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3.

李慕没有站太久,庄钦不小心看见他了,立马不玩泡泡了,侧头问:“有十五分钟了吗?”

“有了。”

“我冲一下就出来,你别看了,快关门。”

李慕轻轻带上了门。

不一会儿庄钦穿上浴袍出来,没看见他,在房间里到处找了一会儿,李慕这里太大了。

庄钦一间一间地找,推开房门看见他坐在另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李慕一个人穿着藏蓝色睡袍坐在黑色皮沙发上,指间夹一支棕褐色的雪茄,脸庞的神色笼罩在烟雾中,晦暗不明。

庄钦站在门口,嗅见这间房间有很浓烈的雪茄气味,想来应该是专门存放雪茄的房间,因为没见过,就多看了几眼。

“洗好了?”李慕把雪茄剪了,丢在一旁。

庄钦摇摇头,走进去。

“你怎么心情不好?”李慕异于平日的状态让他有些在意,庄钦朝他走过去,“还抽这个,不睡觉了?”

“要的。”李慕抬手放在他的腰后,伸手一揽,庄钦就落进他的怀里。

怀抱的温度与手臂的力量庄钦极为熟悉,顺从地靠上去,李慕的手指捋进了他的发间,摸了摸他的耳朵尖。

庄钦认真地看着他的表情:“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李慕非常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也能维持神色不变,可到底庄钦是很细心也很了解他的,能从李慕那几乎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分辨出他心里有事。

“是有一件。”李慕答。

庄钦有些小心地问:“我能听的吗?”

“跟你有关的。”李慕已经思索有一会儿了,“刚才你经纪人来电,我帮你接了。”

“啊?她说什么了?”

“她说有个电影。是你喜欢的。”

李慕告诉他导演是谁。

庄钦愣了有一会儿,眼睛有了波动,语气也高了几分:“是邀请我的吗?”

“是,是个试镜的邀请,机会很难得。”李慕审视他的神色。

庄钦的眼睛亮了一下,慢慢地又暗了下来,从他湿润的发间掉落一滴水珠在李慕的锁骨上。

李慕道:“试镜会应该在近期,我可以陪你一起,想去吗?”

“可是……”

这部剧本才到选角阶段,估计离开拍最少还有半年时间,上映更是遥遥无期。

“不想接吗?”

“这只是说让我试镜,没有说导演就确定是要我来演。”庄钦埋头抵着他的肩膀,头发湿润,“我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李慕脖颈胸膛处被他的头发丝弄得湿润一片,冰冷地浸入他的皮肤。

“你今年多少岁?”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庄钦“身份证上快22了,怎么?”

“还是个小朋友。你知道我22岁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

“22岁,我尽情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要他在那个年纪为了什么人放弃热爱的事,是绝不可能的。

李慕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后颈:“你这么喜欢演戏的,不去试试吗。”

拍戏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庄钦这样爱钻研的,又是演主角,对身心都是很大的挑战和折磨。李慕自然不希望他那么辛苦。退圈做幕后,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这一个天生热爱镜头的演员,是真的想去做幕后工作吗?

庄钦听明白了,埋头不语,片刻道:“她跟你说了啊?”

“你经纪人以为我知道,看得出她有些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让你年纪轻轻,正当红的时候就想好了怎么隐退。”

“关你什么事……”他低声说,“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李慕心底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他在庄钦身上甚至看见了一种燃烧自我的力量,这小孩这么冲动做这种冲动的决定,到底有没有仔细思考?

可他发自内心深处地能感觉到他为自己的付出。

李慕微不可查的叹口气,低声说:“怕你以后后悔。”

“不会的。”他小声辩解,“慕哥,我不小了,你别老觉得我做事不懂轻重,其实我都想清楚了。我也不能让你一直这样等我,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的。”

“傻小孩……你老公我才三十岁,再等你十年、二十年都无可厚非。”李慕的声音本就醇厚里带着磁哑,刻意压低时,仿佛在耳边用羽毛挠痒般,“我等得起。”

“可我不想让你等。”

