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照片是谁拍的?”麦莎听得出自己的声音,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问错了。她注视着他,发觉她的口气已把他吓了一跳。他紧抿着嘴,脸上的脉搏跳动得很快,她急忙补充道,“我是说,这些照片真写实,拍得很传神。”

紧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也许是我比较会找。”

她想起来在车子里使她无法睁眼的那一下闪光。“也许是你拍的,”她故意把这话当成一种恭维。

“也许是吧。”

她感觉到他的手触碰着她的头发和面颊。别害怕,她慌乱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她的手仍然托着尼尔的头,尼尔开始发抖了,在急促的呼吸声中,他不禁啜泣起来。

“尼尔,不要哭,”她恳求道,“这样你会窒息的。”她抬起头来看着那个陌生人。“他很害怕,求求你把他松梆。”

“如果我割断他手上的绳子,你会喜欢我吗?”她跪在床边时,他把腿靠在她的身边。

“我当然喜欢你,不过拜托请你松松他的手。”她用手掠掠尼尔额头上垂下的一绺卷发。

“别碰他的眼罩!”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不会碰的。”她婉转地说。

“好吧,我就把他的手松一会儿,不过我只松他的手,你先躺下。”

她全身紧张。“做什么?”

“松了他,就要绑住你。我不能让你们两个同时松手。”

她只有听话了。这回他把她从膝盖绑到脚踝,然后让她坐在便床上。“等我要走的时候才会绑你的手的,麦莎。”他念她的名字时似乎稍微温和了些。

要走的时候?他要把他们两个留在这里吗?他靠向尼尔,把他手腕上的绳索割断。尼尔的手一自由,就乱挥舞着,他的气喘得越来越厉害,还有杂音在里面。

麦莎紧拥着他。她仍然穿着那件灰外套,她用外套裹着尼尔,额抖的小身子一直想要挣脱。

“尼尔,别这样!镇定一点!”她的声音很坚定。“记得你爸爸的话吗?他说过,你气喘的时候,一定要静下来,缓慢地呼吸。”她抬起头来。“请问,你能不能给他一杯水喝?”

在灰暗的灯光下,陌生人朦胧的身影零乱地印在斑驳的墙上,他点了点头,走到水槽边。一阵流水声。他转过身去时,麦莎又望望墙上放大的照片。其中两个女人不是死了就是快要死了,第三个一副试图要逃躲什么东西或什么人一样。是他使她们变成这样的吗?他究竟是怎么样的疯子?他为什么要绑架她和尼尔?带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大中央车站,这简直是太大胆了。显然这个陌生人的计划十分周密。

尼尔几乎要窒息了,开始不断地咳嗽,发出了很粗哑的声音。

陌生人手中拿了一个纸杯转过身来,他似乎不爱听窒息的声音。他把杯子递给麦莎时,手还发着抖,“叫他别发出这种怪声,”他说。

麦莎拿着杯子到尼尔嘴边。“来,尼尔,吸一口。”他吞了一大口,“慢点来,尼尔,慢点喝。现在往后躺。”尼尔喝完了水,叹了口气。她感觉到他的小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些。“这样才乖。”

陌生人靠向她。“麦莎,你是个好女人,”他说。“所以我才会爱上你。你并不怕我,对不对?”

“不怕,当然不怕。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们的。”她尽量像闲话家常一样。“但是你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呢?”

他没有回答,就走到黑皮箱那里,小心地把皮箱提到离门口几尺的地方,然后蹲在前面,把皮箱打了开来。

“里面是什么?”麦莎问。

“我走以前必须要先仿一件事。”

“你要去哪里?”

“麦莎,别问我这么多问题。”

“我只是对你的计划很感兴趣。”她看到他的手在手提箱里灵活地动着,好像在弄一些线状的东西。

“我做这种事的时候不能说话。你知道,硝化甘油可不是开玩笑的。”

麦莎紧拥着尼尔。这个疯人竟然在他们的眼前弄炸药,万一出了什么错……她记得以前纽约高级住宅区爆炸的那档事,那天她放了学正在不远处逛街,就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她想到那些惨不忍睹的断壁残骸。那些人也是自以为他们很懂得炸药的。

她一边祈祷,一面观察他小心翼翼地工作,四周毫无动静,只有远处的火车声轰隆地响着。尼尔胸部的哮喘已经变成一种急促的频率震动,不过没有像刚才那样呼吸紊乱了。

最后陌生人站了起来。“好了,”他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你弄炸药做什么?”

“用来做你们的保姆。”

“什么意思?”

“我要明天早上才回来。我不能冒任何会失去你的危险,对不对?”

“我们都被绑着,怎么可能会逃呢?”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了……”

“我们要待在这里多久?”

“到星期三。麦莎,不要再问我问题。我要你知道的事,我会告诉你的。”

“对不起。只是我不了解。”

“我不能让任何人找到你,但是我又必须离开。所以如果门上了炸药,而有人想进来的话……”

不可能的。这一切怎么可能?她是在做梦吗?

“麦莎,别担心。明天晚上派史提会给我八万两千元,到时一切就结束了。”

“八万两千元?”

“对。然后星期三早上你和我就可以远走高飞,我会留话下来,好让他们能找到这个男孩。”他走了过来。“对不起,麦莎。”他突然把尼尔拉开,扔到便床上,然后迅速地把她的双手扣到后面,捆绑的时候还谨慎地拉开外套的袖子。

他直起身。“拜托你,不要塞尼尔的嘴,”她请求着。“要是他窒息或什么的……也许你就拿不到钱了……派史提可能需要确定他的儿子安好无事才会给钱。拜托……我……我是喜欢你的,因为你很精明。”

他一边注视着她,一边考虑。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是你连你的名字都不告诉我,我希望想念你的时候能够实在一些。”

他把她的脸转过来,他的手指粗糙乾硬,真想像不到这样的手还能处理那些构造精密的线路。他靠向她。他的呼吸灼热难闻,她忍受着他粗厉的吻,他不断地吻着她的唇、面颊和耳朵。“我的名字叫狐狸,”他沙哑地说。“麦莎,念我的名字。”

“狐狸。”

他绑住尼尔的手腕,把他拉到她的身边。一张小便床上根本塞不下两个人,麦莎的手紧抓着旁边的水泥墙。他让他们两个躺着,盖上肮脏的灰外套,然后看了他们一眼。

“不行。”他不满意地说,“我不能冒险,不能让任何人听到你们的声音。”

他们的嘴又被塞住了,但是这次没有像先前那么紧。她看得出他有点紧张起来,所以也没敢再抗议。

然后她知道原因了。他慢慢地从皮箱里拿出一根线,拉到门口,把皮箱和门连接在一起。这样只要一有人走进来,炸弹就会爆炸!

她听到关灯的声音,眼前一片黑暗,门无声地开起来又关上,他走了。

房间里黑得要命,沉寂中只有尼尔痛苦的呼吸和偶尔经过的火车声间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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