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12月16日星期一早晨9点06分

乔治一下愣住了,并且看到对面的鲁丝也听得糊里糊涂,她皱着眉头,好像在想是不是听错了。黛安看起来也是不解其意。“什么废弃的铅矿?”她问道。

“不就是斯卡代尔峰上面的那个嘛。”

“我第一次听说。”凯西的话听起来好像别人小瞧了她一样。

“等一下,等一下,”乔治忍不住打断了她们,“我们在这儿唠叨什么?什么废弃的铅矿?”

马·洛马斯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你还要让我说得多清楚呀?就在斯卡代尔峰那儿有个废弃的铅矿。还留有坑道、洞穴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东西。不是很大,但确实有一个。”

“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儿采矿的?”克拉夫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老太太气哼哼地说,“肯定是在我出生之前了。我只知道,当年罗马人在这儿的时候就有了,他们在这一带开采铅矿和银矿。”

“我从没听说这里有个铅矿,”黛安说,“我在这儿都住了一辈子了。”

乔治真想冲着这帮女人大喊一声,让她们赶紧把话说清楚。但他还是强忍住了。“这个铅矿到底在哪儿?”他问道。克拉夫很庆幸这个犀利的声音不是“刺”向他的。他没想到乔治还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但克拉夫相信一个希望有所作为的人就应该这样。

马·洛马斯耸耸肩。“我怎么会知道?我刚才说了,从我出生以后就没有开采过。我只知道,沿着灌木林的后面向里走,你就能找到。以前那儿有条小溪,但很多年前就干涸了,那时我还是个小姑娘。”

“所以很有可能没人知道它是不是还在。”乔治低垂着肩膀说。他想,一条似乎有价值的线索又成了泡影。

“不,我知道,”马·洛马斯坚持说,“乡绅指给我看过。在一本书里。我说的是老乡绅,不是菲利普·霍金。”

“什么书?”鲁丝问道。这是两个男人进屋以来她第一次显出一点儿活力。

“我不知道书名,但或许还能认出来。”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把椅子向后一推,“你的那个丈夫会不会把乡绅的书扔掉呢?”鲁丝摇摇头,“走吧,去看看。”

菲利普·霍金不在,书房就像过道一样,冰冷冰冷的。鲁丝打了个寒战,于是便把衣服裹得更紧了。黛安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拿出香烟,也没跟别人客气,就自顾自地点了一支。她蜷作一团,活像一只胖乎乎的母猫,正把一只老鼠抓在前爪中。凯西摆弄着桌子上的一副棱镜,拿在手上对着光,这边转转,那边转转。马·洛马斯仔细地在书架上找那本书,乔治紧张地等待着。

突然,她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指着书架中间一层的一本书,得意地喊道:“在那儿,就是这本《斯卡莱斯顿山谷风物面面观》。”乔治迫不及待地抬起胳膊,取下那本书。很明显,这是一部装帧精美的书,但无情的岁月和频繁的使用已经使它变得破旧不堪了。书是红色摩洛哥山羊皮面,但已经褪色了,大概有十英寸长,八英尺宽,一英寸厚。他把书放在桌子上,将书打开。

“位于德比郡的斯卡莱斯顿山谷的景物包括巨人窟和斯卡莱斯顿河的神秘源头。由阿尼色弗·琼斯牧师大人口述。由德比郡的金先生、贝利先生和普罗塞等诸位先生出版。”乔治念道,“是一八二二年出版的。”他说,“关于铅矿那一部分在哪儿呢,洛马斯夫人?”

只见她的手指掠过卷首插图,然后翻到目录页。“我记得应该快到中间了。”她轻轻地说道。乔治站在她身后,身子前倾着,眼睛扫视着目录。

“是不是这个?”他指着第十四章说,“第十四章——神秘的斯卡代尔峰;山谷里的古人;愚人的黄金和炼金术士的贱金属。”

“嗯,我想应该是吧,”她后退了几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乡绅很喜欢给我讲山谷的历史。他妻子不是当地人。”

乔治心不在焉地听着。他急速地翻动书页,急于要找到他需要的那一部分。书页都已泛黄,有的上面还有些斑点。终于找到了。只见有一部分划了很多线,和其他部分极不协调,仔细一看,讲的就是斯卡代尔铅矿的事。铅矿和黄铁矿的矿脉是在中世纪末期发现的,但直到十八世纪才正式开始开采,当时是通过四个主要的水平巷道和几个矿洞开采的。然而,矿层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丰富,所以在十八世纪九十年代的某个时候,这里就停止商业开采了。写这本书的时候,该矿已经用木栅栏封住了。

乔治指着那一段,问道:“这些描写能不能帮我们找到这个矿?”

