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见到乌继德和华沙的时候,相互之间几乎没有过多的解释。吃惊当然是吃惊的,却也很短暂。倒是华鲁和雪媛同时跟来,使气氛显得挺特别。

“你们说什么,死在天苑居的那人是彭国梁呀!”乌继德惊得脸都绿了,“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是他呢?他不是到外地打工去了么!”

华沙哼了一声:“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留在社会上也是渣滓。我倒是想知道,他怎么东不死西不死,偏偏死在你们那儿呀!桑老警,你不能放过这两个人。”

她指的是乌继德和雪媛。

乌继德立刻怒骂起来,恨不得得打人:“你能不能闭上你的臭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桑楚看得出,乌继德有那么几分虚张声势。在一般的情况下,当事者往往会在这样的时候有意保持些矜持。乌继德这是作给自己看的。

“已经半夜了,你们能不能明天再吵。”桑楚道,“我来你们这儿两次了,不再是生面孔。咱们还是就事论事吧。乌继德,能不能请你谈谈这个彭国梁,作为例行公事你有义务谈谈。”

乌继德对警察的态度倒还行,比较懂规矩那种。他想了一会儿,又用眼角若干次偷瞟雪媛,桑楚装没看见,其实统统看见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乌继德对雪媛的感情挺难形容的。倒是华沙的态度他喜欢——爱憎分明。而同时又有悄悄爱着雪媛的华鲁,这家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老警,你们喝不喝点冰茶!”华沙属于安静不下来那种人,感觉上似乎指望警察替她讨回些公道。

桑楚心想,我们可不是妇联。

这时乌继德开口了:“彭国梁这个人我还真的可以谈出些东西,他至少在我手下干了六七年,先是当绕线工,后来偷厂里的漆包线被赶倒后勤去了,反正不是个正路子人。三年劳改后厂里对他不错,重新安排上岗。可是不到两年厂子就倒了。我是倒闭之前离开的那个厂,所以对他的后半段不是很清楚。听人说他什么都干过,最后一次是听一个老同志说他到外地打工去了。我不明白,他怎么会死在天苑居呢!”

桑楚看着他,小声道:“换句话说,天苑居死的若不是彭国梁,你还不至于如此吃惊。”

乌继德道:“应该这么说,我乍听到那里有死人,不可能不吃惊。但是我做梦也想不到死的会是彭国梁。”

桑楚道:“站在心理学的角度看,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不一定是彭国梁这个具体的人,我想凡是你的熟人你全都想不到,你觉得是这样么?”

乌继德想了想,点头称是。

桑楚于是看了雪媛一眼,转换了谈话角度:“乌继德,你在雪媛那套房子上是投了钱的,这一点苏雪媛已经说了,同时你又能自由出入那里……”

“金屋藏娇!猪!”华沙驴唇不对马嘴地骂了一句。

桑楚烦了:“华女士,我在办案子,别老打断我好不好。乌继德,我想请你谈谈这个。你不傻,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怀疑我是凶手?”

“不,我不怀疑你是凶手。不信你问华鲁,你问雪媛,我不怀疑你。但毕竟只有雪媛和你能够自由出入那里,这一点是需要解释一下的。”

乌继德道:“这一点无法解释,因为你已经不怀疑我了,我作解释不是多余么。”

“不多余,作为手续你也应该讲讲。明说吧,你是第一嫌疑人,你必须证明自己不在现场。”

乌继德急了:“我本来就不在现场。”

“我让你证明。”

“我怎么证明?”

桑楚急了:“你弱智呀,证明你不在现场!”

“我……我一下午都在忙生意呀,我哪里有空去杀人。下午一点多,陕西的几个人来了,谈一个合作意向,谈到三点多,弄出来一个合同书。然后我们到天平公证处搞公证,折腾到晚饭。我陪他们吃晚饭,雪媛在场。吃完晚饭后他们要去打保龄球,我陪他们继续熬。雪媛自己走了。玩儿够了保龄送他们回饭店,我已经累得不行了。可刚刚回到这儿不一会儿,他们又来了,说要见识见识英特网。你看,我只能这么证明。”

桑楚知道,头天看见的那几个可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里所说的陕西人。

他笑笑说:“你说你不会证明,可你看,你证明的很不错呀。是不是不错,小东。”

事实上有一点乌继德恰恰忽略没说,那就是连华鲁都明白的道理:自己怎么能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人呢。

乌继德显然还是有些老外。

无论怎么说,这个人基本上可以排除了,陕西人、公证处的公证员、吃饭那饭店的服务员、甚至还有保龄球馆的人都可以为他做证。

“我现在提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个问题需要作一些说明,所以请你们耐心点儿。”

桑楚将有人试图进601寻物的情况细说了一遍,包括每一个细节,说得人心惊肉跳的。最后他凑近乌继德问:“我问苏雪媛有没有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她说没有,你们关系密切,你帮他想想——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到底有没有。”

乌继德听得眼睛都大了:“我的天,居然有人早就盯上了,太可怕了!可她一个大学生,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呀!”

雪媛忙附和:“没有,我能有什么!”

话音还没落,乌继德突然瞪大了眼睛:“啊,会不会是……雪媛,会不会是你那个手抄本——那个黄缎子的手抄本儿!”

刹那间,房间里突然静了。绝大多数人是吃惊,唯苏雪媛垂下了头。桑楚轻轻舒出一口气,他在分局就有感觉了,雪媛有事情瞒着。

乌继德显然激动了,能看出他对自己的猜测非常自信,就见他在房间里走动着,手不断地挠头。夜叉似的华沙也不闹了,看着丈夫的样子挺害怕的感觉。

倒是华鲁神色还行,他悄声问雪媛:“什么黄缎子手抄本儿?”

雪媛道:“别听他的,那东西有什么用呢。”

桑楚站起身:“看来今晚上我们是睡不成了。雪媛,我猜得不错的话,他说的那个东西你是放在天苑居601室的,对么?”

苏雪媛微微点点头:“是,可那东西什么用都没有,谁会为它行窃,谁会为他杀人呢!”

桑楚猛一摆手指:“恰恰有人行窃,恰恰有人杀人。走吧,我们马上去!有话路上再说。”

一行人纷纷出了门。夜,很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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