庄钦已经想好了很久了。

等他拍的两部片子全都上了,那应该是明年的事了,所以今年,他会好好地学一学怎么导戏,假设此路不通,那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没准再过几年,等电影生存环境宽松一些,他还会去演戏。

他认真地说:“我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决定,我是成年人,后果我都能承担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是认真的。而且,这也不影响我什么,你不也说过,我可以去做导演的,对我来说这两样工作没什么分别。”

钻研一个角色,深入进一个角色的内心,就仿佛进行一场冒险,而做导演,则是更全局化地进行这场冒险。

哪怕没有李慕的存在,他终究还是会去尝试的。

况且,明星总要恋爱的,只是有些人不说,有些人要说而已,全看个人如何选择,隐婚或是坦白。

李慕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庄钦眼睛黑白分明,瞳仁深黑,眼瞳的界限颜□□分不大,这种眼睛很像小孩子,加上他性格的缘故,所以李慕也经常会产生这是小朋友的错觉。

可是现在,李慕才发现,这个小朋友很有自己的主意,在一些大的决定上,可以说是杀伐果断。

两人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谈心,李慕没再继续质疑他的决定。

庄钦才二十岁出头,这个年纪总是一年一个想法。可无论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不跑了,李慕都乐意纵容他。

航司第二天白天就通知可以起飞,收拾好行李登机,一个小时后,飞机在双子城落了地,庄钦这才跟师姐联系。

李慕拖着两个行李箱,看着庄钦冲出去抱他的师娘,两人都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庄钦还戴着毛线帽,抱着师娘差点跳起来,欢快地像只松鼠:“师娘师娘师娘!”

他兴奋得不行,脸上挂着笑。

“小铃铛,怎么脸又瘦了。”师娘抓着他的手臂,端详他的脸。

庄钦说没有没有:“比我上回来的时候胖了的。”

“我看你的节目,哪有这么瘦。”

师姐在一旁插嘴:“电视上看起来是要胖一些的,电视把人拉宽了嘛。而且我看他精神挺好的,妈你就别操心了。”

雪今天小了一些,可仍然是纷纷扬扬,天地都被染成了白色。

李慕手里拉着行李箱,轮子在雪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庄钦招手,让李慕来。

“这是李慕。”他介绍了李慕给师娘和师姐认识。李慕收起那股冷冰冰的傲气,叫师娘,大师姐。

他仍然很礼貌,只是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甚至带着彬彬有礼的温和,让人对他第一眼印象就极好。

这是他和长辈打交道常用的招数。

大师姐打量着他,心想真是个大帅哥。

庄钦站在了李慕身前,是一个护着的姿态,把她逗笑了。

大师姐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小铃铛,你师弟等会也要到了,正好载着他一起回家了。”

“小刀也回来了吗?”

“是啊,昨天给他一说,他马上就买了票。我看了航班通知,快到了。”

四人在机场等了一会儿,师娘只是看李慕,但并不怎么说话,倒是师姐,有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怎么认识的,拍电影吗,李慕就:“嗯。”

十个问题他有七个会回答“嗯”,剩下几个问题回答字数会多一些,算有问必答。

师姐偷偷给庄钦发消息:“他话平时就是这么少吗?”

“平时比这个还少。”

“那你们怎么相处?不辛苦吗,都是你在说话。”

“他对我…话会多很多的。”

师姐想不太出来他描述的场景。放下手机,又看了李慕一眼,大概是因为在人流量巨大的机场,他和自家小铃铛师弟都戴着帽子口罩,帽子不同款,衣服鞋子也不同款,但两人站在一起莫名地就感觉很协调。

等了没多久,小刀就顺着纷杂的人流出来了,

小刀只背了个旅行包,师姐大声喊他,小刀飞奔过来,师姐张开手臂,就看见小刀从自己身旁错身,撞进了庄钦怀里。

“师哥……”小刀用力地抱他。

李慕脸色瞬间黑到底底。

庄钦莫名其妙地被他撞了一下,抱得紧紧的,怔愣一两秒,拍了拍他的后背:“这么多人呢。”

