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一场侦探座谈会的笔记。

“那么,下面可以讲一个将自杀伪装成他杀的案子吗?”

“这种例子多得不胜枚举啊。”

“真是多得让人为难啊。”

“虽然现在可能已经不是这个样子了,但是,那些杀人犯真是太愚蠢了。将自杀伪装成他杀成功的例子,我们基本上没有听说过。当然了,我们能知道的,只是失败的例子,成功的话,就不会被我们知道了。”

“确实,每一个看起来都是接近愚蠢的方法,对罪犯本人来说,可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以为万无一失的,但是从结果来看,实在是愚蠢至极。”

“比如某某地方的杀人案,不就是成功的例子吗?”

“那是真正的自杀案件。”

“是这样啊。”

“那么,那个京都的‘小笛事件’呢?”

“那个案子啊,说不清楚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很让人绞尽脑汁的案子哦。”

事情发生在但马(兵库县北部)的乡下小村,当时我刚好在当地的警察署任职,时值奥丹地震后不久。

当时,我接到了某町派出所巡警的电话报告,说辖区内发生了投井自杀事件,要求予以调查。所谓调查、验尸,实在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工作,一切都交给法医,只要信任法医的检验,在现场做验尸记录就可以了,所以一般情况下,这都是巡查部长的工作,但是因为巡查部长刚好不在,我就亲自去了。

因为在某町有特约法医,于是,我打算临场监督。

到了某派出所以后,在当地巡警的带领下,我抵达了案发现场,尸体已经打捞起来,躺在井口旁边,身上裹着草席。我们抵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有据称是死者丈夫的人和亲戚们,以及附近的、大概有二十人聚集在那里围观。

我首先命令巡警,将尸体身上的草席除去,但在那张草席下面,居然躺着一具全身赤裸的女尸!

“啊……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吗?……”

“是的,的确一丝不挂。皮肤己经毫无血色,仿佛透明一般惨白,直直地横在黑色的土地上。”

“直直地横着,有点奇怪吧。可能由于死后时间,以及水井大小的关系,要说直直的……从井里捞起来放下的时候,难道就是那样的吗?……她是怎样卡在井里的呢?我认为这一点关系十分重大……”

“嗯,请稍等一下。在我任职的二十五年间,也为不少自杀的尸体,进行了详细的验尸,本应该习以为常了,但是那具赤裸的女尸,至今仍在我记忆里,留有深刻的印象。”

“难道这不是很奇怪吗,一个自杀的人,却一丝不挂?”

嗯,当然,后来,这个也成为一个很大的疑点。即使是我们这样,受过职业训练的人,也会被这种直觉——或者第一印象所束缚,并常常因此,而导致调查方针上的失误。当时如果某町的巡警报告说“发生杀人案件了”,那么我们就会带着紧张的心情,匆促赶往现场了;但是,当时报告的是“有人自杀了”,加上当时刚好是夏天,又是震灾后不久,陆续出现了一些因见了太多死尸,甚至自己亲近的人去世,而产生厌世情绪自杀的人,或者是变得精神不正常而自杀的人。所以当时,只是觉得“又一个”而已。

“话虽如此,恕我失礼,自杀的人浑身赤裸,却没有引起疑心,你们真是太疏忽了。”

“你似乎对‘自杀者浑身赤裸’,这件事耿耿于怀啊,其实,这种例子并不鲜见,据我所知,就有过两、三起尸体裸身的先例。其中一个是……”

“啊,我们先听完这个案子,然后再听相关的例子,和各位的意见好吗?关于这个案子,现在还没有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但是我们的话题是‘伪装成自杀的他杀’,就是说,这个故事最后,一定会落在这里的吧。”

“不,这段插话,我心悦诚服地接受,因为我任职期间,最大的失败,就是那个裸体妇女自杀事件……”

但是,正如刚才所说的,除去草席之后,自杀者浑身赤裸地呈现在眼前,当时大家都不禁大吃一惊。至于周围的环境,刚才我也说了,正是震后不久,所以,我当时也没有产生职业性的直觉,认为死者的死因有可疑之处,这也给后来解决事件的时候,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听说某某地方的杀人事件,好像也是因为最初的验尸失误,导致后来很麻烦的吧?”

