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村后,唐晨远远的看着自家的院子内还亮着灯,只要家里在晚上还有一人外出未归,院内的灯便会一直亮着,父亲说,那是给没有归家的亲人专门点亮的指明灯。

穿过村中幽静的石板路,一路上惹的狗们狂吠不止,待看清了来人是唐老虎,未敢拢面老早便吓得夹着尾巴远远的逃遁而去,唐晨小时候便听太姑婆说父亲煞气大,一般的动物如猪狗见到他都会害怕,即使是最为暴躁喜欢顶人的成年水牛,在父亲面前,也只有老实任凭使唤的份。

进屋后,爷爷竟然还没有入睡,正在堂屋内和田教授谈天说地,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看来两人聊的很投机。

“姑姑,怎么样?”待老姑婆坐定,老人把倒好的茶水放到她面前。

“尸水是封住了。”老姑婆迷茫的看着侄子,心中仿佛装满了心事。

老人大惊,不住的摇头叹息,“张木匠啊,你劳碌了一辈子,想不到死后还要被折腾,真是个苦命人。”

唐晨不敢插话,心中隐隐的察觉到了太姑婆定是发现了什么,但他知道,此刻没有自己说话的份。

“据我所知,能让人死后在一两天内流出尸水的,只有祝由科的鬼咒。算好封的及时,而且还不是六月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姑婆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惧色。

“后果不堪设想?太姑婆,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王杰忍不住了心中的好奇,插话问道。

“这种尸水,随着尸体腐烂程度的加深,尸毒会变得越来越大,如果不处理任其扩散,最终会引来瘟疫。四二年莫家坪的事情,据说便是由此引起的,当时整个村子里除了几个出门跑脚的人,全部死绝。祝尤巫术正邪难测,正者救治天下,邪者祸害人间,对于世人来说,只能是一个谜团。”老姑婆睁大着一双白眼,即使神通如她,在祝由秘术面前,也是谈之色变,“许多年了,许多年都没有祝由术重现湘西,更别说湘西之外的地方,当年我师傅说过,鬼咒的产生,必须要看到鬼符,张木匠究竟在哪里看到了鬼符?”

王杰此刻对那祝由科没有多大兴趣,倒是眼前的这个老婆婆,更让他觉得神秘,她究竟怎么成为神婆的,又是怎么学会了如此多的神通?那双瞎了的眼睛,据唐晨说是无疾而瞎的,难道,是因为泄露了太多的天机,遭了天谴所致?

“鬼符?姑姑,究竟什么是鬼符。”成风老人颤声问道。

“过去的湘西,是符的世界,符,总出现在最为诡异的事件中。什么是鬼符,我也没看到过,这种符,能让人产生幻觉,引发自杀,下午我听老虎说起还不信,及至测了他的尸水,方才肯定。”老姑婆低下头,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暗想祝由鬼符的出现必会引出大事,沉吟了一阵后,突然问唐晨道,“曾孙子,你们那天进古屋,除了黄水和纸影人,还看到了什么符没有?”

“符?有啊!”舒雪接过话,回忆道,“太姑婆,那古屋中,除了堂屋内画了墨符,正屋内和二楼的每一根正房梁柱上,都画着红色的符印。”

“啊!这么说你们都看到了?”老姑婆惊问。

“嗯,都看到了。”唐晨点头答道,定了定,颇是疑惑的说,“我就是觉得这里奇怪,为什么大家都看了,我却没事?”

“看来,那当是鬼符。对啊,为什么你会没事呢?”老姑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我想来想去,唯一的可疑之处便是那面锣盘了。”田教授忖忖的分析道,话语中,却也没有任何的把握。

“那锣盘又不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怎能保我孙儿没事?”老人反驳了一句。

“锣盘上面不是也有符吗?说不定,是这符起了作用呢?”田教授清了清嗓子,正容道,“锣盘上,肯定藏有秘密?只有破解锣盘的秘密,方能弄清整个事情的始末。”

“田教授,如果我不记错的话,罗盘上的符,和梁柱上的符是差不多的,当时这锣盘就嵌在正顶梁的红布下,红布下同样有符,锣盘是从那道符的正中间穿过的。”唐晨对田教授的分析表示不信,心中总觉得事情另有蹊跷,断然不会如此简单。

“锣盘,什么样的锣盘,快说说。”老姑婆向侄儿伸出手,焦急的问。

“那是一面子母锣盘,锣盘正面刻了一只眼睛,并有一道符印穿过眼睛,反面同样也刻着一只眼睛,却嵌在一座山体内。”唐晨的爷爷赶紧解释,希望姑姑能读懂锣盘的奥秘。

“眼睛,符,山。”老姑婆喃喃自语着,灰白的双眼竟是慢慢的闭上了,良久之后,突然说,“原来是这样,正面,是符眼,屋中梁柱上都有鬼符,其实是个鬼符大阵,阵法要阵眼,符阵,同样要符眼,符眼没有启动,鬼符大阵的效果便不会开启,曾孙子找到了纸影人,却也好奇的开启了符眼,过后不久鬼符便产生了效力,只要看到了鬼符的人,便成了受害者。张木匠两次进屋,受到鬼符的影响当然最大,所以死的最早,没有给他任何迟疑的时间,而我曾孙子下梁后一直没有看鬼符,故此没事。”

