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二人弄至五鼓方歇,从此夜夜不空。已到次年五月,巧娘产下一个孩儿,恰与二叔面貌相似。奔山道:“去年我与你此事稀少,算来十个月之前,正是七月内了,我并不曾与你下种,此是你与他生的。我一些不管。”巧娘说:“呆东西,有了千金家私,只少个儿子,拿了一千金子,也不肯钻在你肚里,别人吃辛吃苦,你现成做个父亲,好不便宜,还要分清理白,只怕你要养这孩儿,今世里不能够了。”奔山道:“我便做了个召屁大老也罢,召是为这娃子身上使费,我决不管的。”巧娘道:“不须你费心。”只因奔山算小,所以不能掌着千金家私。

又过了几时,那孩儿已长成二岁了。奔山因二官生了这个儿子,逐日与巧娘相吵,要赶二官出去。从分娩时,仍在妻子房中来歇,并不许巧娘与他一会。恰好又是中元节了,这晚马奔山邻舍招他饮酒,巧娘方得与二叔一会。道:“我有心事,一向不好和你说得,今晚和你说明了罢。马奔山是我花烛夫妻,二叔是我儿女夫妻,向日未合之时,原是他着我嗅你来的。后来合了伙计,他竟不许我和你到手。待半年之后,便要与你分开。是我舍不得你,直至如今,已是两个年头,也被你弄得生了儿子。如今日夜吵我,召要与你分开,你意下如何?”二官道:“实是舍你不得。”巧娘道:“我有一计,久蓄于心,在丈夫竟要你出去,赖你的本钱,他说待他去了,我自在前店中去歇,叫我管着货楼,三女大了,管住内楼,思量日久了。我想你与我相好一场,岂能如此?我日常间藏得五六十两银子在此,不若你将这银子暗地拿回,待我在楼上睏时,你夜间来取些货物,那里查帐?便在自己门首开了店面,张仁帮你做着生意,我这边家事,都是你儿子的,你意下如何?”二官道:“此恩难报。只是一件,后门频来取货时,肯与我相会否?”巧娘道:“这件事倒是烦难。”二官道:“为何?”巧娘道:“他是痴东西,把此物写封皮来封了去睡的。”二官听了说这番话,倒快活起来。又想道:“且慢,待我明日往陈家卜—卜来,看还是如何?”巧娘笑道:“那卜卦也是假的,你去了,晚上便来与你一床睡得。若在此,再不能够了。”

正说话间,只听奔山回来。张仁开门,这奔山已吃醉了,口里乱骂一番,总是要打发二叔主仆出门的念头,巧娘并不理他,迳自上楼。奔山便骂个不住,直到半夜,骂得酒醒,方才住口。上的楼来,巧娘一听消了气了,乃道:“你也不须骂了,二叔明日都要去了。他说,趁了千金在店内,除起三百两本钱,把利对分,还有三百五十两,共六百五十两,分开了就行,抉不多要你的,也不怕你少他的。他是这般教我对你说。”奔山听了,想一会道:“一千金,谁人见的?”巧娘道:“我也曾说过,他道,现银子有四百两在此,其货物两下应得对分。”奔山道:“他主仆吃了我两年多,难道不是银子?”巧娘道:“我也说过了。他道,你与三女也是两口,对过了。只是我还是他养着哩。”奔山道:“既如此,明日等他算了一千两把了我,其余的都付于他便了。”巧娘道:“你骗他,原说上年六月内有一百两会银,要作本钱的,竟不见付出来,每年出去会银,又不上帐,且当初原是一间小店,如今有了许多,便忘了。他说若不还我,叫娘舅告状,卜课的不知又与他说了许多话哩。”马奔山听见说了这番言语,想道:“看不出这粉嫩嫩的小官,倒说出这般硬话来。”叫道:“巧娘,据你的主意,怎生发付他?”巧娘道:“竟还他一百两银子,二百两货物,便安稳了。省得把银子用在衙门里,仍要还他本利,人又说不是好人。依我说的,听也由你,不听也由你。”奔山说:“白白的把他睏了两年。”巧娘道:“他养的兒子在此与你了。”奔山闭口无言,道:“凭你罢。”

次早,巧娘抽身见了二叔,道:“你自坐在家中,少停去请你便了。”奔山下楼道:“二叔在那里?”巧娘道:“娘舅来寻他说话,不知那里去了。昨日说的,做一个东道,原请了两个中人,来得明,去得明,你说不然该奉些利钱,因被贼盗了几次,食用又重,且货物皆是发来的,客项尚未曾还,当日蒙他一点美情,若明日倘还了客人,没了本钱,又说我不忠厚,只可我去折本,不可带累他。倘是依我说,自然罢了。家中还有那千金,岂不为妙?”奔山一一依了,即忙收拾酒肴,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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