“好像是的。”

“在加贺的山中温泉,也发生过这样的例子啊。也是有他杀的嫌疑,调查的时候,的确费了很大工夫。”

“这种情况要解决案件,基本上都会很困难,因为不管怎样,对调查来说,最宝贵的就是‘时间’问题。”

“然后呢,将那名裸体妇女视为自杀,而作的检验吗?”

是的,视为自杀验的尸。然而,我不是在这里,为自己的失败辩解,根据法医的检查,死者喝了很多的水,外伤也只有估计是落井时,擦伤的下颌处的半月形紫色伤痕,没有任何他杀的迹象。而且,死者从震灾开始,精神多少有些异常,这一点根据其丈夫在现场所述、附近的人们以及派出所巡警的话,可以充分相信。

死者自杀前夜的行为,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死者名叫松谷澄,当时有二十四、五岁。根据其丈夫宽一所述,那时候,阿澄经常在半夜里爬起来,突然跑出去,为了保护她,他们总是睡在一个房间。案发当天夜里,他因为参加一个关于城市振兴的会议,十二点钟才回家,当时妻子已经睡了,于是他自己也睡了。

“对她丈夫的行为,也进行了这样的调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多少还是对死者的死因,存有一定的怀疑呢?”

“不,当时我并不是因为,对其死因存有怀疑,而审问宽一的,只是作为办理自杀案件的过程,大致问一下而已,也没有作取证书之类的,不管什么情况的调查,都会问这些的。”

然后,当丈夫早晨五点钟醒来的时候,时妻子就不在了,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两、三次,每次丈夫都是置之不理,不久她就会自己回来,于是那天一直到中午,宽一也没有出去找她。

“当时是怎么样的呢?如果是赤裸着离开家门的,那么衣服应该还留在家里吧?”

“是啊,应该留在家里的,可是再怎么神经不正常,一个女人家,大半夜的应该不会赤裸着身子出去吧。我觉得,当时应该也注意到了衣服的问题,她的丈夫,是叫宽一吧,是怎么说的,衣服都留在家里吗?”

“哎哟哟,被大家这样攻击一般地质问,真是没面子啊。当时对其死因,没有产生丝毫怀疑,所以,也就没有询问衣服的事……大家可能会说我这个警部补真是无能,可是,也正是因为我的无能,当时做错事,才有了今天能在这里,拿出来说的材料啊!……”

(众人大笑。)

可是到了中午,妻子还没有回来,丈夫宽一就估计着找了找,但是没有找到,最后终于在离自家约三町远的城市边缘的野井里,发现了妻子的尸体。

“那口野井附近没有人家吗?”

“松谷宽一家,本来已经在城市边缘了,距离三町远的野井,周围当然是没有人家的田野了。”

“通往野井的路,和死者的家之间,是怎么样的情况啊,还有道路的情况怎么样呢?”

“我记得那段路很好走,松谷家的房子是临街的,从那条街走二町左右,然后走上一条向右转的、狭窄的田间小路……”

“狭窄的田间小路?难道是勉强能通过一个人的程度吗?”

“也不至于那么夸张,但是我记得,那的确是一条很窄的路。”

“他们家里没有井吗?”

“因为是乡下嘛,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井。”

“明明自己家里有井,却非要跑到三、四町外的野井,而且还是赤裸着身体,出去投井自杀,不是太奇怪了吗?”

“哎呀,好像我是被大家审问,一味辩解的被告一样哪。”

“正如刚才所说的,这个话题,是以他杀为前提的,所以,问这种问题,是没有用的,但是,这种状态持续下去是可以的。”

“不,这个故事后半部分的落脚点,会归结为讲述我的艰辛历程和功绩,对其过程抱有怀疑的听众,才会有起伏,才会有意思啊。”

“然后呢,就作为自杀案件办了手续吗?”

“是的,因为周围的情况,已经具备了判断为自杀的条件。其实当时,我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于是就按照规定,作了调查报告,回到警察署以后,加上法医提出的验尸报告,就算处理完了。然后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就下来是名侦探大显身手了吗?”

