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地亚,伊斯特拉半岛,普莱曼图拉

这座修道院曾经也是葡萄酒厂,后来酒厂衰败停业了。它位于一座小山顶上,由一个建筑群组成,四周是高墙。从实用和安全的角度来说,这个地方是独一无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有睡觉的地方,有餐厅,有专门用于项目研究的一大块区域,有办公室,还有一个中央大院子,用于停车和放置他们运进来的移动发电设备。总之,这个地方非常完美,这是阿尔蒙·阿布雷森选择这里的原因所在。

他从维克多·米哈伊洛夫那里得到的额外保护也证明是极其有价值的。米哈伊洛夫问阿布雷森在这个破旧的修道院里做什么的时候,他没有回答。那个俄罗斯人后来又继续追问,阿布雷森的回答很隐晦,给这位前克格勃特工的印象是他们在提炼海洛因。

其实,米哈伊洛夫并不是真的关心阿布雷森在干什么,至少在他的四个女孩子失踪之前不关心。阿布雷森给他付过保护费,而且出手大方,米哈伊洛夫也同意不干涉他的事情。双方一直遵守着这个协定。事实上,如果卡希尔不把那四个女人弄失踪的话,他们是会继续合作下去的。

阿布雷森摇摇头。他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在所有的人中,卡希尔是最应该小心的一个,可他突然给他们所有的人出了一道非常棘手的难题。阿布雷森不喜欢跟米哈伊洛夫打交道,但又必须跟他打交道。但在这之前,他需要跟卡希尔谈谈。桑德斯告诉他,尽管这个时候了,卡希尔却还在工作。阿布雷森走在去找他的路上,心想,卡希尔这样做或许是在赎罪吧。

在这座修道院里,唯一一间大得可以容纳这个研究项目的只有以前那座教堂,也称为“中庭”。不管阿尔蒙去过多少次,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这座教堂好像就是为了容纳这个宏伟的设备而建,原来曾经摆放祭坛的地方非常适合它——科学突然降临,代替了宗教。

里面只有卡希尔一个人。阿布雷森在巨大的“卡姆勒装置”旁的一个工作站里找到了他。他穿着通常穿的“工作服”:褪色的蓝色牛仔裤、T恤衫和高帮皮马靴。阿布雷森认出了他上臂上的毛利部落的文身。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乔治,”阿布雷森朝他走去。“我们要谈一谈。”

卡希尔正在桌上一台多屏电脑的其中一个屏幕上研究一种波形图。“阿尔蒙,”他转过身来,带着澳大利亚人的鼻音说道。“你是应该回这里看看了。”

他好像心情不错。他头发蓬乱,眼睛大睁,满是血丝。地上有几个被踩扁的能量饮料罐,这些瓶子本来是想扔进垃圾桶的,结果扔到了地上。阿布雷森心里揣测他这次有多长时间没有睡觉了。“我们都坐下吧,乔治。”他说。

“哇喔,哇喔,哇喔,”卡希尔说。“你来我的实验室,要对我发号施令?你以为你是谁啊?”

这些从一开始就呈现出来的秉性——油腔滑调、外表张扬、沾沾自喜、浅薄不堪、寻找刺激、乱交和冲动、对那些试图理解他的人的轻蔑、急于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他人、试图操控和欺骗身边的人——经常是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你才发现自己被这些秉性伤害了。

“乔治,”阿布雷森说。“村子里有四个女人不见了。”

“不对,”他答道。“是四个妓女。这个我已经跟桑德斯谈过了。”

“好的,现在你跟我谈谈吧。”

卡希尔一拳砸在桌子上。“你得拿定他妈的主意,阿尔蒙!你到底是在谈妓女还是在谈人类迄今为止所取得的最伟大的科学进展?我们就来谈谈吧,嗯?我们谈谈力量。我们谈谈自从原子分裂之后就没有见过的力量。”

“告诉我,那几个女人发生了什么事,乔治。”

“你说的是那些妓女吧。”

“我说的是那几个女人。四个人。她们怎么啦?”阿布雷森问。

卡希尔从桌旁的小冰箱取出一罐能量饮料。

“别喝那些东西。”

卡希尔学嘴学舌地说:“别喝那些东西。”他打开饮料罐,喝了一大口,然后说:“别对我指手画脚的,阿尔蒙。”

“你把那些女人推进这个设备里了吗,乔治?”