唐晨没有答话,太姑婆的分析,完全便是当日重现,此刻回想起来,自己在上梁拿了锣盘后,确实没有再去看过梁柱上的红色符印。

“原来如此,算好有了狗皮膏药,除了张木匠,王杰和舒妹崽也都能治好。”唐老虎悻悻的叹了一口气。

“那么,地主设下鬼符大阵的目的是什么呢?”唐老虎问道。

“很简单,阻止外人拿走锣盘,黄水、纸影人俱是出于这个目的。锣盘一动,鬼符开启。如果你在屋中多呆,必会中鬼咒,可是我曾孙子有幸,因为他们三人提前出事,他没有机会看到鬼符便出屋了。”老姑婆淡淡的说。

唐晨心中找到了答案,总算是安定了许多,可是那个带着面具的神秘人,却不由自主的出现在脑际,此刻有姑婆、爷爷和父亲在场,加之又经历了张木匠跑尸的事情,哪里还把面具人说的话放在心里,当下说道:“还有件事情一直瞒着大家,当日在古屋中我碰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神秘人,时值张木匠、舒雪和王杰正神智丧失的时候,我也处于极度的恐慌中,面具人叫我速速出屋,并嘱咐我不能在屋中久呆,否则必有祸事,而且还对我说千万不能向别人提起他。”

“还有这事?看来,我们村子里多了个神秘之客,虽然他叫你出屋是一片好意,不过,我却认为他与鬼符脱不了干系,否则,他又怎么会处在鬼符大阵中安然无恙?”唐老虎紧咬牙关,脸上突然现出了杀气。

“是啊!若真有此人,我看他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人。”田教授附和道。

唐晨的爷爷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到姑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一片死寂中,老姑婆突然睁开眼,幽幽的说:“孙子,去屋后看看,我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唐老虎没有答话,知道姑婆的眼睛虽然瞎了,但是耳朵异常的灵敏,当下拿了一根扁担快步往屋后奔去。

后院是猪栏、厕所,开灯后,唐老虎检查了每一个角落,却哪里能发现半个人影。

“爹,或许是姑婆听错了吧!后院的院墙这么高,人怎么爬的进来,如果是从前院进来的,断然逃不过大黑的眼睛和耳朵。”唐晨疑惑的说。

“臭小子,难道你还怀疑太姑婆的话?”唐老虎嗔道,抬眼忖忖的看着院墙,脸色颇是凝重。

唐晨低下头去不敢应对,太姑婆在唐家人心中一直便是神一般的人,但心中却也对刚才的事情起了猜疑,如此高的院墙,难道那人还会飞檐走壁不成?

两人进屋后,太姑婆仿佛料到了结果:“此人来无影,去无踪,非常人,八成是在窃听我们的谈话,打着这面锣盘的主意。”

“我刚才就说过,这面锣盘不简单的,肯定藏着秘密。”田教授颇是赞同老姑婆的说法,建议道,“眼下,我们得保护好小铜锣,切莫让其落入贼人之手,在座之人中,我想最有能力保护锣盘的,非老虎兄莫属。”

“田教授所言极是。”老姑婆点头应允,待舒雪将锣盘交给了唐老虎,继续说,“或许,这人老早已经盯上我们了,甚至有可能便是古屋中出现的面具人,曾孙子,你们上次进入古屋后,可否发现什么可疑之事?”

“可疑之事?”唐晨喃喃的念叨着。

“啊!我倒是记起来了,昨天离村的时候,早上我去找包,发现原本挂在门后的包却放在了床上,而且,还有被人翻过的痕迹,当时我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此刻想来,着实让人生疑。”王杰大惊道。

“这么说,那人在晚上还潜入了我家,并且是来找这面铜锣的?”唐老虎大怒,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贼人敢在晚上潜入他家搞鬼,方圆几十里,哪个不知道他唐老虎的威名。

“若依如此分析,可疑之事还有。晨儿回来的晚上,媳妇房里出现过一条王蛇,我的好友老王精通蛇道,曾对此事产生过怀疑,说九月蛇是绝对不会进屋的?而且,前天晚上舒妹崽在前院的院墙上看到一个时大时小的人影,这或许也不是幻觉。大家想想,为什么那蛇会出现在有舒妹崽的房间里,那人影,为什么又只有舒妹崽能看到?”唐晨的爷爷阴阴的说道。

“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想出原因,俱是把目光投到了成风老人的身上。

老人笑了笑,淡然道:“很简单,晨儿几人进入古屋的初衷是为了让舒妹崽考察古屋,那人八成知道了这一点,故此当晚便来放蛇吓她,想让舒妹崽受到惊吓后第二天离开这里,没想到却给我家送来一顿美味蛇羹,第二晚,他又选择了舒妹崽作为恐吓对象,当时我们在摆龙门阵,此人时机拿捏的很准,皆因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下,故此,只有舒妹崽看到了他,目的还是一样,希望吓到舒妹崽,让几个后生们早点离开这里,别去探究那古屋。”

“可是,为什么他又会时大时小呢?爷爷。”舒雪颇是诧异的问。

老人看了看屋内,笑道:“老虎,你去房里拿一件大衣出来,披上后站到院墙上,用两只手拉住衣服下摆时而张开时而合拢。”

唐老虎领命,当下按照父亲的吩咐找了一件大衣穿好站到前院的院墙上,朦胧的夜幕中,只见唐老虎时而张开衣服,时而合拢衣服,粗看之下果然犹如会大小变化一般。

“老人家,您老高明,高明啊!生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田教授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心中却在感叹那个神秘人的鬼把戏真多,暗想现在已经是光明社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只能永远在黑暗中吓吓人罢了。