“哈哈哈,不,不是什么名侦探,也没有大显身手,这件事自始至终,贯穿着偶然和巧合。”

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之后,大约过了二十天,我的部下忽然打听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即疑似死者阿澄穿过的和服长衬衣,被抵押在S町的一家当铺里,并且,没用调查传闻的来源,就毫不费力地查到了那家当铺。

“也就是说,发现那件和服长衬衣被典当的同时,也就确定了这件案子是他杀吧。”

“哪里有那么迅速就能确定呢……”

后来警方把那件典当的长衬衣,给阿澄的丈夫宽一看的时候,他确定那就是当晚阿澄就寝时,所穿的衣物。于是,我们立即调査了去典当的人的姓名住址,很快发现,此人是S町的一个叫做民野田实的人,是当时因震后重建工程,而进驻S町的集体宿舍的厨娘。

讯问民野田实,她说是受一个叫做吴成塞的人所托。继而传唤吴成塞时,他却说那件和服长衬衣是捡到的。

“典当的日期是哪一天呢?”

“这个啊,我记得当铺的主人说,是松谷澄自杀的次日晚上八点左右。”

“也就是说,当时某町的宽一的妻子自杀了,并且赤裸的尸体,于野井里被发现,这件事还没有传到S町,是吧?”

“应该是还没有传到S町呢。”

成塞辩解说衬衣是捡来的,这当然不可信,我们对他进行了严格的审问。

“那个叫做松谷澄的妇女,受到凌辱了吗?”

“因为验尸的时候,没有怀疑可能是他杀,只是进行了外表检查,没有进行解剖,所以,不知道她是否受到过凌辱。”

“拘留了成塞的时候,尸体处于什么状态呢?”

“已经是尸体火化之后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很难相信那个成塞,只是把衣服扒下来而已,应该是施暴之后扒下衣服的,或者是先奸后杀,然后扒下衣服,将尸体丢弃在野井里了吧。”

“我们也就这两种可能性,进行了费力的调查,但是刚才已经说过,这已经是尸体火化之后了,是否凌辱过死者,除了等待他本人招供以外,别无他法。”

“死者的衣服到底是什么样呢,只有一件和服长衬衣?”

“根据她丈夫的陈述,阿澄当晚,穿着一件浅蓝色毛斯纶内裙、一件毛斯纶的和服长衬衣,还有一条伊达窄腰带,也就这些。”

“那么抵押在当铺里的是全部这些吗,包括长衬衣和伊达窄腰带和……”

“不,抵押的物品,只有和服长衬衣。”

“你们把那件长衬衣从当铺里收回后,对其进行了什么化学检验之类的吗?”

“不,并没有进行什么化学检验,但是据民野田实所说,那件长衬衣当时是湿的,是在厨房烘干了之后,才拿去典当的。”

“混蛋,那天晚上下雨了吗?”

“没有,天气很好。”

后来在没收后,检查那件长衬衣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件长衬衣本是白底蓝草图案,但是,从肩膀一直到胸前的地方,曾被水浸过的痕迹,清晰可见,只有那一片有着云朵状的斑痕。于是,我把它带回家给妻子看,妻子说,这件衣服从未浸水洗过,只有云朵状斑痕那一部分浸过水,而且不是浸泡过拧干的,而是浸泡在水里一直到晾干,这从那云状线条没有明显棱角,而是十分平缓,就可以看出来。

“这就是说,衣服脱下来落在的地方,可能有个水坑,只有那部分浸在了水里是吗?”

“不,那附近没有水坑,即使是道路上的低哇处,也不是污水,从那云状斑痕很淡来看,应该是浸在非常干净的水里,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后来那斑痕,可以说成了解决本案最后的关键,发挥了十分重大的作用。

关于成塞当晚的行动,据他自己供述,当时因为某某桥的修复工程非常紧急,当晚工地上点灯通宵施工。说是通宵施工,到凌晨两点钟,也就下班了。两点半左右,成塞回

集体宿舍时,在宿舍前方十间左右的路上,捡到了一件和服长衬衣。

“他说和服长衬衣在地上的时候,是什么形状的呢,是从肩上落下来的形状,还是卷着扔在那里的呢?”

“当时应该也问了这个问题,但是我已经不记得成塞是怎么回答的了。”

“可是我觉得:成塞说是在集体宿舍前捡到衬衣的,这一点很可疑啊,如果真的是捡的,那么应该有很多人能证明啊,从施工现场回集体宿舍的话,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至少应该两、三个人或者更多吧,总是应该有同伴才对。”

“是的,有同伴,十二、三个人。我们在传唤和他住在同一宿舍、在同一地点工作的同伴们,进行调查发现,所有人都说,不知道成塞捡到那样一件长衬衣的事情。于是,又找到施工领队进行调查,得知当晚轮到成塞值班收拾工具,他应该是比同伴们晚回去十分钟左右。”