科学家转过身,看着“天使之门”。他双臂下垂,向后歪着脑袋,闭上眼睛,好像在跟什么东西交流一样。这个古怪的动作来得快,去得也快。

卡希尔的脑袋猛地朝前一垂,大笑道:“阿尔蒙,我的好伙伴。我没推任何人。她们是自己走进去的!她们完全是自觉自愿的。”

我的天哪,阿布雷森心想。“是你让她们这么做的,乔治。你要么威胁了她们,要么对她们说了谎,总之,你操控了她们。她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

“有什么区别呢,有什么区别呢,”他拖长声音道。“看在上帝的分上,阿尔蒙。你真是个扫兴的家伙。”

阿布雷森比卡希尔年长,此时他非常生气,可不想表现出来。“你惹麻烦了还浑然不知。”

那位物理学家耸耸肩,喝了一小口饮料。“你叫我做鸡蛋卷,但是等我把鸡蛋打好了,你却又来哭,这好像有点虚伪啊。”

“你让这个可能造福人类的研究项目面临危险了。”

“我是科学家,非常杰出的科学家。这你得承认。”卡希尔说。

他是不是个反社会的人,阿布雷森不知道,但他不敢相信这个人如此狂妄自大。“你还没有让这台机器运转起来,所以,别告诉我你有多杰出。”

这位科学家把喝了一半的饮料罐扔向垃圾桶,大笑起来,然后夸张地一拍手,大声说:“轰!”

阿布雷森盯着他。卡希尔坠入了疯狂的深渊。

“再说一遍!”卡希尔大叫道,露出一丝笑容,渐渐地,笑容布满了整张脸。“再说一遍!”

卡希尔把双手举在胸前,开始在电脑屏幕前跳起舞来,阿布雷森在一旁看着。

“告诉我,我怎么没让这台机器转起来。”卡希尔重复道。“告诉我。”

“乔治?”阿布雷森轻声说。“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吗?”

“当然有,”那个科学家转过身,对他的老板笑笑。“你是个讨厌的人。”

这位年纪稍长的人也对他笑笑。“成功了,是不是?”

“我不想跟你谈那个。我们谈谈我是多么笨吧。”

“你不笨,乔治。”阿布雷森说。

卡希尔变得严肃起来,停止了舞蹈。“你他妈的说得对,我不笨。”他答道。

“怎么样?有什么变化吗?”

“我有胆量打碎了一两个鸡蛋。”

“我不明白。”阿布雷森说。

“那个‘天使之门’。它需要祭品。血祭。”卡希尔答道。

阿尔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位物理学家也盯着他。“你认为我疯了,是不是?我从你留着大胡子的漂亮脸蛋上看出来了。”

阿布雷森感到卡希尔的情绪又上来了,语气也强硬了。

“他妈的这个东西的使用手册上缺了大概一百页的内容,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

“思考什么?”阿尔蒙问。

“我想我们能不能用一种非常规的方式让机器运转起来呢,”卡希尔一拳砸在桌上说,“我说的是真的,阿尔蒙。我们离成功已经很近了。我准备用锤子使劲敲那个玩意儿,说不定会有用。但我又想,还有什么东西我们没有试着传送过?”

“人。”阿布雷森答道,他感到有一股寒意顺脊柱而下。

那个物理学家点点头。“猜猜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尔蒙摇摇头。

“炸弹可以传过去了。”

阿布雷森平静的伪装一下子不见了,突然变得不安起来。“你传了几颗?”

“三颗都传了。”

这位年纪稍长的人攥紧拳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恨不得把卡希尔朝死里打。“我们只剩这么几颗了,”他说。“它们现在跟我们相距半个世界。我们不可能让安达曼那边的伙计给我们邮递回来。”

“炸弹值几个钱啊?”卡希尔漠不关心地问。“每个一千块?以前在哪儿弄的,再去那儿弄几颗呗。”阿布雷森真想揍他,但自己跟这些炸弹之间的关系那位科学家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不是跑到下面的商店里拿几颗炸弹就走那么简单啊,乔治。”

“呃,那就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了。我让你的机器转起来了。安达曼那边接收的成功率是66%。就是说,我们传送的三颗炸弹中只丢了一颗。”

“我知道66%的成功率是个什么概念。不见的那颗去哪儿了?”

卡希尔耸耸肩。“我不知道。”

“不能假设一下?不能猜测一下?”

“谁在乎呢?”

“我在乎,乔治。”阿布雷森答道。“真是草率。”

“你和你的朋友们即将开始掌握世上最强大的武器之一。我不太关心什么草率不草率的。你应该对66%的成功率感到高兴。三分之二的成功率很不错了。就把这个损失看作是你做生意的成本吧。”

这家伙说得在理。阿布雷森点点头。

“现在,”卡希尔说。“我只需要几颗新炸弹,以及你需要将这些炸弹送达的地址。那之后,就让历史来决定剩下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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