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时间和空间的阻隔,劳拉又看到了那张模糊的新闻照片,上面有一辆双色轿车,新闻标题是《警方发现绑匪所用车辆》。

眼前的女孩不是朱莉,当然不是,不可能是。仔细观察之下,女孩的模样和朱莉并非完全一致。

劳拉感到自己得把精力集中到这个女孩身上。她与朱莉·玛尔长相相似,这不过是个巧合。劳拉不愿再想朱莉,她视线扫过巴迪·霍兰。

他面色通红,双眼紧紧盯着那个孩子,下颌附近的血管勃勃跳动。那一刹那,劳拉怀疑他心脏病发作,便询问他是否安好。

他扭头看她,那一瞬间,他眼中的冷光让她回想起弗兰克·恩特维斯托,想起他临终时在病榻上扫视周遭的目光。有个同事把那形容为“洞穿千里的目光”。但霍兰的眼神很快就变了,变得坚定而不可捉摸。

劳拉仔细观察死者。她光着脚,身穿一件老式白色连衣裙。这是条小姑娘的裙子,奶里奶气的,像是七岁的孩子头一回领圣餐时穿的衣服。如果这女孩真是杰西卡·帕里斯,那她已经十四岁了,早过了穿这种裙子的年纪。

“不知他从哪儿搞来这裙子,”劳拉说,“这个年纪能穿的,又是这种款式,估计没人会卖啊。”

“裙子看着小了。”巴迪·霍兰说,声音充满感情。她不那么讨厌他了。

劳拉记录了现场情况。女孩的手被安放在膝盖上,双手手指相互紧扣;她的头发被梳理过;双腿微微张开,但并不明显。最后这一点可能意味着凶手有性侵害的动机。同样,这种打扮也很可能表明凶手受到性的驱使。

凶手以被害人为道具,营造了一个画面。

巴迪的话语同劳拉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精心编排了这一切——将她展示出来。我敢打赌,这不是他头一回犯事。”

“很有可能。”或许这家伙以前就杀过人,或许他犯过别的事——也许是强奸——如今升级到杀人。

天啊,劳拉真是口渴极了。她带着另外两个警察来到音乐厅另一侧的台阶前,这里离街道最远,她认为凶手走上舞台时,并非从这侧台阶。

劳拉基本能够肯定,凶手是从低处往上走的。那是最便捷的路线。他应该是沿着酒坊谷街的台阶爬上山坡,进入公园,然后直接登上舞台靠公园大门一侧的台阶,进入露天音乐厅。

劳拉站在混凝土舞台上扫视音乐厅内部,对面有扇门,用挂锁锁上了,可能是个储藏室。挂锁上涂写着“操你全家”字样。写字的人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估计也不是她所寻找的凶手。

地板特别干净,像有人清扫过。显然,凶手是个条理性很强的人,他没犯什么错误。这人很可能跟她一样,读过刑事侦查和法证科学方面的书。劳拉望向露天音乐厅台阶下不远处的公园入口,想象着凶手从外面街上走进来的样子。他顶多逗留了10分钟,包括将被害人的手指扣起来的时间。

就这样进来,然后出去。

她仍旧揣着手,在女孩身边蹲下。

从这个角度看,女孩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朱莉·玛尔。她两眼的间距较小,头发颜色也较浅,似乎染过发。她打了耳洞,但没戴耳环。是他把耳环拿走了吗?女孩右手手掌上靠近大拇指根部的位置有个蝴蝶型文身,这跟她衣着风格不大相称。那件连衣裙本是白色,但已经旧得变了色,仿佛闲置了很长时间,劳拉还能看到裙子折叠的皱褶。她弯下腰去观察女孩的腰背部,看到拉链只拉到一半,裙子上没有商标。

劳拉深吸一口气,直视女孩的眼睛。

她曾见过不少横死的人。在她看来,大部分被害人的眼里都写着深深的恐怖,仿佛看见了缓缓到来的死神。

但这个女孩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眼白上破裂的血管——淤血一般表明被害人是被扼颈而死。女孩的眼珠子是冷漠的棕色,显得异常空洞。

这样的眼神几乎让劳拉相信她走得很平静,但淤血的存在表明并非如此。不论如何,劳拉永远无法知道真相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另一边,换一个角度审视死者。

劳拉一直觉得,被害人能够告诉她一些有用的信息。他们总是掌握着某些秘密,或许是隐藏的证据,或许是凶手忽略的细节。在她所调查过的所有案件中,死者身上总是藏着蛛丝马迹,她只是需要发掘这些秘密。秘密就在她眼前,等待她去参透。

“那些淤青可能表明她是死后被挪到这儿的。”在劳拉身后,毕林斯说道,“淤青,在她耳后,脖子根那儿,看见了吗?”

劳拉只想屏蔽他的话语,专注地与死者对话。

“看上去她被杀的时候是斧子。”

“俯姿,”劳拉说。

“不好意思,俯姿。”他紧张地笑了。“斧子,真搞笑。不管怎么说,我一看到她就知道是这样。”

“你他妈能少说两句吗!”巴迪·霍兰呵斥道。

毕林斯有点难过,“拜托,我只是——”

“我他妈不想听。”

劳拉留意到巴迪岔开的腿,像预备战斗一样牢牢钉在地上。她知道他快要爆发了。局长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提到过,巴迪·霍兰在来碧斯比任职前,在图森警察局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这起凶案让他如此激动?他对尸体肯定不陌生,即便是年轻女孩的尸体。

霍兰在劳拉身旁蹲下,她查看女孩儿鬓发时,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这时,她发现了它。

你这个狡猾的狗东西。她在心里说。你忘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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