“回宿舍的路,只有一条吧,那成塞捡到长衬衣一事,就更加奇怪了呀,比成塞提前十分钟回去的,足有十二、三人之多,就算是夜里,也不可能看不到长衬衣,那么大体积的东西。”

“根据领队的证言,成塞离开工地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两点十五分,但是成塞回到宿舍的时间不清楚,因为厨娘民野田实说,自己晚上七点钟,就已经回家了,提前十五分钟回去的同伴们,回到宿舍就睡了,并不知道成塞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根据成塞本人所述,他比同伴们晚十五分钟左右,踏上归途,在宿舍前十间远处,捡到了和服长衬衣,于是将其藏在了宿舍旁边,放置施工材料的地方,就回宿舍睡觉了。

“那个某某桥施工现场,距离集体宿舍有多远呢?”

很“近,有六、七町远吧。某某桥的施工现场点灯,夜里加班的话,从连接O町和S町街道上的任何一处,都可以看得见。”

成塞不仅无法证明,自己回到宿舍的时间,而且,第二天他还以脚疼为由,旷了一天工。

“脚疼是真的吗?”

“假的,我们视他为偷懒。”

“那么集体宿舍的厨娘,受工人之托,去典当一件女人的和服长衬衣,她当时没有起疑心吗?”

“当然,我们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回答说,成塞告诉她是捡的,如果被同伴知道了,就会被瓜分掉,‘所以,千万不要告诉同伴们,你去帮我当了,我会给你劳务费的。’”

“O町和S町之间的距离,大体上有多远呢?”

“不到一里路吧。”

“如果按照时间计算的话,不到一个小时啊,那么如果成塞的辩解是事实的话,那个叫阿澄的妇人,应该是凌晨一点之前,穿着浅蓝色毛斯纶内裙、和服长衬衣,系着伊达窄腰带离开了家,在来S町的途中,腰带不知掉在了哪里,然后来到集体宿舍前面的时候,把和服长衬衣脱下来扔掉,当时应该是凌晨两点二十分到两点三十五分之间。也就是说,成塞的十二、三个同伴经过之后,妇人阿澄脱下了长衬衣,并扔在了那里,是吧。然后,在回O町的途中,她又脱掉了内裙,落入野井中死亡,或者是投井自杀,是这样的吗?”

“嗯,有这种看法,认为是意外失足或者是自杀。但是还有一种看法认为:成塞有前科,独自一人在某某桥的施工现场的归来途中,遇到了从家里跑出来的松谷澄,大半夜看到穿着和服长衬衣的女人,顿生歹意,对其施以暴行,之后害怕罪行暴露,于是将其推入野井里,最终致其死亡。”

“后面一种看法,如何解释女人衣服的下落呢?”

“当然是认为,成塞将其推入井中之前,先扒下来的。”

“内裙也是吗?”

“是的。”

“这种推测有些牵强吧。深夜逍到穿和服长衬衣的女人,就对其施以暴行,这一观点可以同意,但是把女人的衣服全部扒下来,将其赤裸裸地推入井里,有点难以理解吧。”

“不是啊,这种例子也不新鲜吧。”

“如果是按照第一种观点来看,阿澄这个女人,神经多少有些不正常的话,从家里跑出去之后的行为,这么解释也算合理,比如她脱衣服的顺序……”

“如果是精神病患者的话,这种事也是可能的吧。”

“我们当然是从第二种观点来考虑的,于是,对成塞进行了更加严格的审问。用尽了各种方法和手段,不断地盘问他,成塞终于供认了犯罪的大致过程。”

“和服长衬衣作为证物,被列举出来了,那么其余的伊达窄腰带等证物,又当怎么样呢,我认为那些东西,也有十分重大的关系。”

“是的,当然有着重大关系。”

可是,伊达窄腰带等物的下落,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成塞的陈述,也变化无常,一会儿说在宿舍的床下,一会儿说扔进了某某河里,一会儿又说烧掉了,埋在工地的土里了,他的口供一再变化,每次我们都很费劲地,搜索他所说的地点,但是在哪儿都没能发现。而且,他的口供总是朝三暮四,让人难辨真伪。

最让人为难的,还是时间问题。根据验尸报告,死亡时间是夜里十二点到凌晨两点之间,但成塞两点十五分之前,一直在某某桥的工地上,这一点施工领队可以证明。本来若是十五分钟或者二十分钟的差异,从常识上来说,也并非不能承认,但是要作为证据的话,是非常没有说服力的。就这样,因为证据不足,整个案子完全陷入了僵局。

