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星期六,田村来到事务所。

“你们找到了啊,真的很谢谢你们!就那么点线索,真难为你们了。这么一来,我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了。”田村弯折他粗短的脖子道谢。

“她的名字叫作田部井弘惠。”雄高开始报告从打开纸鹤到找到弘惠的经过。弘惠来到东京,白天在料亭‘鹤屋萝月’当服务生,晚上到押上高中读夜校。学校希望制作一首夜间部专属的校歌,当时国文老师向学生征文,弘惠的歌词就是写在纸鹤后面的诗词。雄高拿出歌词给田村看。

□□川的 清流映颜

青年之声 朗朗高昂

放眼世界 胸怀大志

啊啊 星云之光在此

“我们请教押上高中夜校的老师,无法判读的文字是隅田。”雄高说。

“原来是隅田川,我工作的PK木材工业就在隅田川岸边,原来我们一直看着同一条河川。”

“我们靠着这段歌词和折成纸鹤的纸找到田部井女士。”雄高解释纸上印着葛藤和月亮的图案以及暗藏的火烤字。

“真讲究,我还没到过这么高级的料亭。”田村深感佩服,一边开心地拿起纸透着光看,一边用手指抚摩。他那粗糙的双手印刻着好几层时光留下的年轮。当初,少年田村就是靠这双手撑在地上,向公司主管下跪,并在往后四十三年养活自己和家人。雄高对于自己粗短的双手感到羞愧,忍不住把手藏起来。

“田村先生,那位田部井弘惠女士,她后来一边在银座工作,一边继续写诗。”

“她最后在酒店的世界里存活下来了啊。太好了,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田村说出“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这句话时,眼眶泛红,“大姐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都已经这么老了,她也变成老婆婆了吧?这就是人生啊,没办法。我得好好向她道谢。大姐姐——不,我是说田部井女士现在住在哪里?”

“她身体状况不太好。”

“她生病了?”田村发出悲痛的声音。

“罹患肝病,现在正在住院。”

“那我得赶紧探病。”田村的语气很着急,好似他想马上起身走出事务所。

“不,您无法见到她。”雄高静静地看着田村的眼睛说。

“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田村悔恨地回视。

“不是这个意思。”

“不想见吗?这也不是不可能,没人喜欢回忆辛苦的过往,更何况是一个只见过一次面、来历不明的男性,不记得也理所当然。如果是这样,没关系,我可以接受。”田村泄气地点头。

“她记得田村先生。不,应该说,她从未忘记。”

“没关系的,侦探先生,不用安慰我。我这人咬紧牙关才活到现在,人一直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中也无济于事。”

浩二郎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田村发言的神情。浩二郎完全没有插话,意味着雄高的应对没问题。雄高笃定地从侦探社的纸袋中拿出下村里美的CD递给田村,再加一句浩二郎在那天晚上说的话:“这首歌的歌词说明了一切。”

“我知道下村里美这位歌手,她唱的歌是田部井女士写的词?”

“这首歌的歌词获得作词家大奖新人奖。我们再怎么费尽唇舌,都不如这首《窗光》的歌词更能道尽田部井女士的心情。”雄高说出自己的内心话。

“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就听,好吗?”

“没问题。”

雄高走到手提式音响旁时,浩二郎开口:“田村先生,CD就是我们的调查报告。您听完曲子,若对我们的调查报告不满意,我们将不收取调查费用,只收取还田部井女士的四十元以及必要的成本开销。”

“实相大哥……”

“雄高,不要紧。”

“可是……”

“我知道了,请先让我听完。实相先生,打从一开始我就拜托你们替我寻找看不见的回忆。现在,请让我用我的心来感受,好吗?”

浩二郎心满意足地点头。

听完CD,田村用手帕捂住眼角。他一言不发地收下调查费用账单,深深一鞠躬,离开事务所。

“实相大哥,不告诉田村先生弘惠女士不能与他见面是因为她儿子,这样好吗?”

“我想田村先生应该能从‘自豪灵巧的指尖/油染指甲的龟裂痕迹’这句歌词,理解弘惠女士的心情。她希望自己在田村先生心中,一直都是美艳动人的大姐姐,这就是她的心愿。而且,他们随时借由这首歌重逢。”

“我还太嫩了。”雄高仿佛看见砂原谦说“所以我才说,还不能放心交棒给年轻人”时的表情。

“不够成熟也是很重要的特质,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会记住这句话。”雄高说完看看手表,晚上拍戏的时间快到了,他要饰演停泊在伏见港屋形船上的没有台词的船夫。

“晚上要拍戏?”浩二郎问。

“对,演我目前最满意的角色。”雄高豁达地笑着,甚至不懂为何自己会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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