她一把,低声说:“别走得太快,跟着大家走。”

“嗯。”霍宝珍也是聪明的,见大家都是恹恹的样子,不管是真得假的,自己也装成有气无力的样子。

萧源关切的扶着陆神光,“大嫂,你身体还好吧?”

“还好。”陆神光摸了摸肚子,给皇帝、皇后哭灵,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可以说是经验丰富,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不太累,“元儿,你没事吧?”别人恹恹的样子或许是装的,但元儿肯定不是。

“还好,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萧源望着满目的苍白,低低的说,“当年姑姑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陆神光轻叹了一声,将她搂在了怀里,“别伤心了,昭穆皇后和皇上都不愿意你这么伤心的。”

“嗯。”且不说哭灵这几天,朝廷是如何的风起云涌,女眷们三天跪下来,都累得够呛,萧源每天哭灵回来,倒头就睡,丝毫没注意到曾祖母、祖母和大嫂对她欲言又止的神色。

皇帝的突然薨逝,让萧沂和霍宝珍的昏礼多了许多的遗憾,不过霍宝珍到不以为意,因为皇帝的死,让父兄提早进京了。萧沂和她说过,等孝期一过,就带她回娘家。

先帝薨逝后,太子即位,照理太子应该为先帝守孝二十七个月,但皇家事务繁重,用一天代替一月,所以只要守孝二十七天,同时民间也只需要为先帝守孝二十七天就够了。出孝的那一日,大家纷纷取下了白布,换上彩衣,有喜事的人家也办起喜事来了。

霍宝珍换下了孝服,开开心心的和萧沂一起回娘家。刚进家门,就见霍行允含笑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二哥!”霍宝珍欣喜的叫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天就回来了。”霍行允同梁肃打完仗后,一路快马加鞭,一口气赶回应天,昨天已经拜见过新帝了。他笑着打量着妹妹,见她脸色红润,眉宇间喜气盈盈,就知道萧沂对她不错,他笑着轻拍萧沂的肩膀,“阿盛,我这个妹妹被我们宠坏了,你要多担待。”

“阿鸾很好。”萧沂望着妻子笑着说。

霍宝珍听到萧沂的话,脸一下子红了,低头往内院走去。

“二哥,恭喜你,这次又打了胜仗!”萧沂对霍行允说。

霍行允打了胜仗,却不带一丝喜色,“侥幸而已,可叹的是李将军。”李驰为人豪爽,对他有指点提携之恩,霍行允对李驰的身死很是伤感。

提起惨败的高句丽一仗,萧沂也沉默了,“是啊,三十万将士最后就生还了两千……怎么会呢!”萧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三十万将士就算一人踩一脚,也不知道让高句丽毫发无伤吧?

霍行允摇了摇头,“阿盛,打仗并非兵越多越好。”

“是嘛?”萧沂有些吃惊,他一直人越多越好。

霍行允说:“不信你问阿砖,他这次只用了五千将士,就把南疆王给擒下了。”

“梁大哥,你真厉害!”萧沂佩服的说。

梁肃道:“侥幸而已!不过打仗的确不一定非要兵多,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将士越多,粮草就越难完全供应上。”这次李将军带了两百多万将士,但粮草根本跟不上,许多兵士都在饿肚子,好容易走到高句丽,很多人又犯了绞肠痧。高句丽本就不是他们这次攻打的南疆小国,兵败也是因可查。照梁肃看来,高句丽一开始就不该这么硬碰硬打的,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阿盛,是不是朝堂上很多人都在说要二次攻打高句丽,给先帝报仇?”霍行允问。

“不错。”萧沂脸色莫名的沉了沉,“是冀王最先上书的。”

霍行允同梁肃互视一眼,萧沂问:“二哥,如果你和梁大哥去打,有把握吗?”

霍行允皱着眉,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好时机,高句丽也不是小地方。”高句丽对大秦的威胁太大了,除是肯定要除掉的,先帝的做法并没有错,但绝对不是现在,也绝非几月、几年之功。大秦连年征战,消耗太大,当年武帝将前匈奴大败的时候,可经过文帝和景帝两朝的休养生息啊!

萧沂不禁有些失望,他也很希望大秦能快点打败高句丽给皇帝表哥报仇,皇帝没登基前和他的感情是最好的。

“阿盛,打仗并非下棋,有时候急不来。”霍行允说。

“算了,不提这扫兴事了!”萧沂说,“霍二哥,你们这次回来后,还出去打仗吗?”

“应该要休息一段日子了。”霍行允郎朗笑道,“走,父亲他们还在等你呢。”

“好。”

“对了,阿盛你明天有空吗?”霍行允突然想起了一事问萧沂道。

“有,怎么了?”

“明天跟我一起去阿砖家里如何?”霍行允含笑问,“好久没见梁伯父了。”

“二哥!”梁肃板着脸低声叫道。

霍行允只当没听见,“阿盛如何?”

“好。”萧沂也知道些梁肃家里的情况,对梁肃不肯回家的举动理解,但和霍行允一样,并不赞同,须知自古“孝”字大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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