然而就在拘留了成塞后第四天的早晨,O谷村——一座位于深入O町和S町中间的街道,距离五、六町远的一个村子里,一个叫做川下八造的男人,带着那条伊达窄腰带等物,来到了O町派出所。于是我们立即调查了其中原委。

根据川下八造所说,在发现尸体当天晚上,也就是长衬衣被典当的同天晚上八点多,一家人在厨房吃晚饭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有人说了声“这个给你了”,就把什么东西扔进了院子里。他好奇地跑出去一看,发现这两件东西,卷着躺在院子里,川下八造觉得很奇怪,赶紧跑到外面去看,却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而且,那句“这个给你了”的发音,可以确定是外地人。

“于是,陷入僵局的案件,又出现了一线光明是吗?”

“可是,不是很奇怪吗?在乡下,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吧,那个川下八造,居然不声不响地拿着那种东西,达四天之久!”

“是啊,他带来这两件东西的时候,我们虽然很髙兴,但是对他不声不响地保存了四天,感到非常生气,严厉地斥责了这个川下八造。然而,其实八造也有自己的苦衷……”

“可是,得到这两件东西的我们,却不禁很紧张,毕竟当时,正是为搜查这两件东西而束手无策、案件陷入僵局的时候。”

“可是,川下八造说,听到有人说‘这个给你了’,并且扔下那两件东西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左右对吧,厨娘民野田实也说,去当铺的时候,是晚上八点,成塞有时间做这些事情吗?”

“是不是时间的关系呢:也就是民野田实为了去当铺,而离开集体宿舍、当完东西又回到宿舍所用的时间,和从集体宿舍O谷村川下八造家的往返时间,其中的差异是多少?”

那“个不成问题,往返一趟当铺,二十五分钟就足够了;往返一趟八造家,需要五十分钟以上,时间上没有任何问题。”

“有没有交通工具,比如自行车之类的……”

“嗯,对,那工地上有供领队骑的两辆自行车,那天晚上,应该是有一辆放在那里的,如果骑自行车的话,往返只需要十二分钟左右,而且,成塞也会骑自行车,这一点我们也注意到了。”

“成塞没有供认,把那两件东西,扔到川下八造家的事情吗?”

“我们对他进行了十分严格的审问,他招是招了,但是,成塞的供认和川下八迪的陈述,有不一致的地方。成塞说:差使厨娘田实去当铺之后,他就立即骑上自行车,奔往O谷村,看到川下八造家的大门敞开着,他顿时心下一喜,就把两件衣物扔了进去,但是是默不做声地扔进去的,没有说‘这个给你了’。”

对啊,怎么会有那么愚蠢的人呢?为了把那两件东西扔掉,跟本没有必要,特意骑了自行车,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而且,就算成塞再怎么愚蠢,也没必要还打声招呼,告诉人家“这个给你了”吧,用那么饶舌的日语,说上那么一句,不是一下子就暴露自己是外地人了吗?

那么,可不可以反向思维呢,也就是外地人为了让人们以为,犯人就是日本人,故意说了句日语,然后把东西扔进去的呢?把东西扔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这种情况下,一般的犯人,都会把证据引到尽可能远、尽可能误导人们的方面去吧。

“要是这样的话,把其中一部分抵押在当铺,另外一部分又故意扔到别人家里,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啊。”

“是这样的,虽然好不容易,找到了伊达窄腰带等重要的证物,却不能就这样判定成塞的行动。直接证据就不必说了,甚至连间接证据都没找到。总览苦心搜集的证据情况,厨娘民野田实的供述材料,反而成为了对成塞有利的证言,如此看来,便完全没有能判定成塞有罪的材料。”

“是吗?可是我觉得,看起来,应该有很多材料才对啊……”

“是啊,犯罪过程似乎很明显,却没有有力的证据。众所周知,物证自不必说,若能作成案件相关人员的调査取证书,多少可以证明嫌疑人的罪行的话,也可以作为证据,列举出来提交到检视局。但是本案的情况却完全不行。”

“是吗?真是太遗憾了,就这样释放了他吗?”