小刀吸吸鼻子,他比庄钦高一点,今天还在鞋子里垫了增高鞋垫,头垂在他的肩膀上胡乱地蹭了几下说:“我好想你的。”

“哎呀……”庄钦眼睛朝旁边瞥,李慕也正好在看他,双目深黑。庄钦把小刀推开:“我师弟,庄金裁,叫他小刀就行了。小刀,师哥之前跟你说过的,这是李慕。”

洁癖癌晚期在家长面前伸出手,是要握手的姿势,被小刀无视掉了。

穿着三公分增高鞋垫、外加老爹鞋自带气垫增高,忽然有了一米八、九的小刀,发现自己和对方似乎差不多高,没有矮很多,有些后悔没有再加一个鞋垫。

李慕把手收了回来,神色自如,指间的素戒分外抢眼。

小刀看了一眼,又去看师哥的手,发现他戴着手套。

大师姐叫大家在路边等自己,随即抓过小刀陪自己去停车场,暗自叮嘱:“臭小孩,你对客人怎么那么无礼,礼貌一点啊。”

小刀冷哼一声。

大师姐:“你今天怎么忽然高了这么多?”

她穿了恨天高长靴就有一米八了,按理说和小刀差不多高,谁知今天矮了这么多。

小刀很不自在地推开她。

大师姐说:“你穿这么高的鞋子,里面是不是还垫鞋垫了?”

“没有!”

“你穿了,最少六公分。”

“你烦不烦!”

师姐找到了自己的车,发动汽车,慢慢地朝路边开。

轿车刚好容纳五个人,师姐打开了音响放歌,声音开的很小,说回家要开车两三个小时。大概是因为李慕的缘故,师娘根本不说话,只有小刀缠着庄钦问东问西,庄钦谈到了最近在制作的一个电影短片,差几个演员。

“差不差女主角?”师姐插嘴,“你看我行么?”

“…行啊!”庄钦坐在后座中央,能看见司机座的司机的侧脸,大师姐完全继承了师娘年轻时候的美貌,妆后风情万种,长得特别像曾经的一位港姐。

小刀马上说:“我也要演!”

“什么电影?什么角色啊?”

庄钦大致地描述了这个短片的内容和题材,是个相对很难制作后期的科幻题材,剧本被他改得有点像太空漫游的快进版。

李慕从未坐过这种小车,更没有这样跟人挤着坐一辆车过,加上后座三个人体型都不小,庄钦完全是靠在他身上的。

而且李慕从来没有参与过家庭话题,在别人的家庭里,就更没有话题了,但庄钦并未忽略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庄钦把手放在他的衣兜里,双手一路握着。

汽车在路上慢慢地驶了三个小时,话题也持续了三个小时。

到现在李慕才发觉,庄钦告诉自己和师父一家关系好,其实不是骗自己的,关系的确很好。

到了镇上,师姐才说:“现在全家人都回来了,那个,家里还有个阁楼,有一张床可以休息,不过你俩住阁楼,天花板太矮,怕你们磕到头了。”

小刀:“他们住阁楼吗?”

大师姐:“把你的房间让给你师哥也可以。”

“我和师哥睡一间,客人住阁楼啊,这样多好,反正我和师哥小时候就是一张床睡到大的。”

“我……不住家里了吧。”庄钦问了句,“师父在家吗?”

大师姐:“谁知道他在不在,管他在不在呢,你回家了还不能住吗?不住家里那住哪儿?”

庄钦说:“我订了附近的酒店,就是雪场的那家,开车过来十分钟。”

“哦,那家酒店啊,等会儿我把你们送过去吧。”

“这怎么行,回都回家了……”小刀嚷嚷着抗议。

师娘说:“好了。”

小刀就不说话了。

“麻烦师姐了。”李慕出声。

他原本就打算让酒店开车来接的,结果谁知道庄钦的师姐载着师娘亲自跑来了。

小轿车停在了门前,熄火。

师姐说:“你师父的车在那儿停着呢,他多半在家,下去看看吗?”

庄钦点点头,李慕打开车门,下去透气,庄钦也下车,李慕低头看着他说:“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庄钦犹豫了一下:“那我先进去给师父问声好,看看他反应好吗?你在车上坐着等一等我。”

“他要打你呢?”