“你永远都找不到,”黛安说,她已经站在他的背后,视线越过他的胳膊,正仔细地看着,“不过我能告诉你谁能找到。”

“谁?”乔治厌烦地问道。他想,从地底下开采铅矿也不会比从斯卡代尔人口中获得信息更难了。“我肯定我们的查理能找到,”黛安并没有察觉出他很不高兴,“他比任何活着的人都了解这个山谷,他再合适不过了。如果需要爬山呀,进洞呀,就找他。贝内特先生,他是你需要的人。我们的查理。但是,你们那样对待过他,所以他要愿意才行。”

1963年12月16日星期一上午11点33分

查理·洛马斯就像一只嗅到兔子气味的小狗,变得躁动不安,拼命要往前跑。他和乔治一样,一知道现在需要该干什么,就恨不得立刻沿着山谷,一直跑到河流与山峰的交汇处;但和乔治不一样的是,他没有耐心,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等待专业洞穴探险人员的到来。在查理看来,要探索斯卡代尔峰的秘密,身为斯卡代尔人就是一个最大的优势。所以他在房车外走来走去,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一口一口地抿着早已冰凉的茶水。

乔治紧紧地盯着房车的窗外,瞪着眼睛看着村子。“不知道斯卡代尔人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们提供信息。多数情况下,这些人要么是想保护自己,要么就是想保护某个其他人,要不然,就是一群故意和我们作对的混蛋,津津有味地看着我们折腾个不停。但这儿的人呢?想从他们那儿得到点什么,实在是太难了。”

克拉夫叹了口气。“我觉得他们也没有恶意。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对这种做法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是他们几个世纪以来养成的习惯,我想他们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改变,就像他们觉得没有人有权了解他们的事情一样。”

“不只是这样,汤姆。长期以来他们相互间非常亲近,对于斯卡代尔的一切、对于他们相互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以至于他们把这些都不当一回事儿了,但他们忘了我们可不是他们这儿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每当我们发现一件他们应该告诉我们的事儿,他们好像很吃惊,觉得我们早就应该知道了。”

乔治点点头。“铅矿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马·洛马斯任何时候都没说过‘哦,你们知不知道斯卡代尔峰里有个铅矿区?也许应该去那儿搜一下’。不,她和其他任何人一样,认为我们应该知道那个地方。她之所以后来提到了,只是想要取笑我,因为她觉得警方的搜查不够彻底。”

克拉夫站起来,在房车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这确实挺让人恼火的,但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每一件事情都是在我们自己发现之后,我们才明白,原来这件事儿我们也不知道。”

乔治腻烦地揉了揉眼睛。“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去想,要是我有本事让村民把他们所知道的都告诉我,或许已经把爱丽森救出来了。”

克拉夫停下了脚步,盯着地板。“我觉得你说得不对。我认为给巴克斯顿警察局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他抬起头,恰好与乔治的目光相遇。乔治的眼神让克拉夫难以承受,所以又补充说:“当然,或许那只是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因为我受不了另一种可能。”

乔治转过脸,又重新拿起那本十九世纪出版的书,审视着关于铅矿的那一部分,试图把这段描写和全国地形测量地图联系起来。汤姆·克拉夫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便坐在窗户旁,看着一对画眉在紫杉古树浓荫下的沙土里啄食。很快就会有活儿干了,他想,所以,就坐在这儿,好好想想,也就行了。

洞穴探险人员乘坐的篷车到了。车上是一排一排的固定座位,车门上喷着“高峰帕克洞穴救援”几个字,喷印技术很不专业。五六个人跳下车,从车后取出一些工具,不顾瓢泼大雨,迅速穿过草地。其中一人独自向房车走去。查理急不可耐地看着这个人,好像一条猎狗似的。这个人走到门口,问道,“谁是这里的头儿?”

乔治站起身,走了过来。“我是乔治·贝内特探长。”他说,同时伸出一只手。

“你长得很像詹姆斯·斯图尔特,有没有人给你说过?”这位探险员说。他抓住乔治的手,使劲儿上下摇着。

乔治看到克拉夫在咧着嘴笑,便皱了一下眉头。“有人说过。谢谢你们的到来。”

“我们很乐意帮忙。很多年都没有过像样的救援行动了,所以我们特别想能有一点儿不同寻常的事儿。你计划怎么做?”他坐在了一个长凳上,保暖潜水衣在他的腹部挤成了一团。

“我们大致知道这些矿区入口的方位。”乔治说道。他把自己从那本书和地图上了解的东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里有个叫查理的,是本地人。他很了解这个山谷,所以他能给我们带路。如果找到矿口,你们进去的时候我想跟着你们。”

救援队员有些犹豫不决。“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或者从事过登山运动吗?”