“只是可惜了,我们今晚泄露了秘密。”许久没有说话的老姑婆突然补充道,“我的乖曾孙本来做得很好,他拿了铜锣因为害怕张木匠责备,故此一直不敢说出来,直到离开村子到了芷江,方才把铜锣送给他的小媳妇,所以,之前那个神秘人也不能肯定铜锣是否已经被人从屋中拿去,我想他八成也是在屋中找铜锣,或许已经找了很久,当晚翻了王杰的包没有找到,但如果以此推及的话,却又说明此人对那祝尤鬼符之事并不清楚,否则,哪里有不知道铜锣被我曾孙子拿走的道理,而不会去乱翻了,可是,我们今晚的话却被他窃听了去。”

“姑姑,您说的不无道理,有点我搞不懂,如果他不清楚祝尤鬼符,为什么他在古屋中会没事?屋中到处有鬼符,他不可能看不到吧?”唐晨的爷爷疑道。

“呵呵,两位老人家说的都有道理,我想此人既然敢出现在老屋中,定是对自己的本事充满了自信。事情在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们都无法妄下定论,眼下要做的就是找出锣盘的秘密,保护好锣盘,千万不要被那神秘人夺了去,我甚至认为,这神秘人或许还不止一个呢。我看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锣盘的另一面又象征了什么呢?”田教授打断了两个老人的对话。

“一只眼睛嵌在山上,我之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那只眼睛,终于想通了,是山眼,要想破解锣盘秘密,只有在子母锣盘俱全的情况下,才能做到。”老姑婆好像有些疲倦了,话声中显得没有精力。

“山眼,山的眼睛,山的眼睛……”唐晨的爷爷不住的喃喃念着,顿了顿,突然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这微笑,在他脸上转瞬即逝,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可是,对爷爷最为了解的唐晨,却看到了。

“看来,爷爷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既然不肯道出,定有他的用意。”唐晨也是笑了笑,当下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月亮已经西斜。再过不久,早起的雄鸡就要破晓鸣啼了。

见众人有了睡意,唐老虎赶紧给大家安排住宿,家中房多,今晚倒全部派上了用场。

聊了一宿,王杰仍是觉得不过瘾,当下和唐晨准备入房,见舒雪没有起身,笑道:“还没听够啊?光这些,怕都可以写成一本小说了。”

舒雪低着头没有答话,起身后,径自愣愣的往堂屋外走去

“雪,你走错地方了。”唐晨愣了愣,正打算提醒她,舒雪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快步的出了堂屋。

“快,拉住她,狗皮膏药伺候。”成风老人大惊,伸手指着舒雪,“是鬼咒,在舒妹崽身上发作了。”

有专克鬼咒的狗皮膏药在身,此刻唐晨已经不再惊慌,在上次医治王杰的过程中学到了经验,当下强忍住心中的伤痛,竟是男人气十足的将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把从身后抱起,大踏步的往房内走去。

这一幕,让王杰、田教授等人惊呆在地,甚至连唐老虎,仿佛也是不敢置信,向来性格温和的儿子,想不到在今晚会有如此生猛的表现。

众人侯在房外不敢进房打扰,不用多久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从房中传来。

王杰被熏得辨不清方向,一头撞在了屋柱上,回过神后,感激涕零的叹道:“我的好兄弟啊,昨晚,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的,一个人默默的忍受着如此的人间绝味。”

“好,好!我唐家,又多了一个生猛的汉子了。”成风老人颇是满足的望着儿子唐老虎,脸上溢出了笑容。

天亮后,小山村仿佛变得格外的安静,就连村口施工队的机器轰鸣声,不知何故竟也不再响起。

唐晨是被大黑的吠叫声吵醒的,见身旁的王杰还在睡觉,当下悄悄的起了床,看过时间后,方知已经到了九点钟。厨房里,父母正在紧张的张罗着早饭,舒雪忙着在一旁打下手,今天家里人多,看来得摆一桌子饭菜。

爷爷和太姑婆坐在堂屋喝茶闲聊,唐晨不想去打扰两位老人,倒是那田教授,起床后便一直没看到人影。

“晨儿,叫爷爷和太姑婆准备吃饭了,顺便去院子外瞧瞧,看田教授在那不?还有王杰。”父亲唐老虎在厨房内吩咐道。

唐晨应了一声,当下把王杰叫醒,到堂屋中摆好桌子板凳,先请两位老人上座了,方才出屋去找田教授。

院外,没有田教授的身影,问了一乡亲后,方知他不久前去了村东口。

唐晨心中咯噔了一下,暗想老屋正是在村东口,田教授不会是安奈不住好奇亲自前往查看去了吧?大惊之余,赶紧加快脚步希望能赶上他。

下了石板路,刚转过一道弯,却听到田教授的声音传来:“老人家,您老当真是修身有道啊!”

“年轻人,我哪里懂什么修身之道,不过,我个人觉得人的身体健康和自身的身体规律很重要,万物有规律,乱了规律,便会引来问题。该睡的时候睡,该吃的时候吃,该动的时候动,便可。”尹大爷呵呵笑道。

“原来田教授和尹大爷捞上了。”唐晨暗笑不止。

在村里尹大爷很少有朋友,他也不是很喜欢说话,除了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儿子、媳妇去的早,孙子又是傻子,便成了附近几个山村鲜有的孤寡老人,乡镇府定时给老人发送些财物支持家用,老人家中也有几亩薄田,全部承包给了唐家的几个晚辈,每年或支付粮食,或兑以现钱,加之父亲经常接济,老人身体健硕,平日里自己种些菜蔬,日子倒也过的下去。

唐晨感叹了一番,当下现出身形招呼田教授。见到是他,尹大爷的眼睛立刻便眯成了一条细线,笑道:“小晨子,最近回来看家挺勤的嘛,听说你有小媳妇了?”