“那我肯定要惨叫的。”庄钦倒希望师父打自己几下,打了就消气了,“如果你听见我惨叫,进来就是了,不用担心我,师父好多年没打过人了。”

“那我等你二十分钟。”

李慕没有坐在车里,他站在外面的冰天雪地中,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来了烟瘾,裤兜里也没有香烟和打火机,只能作罢,两只手插在兜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指上的戒指。

李慕不怀疑庄钦的勇气,但怕他在这件事上会受伤,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像他一样。

师娘站在门口,喊他:“那个,你进来坐会儿吧,外面冷。”

李慕摆摆手,表示不用。

师娘说:“小铃铛和他师父在房间里,你进来,我们聊一聊。”

李慕弯腰,进了这栋老房子的正门。

房间装潢很老旧,看得出有一定年代了,美式的家居融入了大量中式的小玩意儿,师娘提前就买了新拖鞋:“不知道你穿多大,按着买的,全新的。”

“谢谢您。”李慕把鞋换上。

客厅里还坐着两个人,有个李慕没见过的,应该是庄钦说的二师姐。

上楼的时候,师娘看见小刀趴在房门口偷听,马上大喊:“庄金裁!”

小刀一个激灵站起来,一下看见她背后的李慕,表情就是一变。

师娘把李慕带到了一间空的起居室:“你坐。”

李慕恭恭敬敬,让她先坐。师娘问:“你跟我们小铃铛,在一起多久了?”

“有一年半了。”

“哦……挺长的了,那你家里知道他的事么?”

“是知道的。”李慕表示家里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也知道庄钦的存在,所以这一点不用担心。

“我知道,性取向这个,是正常的,不是说有病什么的,我都可以理解,不过小铃铛他师父,是个老古板了,所以我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是年轻人的事,你们的事我们老一辈管不着的,小铃铛完全可以瞒着我和他师父,但他没有,他就是太实心眼了。”

李慕点头。

“他跟我说,说你对他好,那我就更不能有什么意见了。你肯定也清楚,小铃铛是我跟他师父在戏班子前头看见的,捡到的时候两三岁的模样,一句话也不会说。”

本来她要把小孩送到福利院去,庄学久不愿意,因为这个两三岁大的小孩太懂事了,原本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为了留下来学着其他戏班学徒的模样给他下跪,问他为什么,一直像个哑巴也不说话的小孩喊了一声师父。

“我们跟他不住一起,他的事业都在国内,你呢对他好,我也就不担心他一个人了。就是他师父,肯定还……”

另一个房间,庄钦已经跪了很久了。

“能不能改?”

“师父……不行的。”

庄学久坐在床边,背挺得笔直,审视着从小养育到大的徒弟:“你要师父还是要做同性恋?”

庄钦跪在地上,很可怜地望着他说:“能不能……不选,我都要行不行。”

“你要做同性恋,大四喜班就不要你,”他冷声道,“你就不再是我庄学久的徒弟,你我师徒之情到此为止。”

“师父…我不能选,我选不了,”庄钦心底刀割般的疼,喃喃自语,“您要不打我吧。”

“我打你干什么?打了你就能改了么?”

“改不了的师父……我喜欢他,您要是不同意,我就在这里跪着,一直跪到您同意为止。”庄钦埋首磕了一个头,他就那么弯着腰,额头贴着深褐色的地板,一动不动。

“你死了这条心。”庄学久低头看着他,也是心如刀割,“我永远不会同意,你不是我的亲生小孩,你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师父,你就该听我的。”

庄钦闭了闭眼,又给他磕了一个响头。

庄学久指着门:“出去,别跪了。”

庄钦仰头,望着他。

庄学久一副绝情的模样,别过头去。

“师父…”

“别这么喊我。”庄学久站起来,走到门边,“你从小就有主意,你要做什么,我是拦不住的。”

庄钦早知道他不会同意,上辈子被小刀出柜的事气到住院就足以说明他非常不理解这件事,庄钦该庆幸自己只是收养的,若非如此,师父现在估计一巴掌就上来了。

深夜,庄钦和李慕回到了酒店,李慕倒想和他师父谈,结果庄学久看见他马上就扭过头:“谁准许这个人来我们家的?”

