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电话又来了!凭直觉,侯小波认定就是那个神秘的男中音。绝不会错!

他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些发颤,完全是不由自主的。

电话响到第四声的时候,侯小波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话筒抓到手里。他想好了,记住这个人的语言特征,万不得已的时候向桑楚桑伯伯求助。

侯小波的确有一定的侦察知识,至少懂得语言特征这一类的东西很有用。桑伯伯说他很有领悟力。

这个电话三天前就出现了,每次都说一句很神秘的话,而后迅速挂断。记得十分清楚,那人是个男中音,说话的时候喉咙里像塞着什么东西似的,正宗的普通话。最不好理解的是,这个找他侯小波的电话竟打到了舅舅家。

侯小波家装修房子,一放假他就到舅舅家打地铺来了。舅舅是公安局搞技术工作的,一天到晚在家的时间很少。而父母是大松心,把装修房子的事一安排,把侯小波往舅舅家一扔,两口子就跑西北搞投资立项的事去了。仿佛甩掉了一个巨大的包袱。

那个神秘的电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

见鬼的是,那人怎么把电话打到舅舅家来了呢?侯小波往自己那个大兴土木的“故居”打电话问,问装修的小吴有没有一个喉咙里像塞了东西似的一个男中音打电话找他。

小吴说:“屁,你们家电话像死了一样!”

也就是说,自己家电话一直没有动静。那么可以认定,这个给自己打神秘电话的男中音已经知道自己不在故居住了。而且……而且摸到了舅舅家的电话号码。很怪的事情。

第一个电话是前天的下午将近四点,响得极其突然。侯小波吓了一哆嗦,放下暑假作业就扑了过去。那一刻,他认为是远在天边的爸爸或者妈妈来的。

那个男中音甚至使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爸”。

“我不是你爸。”那个男中音立刻予以更正,“你恐怕叫错人了。”

管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叫爸爸,侯小波脸红心跳非常的无地自容。

“你他妈是谁。”他学着那种粗人的口气骂了一句。

对方沉默了几秒中,用几乎能看到的那种表情说道:“我说小子,你的挡次实在不高。我不跟你计较,希望你在语言上讲究一些。你是不是侯小波?”

最后这句话,使侯小波确认对方没有打错电话。就是找自己的。

“是我,你是谁?”

电话的那一端又沉默了几秒种,而后是某些破电影里对白那样的语言:“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下边这句话。请你记住——乌鸦张开嘴唱歌的时候,那块肥肉就掉下来了。”

咔,电话挂了。

那个电话至少使侯小波犯了半天傻。他估计这事放在谁身上都得傻好久。这算怎么回事呀,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中音,用那种喉咙里塞着东西的声音,说了一句简直像咒语般的话。

——乌鸦张嘴唱歌的时候,那块肥肉就掉下来了。

记得不错的话,这好象是一个寓言中的情节。侯小波如同被抛进了五里云雾,真正是找不到北了。这算什么事呀,谁和侯先生恶作剧么。不,侯小波是个很相信感觉的人,感觉上这不是恶作剧。

似乎比恶作剧要深奥得多。

再说了,那个男中音绝对不存在于自己的朋友圈子里。想到了朋友,他真的很想对朋友说说这情况。还好,最终他忍住了。他觉得这事情目前还不能宣扬出去,还需要观察一下再说。

这一点是当警察的舅舅随口传授给他的,说遇事最重要的是要沉住气。碰上狼了,第一个逃跑的必是被吃掉那一个。遇上地震了,第一个摔死的必是从楼上跳下来的那一个……依次类推,就是这个道理。

他很沉着地进行了一番记忆搜索,从每个朋友的家父,叔叔舅舅,总之所有他知道的男性统统在搜索范围。结果,所有能记得起的人中,没有一个那样的男中音。

绝对没有。

张凡他爸是唱歌的,但声音很棒,喉咙极其通畅,不存在塞着东西的感觉。李小路他叔到是喉咙有特点,但却不是男中音,是所说的那种公鸭嗓。其他人就更不像了。

搜索一遭确认:不是自己熟人圈儿里的人。

这是一个认识自己而自己却绝对不认识的男人——小波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恐是一个几率十分小十分小的偶然吧。

他把这事搁在了一边。

也许他有心想把事情告诉舅舅,是的,是有这个想法。可是舅舅晚上回来得太晚了,他已经梦到火星上去了。醒来的时候舅舅已经上班走了,餐桌上留下一张纸条:

小坏蛋,你已经三天没洗碗了。咱们家的水池子比公共厕所还难闻!

他奔进厨房一闻,果然。

舅舅好象在谈恋爱,就算不加班,也不会按时回家。于是,侯小波决定那件事不告诉他了。再说他是搞技术的,又不是刑侦处的人。桑楚桑伯伯倒是可以考虑,但不是现在,这么没头没脑的小事还请不动那位大侦探呢。

大约就在他系上围裙准备洗刷那一池子脏碗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说不清为什么,电话一响他就认定是那个男中音。可能在潜意识里,昨天那个电话烙印太深了吧。他走到电话机前,看着,一声一声地听着,直到响到第五声,他才拿起了话筒。

“喂。”今天他比较克制,尽管心跳得很厉害。

那边传来喘气的声音,而后那个男中音从不通畅的喉咙里飘了出来:“侯小波,你在听么?”