“嘿嘿……”唐晨傻笑了一番,赶紧转移话题,“您老是愈活愈有精神,父母在家辛劳,回家看看也是尽人子之道嘛!”

知道到了早饭时刻,田教授起身作别,尹大爷拄着铁拐杖送二人出院,仍是不忘打趣唐晨:“吃喜糖的时候,可别忘了我老人家呢!”

“当然不会,尹大爷,你也到我家一起去吃早饭吧!”唐晨转身看着老人,诚恳的邀请。

老人看了一眼坐在堂屋门槛上的孙子摇了摇头,笑道:“到你家吃饭是常事,还用得着你请?今儿个就不去了。”

知道他挂牵着傻孙子,唐晨无奈,只好和田教授往家里而去。

早饭照例很丰盛,饭桌上,赫然还有罕见的瓜笆虫。盛了瓜笆虫的菜盘放在中间,肉嘟嘟的瓜笆虫粗若拇指,长如食指,去了首尾后用油炸的通体透黄,整齐的摆放在菜盘内很是好看。这是山里的稀物,大城市里卖到几百元一斤却仍然无货。为了招待田教授这位贵客,唐老虎一大早进山寻找虫子,总算是撞到了运气。

王杰砸吧着嘴唇,头一次看到如此肥硕的虫子置于饭桌上,而且还是主打菜,虽然自己胆子大,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吃过不少,今天却有点口软不敢下筷子。

“田教授别怕,吃个试试,这可是山里的绝品美味。”唐老虎笑道,夹了一条给父亲和姑婆。

两老人笑而不语,知道城里人见识少怕了,当下用筷子把大虫放入口里轻轻一扯,那长若指许的瓜笆虫已是断为两截,口中不断地传来清脆的咀嚼声。

田教授见状,毫不犹豫的也夹了一条放入嘴里,吃完,竟是什么也没有说,伸出筷子又夹了一条吞下肚,尽兴后,大赞道:“太香脆了,简直无法形容。”

“你们也吃啊!”唐老虎笑了笑,示意儿子和舒雪。

舒雪仿佛早已等不及,唐晨却不敢多用,这道菜毕竟没有多少。见大家吃的津津有味,王杰终于忍不住了,那滋味,让他忘记了所有的美食,就连最喜欢的全聚德烤鸭,好像也记不起来了。

众人刚刚吃罢早饭,却见一个人匆匆忙忙的院外走了进来,来人顾不得喘气,径直痛哭道:“队长,我弟弟的尸体,昨晚突然从棺材里不见了。”

“张大哥,先坐下说话。”唐老虎一把将来人扶到座椅上,沉声道。

唐晨认得来人是王家冲张木匠的堂哥,昨晚义庄的丧事便是由他一手操持的,此刻听他说张木匠的尸体没了踪迹,心中不禁悚然。

“昨晚两点多,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当时灯灭了几分钟,等到点灯再亮后,我们便看到棺材已经打开,我弟弟的尸体,无缘无故不知去向,今天早上派人找过,可是没发现任何线索。二爷,姑婆,我想请你们用点门道早到我兄弟的下落,现在我们村里人已经产生了极大恐慌,都说昨晚我兄弟尸变成了僵尸。”张木匠的堂哥痛心万分,出了此事,他这从坂山搬下来的外来张姓一族,恐怕是很难再在王家冲立足。

“你是说要我用打照找尸?”唐晨的爷爷问道。

“正是,二爷,我知道我兄弟的生辰八字的。”听到老人说出了打照,张木匠的堂兄赶紧点头,他知道老人会打照古法。

打照,在湘西是一门颇为神秘的古老巫术,据说能在打照的过程中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唐晨曾听母亲说过这一事情,甚至,从母亲口中还得知已经逝去的外公会一门叫做藏身躲影的门道,晚上夜路出行,念动哇吧唧能让一切阴物看不到你,包括野兽在内,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亲见过,就连打照也从未看到爷爷用过。

“张家老大,你错了,首先这世界上并无真正的僵尸,那些尸体作怪的事情多是由外物引起,或者是幕后有人在作怪。”太姑婆解释道,忖了忖,继续说,“打照虽有特别功用,但是对死人不会发生任何作用。”

“姑婆,那该怎么办?我弟弟的尸体岂不是找不到了?”张木匠的堂兄老张头立时陷入了沮丧的境地,之前燃起的希望,被老姑婆一句话全部打消殆尽。

“只有继续找。这样吧,我让我儿老虎带上大黑出去和你走一趟,这大黑乃百年难遇的狗王,颇通人性,嗅觉和感知能力不是普通狗所能相比的。”

老人轻轻的呼哨了一声,全身乌黑没有一根杂毛的大黑突然从后院赶来,这狗在附近几个村子颇有名气,老张虽是有所耳闻,却没有亲见过,此刻见这黑狗健硕的有如牛犊,站在身旁,高度竟然到了他的大腿处,正圆睁着一双有如铜铃般的乌溜眼睛虎视眈眈的瞪着他,恐慌中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别怕,他不咬人,只要你不在这屋中做坏事。”唐老虎笑道。