他显然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李慕带走他,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谢谢您这么多年对小铃铛的养育之恩。以后,他归我了。”

师姐来了句:“卧槽,我的妈,好帅。”

气得庄学久发着抖让他滚。

酒店里,李慕坐在床上,动作很轻地用冰袋给他敷额头:“磕了几个头?”

“三四个吧…”

“疼不疼?”李慕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

“现在不疼了,我以为他会揍我……”自己到底和小刀不同,还好师父没有为此气坏身体,不然庄钦要内疚不知多久。

“要是他揍你,我可控制不住自己啊。”李慕从来不动手打人的,更不可能动手打一个老头。

“你师娘跟我说,你师父那个脾气,现在接受不了,估计过几年,慢慢就接受了。”

庄钦“嗯”了一声,忽然伸长手臂,抱住了他的背,特别用力。

李慕忽然想起他在去年年底那天晚上,半梦半醒间对自己说的那句:“我只有你了”。

或许这小孩早就知道会是今天的局面,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李慕的整个心脏都揪紧了,不由分说搂紧了他,感觉肩膀有些湿润,知道他无声地在哭,便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后背抚摸:“乖,我在呢。”

第二天,庄钦又回去了一次,师父不要他进门,师娘喊他进来,说庄学久:“过年了不要小孩进来吃饭吗?”

“我不吃饭…我就是进来看看你们。”

庄钦当然不可能丢下李慕自己跑来过年,但这个春节,的确过得不好,庄钦还给他们买了很多的东西,都被师父丢出去了。

半月后,离开的时候,是酒店的车送的。

庄钦坐在飞机上,透过舷窗看见双子城渐渐缩小了。

日光耀眼,庄钦把挡板拉下来,问李慕去哪里,李慕说Vegas,庄钦:“那个赌城?”

庄钦反正是解约了,短期内都没有工作,索性跟着去玩。

结果到酒店的第二天,私人管家推着一车的衣服进来,还跟着进来了几个人。

李慕介绍说这个是律师,这个是他的私人财产顾问。两个都是老外。

庄钦“哦哦”两声:“你叫两个人来,是要一起打斗地主?”

“你想玩扑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先签个东西。”

庄钦感觉到不对了,联想到那堆高定的礼服,问:“签什么?”

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来:“是两位结婚的婚前协议,一式三份,需要两位过目并签字。”

庄钦有点懵:“等等……”

“中英对照的,你看看。”李慕拿了文件给他。

庄钦低头看协议。

协议一式三份,但内容却很简单,无论二人因为什么情况,假设以后有一天过不下去离婚,将分一半的财产给庄钦。

庄钦晕头转向:“为什么要我签这个……”

李慕看向他:“你不愿意跟我结婚吗?”

“愿意啊,可是,这个协议很不公平啊,我不占你便宜。”

“律师可以马上做一个公证,你也可以把你的财产分享给我。”

李慕不过是想给他安全感,告诉他这个协议永远不会有生效的一天——并且他有把握庄钦这辈子都逃不开的,协议是什么,无关紧要。

“我的财产可以给你没关系。”庄钦把李慕的名字叉掉,改成自己的,“如果是这样我就签了。”

律师能听懂大部分的中文,闻言笑了:“这样不作数的。”

一旁的财产顾问打开行李箱,里面是眼花缭乱的文件夹,一个一个拿出来说:“这是Henry名下的房产信息,这是Henry名下的股份信息,这是Henry名下的汽车,这是Henry名下的酒庄、餐厅、酒店、马场、牧场……”

庄钦麻木地说够了够了,他不需要知道了。

财产顾问笑道:“婚后,这些都将属于两位的共同财产。”

到最后,协议也没有签,庄钦说什么不肯。

他又不缺钱签这种东西干什么,但排队登记结婚的时候,却是很爽快地掏出护照,签下名字。

结婚证薄薄的一张,宣布两人正式成为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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