侯小波使劲咽了口唾沫,手背在鼻子上抹了一把:“有话快说,我当然在听。”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侯小波心想:鬼才不想呢。可说出的话却完全相反:“你是谁对我来说一点意思没有。实话说,我对你不感兴趣。”

对方突然嘿嘿笑起来,那声音透着一种奇怪的阴森感:“不,你在说假话。注意,否认也没用,你肯定对我非常感兴趣!”

“请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然我把电话挂了。”

“你挂了我难道不会再拨过去么?还是耐心点儿,听我说。喂,你在听么?”

“我在听。”

“那好,我问你——你吃过龙虎斗么?”

侯小波咦了一声:“什么,什么龙虎斗。”

笑声又传了过来:“龙虎斗是一道菜,一道南方的粤菜。所谓龙虎斗其实就是蛇肉和猫肉放在一起煲。想想——龙虎斗。嘿嘿……”

咔,电话像前一天那样迅速地挂断了。

不知为什么,侯小波没像前一天那样慌乱。他甚至觉得对方挂断电话那一下非常不像他说话那么自信,感觉上十分紧张似的。于是他隐约得出了第一个冷静的分析:对方是在一个不太从容的环境中打这个电话的。

这使他联想到那种鬼鬼祟祟的阴谋者。

两个电话,两个莫名其妙来历不明的电话,说了两句摸不着头脑的怪话。前一个是寓言中的情节,后一个却是一道菜——蛇和猫放在一起煲。

怪哉,什么鬼事!

侯小波觉得自己像是弥漫在一股神秘而鬼异的气氛里,像被一张看不见的网整个罩在了一个带有恐怖色彩的空间。他想把情况分析出结果,但最终十分枉然。除了那有特色的声音,除了他匆匆挂断电话的感觉,其他的确一无所知。

今天是第三天,电话又来了。

侯小波将话筒慢慢地凑到耳边,却听见里边传来李小路那愤愤的声音:“嗨,你是不是掉在马桶里了,怎么不接电话!”

侯小波觉得自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很显然,他方才依然处在紧张状态。

“干吗呀,我不想理你。”侯小波尽量把声音弄得随意些,以免对方起疑心,“你上次给苏晓晓写信,在信理把我骂得跟毒蛇猛兽似的,苏晓晓都告诉我了。你以为苏晓晓对你有意思么,你傻不傻呀。苏晓晓迷恋的是张凡。笨蛋!”

李小路电话里鬼笑起来:“你消息真够灵通的!我服你了。嗨,今天咱们不说苏晓晓行不行,我对他已经毫无感觉了。侯哥,我今天求你件事,真的,兄弟走投无路了,不然……”

侯小波从来不认为李小路有正经事:“少废话,有话快说,不然我挂了!”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他现在真不希望李小路长久地占用电话线路。

“是这样,侯。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个仗义疏才的人,为朋友两肋插刀。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所以我……”

侯小波烦了:“嗨嗨,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呀。我不为谁两肋插刀,碰上流氓我跑得比兔子还快呢。有什么话别绕弯子好不好。”

李小路嘿嘿笑道:“那好,我就直说了。猴子,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大侦探桑老头子,桑楚!”

“认识,那是我老哥们儿。”侯小波大口大气地说,“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有关系,关系太大了!”李小路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我现在需要桑老头的帮助,不然就死定了,真的!求你帮我引见一下!”

侯小波觉得太可笑了,桑老头子是你李小路之流叫的么,那可是大领导见了都肃然起敬的人物,神探桑楚呀!你李小路也敢开口。

但他到底还是对李小路的话产生了兴趣:“什么事情呀,你能不能说清楚些。我得考虑值不值得帮你引见。”

侯小波觉得自己的口气也大了些,桑楚桑伯伯其实也不是自己能引见的。

“事情是这样的。”李小路仿佛见到了曙光似的激动起来,“我爸找了个第三者……嗨,你别笑,我把你当密友才告诉你的。对,我爸找了个第三者,恐怕影响到了和我妈的关系,弄不好他们要离婚的……嗨,你怎么又笑了,你太不够朋友了,我这可是在暴露家庭隐私。”

侯小波不好意思了,因为李小路说的对,不是铁杆朋友,谁会把这样的事说给你呀。

“抱歉抱歉,我不笑了。”

“这就对了。”

李小路的话像开了闸门的洪水,哗哗地倾泻而出。侯小波渐渐听明白了,大意是李小路他爸在一个很特殊的情况下帮助了一个女的,此后就和那女的往来不断了。时间一长就变成了第三者插足,李小路所在的那个家庭岌岌可危。李小路他妈先是想找到那女的,抓她的脸。可是找不到。又想到法院告,却不知到那女的姓甚名谁。最后没办法,李小路他妈决定自杀。

“你妈自杀啦!”侯小波心里一沉。

李小路大叫起来:“你妈才自杀了呢。我妈活得好好的,而且特能吃!”

“噢,那你还急什么呀!”

李小路叫道:“我能不急吗,到底是我妈呀,她吃这么大一个亏,我能看着不管么。侯哥,帮我引见一下,我要见见那个桑老头子!”

侯小波大叫:“嗨,搞没搞错。桑楚是名侦探,是搞重大案子的。从来不沾你妈这种破事!”

李小路又骂了起来,和侯小波你来我往地吵了半天。最后才闹清楚,原来要死要活的他们还不知道他爸那个第三者是谁,想找桑楚帮着查查!

“滚你娘的蛋吧,桑楚不是干这个的!”侯小波气得骂出来,咔地压了电话。

跟着电话又响了,他抓起话筒大叫:“告诉你李小路,你再……”

话刚说到这儿,一下子噎住了。电话那头不是李小路,而是那个男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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