乔治摇摇头。“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我身体很好,也很壮实。”

“不管你怎么说,你都会给我们惹麻烦。我们是一个集体。我们习惯一起工作,互相关照。你会影响我们的节奏。我不想让一个在这方面毫无经验的人跟我们一起进到一个未被勘探的山洞里,”他有点儿紧张地搓了搓脸。“人会在山洞里死掉的。”他补充道,“所以,我们在各方面都做好了准备。”

“你说的没错,”乔治说,“人的确会在山洞里死掉。这也正是我必须跟着你们的原因。你们极有可能踏进一个犯罪现场。我不能让任何可能的证据遭到破坏。你们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这点我不否认。但我也有。就这样了,没有我,你们不能进去。好了,你们有没有备用工具?或者你们的某个队员把他的给我,还有他的潜水衣?”

救援队员非常不满。“我不会让我的人因为你没经验而冒险。”

“我没有让你的队员冒险。你们在前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危险,我跟在后面。我会服从你的命令。但我必须在场。”乔治一点儿也不让步。

“我也要去,”查理大声喊道,他再也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我进过山洞,探索过洞穴,还登过山。我很有经验。我了解地形。你们一定要带上我。”

汤姆拉着他的胳膊说:“查理,这可不行。如果爱丽森真的在那儿,看上去可能很惨。这会让你很难过的,你也可能会无意识地破坏了现场。我第一次调查一起谋杀案的时候,差点儿成了陪葬的。我把整个现场吐了个一塌糊涂,看总督察的样子,真像要杀了我。相信我,你就帮我们找到洞口就行了。”

小伙子皱起了眉头,把耷拉在脸上的头发往后一拨。“她是我们家的人,克拉夫先生。总得有个自己人在吧。”

“贝内特探长会尽全力为她把一切都做到最好,这点你可以放心。”汤姆说,“你知道,他和你一样着急。”

查理转过身,垂下双肩。“那我们现在还等什么?”他说话的声音突然有些变化,说明刚才他只是想逞强。

“我需要换一下行头。”乔治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救援员。

“我叫巴里。”他叹声道,“那好吧,我们还有一套备用的衣服,应该适合你。但靴子你得自己准备。”

“我车上有双长筒雨靴。行不行?”

巴里一脸不屑的样子。“不行也得行。”

二十分钟过后,他们开始沿着山谷向前走去,浑身的装束与周围环境很不协调。他们经过了一片林地,在那里查理曾发现了爱丽森挣扎的痕迹。他走在最前头,乔治和克拉夫紧跟其后。后面的队员凑在一起,抽着烟,又说又笑,好像他们要面对的是一项很轻松的工作,并不比在一个普通的星期天去考察某个迷人的山洞更难。

他们到达峰底后,队员们就蹲在身边的树下等候指令。查理沿着石灰岩的边缘慢慢地移动,时不时地把灌木向后拨开,有时还爬到坠落的大石头上,看看它们会不会把一百五十年前的矿道栅栏给挡住了。乔治尽可能跟在后面,但由着查理去寻找,自己则不断地把这里的地形和书中的描述加以对比。

查理费力地穿过一片矮树林,接着又爬到一堆小石头上,然后从另一边

下来。等在下面的人看不见他,但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悬崖这儿有个裂口,看着像……像个栅栏,但已经朽烂了。”

“查理,在那儿等着。”乔治命令道,“队长,跟我来。我们需要看一看,除了查理刚才留下的痕迹外还有没有其他动过的痕迹。”

他们艰难地穿过一堆堆乱石,上面要时刻防备可能会抽打到脸上的小树枝,下面要十分小心纵横交错的藤条,以防被绊倒。“要搞清楚这儿是不是有人来过,简直不可能,”克拉夫说道,显然,他感到很沮丧,“你可以穿过树林上这儿来,也可以沿着山谷从另一边上来。作为犯罪现场,这里不太可能。”

他们爬过岩石,看见查理在那儿着急地跳来跳去。“看那,”他一看见他们来了就大声喊道,“贝内特先生,你来看看,肯定就是这儿了。”