“爷爷,为什么大黑是狗王呢?”舒雪不解的问。

“这也只是传说,刚好被我家碰到罢了。据说,一只母狗如果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生下十二只狗崽,其中一只必是狗王。”老人摸了摸大黑的头,一副甚是疼爱的样子。

“十二只小狗崽,又怎么认的出哪只是狗王啊?”老人的一番话让舒雪更加的不解。

“很简单,最强的一只便是狗王,十二只小狗生下来后必要争夺奶水,按照常理,母狗有多少个崽子,它的乳头就会胀几个,但就算母狗的奶头全部有奶水,也供应不上十二只小狗。所以,抢不到奶水的小狗就会被活活饿死。大黑从小霸道,十二只小狗出生不到一个星期,便夭折过半,皆是它的功劳。”老人摇了摇头,暗想当年要不是为了找出大黑,又哪里会让那些狗崽个个夭折而亡。

说罢,见时间不早,便吩咐儿子带上大黑准备和老张同行,前往王家冲寻找张木匠的尸体。

“爹,我也要去。”唐晨见状,赶紧请求道。

“是啊,伯伯,我也想去。”王杰也是发出了请求。

“这样吧,我也和你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见田教授也有这个想法,唐老虎看了看父亲,老人沉声道:“去可以,不过,你们要紧跟我儿身后,山里不比城里,路不好走,而且山中多蛇虫,孙子你就别去了,爷爷有事情交待你。”

唐晨失望的打消了念头,当下在唐老虎的带领下,四人一狗出了山坡村往王家冲而去。

山里的秋日远比城里清凉,中午的太阳照的人很舒坦,村口施工队正在忙着修筑通往山外的马路,远远的可以看到飞扬的尘土,听到工人们的号声和机器的轰鸣。

见状,唐老虎说:“过两天就会有勘山队的专家前来勘测地形,为旅游开发做规划,修路,是为了将那些重型机器调进来。”

“村里通了马路,不是很好?”田教授举目眺望,这山,这水,只能无数次的在梦中看到。

唐老虎陷入深思,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村里开发成旅游区虽然父亲一直反感,自己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从此以后村里还会有宁静的生活吗?

王杰一路没有说话,心情仿佛很好,不时的从路边折断树枝玩耍,或者用脚无聊的踢着路上的石子逗耍大黑。

“张大哥,你可否说说上午你们寻找的经过?”唐老虎问前面的老张头。

“上午我们一大早就出发,带了狗,还去了十多个人。几只狗从义庄开始搜寻,一直跟着气味到了十多里外的黄土包,却仿佛突然失去了我兄弟的气味,之后盲目的在山里找了一通,没有任何结果。”老张叹了一口气,堂弟尸体失踪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眼下这事已经不在是堂弟一家的事情,而是他整个家族的事情。

“没有任何发现,伯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之前太姑婆说这世间没有僵尸,即使有尸体害人也是因外界因素引起或人为所致,不知道大家听过一件发生在重庆的事情么?”王杰笑道。

“什么事情?”田教授不解的问。

“据说重庆和四川南充都出现过僵尸事件。我在网上看到的,版本很多,其中有个版本比较邪门,大致讲的僵尸是从博物馆跑出来的。装尸体的玻璃棺材被撞碎,从痕迹上看是从里到外而碎的。还有个版本是这么讲的,在一处乱坟岗,盗墓贼盗窃了一座墓穴。传闻古尸全身被涂着一层糯米,额头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棺材封口也是糯米混石灰,稍有些经历和见识的农村老人都迷信地认为,糯米、道符、捆尸,都与僵尸有关,再加上这古尸百年不腐。村民们当即就开始恐慌和骚动,弄得人心惶惶。据说僵尸第一个会找的,就是生前的亲人。”王杰娓娓而谈,说的颇是神秘。

“小子,你大学毕业了吗?竟然信这些东西?”田教授冷笑了一声。

“当然毕业了,老师,难道你不信啊!不信你问彪哥,他可是我最喜欢敬重的专业老师。”王杰一脸的委屈,仿佛被田教授打击不小。

“彪哥难道没教过你,不管是做学问还是干什么,只有眼见为实,你讲的那些,只不过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罢了,网络上的东西,又有多少可以亲信?还不是都是些妄言虚构的话,以后可不能随意的胡言乱语。”田教授担心的看了看老张,王杰的一番话让他更是郁闷不乐,就连走路仿佛也艰难了许多。

王杰惭愧的低下头,知道自己虽然是无心之说,却对老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当下不由得暗骂自己不看场合,忘发谬论。

到了王家冲,义庄内,张家的人早已等候多时,祭台上空空的棺材看上去显得异常阴森,即使此刻是大中午,王杰的心中也是压抑无比。

上午寻尸的土狗们没有放,此时仍然吊在义庄内的木栏上,见到大黑后,全部老老实实的躲到角落里夹了尾巴瑟缩

不止。

“果然是狗王,光这种霸气,就让群狗拜服。”王杰惊叹不止。

“既然人都在,我们不如趁着还有时间,立马动身吧!”唐老虎看了一眼村东面的茫茫深山,昨晚,张木匠就是跟着野猫往那个方向跑去的。

所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唐老虎的到来仿佛让他们吃了定心丸。见状,唐老虎一把跳上祭台,对着大黑吆喝了一声,用脚点了点祭台上的木板,沉声道:“黑子,就看你的了。”

大黑应声了上了祭台,鼻子在祭台上呼呼的嗅个不停,让在场之人感到奇怪的是,大黑的口内,竟然不住的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

