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啊?

叶谙原本还在纠结,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不由一愣。

随即,她脸上露出无语的表情,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我们发生关系才几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怀孕了?

别人开车你坐火箭吗?

再说,你不是做了措施?

“……”

谢朔随即也反应过来这件事,一贯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自在,将脸转回去,再度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叶谙忍不住腹谤:就这智商,都掉到马里亚纳海沟了,还想生孩子!

见他一直捏眉心,她忍不住,终于把话问出了口:“公司的事,很严重吗?”

谢朔放下手,淡声道:“我有分寸,不用担心。”

想到自己捅出的篓子,叶谙心下生出几分愧疚,仰起脸,看着他,殷勤地问:“今天头疼不疼?

要给你按按吗?”

谢朔顺坡就下,“嗯”了一声。

叶谙从他怀里起身,坐到一旁,伸手去扶他的肩。

谢朔仰面躺下,头枕在她腿上,合上了眼。

光静静洒落,勾勒出英俊的五官,叶谙抬起手,白皙指尖按在他头两侧,轻轻动作起来。

……

翌日,天色阴沉,乌云密布。

就在叶谙担忧公司那边的情况时,谢柏言突然又病倒了。

病情来势汹汹,把众人弄了个措手不及,叶谙心焦不已,赶忙陪着去了医院。

谢朔也跟着去了,不过他要忙公司的事,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谢柏言这一病,形势变得越发严峻,叶谙守在病房里,心情沉重。

第二天,叶谙在医院守到下午三四点才回家。

到家的时候,发现谢予然和钟覆都过来了,在书房同谢朔商量事情。

叶谙估摸着应该是为了明天董事会的事,没敢去打扰,等到两人离开,才端了茶水进屋。

进去的时候,谢朔正坐在书桌前,以手撑额,思忖着什么。

叶谙走到书桌旁,搁下红木雕花托盘,刚想将茶递给他,他却忽然伸手,自行端起了茶杯,动作准确无比。

“……”

叶谙一愣。

谢朔沉浸在自己的思忖里,完全没发觉有什么不对,还低头抿了一口茶。

搁在桌子一角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伸手拿过,按下接通,听了一会儿,蹙眉说:“我等会儿过去。”

随后,他起身,大步出了书房,往卧室去。

叶谙保持着呆愣的姿势,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产生了幻觉。

她脑中一片混乱,茫然地跟到卧室,看着他进衣帽间,取下一件衣服。

就在取下衣服的那一刹,谢朔蓦地反应过来什么,动作一僵。

空气陡然变得安静。

他缓慢地转过头,对上叶谙愣怔的眼神,她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看她这样,谢朔自知瞒不住,而且过了今天他也没打算再瞒她。

他将衣服挂回去,等着她开口质问。

叶谙盯着他的眼睛,许久,才愣愣问:“你能看见了?”

嗓音轻飘,好像生怕这只是个梦境,响动一大,就破碎了。

谢朔回望着她,“嗯”了声:“我原本打算晚上告诉你……”

不等他解释完,叶谙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能看见了?”

她的嗓音突然哽咽,澄澈的眸子里聚起水光,盈满眼眶。

很快,眼泪滚落下来,划过雪白面庞。

谢朔愣怔住。

他预想过很多种她知道一切后的反应,生气、冷战或者开心,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

她站在一步之外,望着他,眼泪像是决了堤,不断往下落。

结婚到现在,谢朔从未见她哭成这样过,哪怕是当初同她妈妈发生争执,她也不过是抱着他委屈了两下,一时有点莫名。

“哭什么?”

他问。

叶谙没回答,抬手抹了下眼角,兀自又破涕为笑:“我就说你一定会好的……”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仿佛比他还要激动。

谢朔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像……小姑娘惨白着脸,哭得梨花带雨。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他晃神了一瞬,忽然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到这句,叶谙的表情一怔,指尖动作也顿了顿。

她抬眸,对上他疑惑的眼神,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最后却又什么也没说。

她望着他幽深的眼睛,里头已经恢复神采,不似半年前那样黯淡无光。

半晌,她平复下情绪,想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好的?”

问到这个,谢朔停顿了两秒,说:“爸生日的第二天。”

谢柏言生日?

那是多久之前了?

“那你这些天一直在骗我?”

叶谙瞪大眼,有点难以置信,他居然也会玩骗人这种幼稚的把戏。

谢朔看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叶谙刚刚还因为他复明而激动不已的心情瞬间凉了个彻底,想起这些时候他故意装瞎,看她在他面前像个傻子一样试探,登时火冒三丈。

她看着他,勾唇冷笑:“很好玩吗?”