乔治整个上午都在研究书上对矿道口的描写,但与他们的眼前所见相去甚远。大块大块的巨石从矿道口落了下去,使得这里与其他地方迥然不同。拱门是用简单的工具在松软的石灰岩上凿出来的,而现在看上去却更像是个很小的三角形裂口。蕨类植物长到了裂口的一半那么高,而一棵大树遮住了裂口的较高处,看起来那里似乎是入口处。“怎么样?”查理自豪地说道,“能看见铁钉的痕迹吧?他们把铁钉砸进去用来支撑木栅栏。”他指着从岩石的一边鼓出来的几块儿黑色石头说:“从这儿……”说着,他把蕨藤拉到一边,腐烂的木桩便露了出来,“我以为我对山谷的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但压根儿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乔治心情沉重地看了看周围。查理已经像头大象一样把这里踩了个乱七八糟。即使爱丽森曾经真的来过,不管是一个人还是被人挟持,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他深吸了一口气,叫道,“巴里,把你的小伙子们叫过来,好吗?”他转向克拉夫,“队长,我希望你和洛马斯先生返回到房车。我需要一些警察把这儿封锁起来。还有,现在不要给媒体透露一个字。”

“好的,长官,”克拉夫把手搭到查理的肩膀上,说:“我们该走了,这里就交给探险员们。”

“我应该留下来。”查理说着,便甩掉克拉夫的手,向入口处跑去。乔治敏捷地用脚将他绊倒。查理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怒气冲冲地翻起眼睛,瞪着乔治。他感到受了委屈,十分生气。

“都别闹了。”乔治说道,“好了,查理。别再把事情搞得越来越麻烦。我保证,一有消息,我第一个通知你。”

查理站起来,取下粘在头发上的碎叶。“我回去把我发现的东西告诉奶奶。”他挺不服气地说。

这时,乔治已经把目光转移到探险员们身上。他们从大石头上爬过来,看似一条起伏不平的小径。马上就要做正事了,他们都安静了下来,行动有条不紊,大家都在仔细地检查各自的工具。巴里递给乔治一个安全帽,帽子前安了一盏矿灯。“记住,你要一直跟着我们。我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从外面来看,还不容乐观,也不太安全。我们就先进去了,叫你的时候你再跟上来,不要急。清楚了吗?”

乔治点点头,调整好安全帽的带子。“如果你们发现有最近留下的痕迹,千万不要动。如果那个女孩在里面……嗯,你们就直接出来。”

巴里猛地转过头,看着他的一个队员。“特雷弗有个照相机,专门用于地下拍摄。想着万一要用,我们就带来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么好吧。丹斯,你打头,我在后面看着乔治。你们都听见他的话啦,小伙子们,不要破坏你们发现的任何痕迹。噢,乔治,里面不能抽烟,洞里总会有很多你根本想不到的事情。”

进入此洞恍如下地狱一般。山间的那一个裂口很快将他们吞噬,一进去眼前便是一片漆黑。微弱的黄色锥形光照在石炭纪石灰岩的白壁上,上面是一道道条痕;石英碎片闪闪发光;潮湿的流石上小水珠的反光时隐时现;矿物特有的斑斓色彩点缀着岩石。乔治记得他曾经和安妮参观过卡斯尔顿附近的一个岩洞,但他想不起这些奇怪的斑点和其成因之间的联系。很长时间以后他才渐渐适应了他所在的通道,非常狭窄,宽不足四英尺,高不过五英尺半。他不得不弓着腿弯着腰向前走,这样,他的安全帽才不会碰到悬垂下来的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上。

空气很潮湿,但没想到还很清新,好像一直在循环通风。钟乳石上一直有水珠往下滴,间隔的时间有时长,有时短。脚下的路坑坑洼洼,而且很滑,乔治不得不用手电筒照着路,以免被散布在通道上新长出的石笋绊倒。

“很奇妙,是不是?”巴里扭过头说,帽子上的灯光猛地让乔治什么也看不见。

“是很奇妙。”

“让它自然地再过150年,这个山洞就可以供人参观了。我给你说,如果今天我们在这儿一无所获,周末我们就会再来,进行一次严格意义上的勘测。你知道吗?为什么斯卡莱斯顿河水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这说明附近肯定有个地下洞穴系统,而这个矿道很有可能就是通向那里的。”巴里非常兴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这让乔治很不舒服。他并没有幽闭恐惧症,但他不理解对方为什么想在这种到处都是岩石的危险地方待上几个小时,而且愿望还这么强烈。他喜欢沐浴在阳光下,呼吸着新鲜空气。这种半似人间,半似地狱的地方对他没有吸引力。