在祭台上转了一圈,大黑突然跳下祭台,径直往昨晚被张木匠撞烂的出口走去。

“大家带着狗跟上,等下或许要赶山。”唐老虎一声喝呼,所有人立马出动,牵狗的牵狗,带刀的带刀。

王杰和田教授掺和在纷乱的人群中,在大黑的带领下,搜寻队慢慢的脱离主道,开始往村西方向的深山中而去。

山中没有路的地方,早上已经被张家人尽数砍掉了荆棘刺藤,此时再度搜寻,倒是节省了不少时间。

湘西的山早有名头,怀化这一带山岭,多数山脉都由雪峰山而起,因为受到云贵高原地势变动的影响,山多陡险,山中古木参天,幽静无比。

王杰紧紧的跟着队伍,心中却感慨万分,即使此刻是在搜寻张木匠的尸体,脑海内仍然止不住记起了屈原在《涉江》中的一些话:“入溆浦余徊兮,迷不知吾所如。深林杳以冥冥兮,猿之所居。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一行人很快进入林海,林中的昏暗和幽静在搜寻人员的心中立时染上了一层阴影,众人都是格外的紧惕,哪怕有一丝的风吹草动,都要确认一番方才罢休,毕竟是寻找一个用脚跑掉的死人,加之上午没有任何发现,诸多疑云已经在人们的心头泛滥。

此刻,王杰再也没有赏景观风之心,耳边不断的有呼呼的风声和莎莎的脚步声传来,更将幽静的树林衬托的格外阴森。抬眼看向前方,独有唐老虎一马当先跟在大黑身后,甚是镇定。

“或许,大家心里都对张木匠跑掉后产生了疑问。”王杰心中很清楚,人们怕的并不是山林,而是那个下落不明的张木匠,在大家心里,张木匠八成已经被想象成了僵尸。

大黑显得很从容,领着群狗穿梭在荆棘灌木从中,不时的有野鸡和走兽被惊动,几只断尾狗想要脱离队伍追赶,大黑见状,发出了低沉的嘶吼,吓的它们赶紧归队继续搜索。

在山林中转悠了个把小时,一行人已是深入山林深处,地上落叶堆积,腐臭难闻,经常可以看到千足箭筒蛇从腐叶下爬出,吓得王杰全身汗毛倒竖。

“前面就是黄土包了,希望大黑能有新的发现。”老张头愣了愣,犹豫着停下脚步指着前方说道。

“那我们得小心些,九月的黄土包最危险。”唐老虎谨慎的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黄土包。

王杰心里咯噔了一下,从唐老虎话中可以看出,那些立在林中有如小城堡一样的黄土包,肯定有古怪,定眼看去,前方树林中的黄土包竟然到处都是,高的可达一米半,数量之多少说不下于二十个。

“伯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王杰不解的问。

“那些东西是蚂蚁窝,里面住着一种攻击性极强的箭攻蚂蚁,大如小指,已经盘踞此地几十年,被咬一口钻心的疼,更要命的是蚂蚁口中会分泌一种麻醉剂,如果被很多蚂蚁缠上,那就是死路一条。”唐老虎解释道。

“是啊,别小看了蚂蚁,非洲丛林的食人蚁,比狮子豹子还恐怖。”田教授补充道。

狗群明显对那些黄土包甚是忌惮,独有大黑胆子大,低着头慢慢的开始接近,到了离黄土包六七米的地方,却再也不肯前行,只顾呜呜的鸣叫不止。

唐老虎没有说话,知道大黑走到离黄土包如此接近的地方,已经尽了能力,定是失去了张木匠的气味,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是不是张木匠昨晚跑到这里,结果被蚂蚁给吃了?”田教授推测道。

“我觉得不可能,就算被蚂蚁吃掉,现场也会有骨架在的。”王杰立刻否定了田教授的看法。

老张头很气恼,此刻无处发泄心中怒火,田教授的话让他对黄土包内的蚂蚁产生了怀疑,恼怒中从地上抓起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往不远处的一座黄土包狠狠的砸去。

只听到轰隆一声,黄土包应声崩塌,破口处,密密麻麻的有如潮水般涌出了数以万计的巨大黑蚁,群狗见状,立时往后奔逃了数米方才惊骇的看着蚁群。

林内传来秘密的沙沙之声,空气中泛着一股闷臭的味道,黑蚁受到攻击后显得甚是愤怒,开始往人群爬来。

“走吧!我们绕开这里,我想张木匠的气味定是被蚂蚁的味道掩盖了。”唐老虎挥了挥手,带领搜索队远远的绕开黄土包,待人狗都站定后,吩咐道,“如果没有张木匠的味道,就得赶山了,我们必须要在天黑前找到他的尸体。”

唐老虎说罢,伸手拍了拍大黑的头,大黑知道主人的意思,在附近转了几圈后却呜呜的叫着回到了主人身边。

“赶山,哪怕把整座山搜个遍,也要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我就不相信一个死人还能跑多远。”唐老虎怒了,当下把搜寻队分成四组,吩咐大家继续在这座山中寻找,发誓要把整座山翻一个遍。

人们拿出镰刀,在一片狗叫声中各自开路而去。

“伯伯,这样行吗?”王杰有些茫然的问,在山中转了良久,脚下,已经有些乏力了。

唐老虎看了看身旁的田教授,方才答道:“尸体的气味就在这附近消失的,八成应该还在山内。”

“老虎兄,我觉得这其中定有其他枝节,不然,张木匠的尸体怎么会独独跑到这里就没了踪迹?”田教授定了定,幽幽的问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山洞一样的地方?”