谢朔避开她的视线,一贯淡漠的脸上难得掠过了一丝心虚。

叶谙搞不懂了:“不是……你骗我干什么啊?”

谢朔本想说离婚的事,可看她似乎已经把这个约定忘到了九霄云外,便咽了回去,解释道:“刚复明的时候,情况不稳定,所以就先没告诉你,后来……是因为要对付章峻丰,不想节外生枝。”

怕她多想,他又补充:“告诉爸,是为了行事方便。”

“……”

这个解释勉强也能说得过去,但叶谙心口仍旧梗得不行,谢柏言可以知道,钟覆可以知道,就只有她是外人,甚至还比不过钟覆。

呵,她真是白白替他担忧那么久。

叶谙的脸色冷下来,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不想再跟他说话。

她侧身坐着,长发松散垂在肩头,浅杏色的打底毛衣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谢朔早猜到她会生气,看了看她的背影,缓缓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握住了她白皙的手。

叶谙将手抽出,别过身不理他,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脸。

她现在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只怕哄不好,谢朔急着出门,看了眼时间,蹙眉道:“我有点事要处理,回来再跟你说。”

他重新回到衣帽间,换了衣服,匆匆忙忙离开。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叶谙终于回过了头,同时也回过神来。

他是在谢柏言生日第二天复明的,也就是说,这些日子,她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换衣服,偷瞄他的身子,还有偷拍他……

他都是看得见的!

巨大的尴尬直冲头顶,尬得人浑身上下发麻,叶谙忍不住抓起旁边的抱枕,狠狠揉了揉,将脸埋进去,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尴尬多一点。

她埋着脸,又捶了枕头两下。

啊啊啊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叶谙才出屋,客厅和书房都空荡荡的,整个二楼安静无声。

她穿着拖鞋下楼,周姨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见她下来,告诉她谢朔临走时交代,不回来吃饭了。

听到这话,叶谙松了口气,不在正好,省得她不自在。

屋外天色晦暗,重云层层堆叠,风声萧瑟。

没过一会儿,雨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在枝叶间。

玻璃窗上,渐渐蒙上水雾。

为了避开谢朔,吃完晚饭,叶谙早早便洗完澡上床睡下了。

雨声淅淅沥沥响着,许久未歇,她裹着被子,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谢朔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淡漠,与刚结婚那会儿差不多。

叶谙:?

是你骗了我吧?

我还没怎么样呢,你怎么反倒甩起脸色来了?

她艰难地掀起眼皮,努力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谢朔看她片刻,忽然开口:“我们来谈一谈离婚的事。”

语气漠然,没有一丝感情。

叶谙一愣,心口仿佛被冰锥击中,就在这刹那,开门的声音骤然响起……

她睁开了眼。

屋内灯光乍亮,谢朔推开门,走了进来。

……原来,刚才只是梦中幻觉。

叶谙半勾起身子,看着他走近,脑子仍有些懵。

钟表指向十一点,谢朔一脸疲惫,脱下外套,看了她一眼:“吵醒你了?”

嗓音还算温和。

叶谙没说话,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冒出一句……“我们来谈一谈离婚的事。”

见她神情平和,谢朔以为她已经消气了,没再提装瞎骗她的事,抬手松了松身前领结,收拾睡衣去洗澡。

残留的雨滴坠落,响声凄清,叶谙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胸口那处好像有些空。

他真的复明了。

那他们的约定,也该履行了吧?

她回想了下刚刚梦中的情形,怔忡片刻,重新躺回去,却久久没能入睡。

许久,浴室门开,谢朔洗完澡出来,掀开被子上床。

明天还要应付董事会,他无暇顾及其他,伸手将叶谙捞入怀中,合眼就睡着了。

叶谙也知道他有硬仗要打,偏头看他一眼,暂时压下了心里的念头,没跟他闹腾。

翌日清早,叶谙醒过来的时候,谢朔已经换好衣服了,一身正装,西裤笔直,衬出冷肃修长的身影。

叶谙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要我陪你过去吗?”

谢朔扣好衬衣扣子,转头道:“不用,你在家好好休息。”

叶谙拽了拽被子,正准备继续躺会儿,他忽然拿着一根领带递到她面前:“帮我打下领带。”

男人指骨干净,伸手的动作十分自然。

叶谙瞥他一眼,没说什么,沉默地接过他手中领带,跪坐在床边,直起身替他打了个优雅的温莎结。

等她打完领带,谢朔挽起衣袖,将腕表戴上,理了理衣服领口,便出了屋。

叶谙看着他走远,恍惚又看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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