乔治还没来得及回答,从前面传来一声叫喊,声音严重失真,一点儿也听不清楚。他正准备去看一看,巴里伸出胳膊挡住了他。“等等。”巴里命令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马上就回来。”

乔治焦急地站在那里,一直在想刚才的声音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几分钟之后,巴里出现了。“怎么回事?”乔治问道。

“没有尸体,”巴里说得很快,“但有些衣服。你快过来看看。”

探险员们紧紧靠在墙壁上,给乔治让开路。走了几码远,发现通道变得宽阔,很明显那里是四个通道的汇合处。其他的出口都被石块封住了,只留下一个小洞,大约有十英尺宽七英尺高。矿灯的光线勉强能让人看到对面的东西好像是一些衣服。

“谁有亮一点儿的灯?”乔治问道。

有人给他递了一盏很重的灯。他将灯打开,让强烈的光线照在那些衣服上。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捆在一起,靠在岩石上。他渐渐地辨认出,一开始他认为是两块儿黑布条的东西原来是被撕破的紧身裤。旁边的一些黑布,他认出是撕开的衬裤。一阵痛苦和愤慨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他强迫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们都离开这里。最后面的人掉头先走,其他人跟上,我殿后。”有那么一阵儿,谁也没有动,“没听见吗?马上离开。”随着乔治的一声大喊,他那比小提琴最高音弦绷得还紧的神经略微松弛了一点儿。

他站在那儿瞪着他们。终于,他们转过身,往回走去。他们走得很稳,不慌不忙,这对于乔治在整个破案过程中所遇到的磕磕绊绊似乎是一种嘲弄。出来之后,他有一种在里面待了好几个小时的感觉,但一看手表,还不到十五分钟。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从树林那边的小道上过来,以防消息灵通的记者,同时确保现场不会遭到破坏。

乔治清清嗓子,说道,“巴里,我希望你的同事特雷弗留下来,帮我拍些照片。其余的人,希望能留在这里,等我们把这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再离开。如果你们现在返回村子,消息就会传出去,说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些什么。那样的话,人们可能会蜂拥而至。”

探险员们小声议论了一阵儿,答应留下来。巴里从挂在他脖子上的一个防水袋里摸出一盒烟。“你也来一支吧。”他说。

“谢谢。”乔治转身对那两名警察说,“你们去一个人,通知克拉夫队长,我们在这儿发现了一些衣服碎片,这儿可能就是犯罪现场。现在需要派一整队人过来,把现场保护起来。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们确实没有找到尸体。再不能让报纸像星期五那样胡乱报道。”

其中一个警察紧张地点点头,急忙转过身,向村子跑去。“你的任务是确保警方以外的任何人必须站在距离矿道二十米以外的地方,”乔治对着另一个警察说,然后转向巴里,“那里是中心区域,有没有可能从那儿到其他通道?”

巴里耸耸肩,然后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看起来不太可能,但没有仔细勘察前我也无法确定。一般来讲,可能会有通道,但也有可能某个人出来之后把它堵住了,让人感觉走不通。但这是个矿道,不是一系列的山洞。所以很可能是一条直道进,一条直道出。如果有人往山里凿洞,那他还会在洞里面,但不可能还在活蹦乱跳。我觉得爱丽森不可能在里面。”他拍拍乔治的胳膊,然后转过身和他的同伴们一起蹲坐在石头上。

他们用了七个小时对山洞进行了全面的搜查。特雷弗拿着照相机,仔仔细细地拍摄了墙壁和地面上的每个角落。除了这个狭窄的通道以外再没有其他的进口和出口。那些被堵住的通道没有任何最近留下的痕迹,矿道里也没有一丝销毁尸体的迹象。乔治也说不清这对侦破工作是不是有利。

到了下午三点多,一件掉了扣环的粗呢大衣,一条裤腿被完全扯成两片的紧身裤,还有一条藏蓝色的运动短裤都已经十分小心地装进了袋子里,准备送往警方的化验室。乔治无须任何专家来告诉他,那潮湿的衣服上的污迹无疑是人留下的。

乔治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不可能辨认不出血迹和精斑。

另外还有两个发现,如果要说与前面的发现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更加令人不安。一个警官发现了一块变形的金属嵌在山洞的墙壁上,这块儿金属原本是一颗子弹。因此,他们又对石灰岩山洞展开了仔细的搜查,任何地方都不放过。在一道裂缝的深处,他们又发现了一块儿金属碎片。

这一次,他们绝对不会认错。那毫无疑问是一颗由手枪射出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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