“是的,实属无奈啊。”

于是,就有点病急乱投医了,警方对和松谷家有关系的人,和其他多多少少有点可疑的人,逐一进行了调查,企图找到案件的头绪,却没有能够得到任何线索。

案件经过了这一番曲折历程,事到如今,当然更不可能断定为自杀了。事件再一次进入了迷宫,成塞被释放,调查继续进行,如此,事情再次告一段落。

“报纸肯定又在大肆嘲讽警察无能了吧。”

“乡下的小报,确实是大肆渲染了一番,狠狠地奚落了我们的无能,不过,也只能心甘情愿地接受,不管怎么说,最开始的失误,确实很严重。”

案件继续进行调查,过了四十余天,又发生了一起自杀事件。在距离O町和S町郊外的C路口西边,半町远的铁路上,一个女学生卧轨而死。

“啊,原来这个才是您要讲的,‘伪装成他杀的自杀’啊。”

“呃,故事情节不能打乱,请耐心听下去……那个女学生的卧轨事件,帮助我们,解决了陷入迷宫里的裸体妇女事件……因为之前的自杀案件,验尸时出现了严重失误,所以,这次十分谨慎小心地进行了验尸。”

然而从周围的情况来看,被轧死的女学生,应该是下定决心的自杀,没有任何疑点。

“这一次没有问题吗?”

“哈哈哈。这次肯定没有问题,要是一错再错的话,也不会成为话题,拿出来说了。”

虽然死者是自杀,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关于自杀的原因,却是个很深的谜团。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被轧死的女生,是S町某某高级女子中学的五年级学生,根据法医的鉴定,她巳经失去了处女之身。

可能高级女中的五年级学生,失去童贞,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但是,因为除此之外,也找不到什么事情,可以视为自杀的原因,从这里寻求原因,就成为最自然的想法了。就算这个没有什么问题,单从那个女生是前面那个案子中,裸体妇人松谷澄的妹妹这一点来说,也会让人联想到,其中应该有什么因缘吧。

“哦,竟然是裸体妇人的妹妹啊,原来如此……之前好像没有提到,任何关于裸体妇人家里的情况呢,那个家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呢?”

“判定松谷澄是他杀之后,当然对其家庭情况,也进行了调查,但是,没有发现引起我怀疑的情况。”

“那个松谷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呢?”

“他们家经营着一家总部是某坂町某某商业银行的某町办事处。在本地也算是中流以上的资本家,过着富裕稳定的生活,家庭成员有裸体妇人、她的妹妹——卧轨而死的女髙中生、当时六十五、六岁的老母亲三人,另外,就是裸体妇人阿澄的丈夫宽一——松谷家的入赘女婿,当时二十七、八岁,”

“哦,先是姐姐自杀,并且死因疑点重重;接着是妹妹自杀,并且失去了处女之身。哦,大概能猜到了,常有的情节啊。”

“我想,你的猜测应该没有错,可是,要把想象付诸实际,将犯罪具体化,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还是有

很多障碍的:首先,作为妹妹的那个女学生的对象是谁。最容易联想到的,肯定就是她的姐夫宽一。可是,并没有传闻说,两人之间有那种关系,从各个方面着手调查,都没有能找到破绽,反而查到,妹妹有一个在京都上学的、名为吉川的恋人,这对事情的进展,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查出了一些没有用的事情。

“但是,既然查到这一步了,我们也就大致调査了一下那个吉川。据吉川所说,他和那妹妹确实是相亲相爱,但绝对没发生过肉体关系,并且,他坚决不相信她不是处女,他激动地表示,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己可怜的恋人是处女。那情形让人无法怀疑是假的。”

“把她妹妹的贞操,当做问题来说,是所谓的‘声东击西’吧。”

“嗯,就是这样的。”

“那么就是说,在知道妹妹不是处女了的时候,就已经把目标,转向了她的姐夫宽一,对吧。”

“当然了,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反复经历了数次失败,我想这次不能轻易出手了。于是,我首先从其他的关系,对妹妹的品行进行了调查,除了吉川以外,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对象,最后只能再回到宽一身上。”

“最终还是医生诊断失误,查明妹妹是处女了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把目光转向宽一和妹妹的关系,不是太晚了吗?”

