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人民医院,普外科。

凌晨一点,整座住院部都被浓稠的黑暗笼罩着,天际没有月光,周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几盏孤零零亮起的灯,带着瘆人的寒意。

病房都熄着灯,静悄悄地。

周强有些失眠,被病房此起彼伏的鼾声吵的更加心烦。他暴躁地用被子蒙住头,过了很久才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踹了那颗槐树说了些狠话的原因,他做了个噩梦。

梦到整座医院都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却还是一个人都看不到。因为慌乱,周强竟发觉他不知不觉跑到了那颗槐树底下。他跑得精疲力尽,弯着腰想先喘口气。

一只腐烂的手这时从地底钻出来,猛地攥住了他脚腕。

周强低头看着那只腐烂的手,吓得惊声尖叫,然后就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心跳的极快,大脑因为恐惧都变得有些迟钝。他连忙深呼吸几次,总算稍稍缓了过来。走廊亮起的灯光线昏暗,周强侧头看到病床上的爸爸,猛地松了口气。

他头疼地翻了个身,眼角余光却瞥到抹身影。周强猛地顿住,寒意从脚底往上窜。他强忍着恐惧抬过头,发现他床尾站着个人影。那人影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但周强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直勾勾地紧紧盯着他。

这种场景实在诡异可怕,周强吓的喘不上气,半天不敢动弹。

半晌,他发现那人影一直站着没动,便壮着胆子捡起鞋用力扔过去。谁知鞋却什么都没砸中,穿过人影掉到了地上,那人影也随后消失了。

周强一颗心砰砰乱跳,他能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砸不中,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他没敢多想,心底埋下名为恐惧的种子,此刻只想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偏偏他睡前喝了太多水,实在忍不住必须得起来上个厕所。

以防万一,周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明亮的光线让他心情安定了很多。

他走进洗手间,没敢把门关严,就只是虚掩着。

他背对着门,正方便着,洗手间的灯突然闪烁了两下,然后猛地熄了。周强吓了一跳,连忙穿好裤子,还没等反应过来,虚掩的房门跟窗户就“嘭”地一下被重重砸上。

周强满脸煞白,腿有些发软,迅速惊恐地冲过去想拉开门。

但诡异的是,无论他怎么用力,房门都没办法拉开,就好像有人在外面紧紧地拽着门一样。

周强惊恐万分,想起白天那棵槐树,又想起那个很好看的年轻人的劝告,顿时满心懊恼,他无比崩溃绝望地拽着门,边带着哭腔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您大人……鬼有鬼量,请多多包涵,千万别跟我一般计较。饶了我这次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话说完,房门外的阻力突然消失。周强一时没防备,险些直接摔进马桶。

他也顾不上其他,飞奔着从洗手间失魂落魄地冲出来,整个人从头到脚连血液都凉透了。

洗手间跟病房只有一墙之隔,平时说话都能听得清,但他刚刚那么大声的求救,把门都快踹翻了,病房里的人却还熟睡着,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这种情况实在远远超出周强的理解范围,他因为恐惧甚至都有些不敢动弹,直接缩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隐隐约约的,周强仿佛听到了忽远忽近的歌声,歌词有些听不清楚,但好像就是从那棵槐树上传来的。

他哆哆嗦嗦地裹着被子捂住耳朵,神经紧绷到极致,根本没办法睡着,就这么惊恐地发着抖煎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萧灼仍旧送餐到海城人民医院,点餐人还是罗琼,送餐地址是心胸外科10号病房。

他走到住院部,就听几个人边走边议论着,说昨晚踹树那小伙看到鬼了,被吓的半死,今早天一亮就在医院大吵大闹,让医院必须给个说法。

医院对此也很无奈,劝他去挂神经内科看看,可能是神经衰弱导致的。双方争执很久,那小伙实在是怕了,还是先从医院走了,据说家属都重新换了个人来守夜。

“这事我今早亲眼所见,那小伙脸色煞白,像被吓惨了,看着不像装的。”

“我听说,他们病房其他人都一点动静没听到。要真照他说的那样,又是求救又是踹门的,怎么可能不被惊醒?毕竟大家睡眠都浅。没准像医院说的,他就是这儿有点毛病。”