“山洞?”唐老虎愣了愣,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对,山洞。如果我记得不错,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叫做燕子洞的地方,不过,那洞中却没人进去过。”

“难道张木匠跑山洞里去了?”王杰不解的笑道。

“说不准,不过野猫喜欢钻洞。”唐老虎摇了摇头,拿出刀在枯倒在地的一段枞树上猛砍了一阵,手里,已是多了数块红亮无比的小木块。

“这是什么?”见他手里的木块有如腊肉,王杰问道。

“亮膏,等下进洞用的上。”唐老虎将亮膏丢给王杰,带着大黑往前方的山洞走去。

“老虎兄,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田教授打住脚步,分析道,“若尸体当真进洞,唉,还是先不说的好。”

唐老虎没有追问,三人往前走了里把路,果然有一山洞出现在临近山脚的地方。

看着黑黑的洞口藏在一片藤葛中,王杰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感觉那洞口就像一只张大的着嘴巴的怪物,正等着他们进去一般。

“进去瞧瞧吧!王杰你用打火机点上亮膏。”唐老虎挥着刀砍断藤葛,带头进了山洞。

洞内很宽敞,从地上的粪便来看,这里有野物活动过,大黑在黑暗中甚是紧惕,时刻都和主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走远。

越往洞中深处行进,洞内越是潮湿,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地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白色胶状物,闻之腥臭扑鼻,让人作呕,王杰用脚一探,有些地方还是稀的,沾在鞋子上很难甩掉,看上去很新鲜的样子。

“小子,你怎么对什么都那么好奇,蝙蝠拉的大便也用脚去弄?”田教授恶心的抿着嘴巴,不满的说。

“蝙蝠,哪里有蝙蝠?”王杰奇道,话刚说完,突觉头上有东西落下,伸手一摸,只觉得稠淅淅的,放到鼻前一嗅,赫然便是地上的东西。

“看你头顶。”田教授笑道。

抬头看去,只见洞顶上倒吊着数以万计的黑蝙蝠,这不禁让王杰想起了电影范海辛,里面的吸血鬼德古拉,也是这样挂着的。

“嘘——,不要惊动了它们。”唐老虎示意两人噤声。

三人跟在大黑身后小心的往洞底而去,转过一道弯口后,大黑突然兴奋的大叫起来。

“有门啊!黑子,别叫。”唐老虎沉声道,虽然知道大黑有了发现,心里,却泛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消失已久的张木匠的气味,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呢?

洞内开始传来叮咚的滴水声,看来,就快到洞底了,借着火光,可以模糊的看到不远处有一方小水潭,地上,还有一条细蛇在蠕动着。

“山洞应该要到头了。”王杰喘了一口气,过久的处于黑暗中让他倍感压抑,心中却在盘算着眼下的情势,暗忖如果张木匠真的成了僵尸,此刻在这山洞中,如果自己三人死于尸牙之下,恐怕当世间谁也找不到这里。

“看大黑的。”唐老虎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当下又点了一块亮膏,紧紧的握着柴刀挡在胸前。

洞底很宽敞,大黑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水潭边嗅了一阵后,突然有如发狂一般的在地上不住的用爪子抠拭起来。

“看来,张木匠的气味又消失了,但从大黑的行为来看,这地下定然有文章。”唐老虎转头和田教授说。

“难道,这里还有暗道?”田教授眉头紧皱,和唐老虎一起走到大黑旁边查探。

“伯伯,用刀敲敲看?”王杰建议道。

唐老虎点了点头,当下用刀敲了敲地面,随着一阵砰砰之声传来,地下果然是空的,见状,又挥刀在地上猛击了数下,只听到喀拉啦几声,一条地道赫然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这不是人挖的地道,定是以前洞内的水流出去之后产生的,估计因为现在水源枯竭,这条水道便也干了,不过,这块堵住的石头,却可以判断是被人有意堵上的。”唐老虎看了看地道,地道内,有被水冲刷的清晰痕迹,还有沙子,鹅卵石等物存在。

见有了通路,大黑全身黑毛斗涨,似乎遇到了大敌一般,唐老虎清楚,张木匠的尸体,八成应该就在前面了。

地道不是很长,三人只用了两袋烟的功夫便轻易的到了尽头。

站在出口,唐老虎喃喃的叹道:“我们怎么到了娃娃沟?”

“娃娃沟?”王杰愣了愣,这名字让他有点不舒服,放眼看去,只见眼前是一处深谷,谷中有条身宽不足三米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两旁的山上皆长满了清一色的花竹,“伯伯,为什么这里叫娃娃沟?”

“这个山谷经常有娃娃鱼出现,娃娃鱼喜欢在晚上叫,其叫声凄凉有如婴儿般哭泣,听之令人毛骨悚然。”唐老虎解释道。

“呵,想不到你们这还有如此奇物,娃娃鱼学名大鲵,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就连人工人工饲养的娃娃鱼都非常的昂贵,更别说野生的。据说这东西很美味。”田教授笑了笑,暗忖此处人迹罕至,生态环境的确很适合大鲵的生存。

三人不敢久停,大黑已经往谷内而去,看上去很是兴奋。谷中没有道路,长满了两指宽的苇子草,一不小心便有割破皮肤的危险,唐老虎挥着柴刀在前开路,还没往前走出两里,便听到谷内传来了大黑“汪汪”不止的叫声。

“我们得快点,时候不早了。”唐老虎催促道。

王杰的心在怦怦的跳着,大黑的叫声告诉他,张木匠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可是,那张木匠又怎么到了这里呢?既然刚才唐老虎说那水道是被人有意堵上的,那么,他为何要把张木匠带到这里来呢?