“哈哈哈,实在不好意思。可是宽一和妹妹的关系,我之前也己经说过,基本上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妹妹生前,也没有留下遗书,关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除了等宽一自己招供,别无他法。但是,要解决这起案件,本来并没有必要,非要查明宽一和妹妹的关系,只是设想在两人有关系的基础上,姐姐和宽一对立,然后被丈夫宽一杀害,只是作出这样的假设,然后搜集证据就可以了。”

“可是,宽一和妹妹的关系,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假设而己啊,根据之前所说的……所以如果事实上,他们没有关系的话,那么,这个假设不是就从根本上不成立了吗?这也太危险了吧。”

“没错,所以,我们把直接调查宽一这一项,留到了最后,竭尽全力搜集详细的信息和直接证据。然而,像刚才说的那样,一个有力的证据都找不到的话,会让人感到十分焦躁,因为犯人就在眼前,却拿不出证据逮捕他。”

当警方走投无路的时候,甚至还想过,明天干脆逮捕了宽一,严刑逼供好了。

次日早晨,我来到警察署,为了慎重起见,我再次翻出案件记录来看,可是翻来覆去,也没有任何收获,可是事后回想起来,当时反复看那案件记录,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我下定决心,今天作为最后一招,一定要严厉追究留到最后的宽一。我特意穿得很正式,并吩咐刑警、巡警们,也都要穿正装,一起前往宽一家。

“您好像还没有说,那裸体妇人阿澄离家当晚,家里的情况呢。”

“是吗?……之前说过,他们家是四口之家,据说老母亲和妹妹住在厢房,宽一夫妇住在作为店面的正房,和厢房之间的、一间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里。”

到达宽一家的时候,是中午时分,正要进入他家的后门时,忽然一件东西,映入了我的眼帘。

“啊……那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现在还不能说。”

“说了又有什么关系?”

“不行,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重大发现,足以挽回我之前失败的名誉损失,或者也可以说,让我有一点自豪的发现,所以,就请再耐心一点吧。”

“人心险恶啊!……”

(众人大笑)

“当时宽一刚好在家,于是,我一看见他,就厉声命令道:‘宽一,拿盆来!……’”

“什么,是洗衣盆吗?映入您眼帘的东西是盆?”

“嗯,是盆。”

然后宽一拿来盆之后,我们又命令他,将盆放在当晚夫妇俩住的,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的隔壁——那间四个榻榻米大的房间的墙角下。

待他把盆放在墙角,我又命令他:“用手提桶汲水,往盆里运!”他运了四、五桶之后,盆里的水大概有八分满了。

“你先在盆旁边站一会儿!……”下了这个命令之后,我在一旁盘腿坐下来,开始抽烟。

“你坐在那儿看着盆里!”我命令道。

宽一就按照我说的,望着盆里,我突然站起来,冷不防从后面,用手掐住宽一的脖子,把他的脸向水盆里按去,宽一澂烈地挣扎,当我一松手,宽一一下子精疲力竭地瘫坐在那里。

“宽一,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还要打算继续让我们大费周章吗?”我用极其平静的口吻说道。

然后,宽一一边流着泪,一边回答道:“真是十分抱歉。”

于是,这起案件就这样解决了。

“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因为看到水盆的一刹那,让他联想到了和服长衬衣胸前的斑痕,和尸体下颌的半月形紫色伤痕吗?”

“嗯,是的。”

“哈哈,原来如此啊!……可是,那个外地人呢?……”

“真是有点对不起那个外地人了,把长衬衣扔在集体宿舍前面,以及把伊达窄腰带等物,扔在川下八造家等,都是宽一所为。那句‘这个给你了’,也是宽一模仿别人声调说的。”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必要,把死者衣服都扒下来,并且费尽周折,那样处理吧。”

“这正是本案的奇妙之处,对我们来说,可能是无法想象的事,宽一说,是因为把死者投进井里的时候,连衣服一起扔掉太可惜了。本来宽一就是一个非常吝啬的人,有传闻说,松谷就是看上了他这一点,才招他为女婿的。”

然而宽一说:一开始,是想将其伪装成自杀的,但是把她扒光了衣服,投入井里之后,又非常后悔。

正好当时有很多因为重建工程,而拥入的外地人,于是,宽一就忽然改变计划,为了让人误以为,这件案子是那群人所为,而玩弄了小花招。

“动机确实是源自和妹妹的关系是吗?”

“是的,最后推断,是妹妹觉得,实在对不起姐姐和吉川,而最终走上自杀的不归路。”

“真是乡下人的犯罪啊,可是如果他没有玩弄奇怪的小花招,即使妹妹自杀了,应该也不会败露的。可惜啊!”

(众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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