“但那病房的洗手间门上,的确有很多被踹过的脚印,这又怎么解释?那么大的踹门声,没道理一个人都听不到吧。”

“这事也太邪门了,你们说,这医院该不会真闹鬼吧?我有朋友昨天看到,他去动了那槐树……”

“……”

萧灼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红毛青年竟然真的见鬼了。他昨天仔细看过,槐树根本没生出灵智,周围也没有什么鬼魂。所以那吓唬红毛青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走到槐树旁认真看了看,仍是没发现什么端倪,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看到他就吓得躲起来了。若是这样,那想抓到它还挺不容易。

萧灼想了想,觉得大白天的那东西也未必会出来,还是等晚上再过来看看。

他并未久留,先把餐食送去了十号病房。

昨晚闹鬼的事整个医院都传遍了,十号病房住着的两个病人也在议论这件事。

“你说不会真有鬼吧?也太吓人了。”

“……没什么好怕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相信,不做亏心事也不用怕鬼敲门。”说话的是23号床的病人。

跟她说话的是24号床的病人,也是萧灼的送餐对象。餐是她女儿给她订的,想给她妈多补充点营养。

整间病房共四张病床,此时住着两位病人,其他病床都空着。

萧灼送完餐食准备走的时候,24床的阿姨突然叫住他:“帅哥,我女儿有事出去了,你能帮我把床摇高点吗?”

昨天来送餐的就是萧灼,因此阿姨见到他也很亲切。

萧灼点头道好,按阿姨的指示把床往上摇高。

23床的阿姨随口问道:“这个餐应该很贵吧?”

萧灼报了个价格,那人一听咋舌,笑着对24床的阿姨道:“一看这包装我就知道很贵。你女儿真是好,懂事又孝顺。我听说你还有个儿子?”

提到儿子,24床阿姨笑的有些勉强:“是啊,他工作忙,但也是孝顺的,我住院的钱都是他给的。”

两人说着话,24床阿姨的女儿罗琼回来了,先是跟萧灼道谢,又说医生让去做个检查,很着急的。

萧灼笑笑说没事,帮着罗琼把她妈扶上轮椅,看着她推着轮椅走出病房。

“她那儿子……”23床阿姨欲言又止地摇摇头,叹息道:“从她住院后,一次没来看过,真孝顺能这样?这段时间,什么事都是这个女儿在跑前跑后,既要忙工作又要照顾她,不容易啊。”

罗琼她妈心脏有问题,要做个很复杂的心脏搭桥手术。这种手术危险性极高,有可能会下不来手术台。但总的来说,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萧灼大概了解了下原理,顿时对人类的医学发展也非常佩服。这种程度的手术,无疑是多给了病人一条生命。

这天中餐厅接了个大单,要给一个很大的上市公司提供会议餐。后厨为此一直在忙碌,萧灼跟祝休安三人也多加了会班,等把会议餐全部送完才下班。

下班时夜色已浓,月亮被黑云遮挡着,大地黑压压的一片。

萧灼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半。他还惦记着医院那件事,便骑着电动车直接去了趟医院。

考虑到那东西可能在躲着他,萧灼没敢明目张胆地出现,琢磨着该怎么找个诱饵去引蛇出洞。

找诱饵并非易事,毕竟像红毛青年那样百无禁忌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人即便不信,对鬼神也还是抱着敬畏之心的,万万不会主动去冲撞。

萧灼正想着,突然看到医院外走进来几个穿着道袍的道士,最前边则是个穿深色T恤、一脸老成戴着眼镜的男人。

怕被这些人发现,顺便也想看看怎么回事,萧灼便顺便给自己布了个结界。

那群道士并未察觉萧灼,径直从他旁边走过。

戴着眼镜的男人客客气气说道:“那就麻烦几位道长了。还请道长们低调行事,把那鬼尽快除去,别惊动太多人。否则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走在旁边,留着长须的老道长不苟言笑道:“徐主任放心,此事有我跟众徒弟齐心协力,不消片刻就能收服恶鬼,绝不会多惊动旁人,只是今晚之事难免有人看到,就需要你们院方费心解释了。”

“这是自然。几位这边请,你们要的东西医院都提前准备好了。”徐主任领着众人走进住院部办公室,边小心地环顾四周看了看,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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