三人顾不上芦苇草的阻拦,一路穿行到谷底,脸上俱是划伤了多处,不远处,一座隆起的新坟,赫然出现在了三人的眼中,大黑,正在用脚刨土。

来到坟前,田教授摸了摸秃秃的头顶,一脸茫然地说:“我真的有些搞不懂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唐老虎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后方说:“这事,不简单。”

“对,伯伯说的对,这事不简单,我感觉有人在暗中搞鬼。”王杰看了一眼谷中的坟茔,脚下很没底气的走到了唐老虎身后。

“如此分析,昨晚张木匠尸体失踪,是被人偷走的?”田教授恍然大悟,琢磨了一阵,疑道,“这人盗走尸体,这么做又有何目的?而且,他显然有所准备,为了避开我们寻找尸体,故此到了黄土包那儿故意做了手脚,并掩盖了张木匠的气味,最终带着尸体到了这里。”

“是啊,你说的很对。可是,既然他存心盗走尸体,为何又要大费周折的把张木匠葬到此处呢?难道,张木匠身上还有什么未解之谜存在?”唐老虎说完,竟是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粗大的木棍往坟茔走去。

“伯伯,你要干什么?”王杰吞了一口口水,惊恐的问

“我要看看他。”唐老虎面色沉重,开始用木棍撬坟。

“这,怕是不好吧!”田教授犹豫着反对道。

“有什么不好的,张木匠就算要埋,也不能埋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得把他的尸体带回去给老张头。更何况,我倒是觉得这坟墓有古怪。”唐老虎不顾两人反对,和大黑一起动手,不用多久,被挖空的坟包开始塌陷。

眼见得就要挖到尸体,王杰皱着眉头不敢多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张木匠死后的模样,那阴阴的脸,流着尸水的身体,心中直喊罪过。

当下双手合什,转过身念道:“张师傅,您老千万别怪我,千万别怪我,我不是想来打扰你的,要怪,就怪唐,不是,要怪,就怪那个偷走你尸体的坏家伙,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

“啊!”田教授的惊叹声还是让王杰止不住转过身去,心里是又想看又不敢看,无奈中只好用手掩面,透过指缝,坟内,哪里有张木匠的尸体,有的只是他死后穿的那一套黑色寿衣。

“衣冠冢?怎么会是这样。”王杰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此刻,之前的恐惧仿佛消失殆尽,一种莫名的悲伤忽地涌上心头,只为可怜的张木匠,他死的太不顺畅了。

看着坟里的寿衣,唐老虎一直没有说话,粗糙的手里沾满黄泥也顾不得擦掉,呆了一阵后,却把寿衣拿起放到大黑的鼻子边,脸色阴的怕人。

田教授不敢惊扰他,因为从唐老虎的眼中,他看到了两团熊熊的火焰,那是真男人想要复仇的恨。想三人一路搜寻到此,没料到却是这个结果,那暗中作祟的人,究竟想要从张木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就连他死后都不放过,最后还要用一座假坟来迷惑世人。

大黑仿佛也有些沮丧,口中只顾呜呜的低鸣不已,待重新辨认了味道,得到主人的命令之后,方才离开假坟。

唐老虎焦急的看着大黑的行动,大黑到了谷底的山崖边后,再也没有任何发现。

田教授抬眼往山崖看了看,摇头道:“大黑既然再此留恋不走,可以断定这里留着张木匠最后的味道,不过,我却搞不懂为何味道消失在了这个地方?难道,他的尸体被人从谷底吊到了山顶上去了?”

“不可能,如果他的尸体被吊到山顶,大黑会叫的。”唐老虎咬牙切齿的望了一眼假坟,失落的说,“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也好给老张头一个交代。”

三人没有多话,气氛显得很沉闷,心头俱是笼罩了一层阴霾之气,王杰隐隐的感觉到,一场巨大的阴谋必会出现在山坡村,究竟谋得是什么,他不知道。张木匠生前死后的离奇遭遇,或许,只是这场的阴谋的开始罢了。

出了娃娃谷,天色开始转暗,夜猫子偷偷的躲在树林中“吸溜吸溜”的笑着,这让唐老虎不安,父亲说过:“夜猫笑,阎王到,半夜三更有鬼叫。”

三人离开不久,娃娃谷口,却走出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面具人忖忖的看着唐老虎消失的身影,喃喃的叹道:“唐老虎果然厉害,想不到掩盖了气味仍是被他追踪到此,可是,张木匠的尸体为何不见了呢?昨晚明明是我亲手葬下的。”

说罢摇了摇头,几个纵身消失在了茫茫的谷中。

回到义庄,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老张头等一干张木匠生前的亲人正巴巴的在义庄内等着,唐老虎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们,却隐瞒了其中的诸多秘密,谎称尸体被野物吃掉了。

有堂弟身穿的寿衣为证,加之出自唐老虎之口,老张头不敢不信,心里虽然伤心,却总算打消了堂弟尸变成僵尸的事情。

为了不让他惹上诸多麻烦,使他们一族人在王家冲难于立足,唐老虎建议将张木匠的寿衣下葬掩过王家冲人的耳目,并向外人谎称尸体找到了。张家人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自是守口如瓶,当下封棺下钉,择日尽早下葬,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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